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子们所住的院落很是安静。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和药草味，几个年轻弟子或坐或站，脸上挂着挥之不去的惊恐和担忧。


    见到林一一，众人像是找到了主心骨，纷纷围了上来。


    “林长老！”


    林一一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安静，径直走进了伤势最重的陆风烨所在的房间。


    连宵雨正守在床边，指尖搭在陆风烨的手腕上，渡着一丝微弱的灵力。


    她听到脚步声，抬起头，看到林一一时，终于松了口气。


    “林长老！你回来了！”


    她的声音有些沙哑。


    “再晚一步，我就下山去找你了。”


    沈月白淡淡补充道。


    林一一没说话，走到床边，目光落在陆风烨那张毫无血色的脸上。


    他胸口起伏微弱，眉心处萦绕着一团若有若无的黑气，像是活物一般，正贪婪地吸食着他的生机。


    她伸出两根手指，精准地点在陆风烨的眉心。


    指尖紫色的微光一闪而逝。


    “神魂被外力撕裂，有阴毒趁虚而入，在里面扎了根。”


    “这不是普通的伤，是神魂之伤。”


    谢景遥倒吸一口凉气：“那……那还有救吗？”


    “自然有救。”


    林一一从储物戒中取出一套细如牛毛的金针。


    “但我现在只能用金针封住他溃散的神魂，暂时保住他的命。”


    “想彻底恢复，没那么简单。”


    “你们先安静，我要下针了。”


    整整一夜过去。


    当天边泛起鱼肚白，林一一才满脸疲惫地走出房间。


    等在门外的姜堰和沈月白立刻迎了上去，两人显然也是守了一夜。


    “丫头，怎么样了？”


    “命保住了，神魂也暂时稳固了。”


    林一一揉了揉眉心。


    “但那股阴毒之气已经和他的神魂纠缠不清，想彻底拔除，还缺一味主药。”


    姜堰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什么药？”


    “冰魄凝魂草。”


    这五个字一出口，姜堰的脸瞬间垮了。


    “雪域？！”


    他烦躁地抓了抓本就乱糟糟的头发。


    “怎么偏偏是那个鬼地方！”


    林一一的眼底却划过一丝幽光。


    雪域，都是修习蛊术的修士，上一世，她去过一次。


    那里的诡谲和凶险，即便是她，也觉得记忆犹新。


    危机四伏，却也……机遇丛生。


    更何况，蛊术，向来神秘。


    但他们那些蛊师，都深居简出，不与外界交流，所以青岚大陆还没有什么蛊师的传说。


    姜堰急得团团转，手心手背都是肉。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沈月白忽然开口。


    他的目光从姜堰焦灼的脸上，缓缓移到林一一那张看似平静，实则眼底藏着一丝兴味的脸上。


    他看懂了。


    “我去。”


    他转向姜堰，微微躬身。


    “师父，落霞门遭此大劫，山门不可一日无您坐镇。”


    他又看向谢景遥。


    “景遥，保护好门中弟子，以防贼人去而复返。”


    最后，他的目光落回林一一身上，那双深邃的眼眸里，带着不容拒绝的执着。


    “一一，我陪你走一趟。”


    林一一的嘴角，向上弯了一下。


    她满意地冲沈月白点了点头。


    “好。”


    正中下怀。


    姜堰还想说点什么，嘴巴张了张，最后还是泄气地一屁股坐回了椅子上。


    “唉，儿大不由爹，徒弟大了不由师啊。”


    他捶着胸口，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


    谢景遥凑到林一一身边，小声说：“一一，雪域那地方邪门得很，你和大师兄一定要小心。”


    他一边说，一边从储物戒里掏出一大堆符箓。


    “这些防御法宝拿着，还有这些符，都是我爹给我保命用的，都给你！”


    他一股脑地往林一一手里塞。


    林一一看着怀里快堆成小山的宝贝，有些哭笑不得。


    “行了，心意领了，你留着自己用吧。”


    “你大师兄我，还没穷到需要你接济的地步。”


    沈月白不知何时走了过来，轻轻拍了拍谢景遥的头，语气里带着一丝无奈的笑意。


    林一一转身走向还在床边守着的连宵雨。


    “陆风烨的情况，每日用金针渡一次灵力，稳住他的三魂七魄。”


    她递过去一个玉瓶。


    “这是温养神魂的丹药，每日一颗，化在水里让他服下。”


    连宵雨郑重地接过，用力点头。


    “林长老放心，我一定照顾好陆师兄！”


    “嗯。”


    林一一应了一声，不再多言，转身朝外走去。


    沈月白紧随其后。


    两人身影化作两道流光，瞬息之间便消失在天际。


    与此同时，万里之外，天剑阁。


    一间密不透风的静室之内，言寒盘膝而坐。


    他周身灵气环绕，纯净浩然，一如他“正道魁首”的威名。


    然而，无人看见的内府之中，一缕极细的黑气，正悄然攀上他光芒万丈的元神。


    “朗月……”


    言寒猛地睁开眼，瞳孔深处闪过一丝暴戾。


    他抬起手，看着自己白皙修长的指尖。


    就是这双手，亲手将那个女人的心脏，连同她的道果，一并捏碎。


    杀妻证道。


    他成功了，踏入了无数修士梦寐以求的化神之境。


    可他的道心，不知从哪一刻起，裂开了一道缝。


    那道缝隙，成了心魔滋生的温床。


    “言寒哥哥。”


    门外传来宫璃月娇柔的声音。


    “璃月炖了些静心凝神的汤，给您送来了。”


    言寒眼中的暴戾瞬间隐去，恢复了往日的温润如玉。


    “不必了。”


    他的声音隔着石门传出，听不出喜怒。


    “我即日起闭关，任何人不得打扰。”


    “言寒哥哥？好吧。”


    门外的脚步声渐行渐远。


    言寒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不能再等了。”


    他低声自语。


    “心魔已成气候，再不压制，恐怕会影响我飞升大计。”


    他的目光投向遥远的北方。


    雪域。


    冰魄凝魂草。


    唯有此物，才能暂时镇住他破裂的道心。


    极北雪域，凡人眼中的生命禁区。


    两道剑光划破灰蒙蒙的天空，最终停在了雪域的边缘地带。


    林一一与沈月白从飞剑上落下。


    刚一落地，一股无法言喻的寒意便穿透了护体灵气，直往骨头缝里钻。


    “好冷！”


    沈月白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他堂堂元婴中期的修士，体内的灵力运转都变得有些滞涩。


    林一一皱了皱眉。


    她催动体内的紫雷灵力，试图驱散寒意。


    然而，那紫雷之力刚一离体，瞬间被这片天地的诡异法则同化、消解。


    “灵力在这里，效果不大。”


    她得出了结论。


    “这里的‘冷’，不是凡间的寒暑，而是一种天地法则。”


    沈月白闻言，也尝试着调动灵力，果然发现事倍功半。


    两人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凝重。


    不远处，有一个小小的镇子。


    镇口炊烟袅袅，几个穿着厚重毛皮大衣的凡人正扛着猎物，有说有笑地走着。


    他们看起来，丝毫不受这严寒的影响。


    “走吧，入乡随俗。”


    林一一率先迈步。


    镇子里的店铺很简单，一家卖皮货的杂货铺里，挂满了各种不知名妖兽的皮毛。


    一个胡子拉碴的壮汉老板，正翘着二郎腿，有一搭没一搭地擦着一柄兽骨短刀。


    他瞥了两人一眼，眼神里带着一丝见怪不怪的嘲弄。


    “又来了两个不怕死的修士。”


    他咧开嘴，露出一口黄牙。


    “想进雪域？先换身行头吧。”


    “怎么卖？”


    林一一开门见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