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突如其来的反差，透着股不真实。


    前一刻还掌控全局，下一秒就是痛彻心扉的悔悟和眼泪？


    这转变……太快，也太刻意了。


    心底瞬间闪过另一个推演的可能……


    从头到尾，她都被鹤熙骗了。


    可鹤熙眼里的破碎和痛楚，还有现在的泪水……不像假的。


    晨曦对自己的洞察力有自信，尤其对情感的捕捉。


    鹤熙这份伤心，真切得让她心口都跟着一紧。


    难道……鹤熙在表演上的天赋，竟超过了自己？


    怎么可能？


    就在晨曦惊疑不定，天使彦和天使追也完全懵住，搞不清这戏剧性一幕时，鹤熙伸出了手。


    不是向晨曦，而是伸向了旁边的凯莎。


    凯莎没有任何犹豫，极其自然地握住了那只手，动作流畅得像呼吸，带着一种无需言语的默契。


    她顺势就坐到了鹤熙旁边，紧挨着。


    鹤熙的手甚至没有抽回。


    两人之间那种无形的隔阂感，在双手交握的刹那，仿佛一下子散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久违的，属于她们的，稳固平和的气息。


    好像刚才那充满掌控欲的投喂，无声的对峙，滚烫的泪水，都只是一扬幻影。


    晨曦看着瞬间和好如初的两人，眼神一点点沉了下去。


    那点因泪水而生的疑虑和动摇，被一股清晰的，被愚弄的冷意取代。


    “呵……”


    一声轻哼，带着了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恼意，从晨曦喉间溢出。


    她微微扬起下巴，目光平静扫过并肩而坐的两人。


    “演得不错啊，二位？把我当猴耍？”


    凯莎握着鹤熙的手，指腹在她手背上轻轻摩挲了一下，像是安抚。


    她抬眼看向晨曦，唇角那抹玩味的笑意更深了，带着点胜利者的从容。


    “我可没骗你，晨曦。”


    凯莎的声音平稳，带着她特有的，陈述事实般的腔调。


    “你看，这不……鹤熙的问题，我替你解决了。”


    这话是回答，更像调侃。


    调侃晨曦之前的补偿和妥协，暗示她的目的达到了。


    鹤熙脸上的泪痕未干，但刚才那种脆弱破碎感已经收敛了大半。


    她侧头看向晨曦，那双还泛着水光的眼睛，此刻清晰地映着晨曦的身影，里面没有了情欲的纠缠，只剩下冷静的智慧和一丝……狡黠？


    “不使用点非常手段。”


    鹤熙的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清越，带着点无奈的笑意。


    “怎么能让你这位心思玲珑的女王陛下，乖乖把凯莎放出来，还顺带……物归原主？”


    话语中，意指归还知识宝库。


    果然。


    晨曦心底最后那点侥幸也落了地。


    鹤熙的回答彻底印证了她的猜想。


    这老妖精！


    晨曦盯着鹤熙，眼神复杂。


    佩服？


    有一点，毕竟能把自己都骗过去的戏，确实罕见。


    恼怒？


    也有一点，被算计总是不爽。


    但还有一个巨大的疑问。


    凯莎呢？


    退一万步讲，鹤熙可以是伪装的，那凯莎呢？


    昨晚那几乎失控的，带着强烈报复和占有欲的一吻……那些东西，也能演出来？


    那双眼睛里的痛苦和执念明明清清楚楚，绝不是作假的。


    假戏真做？


    晨曦脑中闪过这个词。


    或许……她们对自己那种病态的占有欲是真的存在，只是没有表现出的那么极端失控？


    那份爱……


    如果还能称之为爱的话。


    也是真的，混杂着太多复杂的东西，而不仅仅是为了目的的全然表演？


    她们利用了这份真实存在的，扭曲的情感，放大了它，演了一出戏给自己看？


    想到这里，晨曦反而觉得合理了。


    也只有基于真实的情感，这戏才能演得如此逼真，连她都差点被鹤熙的病态行为骗过。


    表象是假的，但底下涌动的，未必全是虚妄。


    看着眼前并肩而坐，气息平和，仿佛一切尽在掌握的凯莎和鹤熙，晨曦紧绷的神情，不知为何，竟悄然松了一些。


    无论如何，她们看起来……暂时是正常了。


    回到了她更熟悉，也更愿意接受的那个状态。


    智慧的天基王，威严的神圣凯莎。


    那种病态的，令人窒息的爱欲纠缠，似乎被暂时压了下去。


    这结果，正是她想要的。


    但晨曦很清楚，这种正常是暂时的，恐怕并不稳固。


    如果之前的那些并不全是假的，那么她们内心的暗流，只是被暂时规整了。


    那么，机会来了。


    保持距离。


    晨曦瞬间做出了决定。


    既然她们回归了，那就趁此机会，彻底拉开距离。


    不再接受她们任何形式的，带着试探和占有意味的行为。


    让她们好好“正常”一段时间，巩固一下这状态。


    凯莎和鹤熙只要还在梅洛天庭，就在她的掌心里。


    她想亲近，什么时候都可以。


    之前那么多天，该亲近的，该体验的，该报复的，都已经淋漓尽致了。


    现在，是时候给彼此一点空间。


    过犹不及。


    适当的距离感，有时反而能让人看清自己真正想要什么。


    让她们看得见，摸不着……那点被压抑下去的心思，才会像水底的暗草，悄然滋生……这才是最有效的牵制。


    而且这样的改变，也能达到防止病态行为继续扩散的目的。


    心思辗转间，晨曦脸上那点被愚弄的恼意已经褪去，换上了一副了然于心，甚至带着点欣慰的表情。


    她坐直身体，属于天使女王的气度重新凝聚。


    “原来如此。”


    晨曦开口，声音清朗从容。


    “倒让我虚惊一扬，白白担心了许久。”


    语气听起来真诚，仿佛真为她们的和解高兴。


    随后，晨曦的目光在凯莎和鹤熙脸上停顿了一下，话语清晰而庄重，带着刻意的光明正大。


    “凯莎女王，看到你们能这样……很好。这才是我认识的老师，是我记忆中的女王。”


    这话，肯定了她们的“正常”，言语间却无形地否定着之前那些病态行为，暗示那只是不该存在的幻觉。


    “秩序需要稳固。”


    晨曦重复了之前对鹤熙的话，对象变成了两人，语气更显庄重。


    “天使的正义需要纯粹的表率。身为女王，我自当以身作则。”


    说到这，晨曦顿了顿，目光变得深邃，带着自省和决心。


    “过去的某些……放纵，是我失察。往后，定当克己复礼，不负这王位，不负天使之名。”


    这番话冠冕堂皇，掷地有声，俨然一副幡然悔悟，立志做明君的女王姿态。


    凯莎和鹤熙听着。


    凯莎脸上的玩味笑容淡了些，褐色的眼眸深处，微不可察地动了动。


    鹤熙握着凯莎的手，指尖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


    她们都听懂了。


    晨曦在用最光明正大的理由划清界限，将她们推回原位，试图抹去之前混乱关系里所有爱欲的痕迹。


    这感觉……不对。


    非常不对！


    像精心搭台唱戏，主角却用冠冕堂皇的台词谢幕拆台，宣告刚才都是幻觉。


    一种微妙的，被堵住却无法反驳的憋闷悄然升起。


    晨曦的话站在大义角度，无懈可击。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一丝极淡的无奈和被反将一军的了然。


    晨曦将她们细微的变化尽收眼底，心底那点愉悦悄然升起。


    效果达到了。


    她优雅地站起身，理了理发梢，姿态从容。


    “好了，看到你们这样，我也就放心了。堆积的政务还等着处理，我就不多陪了。”


    说着，晨曦的目光转向旁边沉默紧张的天使彦和天使追，随口道。


    “彦姐，阿追，这花园景致不错，你们陪陪凯莎女王和……天基王吧。”


    说完，晨曦没有再看凯莎和鹤熙。


    转身，迈着女王特有的，不疾不徐的步子，沿着花径，径直离开了。


    阳光洒在她浅金色的发丝和挺直的背影上，带着不容置疑的疏离。


    花园里，只剩下四个天使。


    微风拂过，吹动鹤熙鬓边未干的泪痕，吹动凯莎金色的发梢，也吹得天使彦的胸口呼吸紊乱，吹得天使追茫然地眨了眨眼。


    她们站在原地，看着晨曦消失的方向。


    空气里，属于梅洛天庭的正义之花香气依然馥郁。


    但气氛，却像被这突如其来的风吹得，有点凌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