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玄一直没开口。


    他的神色莫测，旁人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云挽宁不想猜，也不会去猜。


    今天，借这个机会，云挽宁只是为了给赫连玄表明态度。


    这个男人，他的心头好不是贵妃，可他如今却需要贵妃。


    等到几年后，他又要分出心力，对抗贵妃的势力，给他真正的心上人腾位置。


    归根结底，某种意义上，谁不是个可怜人。


    贵妃为赫连玄动了情，殊不知这个男人对她根本无情。


    在他眼中，或许，除了真正的心头爱，每个人都是棋子，都要听他调派，为他所用。


    可哪怕当棋子，却也要机会。


    云挽宁必须要得到机会。


    她得让赫连玄看到，无论如何，她不会投靠贵妃。


    从给孩子选奶娘这件事上，她们就撕破脸了。


    云挽宁记恨上了贵妃，在赫连玄这里才会更加安全。


    任何事都不是一蹴而就。


    男女之间也并非只依靠床榻那点事，便能让男方被女方驱使。


    云挽宁深知，这是个利益守恒的世界，一个人拥有多大的价值，才能换来相同质量的生活。


    她的野心，从未止息……


    此刻，殿内的气氛仿佛凝固。


    只有两个人的榻上，呼吸可闻。


    云挽宁泪流不止，眼睛却始终明亮。


    赫连玄不发一语，脸上的怒气，却又看不出有多重。


    不知过了多久，赫连玄终于开口了：“此事，朕会去查，若是贵妃做了错事，朕定会罚。但若是你诬陷她，朕同样不会轻饶。”


    云挽宁嘴角勾起一抹讥诮的笑意：“奴婢若是诬陷贵妃，那就让奴婢下十八层地狱吧。”


    赫连玄没再说什么，只对她道：“你既怀着孩子，那便以孩子为重，朕不愿看你吵吵闹闹，平白惹人不喜，懂了么？”


    云挽宁低低应了一声是。


    事实上，她不吵闹，不表决心，赫连玄根本不会真正看她一眼。


    因为他根本没把她放在一个可以认真注视的位置上。


    渴望一个薄情男人的真心，还不如洗洗睡，幸好，云挽宁想要的，从头到尾，不过是从赫连玄得到实际的利益而已。


    至于赫连玄口中说的他要调查，云挽宁很清楚，他只会轻轻放下。


    贵妃对他还有用，他不可能动她。


    果然，过了几日，赫连玄只是轻描淡写地对云挽宁说：“关于奶娘的事，朕已然查清楚了。贵妃是被人蒙蔽，以为提前为你选奶娘，先培养一番，会让孩子被照顾得更好。她没有坏心思，更不是要故意害你。那些奶娘已经被处置了，下一回，你再重新选。”


    说这段话时，赫连玄盯着云挽宁的表情，仿佛想要窥见她的真实想法。


    云挽宁看着赫连玄，过了好一会儿，才硬生生挤出一个笑容：“陛下做的，奴婢都认。”


    她语气中分明是不满意。


    赫连玄盯着她，语气平淡，说的话却不平常：“贵妃是后宫最尊贵的女子，更是朕的宠妃。同她相比，你的确不值一提。朕为你撑腰，却也不能容忍你恃宠作乱，往后对贵妃你还是要恭谨，不要记恨她。”


    “你若是做了伤害她的事，哪怕你为朕生下皇嗣，朕也不会轻饶。”


    明明是贵妃的错，在赫连玄眼中，仿佛成了云挽宁故意找贵妃的麻烦，他还不认为自己说的有什么不对。


    这就是最明显的差距。


    想要跟贵妃相提并论，她的路远着呢。


    云挽宁没有气馁，她平心静气地对赫连玄道：“您放心，只要别人不伤害我的孩子，我必定会好好对待她们，恭敬有礼；可若是她们要伤害我的孩子，奴婢哪怕费尽千辛万苦，也不会让她们继续心安理得地过日子。”


    说这段话时，云挽宁眼里的扭曲和狠辣，根本不遮掩。


    她仿佛忘记了，她对话的人是赫连玄，是当今皇帝。


    是个人，都会喜欢美好的事物，包括人心。


    可云挽宁偏偏要在赫连玄面前露出她恶毒的一面。


    配着她美丽的脸庞，她的恶，让画面更具冲击力。


    赫连玄沉默了。


    过了好半晌，他还是没有说一个字。


    这个云挽宁，他时常分不清她到底是怎么想的。


    把话摆在明面上，是生怕以后贵妃出了什么事，他找不到她头上？


    可她又的的确确是为了保护自己的孩子，不是主动去害人，更不藏什么私心。


    他没遇见过像云挽宁这样的人，她的每一句话，都出乎他的意料，让他不知该如何反应。


    正因为不知晓，赫连玄对云挽宁的印象很深了。


    “胆大包天，明日去抄两遍女德，交给朕。”


    赫连玄终于开口了，开口就要惩罚云挽宁。


    可这种惩罚，相当于没有。


    云挽宁老老实实低下头：“是。”


    赫连玄盯着她看了一眼，吐出一个字：“睡。”


    云挽宁再次答道：“……是。”


    灯灭了，帘帐也拉好了，云挽宁轻松闭上眼睛，打算睡觉。


    她判定赫连玄今夜不会碰她。


    谁都受不了一个人露出蛇蝎模样。


    更何况，云挽宁明显还不服气赫连玄对贵妃的制裁措施。


    她几乎挂脸了。


    一个宫女，敢对皇帝露出不悦的神色，说是倒反天罡也不为过。


    赫连玄没治她的罪，都算是放她一马了。


    所以，他还能有什么心情做那种事。


    然而，让云挽宁没想到的是，她刚闭上眼没多久，赫连玄的手就伸了过来，没多久，云挽宁的唇就被堵住了……


    云挽宁睁开眼。


    借着微弱的光，两人对视。


    云挽宁看到了赫连玄眼里的征服欲。


    显然，她今日表现出的野性难驯，刺激到了赫连玄，反倒让他想要把她揉圆捏扁，训成自己喜欢的模样。


    云挽宁只觉昏昏沉沉，仿佛没有尽头……


    ………………


    奶娘的风波结束后，一切都风平浪静，只是贵妃不再管云挽宁的任何事，赫连玄全盘接手。


    接下来的几个月，云挽宁也没再“作”。


    大着肚子闹事，很容易适得其反。


    更何况，她的身体负担也越来越重。


    她在走钢丝，当然要先企稳。


    数月之后，云挽宁生产的日子终于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