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烂也要烂在他心里

作品:《借酒

    林不倾的指尖被姜不似握住时,还下意识蜷了蜷——那掌心的温度比他想象中更暖些,裹着他微凉的指骨,连带着手腕处漫不经心的弧度都放得更软了几分。


    他望着两人交握的左手,骨节处淡青的血管被对方的指腹轻轻覆住,忽然觉得这不合常规的姿势,倒比任何标准握手礼都更熨帖。


    林不倾的手骨节分明,指腹带着常年握笔写词、偶尔拨弄琴弦的薄茧,掌心却意外的软。


    姜不似想,像揣了块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云朵棉花糖,凉得轻,软得痒。


    藏了篱边的霜,还想触崖边的光,心心念念疏影瘦花黄,终不敌残月扯云犷。


    姜不似没敢握得太用力,只虚虚拢着,指腹轻轻蹭过林不倾手心里的纹路——就像是他这个人一样,连掌纹都透着股不按常理出牌的劲儿。


    像是本该平顺的四大主线拐了好几个急弯,缠在一起,钩着此刻两人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是了,在姜不似的认知里,对于林不倾来说,这段关系就是欲说还休,怎么说都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所以他可以随时推翻重来。


    他的底气无关乎姜不似本身,更像是他吃定了他。


    诚然,如果林不倾的底气能来源于「姜不似本身」,姜不似会更有成就感。


    像一枚抛起又翻落的硬币,看得见的那一面是他吃准了他,殊不知是被另一面「他知道会有什么后果却仍甘之如饴的承担」所托举。


    “疯批饲养员?”


    林不倾扯了扯唇角,往回抽了抽手,一触即分的瞬间,却被姜不似轻轻扣住,没让他得逞。


    他抬眼时,眼底还带着点没化开的怔愣,嘴上却不饶人,“姜不似,你倒是会给自己贴标签,当心养着养着,把自己给搭进去。”


    “我认了。”


    姜不似的拇指若即若离似的刮了下他的指节,随即松开手,语气里的和缓裹着点不容错辨的郑重,“我说过的话,每一个字符,都是认真的。这一点,但愿你无论推翻到什么程度,无论重来多少次,都能记得。”


    他说着,视线划过林不倾的右手手背,像是在确认什么——那里有两颗小痣,一颗在虎口附近,一颗在中指根部,“这两颗痣,暗里着迷,离得最近,又有最远的距离,就像我和你。”


    姜不似没有把话说尽,林不倾莫名就听懂了,却还故意逗他,“啧,这怎么现在说话都用上留白的手法了?”


    “说的太直白你又觉得油腻,不符合现在的人设”,嘴上这么说,视线却还是粘在林不倾的手背上。


    他一早就注意到了,在林不倾唱〈求不得〉那次,两颗小痣会随着他拨弄琴弦的动作慵懒跳跃,像曲子里没写出来的注脚。


    像暗流里的航标,指引着姜不似的目光,纸飞机会不会逆风他不知道,他只知道无论是顺风还是逆风他都要走向林不倾,最好是撞他心口上。


    烂也要烂在林不倾心头,零落成泥艳过花,生根发芽。


    林不倾抬起右手放在桌面上,手指微微蜷起扣了扣,“一颗多情痣,一颗绝情痣,确实像我和你。”


    姜不似没说话,他不敢,怕自己开口随便泄漏个音节都像痴汉。


    林不倾说什么做什么他都觉得迷人的要命,他完了。


    密码锁“嘀”的一声轻响,混着一阵嘈杂的对话声,像要把空气里缠得发黏的微妙气息剪断。


    “三儿,你就这么大剌剌的登堂入室,万一看到点什么不该看的,姜哥还不得把你扔你大哥的宠物房里去?”


    楚佩嘴里这么说,进门换鞋的动作比谁都流畅。


    宠物房三个字听的邱正太阳穴一紧,声音都弱了几分,“我真服了,刚刚在咖啡馆是谁撺掇我来的?这时候你倒把自己塑造成被我带坏的好孩子了,来,给我看看……”,说着,伸手去翻楚佩的口袋。


    “你这是做什么?”


    楚佩被他这一出搞得莫名其妙,倒是配合的抬起手臂让他翻。


    邱正说的一本正经:“我看看你的人设是不是都在兜里揣着,随时整装待发,用到哪个戴哪个。”


    楚佩白了他一眼,勾着他的下巴,指着他的脸对温质和韩炉说:“瞧瞧,多俊的一张脸,多蠢的一颗心。”


    温质弯了弯嘴角,笑声轻轻的闷闷的,换好鞋之后直起腰,“你们俩简直是绝了,邱大哥是造了什么孽,遇到你们两个活宝。”


    韩炉偏过头看了眼楚佩,眼底划过的情绪快的像海上烟火坠落到海面,捕捉不及,“跟邱酎有什么关系?”


    楚佩不明所以的看着他,“邱酎?你这直呼其名是不是有点没大没小?”


    邱正懵懵的,暂时把楚佩挤兑他的话抛开,跟着看向韩炉:“老韩,平时不都跟我一起叫大哥吗?今儿是怎么回事?感情淡了?外头有人了?你不爱我了?”


    韩炉从善如流的答:“口误。邱大哥,有点老”,面对三双眼睛的聚焦,往回找补:“只有这一个大哥,叫大哥更好一点。”


    邱正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大哥没白疼你,朕心甚慰,走走走,快进去。”


    楚佩跟邱正推推搡搡的往屋里走,温质和韩炉跟在后面。


    “姜哥那个段数和路子,未必适合你和我,最好别学,太伤,也累”,温质突然说,声音低的只有他和韩炉能听到。


    就在温质以为韩炉不会给什么反应的时候,他轻轻的叹了口气,“不一样的。”


    他只是木,又不是傻子,姜不似和林不倾,邱正和温质,一个是心照不宣的明牌,一个是秘而不宣的变质,怎么都比他简单。


    路子?什么路子?


    如果说林不倾是不按常理的野路子,那温质就差一个捅破窗户纸的路子,他呢?他怕是得跟邱酎挤又争又抢的路子。


    前面邱正想起了什么似的跟楚佩小声蛐蛐:“你怎么知道我大哥有个让人闻风丧胆的宠物房?”


    楚佩随口就诌了一句:“因为我夜观天象。”


    邱正就乐了,“您老人家可真牛掰,把你厉害死了。”


    楚佩的声音懒洋洋的,“低调,不收徒。”


    温质看了一眼盯着楚佩若有所思的韩炉,稍微一想就明白了他说的不一样是什么意思,“你明白就好。”


    韩炉的声音有些沉,“明白,但不想明白。”


    温质还想再说点什么,就听姜不似问邱正:“三儿,你这又是闹的哪出?”


    邱正扬了扬手机,“群里问过了,林老师说你给我们留了饭。”


    姜不似挑眉,翻出手机看群消息,半小时前:


    【你正哥】:哥哥~饿饿~饭饭~@不似@不倾


    【不倾】:公寓,姜哥,留饭,等你们。


    【你正哥】:收到~来了~


    【温】:收到


    【寒炉】:收到


    【C】:+1


    半小时前?也就是说,在小剧场演的如火如荼的时候,林不倾还有空档分神回复群消息?


    还真是,天赋异禀啊。


    那他全然不知算什么?算他入戏深?


    姜不似收起手机,捏了捏眉心,“等着,我去热菜。”


    说着起身去厨房,离开前深深的看了林不倾一眼,两个人谁也没有说什么,林不倾只回给他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在其他人看不到的地方用口型无声的说:重来。


    姜不似还给他三个字:事上看。


    韩炉挽了挽袖子,跟着一起进了厨房。


    到底还是楚佩敏感,几乎是第一时间就察觉到林不倾和姜不似之间耐人寻味的气氛,横了邱正一眼,“你不是饿吗?”


    邱正楞楞的点头,“饿啊。”


    “那你还在这?”


    “那我能去哪?”


    楚佩就无语了,看向温质,示意他上,温质短暂的闭了下眼睛又睁开,看向邱正,循循善诱般的说:“有点眼力见,去帮忙,交流第一手心得,吃第一口热菜。”


    邱正老老实实的点头,“确实,我可真没有眼色,这就去”,说着,快速挤进厨房。


    楚佩看着他的背影,颇为感慨,“邱家这三个,脑子都让邱酎长了,体能都在邱聿身上呢,剩下咱们三儿,像是多余的边角料拼出来的。”


    林不倾窝在沙发里笑了笑,不甚赞同,“邱正这样正好,不用太精,听话就行。”


    楚佩瘫进沙发里,“确实听话,像个进修版的小机器人,开关和遥控都在温温手里”,说着看向温质,认真发问:“你跟他从小一起长大,没有哪一刻觉得他蠢吗?没有哪一瞬间觉得受不了吗?”


    温质摩挲着下巴,仔细的思考这个问题,好半晌才说:“没有,他不傻,你们不觉得很可爱吗?”


    楚佩就笑了,“谢谢,并不觉得,顶多觉得他人好,待人以诚,够仗义。”


    林不倾很中肯的说了句:“赤子之心吧。”


    “邱正优点很多的,以后慢慢相处你们就知道了。”


    听温质这么说,楚佩看了眼林不倾,“阿倾,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就刀和菜那个。”


    林不倾想了想,“弯刀对着瓢切菜。你说的是这句吗?”


    “嗯哼,还得是咱们小林老师博览群书,温温,你和邱三儿,一个弯刀,一个瓢,绝了,务必锁死。”


    温质随手抄起个玩偶砸向楚佩,“就你嘴贫。”


    楚佩笑着倒向林不倾,“一点不禁逗,一说就炸毛。”


    温质无奈的白了他一眼,强行转移话题,“阿倾,曾浅已经想明白了,托我代他跟你道个歉,你原不原谅他无所谓,他总要有个态度,正式的道歉等有机会碰面再正式说。”


    林不倾歪在沙发里摆了摆手,“算了,过去了,我也失控了,他动嘴,我动手,扯平了。”


    温质动了动身子,靠在椅背上,“你倒是豁达。”


    林不倾看了眼厨房的方向,“豁达其实谈不上,只是觉得他有些点上,跟我很像,无端的生出几分共鸣,我大概能知道他怎么想的。”


    楚佩摆弄着手机,抬头打量了他一眼,“阿倾,我觉得你情绪不太对,怎么?兴致不高呢?明天就是友谊赛了,之后考完试就放暑假了,不兴奋吗?”


    林不倾不知想到了什么,语气淡淡的,“兴奋啊。”


    楚佩和温质对视了一眼,温质先手发问:“姜哥惹你了?”


    “没有。”


    “创作瓶颈期?”


    “不是。”


    楚佩接过话头,“姜哥做菜盐放多了?给你齁的不想说话?”


    林不倾唇角扯了一抹浅笑,“哪跟哪啊,你这话要不要去跟姜不似当面说?”


    楚佩对着他做了个抱拳的手势,“别了吧,我还想吃这顿饭”,顿了顿,正色问:“后悔出明牌了吗?”


    林不倾深吸了一口气,“你这话题转的,比修路的钢筋还硬,都不用起承转折的?”


    楚佩插了块菠萝扔嘴里,嚼了几口,声音从含糊变得清晰:“起——情绪不对,承——创作瓶颈期被否定,转——不是菜不对,折——那就是人不对。”


    林不倾随手给他扬了个大拇指,“厉害,活学活用、学以致用、寓教于乐的。”


    楚佩瞥了他一眼,“说说吧,不然我可要上手段了。”


    温质也跟着说:“我觉得你脸上写着你想要一个宣泄口。”


    林不倾闭上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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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神色恹恹的,“我跟他说,要推翻重来。”


    楚佩很明显的噎了一下,放下叉子,不吃了,这么聊天不适合吃东西,“干得漂亮,你怎么不等毕业再推翻呢?”


    温质有一点点反应不过来,“你的意思是说,临门一脚,你要换个门走?”


    “我不知道怎么形容这种感觉,他够好,够正式,够郑重,够认真,够坦率”,林不倾的声音闷闷的。


    楚佩把手机放在沙发扶手上,“你这么说,那就是不够,反复强调,就是差点意思。”


    林不倾叹了口气,“说不好,我大概是觉得有点莽撞,空谈。”


    温质听出问题的症结,“你是觉得没有以后。”


    林不倾沉默了几分钟,只说了句:“你们知道的,是姜伯父在资助我,和我妈。”


    “渣男”,楚佩轻轻说了一句。


    林不倾睁开眼睛,看着他,“你在说我。”


    “咱们阿倾真有自知之明哈”,楚佩看了眼温质。


    温质点点头,“嗯,真上道。”


    林不倾费解,“你们俩满脸写着与有荣焉是怎么回事?”


    “阿倾,你不应该让自己这么累,很多时候,很多事情,应该让提出申请的人去解决”,楚佩说的意有所指。


    “家人们~放饭了~”,邱正兴高采烈的声音传过来,打断三个人的对话。


    楚佩扶额,“就这两句话就能听出来,姜哥一定是给他开小灶了。”


    “应该都是他爱吃的菜”,温质说着,站起来往餐厅走,又对林不倾说:“阿倾,小楚说的对,你不该想那么多,难题应该让给你出难题的人去解。”


    “走吧,加个餐”,楚佩收起手机,拍了拍林不倾。


    “我吃过了,你们吃吧。”


    “成,今晚上就住这吧,赛前有什么问题及时沟通。”


    林不倾想了想,同意了楚佩的提议,“那我先去洗澡,睡个觉,养养精神。”


    楚佩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嗯,你去吧,等会姜哥要是问起来,我替你跟他说。”


    “明天的友谊赛,咱们几个组是上午还是下午?”


    “下午一点左右,要提前一小时候场,怎么?有事?”


    林不倾点点头,降低存在感似的从楼梯拐到二楼,上次来的时候姜不似给他准备了专属睡衣,很好找,他拿出来,走到浴室,草草洗了个澡就钻进被子里给自己筑了个巢。


    姜不似推开门之后就看到林不倾窝在他的床上,盖着他的被子。


    少年蜷成小小的一团,额前还没完全干透的碎发软趴趴地贴在眉骨,连呼吸都放得极轻,像是怕惊扰了什么,又像是偷偷占据领地后藏起爪尖的小兽。


    被子被他拢得严严实实,只露出半张泛着薄红的侧脸,鼻尖抵着柔软的枕套,连带着姜不似常用的那只抱枕,也被他无意识地抱在怀里,边角处还沾着几根细软的发丝。


    空气里还残留着沐浴露的清冽气息,混着少年身上独有的、像晒过太阳的棉花般的味道,漫进姜不似的呼吸里。


    他放轻脚步走过去,指尖刚碰到被角,床上的人就轻轻动了动,眼睫颤了颤却没睁开,只是往热源更近的方向蹭了蹭,嘟囔似的哼了一声,声音轻得像羽毛:“去洗澡。”


    姜不似的动作顿住,被羽毛拨动了心弦,喉结轻轻滚了滚。


    窗外的月光刚好漫过窗棂,落在林不倾清隽的睡颜上,他忽然没了声,只是弯腰,把被林不倾踢开一点的被角,又轻轻掖了回去。


    随后放轻脚步走出房间,轻轻掩上门。


    手机嗡的震动了一下,姜不似看了一眼,是楚佩的消息:


    【C】:哥,找个没人的地方听


    【C】:先说好奥,我是站在阿倾那边的,但是我觉得吧,这个家没我得散


    姜不似几乎是下意识的想到了楚佩要给他听什么:


    【不似】:删掉吧,好意我心领了,行为不可取。


    【C】:呵,你清高,你正直,保持你的正直,弯一点都可耻!


    【不似】:系统提示:向C转账888元


    【C】:哥,我明白你的良苦用心!


    【C】:(删除音频的录屏)


    【不似】:所以他都说什么了?


    【C】:……


    【不似】:捡我最想知道的说


    【C】:……


    【不似】:系统提示:向C转账888元


    【C】:谢谢正直哥~


    【C】:「说不好,我大概是觉得莽撞,空谈」「是姜伯父一直在资助我和我妈」


    【不似】:谢了兄弟。


    【C】:哥,其实阿倾真的挺好的。


    【不似】:我知道。


    因为知道,所以无论如何也要抓紧。


    初夏的风卷着百日草掠过墓园的石阶,姜不似将一束带着晨光初露的菊花轻轻放在墓碑前。


    指尖拂过碑面上刻着的字,蹭过石材微凉的温度,像是还能触到记忆里爷爷掌心的暖意。


    “爷爷,我来看您了。”


    他的声音很轻,被风揉碎了散在空气里,“带了你爱喝的大红袍,下午有比赛,不能多呆,但是有件事,想先跟你说,迫不及待。”


    “爷爷,我跟林不倾重新遇到了,还记得他吗?您老战友的孙子。


    我信久别会重逢,但我不信破镜能重圆。


    我希望他变得更好,越来越好,我也想变得更好,为我们。”


    破镜不能重圆,林不倾看着抚摸镜子的母亲,几次想开口提醒她,最后只轻轻说了句:


    “妈,我有事情要跟你摊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