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有从工作状态中出来的云挽宁，看上去有些说不出的冷漠。


    她询问赫连玄时，带着一种公事公办的意思。


    很显然，她非常满意自己的作品，如果赫连玄提出了不合理的要求，云挽宁很可能不会肯定他。


    在专业领域里的强大支配感，铸就了云挽宁此刻自信的姿态。


    赫连玄没有看到过这一面的云挽宁，看到了以后，他有种说不出的新奇。


    他摇了摇头：“没什么，你辛苦了，退下吧。”


    “是。”


    云挽宁缓慢行礼，没有多说一个字，就带着宫女和嬷嬷离开了。


    而她的作品沈砚，还在盯着镜子看。


    他仿佛还沉浸在旧日中，不可自拔。


    “你让朕做的，朕做到了，那王子已经在御书房候着了，跟朕过来吧。”


    赫连玄脸上没什么特殊表情，对待沈砚，甚至还带着某种说不上的厌恶。


    沈砚没有说什么，顿了一下，他放下了镜子，慢慢跟随在了赫连玄身后。


    御书房的进展出奇顺利，赫连玄成功从那个小国获得了他想要的东西。


    中午，赫连玄设宴，场面可谓是宾客尽欢。


    他还饮了几杯酒。


    至于沈砚，临走时，赫连玄对他道：“朕没有忘记往日承诺，你若是想清楚了，就来找朕。”


    说完后，赫连玄没有再看沈砚一眼，转身就离开了。


    沈砚却久久停留。


    赫连玄回到了云挽宁的住处。


    云挽宁正在给孩子做玩具，见到了赫连玄，她的脸上露出一个笑：“拜见皇上。”


    赫连玄脸上没什么表情，却又藏着许多情绪。


    他走过去，两人距离拉近。


    云挽宁闻了闻，他喝酒了。


    赫连玄握住云挽宁的手。


    他虽然喝了点酒，却不代表着他的自制力完全衰退。


    他看着云挽宁：“你今日的表现，着实不错。”


    云挽宁看出了赫连玄眉底的倦意，握着他的手，给他擦了擦脸：“陛下，你去榻上躺一会儿吧。”


    赫连玄没有拒绝，只对她道：“你陪朕一起。”


    云挽宁笑了笑，点头。


    赫连玄曾经被太医提示过，要是饮了酒，就不要再碰云挽宁。


    他脑子里有这个意识，就只是抱着云挽宁，慢慢抚着。


    云挽宁如今还处于嗜睡的阶段，动不动就能睡很久。


    两个再不熟悉的人，同床共眠那么长时间，总还是会熟悉对方的气息。


    从陌生到熟悉，人的安全感就是这样一点一点增加的。


    云挽宁在赫连玄的怀里，慢慢闭上了眼睛，陷入沉睡中。


    等到她睁眼，天色已然黑了。


    屋里还亮着灯，灯光非常的柔和——云挽宁特意调过的。


    人生在世，自然是能让自己怎么舒适就怎么来。


    赫连玄竟然还没醒。


    云挽宁看了他一会儿，他终于慢慢睁开了眼睛。


    “先别叫人，再陪朕躺躺。”


    “是。”


    其实，云挽宁能够看出赫连玄今天的情绪并不算是太好。


    他懒洋洋地躺在那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过了一会儿，他竟然开口了。


    “你想不想知道朕和沈砚的事？”


    他突然问了一句。


    云挽宁对上他的眸子，没有犹豫，点了点头：“奴婢想知道。”


    赫连玄勾起嘴角，眼神悠远，仿佛陷入了回忆之中。


    云挽宁等了一会儿，以为赫连玄不会说的时候，他却开口了。


    “朕在没有当皇帝之前，是个不太受宠的皇子。先皇不把朕当回事，还期望着朕能死在沙场上。于是，他数次派朕出征，多处荒凉的地方，朕都驻扎过。”


    “那时，朕有几个好兄弟。关系最好的有两人，他们是沈家的大郎和二郎，沈正和沈砚。”


    “沈家兄弟二人骁勇善战，配合起来天衣无缝，令敌军闻风丧胆。两人双双效忠于朕，在战场上，我们三人结下了深厚的情谊，只可惜……”


    听他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


    云挽宁忍不住看向他。


    赫连玄笑了笑，这才继续道：“只可惜，过命的情谊比不上皇位。沈家选定投靠的皇位继承者不是朕。于是，沈家大郎背叛了朕，还伙同沈家人设了圈套，想让朕死在郊外……”


    直到如今，赫连玄仍能想起他心目中的好兄弟是如何劝诫他的。


    “赫连玄，你不要再执迷不悟！帝王无子，国之大灾！赫连家的基业不能毁于你的手中！你若是束手就擒，我必定会替你向我父亲求情，向殿下求情，往后你做个富贵闲人，定能安乐一生！”


    倾盆暴雨之中，沈家大郎对着赫连玄大喊。


    他那字字句句，可真是情真意切，仿佛自己是什么正人君子。


    赫连玄只觉好笑。


    他的秘密，只告诉了少数几个他信任的人，沈家两兄弟就在其中。


    没想到，绝对的信任，换来的是绝对的背叛。


    赫连玄突然就懒得再听沈正继续说下去了。


    他一挥手，形势逆转，被包围的人变成了沈正。


    赫连玄甚至都懒得跟沈正打。


    手下俘获他之后，赫连玄提着一把刀，面对沈正的目光，嘴角微微弯起一抹笑。


    曾经的好兄弟，如今什么都不是。


    背叛之人，绝不可留。


    他提着刀，猛地往下一劈。


    可突然之间，沈砚不知从什么地方跑出来，挡在了他的兄长面前。


    不过刹那，他那一张脸，就被赫连玄劈出了一道深刻的血痕。


    不卑不亢、等待着死期降临的沈正，看到血脉弟弟跑到他的面前为他挡刀，终究还是慌了手脚。


    他声泪涕下，拼命祈求赫连玄，可以杀他，但一定不要动他弟弟。


    赫连玄是个有原则的人。


    他很清楚，沈家的谋逆，沈砚并没有参与。


    不仅如此，沈砚还刚帮他打下了一场大战。


    所以，赫连玄只让数人制住沈砚，不理会他撕心裂肺的哀求，一刀结束了沈正的命。


    赫连玄登基之后，沈砚苟延残喘至今，他的确没要他的命。


    …………


    “若不是那小国王子疑神疑鬼，怕沈砚死了，他们也落得飞鸟尽走狗烹的下场，朕不会让沈砚再出现在朕的面前。”


    赫连玄将他的回忆美化了一番，跳过他绝嗣之事不讲，抚着云挽宁的头发，将这一切都告诉了她。


    云挽宁没有吭声。


    赫连玄却捏着她的下巴，凑近她，盯着她道：“背叛之人，朕从不原谅；但若是忠心之人，朕同样不会亏待……你可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