纯白的灯光冰冷地泼洒下来，将房间里每一寸空气都照得无所遁形。消毒水的味道尖锐地刺入鼻腔。


    管理员那僵硬的笑容挂在脸上，镜片后的眼睛空洞地扫过三人，手指哒、哒地敲着桌面，等待她们的抉择。


    压力瞬间灌满了这间过分干净的小屋。


    迟归的心跳骤然失序，像被无形的手攥紧。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旁边两道目光，几乎同时落在了自己身上。


    寒意顺着脊椎迅速爬升。


    蓝发男生率先嗤笑一声，打破了死寂，他歪头看着迟归，眼神里的轻蔑毫不掩饰：


    “喂，新来的，听见没？规矩就是这样。算你运气不好。”


    语气理所当然，仿佛只是在决定丢弃一件多余的行李。


    黑衣女生没说话，但她微微调整了一下站姿，一只手看似随意地搭在腰侧，形成了一个不易察觉的、却足以阻断迟归任何逃跑路线的姿态。


    她的目光平静，甚至带着一丝审视，像是在评估这个“牺牲品”是否够格，会不会临死反扑惹出麻烦。


    迟归的呼吸窒住了。血液轰的一下冲上头顶，又迅速褪去，留下四肢百骸的冰冷。


    “我……”


    她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发紧，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


    蓝发男生不耐烦地“啧”了一声：


    “你什么你？难不成你还想跟我们抢名额？”


    他上前半步，带着压迫感，


    “识相点，自己留下来。免得大家动手。”


    黑衣女生终于开口，声音冷澈，没有任何情绪起伏：


    “这是最优解。牺牲一个，保全两个。你的牺牲会有价值。”


    最优解？牺牲？价值？


    这些词像针一样扎进迟归的耳朵里。巨大的恐惧和被抛弃的愤怒交织在一起，让她浑身微微发抖。


    她看着眼前这两个人，他们强大、冷静、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和他们比起来，自己确实弱小得可怜。


    可是……凭什么？


    就因为弱小，就该被理所当然地牺牲掉吗？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快要淹没她的头顶。


    就在黑衣女生似乎失去耐心，眼神微动，准备采取更直接的措施时——


    迟归猛地吸了一口气，那口气像割过喉咙一样疼。她一直低垂着的头猛地抬了起来！


    脸上那些剧烈的恐慌和愤怒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强行抹去，虽然残留着一丝苍白，却硬生生被一种近乎麻木的平静覆盖。


    她甚至极其艰难地、试图拉扯嘴角，露出一个僵硬又怪异的、带着点“认命”和微弱“认同感”的笑容。


    她不再看那两人，而是将目光投向那个一直沉默着、像看戏一样欣赏这一切的管理员。


    “能……能为管理员您工作，”她的声音还是有些发颤，但努力挤出一种顺从甚至带着点诡异的“荣幸”的语气，“是……是我的荣幸。”


    这话一出，旁边的蓝发男生明显愣住了，脸上闪过错愕。黑衣女生目光聚焦在她脸上，那双总是冷静的眼睛里第一次清晰地掠过一丝惊疑和审视。


    她上下打量着迟归，像是想从她这突如其来的转变里看出什么破绽。


    管理员敲击桌面的手指停住了。他那僵硬的嘴角似乎又向上拉扯了几个像素点，空洞的眼睛看向迟归，带着一种程序化的、冰冷的审视。


    “哦？”他发出一个单调的音节。


    【技能发动：角色扮演体验。】


    【选择扮演角色：市场管理员助理（初级）。】


    【同化度预设：90%。】


    【警告：同化度过高！存在永久迷失风险！请谨慎选择！】


    提示音在她脑海深处尖叫，但她已经无暇顾及。


    赌一把！


    这是唯一的生路！


    几乎在技能发动的瞬间，一股冰冷、僵硬、充斥着条条框框的“认知”洪流般强行涌入她的意识！


    关于市场的规则、各种“清理”流程……疯狂地冲击着她原本的思维。


    更可怕的是，一种对眼前管理员的“敬畏”，一种对“遵守规则”、“维持秩序”的“本能服从”，开始如同强效胶水般，试图将她粘合进这个恐怖的框架里！


    她的身体几不可查地晃了一下，脸色更加苍白，但眼神却诡异地“沉淀”下来，她死死掐着掌心，用疼痛对抗着那可怕的同化力，守住最后一丝“我是迟归”的念头。


    管理员似乎对她此刻呈现出的状态“满意”了。


    他缓缓地点了点头，像是完成了一个扫描确认程序。


    “很好。”


    他平板无波地说，


    “你做出了正确的选择。”


    他转向脸色变幻不定的蓝发男生和黑衣女生：


    “摊位凭证稍后会发放至你们的系统。现在请你们离开。”


    那两人对视一眼，眼神复杂。


    蓝发男生还想说什么，被黑衣女生一个眼神制止。黑衣女生最后深深看了一眼状态诡异、仿佛变了个人似的迟归，眼神深处忌惮与疑惑交织，最终化为彻底的冷漠。


    她不再犹豫，转身率先离开。蓝发男生皱了皱眉，立刻跟上。


    白色的房门无声地合拢，将他们彻底隔绝在外。


    房间里只剩下迟归和管理员。


    冰冷的、绝对的寂静笼罩下来。


    消毒水的味道更加浓烈，几乎令人窒息。


    管理员缓缓站起身，他那过于笔挺的白色制服没有发出任何摩擦的声响。他走到迟归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迟归感到那股同化的力量如同蛛网，层层缠绕上来，越收越紧。


    她必须时刻集中全部精神，模仿着那些涌入的“助理”行为模式，不敢有丝毫差错。


    “跟我来。”


    管理员转身，走向房间一侧光滑的白墙。他伸出手指，在某个特定位置按了一下。


    墙壁无声地滑开，露出后面一个更小的隔间。里面只有一套一模一样的纯白制服，整齐地叠放在一个金属凳子上。


    “换上它。”


    管理员命令道，声音没有任何情绪起伏，“你的工作是协助我维护市场秩序，清理不合格的单位，以及……接待像刚才那样‘不懂规矩’的访客。”


    迟归僵硬地点头，走过去，拿起那套制服。


    她在管理员的注视下，缓慢地套上衣服。每一个动作都努力符合“新晋助理”该有的、略带生疏却又绝对服从的样子。


    @同化的力量不断侵蚀着她，让她几乎要以为这套衣服本就该穿在自己身上。


    换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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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衣服，管理员递给她一个薄薄的、触感冰凉的电子板。


    “这是今日需要‘清理’的名单和位置。工具在墙柜里。”他指了指另一面墙。


    迟归接过电子板，屏幕亮起，上面罗列着几个名字和摊位号，后面跟着简短的“违规原因”。她的手指微微颤抖。


    【同化度：15%...20%...】


    提示音像催命符一样在脑子里响。


    她必须做点什么，说点什么，来巩固这个“角色”，降低被看穿的风险，同时……绝不能真的去执行那些“清理”指令。


    她抬起头，努力让眼神显得忠诚又带点新手的“求知欲”，模仿着脑海里那些碎片化的“助理”行为模式，开口问道：


    “管理员……先生。如果遇到……像刚才那两位一样，实力很强的访客，但似乎……对市场秩序造成了潜在威胁，我应该优先记录上报，还是……？”


    她问得有些磕绊，但尽量贴合一个“新手助理”可能有的谨慎和程序化的思维。


    管理员空洞的眼睛看着她，那僵硬的笑容似乎永恒地焊在脸上。


    “威胁，必须清除。”


    他平板地回答，


    “无论强弱。这是规则。”


    【同化度：25%...】


    迟归握紧了电子板，指尖发白。她低下头，掩饰住眼底翻涌的情绪，顺从地应道：“是。明白了。”


    她走到墙柜前，打开。里面冷冰冰地陈列着几样“工具”——一把匕首，一支像是注射器的东西，还有几个看不出用途的、泛着冷光的束缚环。


    她的胃部一阵抽搐。


    不能碰。绝对不能碰。


    但她必须维持住这个角色。


    她伸出手，指尖颤抖地，缓缓握住了那把匕首的柄。


    冰凉刺骨。


    仿佛有无数冤魂的哀嚎顺着指尖钻入体内。


    【同化度：40%...警告！同化速度加快！】


    迟归猛地抽回手，像是被烫到一样，呼吸瞬间急促起来。


    管理员空洞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怎么？”那平直的声音里，似乎带上了一丝极其细微的探究？


    迟归的心脏几乎停跳。


    她死死咬住牙关，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迅速搜索着脑海中那些被强行灌入的“助理”行为碎片。


    “报告管理员，”她尽量让声音听起来像是出于“职责”的谨慎，“这把匕首的能量似乎……不太稳定。我担心……会影响清理工作的‘精确度’。是否可以先使用更基础的束缚工具？”


    她说完，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能听到血液冲刷耳膜的声音。


    管理员沉默地看着她，那僵硬的嘴角一动不动。


    几秒的死寂。


    然后，他缓缓地点了一下头。


    “可以。”他转过身，不再看她，“你去熟悉一下名单。第一次任务，我会亲自监督。”


    迟归几乎是脱力地松了半口气，但立刻又绷紧。


    亲自监督？


    她拿着电子板，站在原地，感觉那纯白的墙壁正在从四面八方缓缓压过来，要将她彻底吞噬、消化，变成这冰冷规则的一部分。


    90%的同化度。


    她踩在深渊的最边缘，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