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归缩在角落，缓了好一会儿，心跳才慢慢平复下来。市场深处的喧嚣像隔了一层膜，嗡嗡地响，反而衬得她这小小角落格外寂静。


    她不能一直躲着。


    她需要做点什么，转移注意力，也……再多弄懂一点这里的规则。


    她撑着发软的腿站起来，拍了拍裤子上的灰。目光扫过周围光怪陆离的摊位，最终落在一个卖榴莲的摊子上。


    她记得昨天那个位置血溅得到处都是，抢摊位的玩家凶神恶煞。但现在，摊主换成了一个微胖的中年男人，正拿着把大刀，费力地砍着榴莲坚硬的外壳，动作有些笨拙，额头冒着汗，看着倒有几分普通摊贩的模样。


    只是那榴莲散发出的味道，浓郁得有些发腻，甚至隐隐透着一股不该有的腥甜气。


    迟归摸了摸口袋里的手机。微信里还有几十块钱。她深吸一口气，走过去。


    “老板，这个怎么卖？”她指着一个已经开口、果肉饱满的榴莲。


    “胖老板抬起头，抹了把汗，脸上挤出个笑：“三十一斤，包熟包甜！”他说话带着点外地口音，眼神闪烁，不太敢正眼看人。


    “那……要一小块吧。”迟归指了指一个已经剥开、放在保鲜膜上的果肉。


    “好嘞！”老板麻利地拿起那块果肉，上秤，“四十二块八，算你四十二！”


    迟归点点头，拿出手机，点开微信扫了摊位上贴的付款码。


    页面跳转，输入金额，确认支付——


    【支付失败：账户异常。】


    冰冷的系统提示弹了出来。


    迟归一愣，又试了一次。


    还是失败。


    几乎同时，那个冰冷的广播提示音，直接在她脑海里响起：


    【警告：玩家单日消费额度已达上限（50元）。请通过其他途径获取营业额。】


    迟归握着手机的手指微微收紧。


    消费额度……上限五十？


    她立刻想起刚才买煎饼果子花了八块。所以，她今天最多只能花五十块在这个市场里买东西？超出的部分，无法支付？


    这规则……是防止玩家单纯靠“买”来刷营业额？逼着人去“赚”那些情绪能量？


    她默默记下这个消息。抬头，对上胖老板疑惑的眼神。


    “那个……老板，不好意思啊，”迟归努力让表情自然点，“手机好像有点问题，付不了款。我先不买了，再去别处转转。”


    胖老板脸上的笑容淡了点，打量了她一眼，没说什么，只是挥挥手，把那块榴莲肉又放了回去，嘟囔了一句：“穷鬼。”


    迟归假装没听见，心里沉甸甸的。她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这个新老板。这老板似乎只是个普通npc，或者……是另一个还没完全“进化”的玩家？至少不像深处那些以情绪为食的“魔鬼”。


    昨天那个抢摊位的凶狠玩家不见了，大概是死了。这才第二天。换人像换衣服。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那点寒意，继续往市场深处走。越往里，摊位越稀疏，人也少了些，但那种无形的紧绷感却更重了。


    尽头处，是一排平房。其中最显眼的一间，外墙贴着半人高的白瓷砖，蒙了点灰，门关着，上面挂了个牌子：


    【市场管理办公室】


    办公室门口站着两个人。


    一个男生，染着一头扎眼的蓝色短发，左耳一枚银色耳钉在昏暗光线下偶尔闪一下。他斜靠着墙，嘴里叼着根没点燃的烟，眼神懒洋洋地扫视着周围，带着点玩世不恭的打量。


    另一个，是女生。


    迟归的心猛地一跳。


    是那个黑衣女人。之前和时与抢土豆，被时与用一桶废油泼了裤腿的那个。


    此刻，她换了一身干净的黑色运动服，身上干干净净，一点油污不见，连头发都重新扎得一丝不苟。只有那双眼睛，看人时依旧带着那种冷硬的、审视的光。


    她也看到了迟归。


    目光相撞的瞬间，女人的眼神倏地冷了下去，眉头几不可查地蹙起，显然认出了这张脸——和那个油污摊主npc在一起的女孩。


    迟归后背瞬间冒出一层冷汗。大脑疯狂转动。


    跑？肯定跑不过。解释？怎么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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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释？


    就在女生嘴唇微动，似乎要开口的刹那——


    迟归抢先一步，脸上努力挤出一个有点不好意思、又带着点探究意味的笑容，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对方听见，语气尽量显得自然，像在自言自语，又像在搭话：


    “唉，刚在那边章鱼摊想试试看系统这消费额到底怎么算的，结果发现一天就只能花五十，超了根本付不了。”


    她说着，目光超绝不经意地扫过那间白瓷砖小屋，带着点好奇和苦恼，


    “自己没个摊位真是麻烦，赚点钱真难……听说这管理处能买摊位？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过来瞧瞧。”


    说完，她才像是刚注意到面前两人似的，目光在蓝发男生和黑衣女生之间转了转，露出一个略带询问的、无害的表情。怯怯地缩了下脖子，补充道：“两位……也是来问事的？”


    这一连串的话扔出去，又快又自然，把自己出现在这里的缘由掰扯得清清楚楚：被支付问题困扰、想合法租摊位的弱势玩家。绝口不提时与，更不提之前的冲突。


    黑衣女生冷冽的目光盯着她，像是在判断她话里的真假。那双眼睛太过锐利，迟归几乎要维持不住脸上的表情。


    旁边的蓝发男生倒是来了兴趣，站直了身体，把嘴里的烟拿下来夹在手指间，挑眉看着迟归：“消费额限制？五十？你试出来了？”


    “是啊，”迟归赶紧点头，拿出手机点开支付失败的界面给他看，“你看，就提示这个。刚才买第二份就不让买了。”


    蓝发男生凑过去看了眼，嗤笑一声：“这鬼地方，规矩还真多。”


    他抬眼，和黑衣女人交换了一个眼神。


    那眼神很短，但迟归捕捉到了。那是一种心照不宣的、带着某种算计的默契。


    黑衣女人收回目光，再次看向迟归，冰冷的嘴角似乎极其细微地动了一下。


    “我们也是这个打算。”她开口，声音比刚才稍微缓和了半分，但依旧没什么温度，“进去看看情况。”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那扇破破烂烂的木门。


    “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