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长办公室那扇厚重的木门近在咫尺，门缝里隐隐约约渗出暗红的光线。


    时与的手快要触碰到门把手时——


    “动作挺快。”


    一个带着笑意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时与猛地转身，如绷紧的弓弦。


    阴影里，姜泽的身影缓缓出现。然后当他忽然看到她抬起的手腕上，那泛着银光的手镯。


    那点温润的笑意瞬间冻结，转而露出被冒犯的暴怒。


    “我的东西，”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被抢了玩具的孩童般的尖锐，视线死死锁住那只古朴的银镯，“你竟敢……把它戴在手上？！”


    时与没说话，只是握紧了腰间的匕首，指关节因用力而泛白。


    “呵，可笑。”


    “你以为，”姜泽嘴角咧开一个近乎癫狂的笑容，手指在虚空中急速画出几个诡异扭曲的符文，速度快得留下残影。


    “我就这么大意让它轻易地逃走吗？！”


    嗡——！


    一股无形的力量骤然爆发！


    时与只觉得手腕像是被滚烫的烙铁狠狠烫了一下！


    紧接着小银的光泽瞬间黯淡，精神连接被一股蛮横的力量彻底切断！


    “小银！”时与心中警铃大作，试图通过意念呼唤，却如同石沉大海，只有一片死寂的虚无。


    姜泽的狂笑卡在喉咙里，化作一声痛苦的闷哼。


    他脸色瞬间惨白如纸，身体剧烈一晃，“噗”地喷出一大口鲜血！


    那血溅落在地毯上，颜色深得发黑。


    “呵……”他抹了把嘴角的血迹，眼神却更加疯狂，死死盯着时与，“没了它，我看你……”


    他的话被硬生生掐断。


    时与动了。


    没有一丝犹豫，没有半分废话。


    积压的怒火在瞬间点燃了她所有的理智。


    空间在她脚下压缩！


    几乎是瞬移般出现在姜泽面前！


    那只被小绿缠绕的左手，五指并拢，不再是人类的指节，而是瞬间化作几条藤蔓触手，撕裂空气，带着同归于尽的决绝，狠狠刺向姜泽的心脏！


    噗嗤！


    触手毫无阻碍地穿透了姜泽的风衣、衬衫，深深没入他的胸膛！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姜泽脸上的疯狂和阴鸷僵住了，他难以置信地低头，看着胸前透体而出的、翠绿得刺眼的藤蔓，甚至能看到自己心脏破碎的幻影。


    “你……”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


    然而，预想中血肉横飞的场景并未出现。


    被触手穿透的“姜泽”，身体瞬间软化、崩塌！


    没有血液，只有呛人的灰色粉尘猛地爆开！


    噗——！


    烟尘瞬间弥漫，原地只剩下一个模糊扭曲的人形轮廓，迅速淡化、消散。


    只有他最后那句带着回响的话，如同毒蛇的嘶嘶声，阴魂不散地缠绕在时与耳边：


    “有趣...我很期待下次的见面。”


    粉尘缓缓飘落。


    死寂。


    没有冰冷的系统提示音响起。


    【玩家姜泽死亡】——这条本该出现的提示，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生生抹去。


    时与站在原地，触手缓缓收回，变回苍白的手指，指尖还残留着一点灰烬。


    她看着那片空无一物的地面，眼神冰冷。


    “替身？...傀儡？”她低声自语，声音沙哑。


    从一开始就没真正进入副本？还是……某种更高明的金蝉脱壳？


    手腕上，小银依旧死寂，冰冷的金属贴着皮肤，感受不到丝毫回应。


    办公室门内传出的、属于潇潇那撕心裂肺的尖啸，此刻穿透门板，变得更加清晰刺耳。


    时与缓缓抬起头，目光重新落在那扇紧闭的、象征着一切痛苦源头的校长室大门上。


    “哈。”她对着空无一人的走廊，也像是对着某个可能正在窥视的“观众”。


    “下次见面……”


    她抬起脚，脚尖狠狠踹向那扇沉重的实木门！


    “——记得带个结实点的替身！”


    轰——！！！


    门内，是濒临崩溃的迟归，和那个几乎要将她彻底吞噬的、由痛苦与绝望凝聚成的潇潇残影！


    门板爆裂的木屑还在半空纷飞。


    时与一步踏入，空间力本能地撑开屏障，将那些无形的精神尖啸隔绝在外。


    办公室内如同风暴中心。


    迟归背靠着冰冷的墙壁，身体筛糠般抖着，脸色灰败得像蒙了层死气。


    强行维持的恭谨眼神彻底涣散，瞳孔深处只剩下空洞的恐惧，嘴巴无意识地开合，模仿着潇潇破碎的唇形：“骗子……姜泽……还给我……”


    她正在被同化。


    副本的设定和潇潇滔天的怨念，像两把生锈的锯子，正在活生生锯断她属于“迟归”的神经。


    而半空中，那道残影，正发出无声的尖啸。她虚握的手疯狂抓挠着虚空。


    时与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一会，那不是潇潇，但又有着潇潇的微弱的气息。


    她转头看向缩在角落里的迟归，看她无意识的模仿。


    杀？还是不杀？


    看起来像是一个快被副本吃干抹净的新人。


    就在这微妙的停顿间——


    那道残影猛地扑向时与手上的如同死物的银镯。


    嗡——！


    时与只觉得手腕一沉，那银镯瞬间又变得滚烫！黯淡的金属表面，无数暗红如血管的纹路不断蔓延、凸起！


    【警告！检测到——滋滋——！】


    冰冷的提示音在时与脑中炸响，带着前所未有的紊乱。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


    当迟归被那骤然消失的怨念压迫惊醒，茫然地抬起灰败的脸时，只看到时与手腕上那只银镯，正剧烈地震颤，表面的暗红纹路如同活蛇般游走，最后缓缓平息，凝聚成一个极其微小的印记。


    办公室里令人窒息的风暴消失了，只剩下死一般的寂静，和浓得化不开的绝望余韵。


    时与低头，看着自己手腕上那枚多出来的纹路。


    银镯的触感依旧冰凉，但内里似乎多了一个不得了的“客人”？。


    她试着用意识沟通小银，回应她的只有一片深沉的死寂。


    她抬眼，目光重新落在墙角那个瑟瑟发抖的“林秘书”身上。


    迟归被那毫无温度的眼神一刺，残存的求生本能让她猛地一哆嗦，涣散的瞳孔艰难地聚焦，对上时与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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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里面没有杀意，只有一种……评估废品回收价值的漠然？


    比杀意更让她胆寒。


    “我……我不是……”迟归的牙齿咯咯作响，语无伦次，“别杀我……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我第一次……第一次进副本……”


    她像个溺水的人，拼命抓住“第一次”这根稻草，试图证明自己的无害与废物。


    时与没说话，只是朝她走近一步。


    迟归吓得往后猛缩，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墙壁上，震落一片灰尘。


    “你知道”时与开口，声音干涩沙哑，“怎么离开吗？”


    这是她唯一关心的问题。


    潇潇的残念钻进了镯子，姜泽的替身化成了灰了，眼前这个快被副本腌入味的“林秘书”，是这片废墟里唯一还能喘气的“信息”——虽然看起来极其不靠谱。


    “出……出去？”迟归茫然地重复，“我……我不知道……地图……地图只画到这里……校长室……”她徒劳地摇头，眼神里是真切的恐惧和茫然，“第一次……我真的第一次进来……只想活着出去……”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只剩下绝望的呜咽。


    时与盯着她看了几秒。


    回想起副本开始时的那两个...目标？副本倒计时不知何时就停止了跳动，还剩下...目标二。


    “我记得好像有个目标杀掉所有玩家就可以离开了...是吗？”时与突然开口说道。


    “我不...我不知道，我的任务面没有这个目标...只让..让我在两小时内活着.....直到放学铃响...”迟归哆哆嗦嗦的说道。


    没有这个目标？针对我的吗？


    突然手腕上的银镯极其轻微地震动了一下。带着某种难以言喻的……指向性？


    时与若有所觉，目光顺着那微弱的震动，投向办公室深处，校长办公桌后面那堵巨大的、镶嵌着书架的墙壁。


    那里，不知何时有了一道极其细微的空间裂缝，正如同呼吸般，一张一合。


    倒不像是出口。


    那气息危险，像通往副本更深处的混乱。


    但手腕上的震动，却固执地指向那里。


    时与收回目光，再次落到迟归身上。


    “名字。”她问。


    “……迟归。”女孩下意识回答，带着劫后余生的茫然。


    “迟归。”时与重复了一遍，没什么情绪，“想活着出去？”


    迟归用力点头，点得像啄米的小鸡。


    “跟上。”时与转身，径直走向那道危险的裂缝，步伐没有丝毫犹豫。“掉队，或者碍事……”她没说完，但身后骤然降低的气压比任何威胁都有效。


    迟归一个激灵，连滚带爬地站起来，腿还在发软，但求生的欲望压倒了一切。


    时与停在裂缝前，抬起手，轻轻按在裂缝边缘。


    嗡！


    那道不稳定的裂口被强行撑开，形成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光门。


    门内，是未知的深处。


    震动得更清晰了，带着一种近乎催促的焦灼。


    时与一步踏入。


    身影消失在混乱的暗红光芒中。


    迟归看着那如同怪物巨口的光门，又回头看了一眼一片狼藉的办公室，狠狠一咬牙，闭眼冲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