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他心里有一坛醋

作品:《如刺入耳

    阮汉霖发现对阮与书百试不爽的“威胁”大法,今晚似乎全然失灵。倒不是阮与书剔除软肋或者心硬到全不顾忌他人,而是看到小崽子为难伤心的模样,他的心就像被泡进醋缸,酸溜溜的越泡越软。


    他拉住阮与书的胳膊其实也就用五成力,可却忽略了自己每日健身,每周练拳的成果。加上阮与书整天处于劳碌状态,未恢复的身体根本架不住五成力道的拉扯。


    “阿书,你哪里不舒服?是不是弄疼你了?”


    见阮与书捂着胸口低头细喘,最后甚至要拄着桌子才能稳住身形,吓得阮汉霖慌忙上前,搂过他的腰让人半靠在怀里。


    “心脏不舒服还是胃难受?”


    不知阮与书是不想搭理自己,还是难受得说不出话,阮汉霖的询问已然带上哀求的语气,“阿书你说句话,你不想搭理我也不能拿身体开玩笑。”


    怀里的人终于有所动作,第一件事是推开他,第二件事就是脱下大衣还给他。


    “我没事儿,谢谢你的衣服。我还要工作,请你不要打扰我。”阮与书语气带着疏离,始终不肯看阮汉霖一眼。


    “小书,你身体不舒服就先回去吧。这桌顾客我们来招待就行。”


    张利民经过观察,看出这位衣冠楚楚的顾客和阮与书是熟识的,他明显也不是为吃饭而来。


    “谢谢张哥,那我就先回去了,明天我早来半小时。”


    “嗐!不用,你这孩子。回去好好歇歇。”


    看着两道身影消失在巷口,张利民收起桌上的三百块,已经很久没有老板这般出手大方地赏小费。再瞧瞧桌上只动几口的菜,他毅然决然拿出打包盒准备晚上给老婆和自己加餐。


    工人白天都是体力劳动,晚上九十点钟就很少有亮灯的房间,加上巷子并没有路灯阮与书一瘸一拐很难甩掉身后的男人。


    “阿书你慢点儿。”


    “小心点儿,别摔了。”


    阮汉霖既不敢跟太快又怕把人跟丢,话音刚落前面的小崽子猛然停下,以对他的了解估计租住的地方就在附近。


    知弟莫若兄,阮与书租的小房间就在往前四五米,他气呼呼地转过身,“你还要跟到什么时候?你是跟踪狂吗?!”


    “我去和你收拾东西,然后回家。”


    “我说了我没有家!”阮与书怒吼着。


    阮汉霖面色阴沉,他知道小崽子还在生气,只得克制住想把他直接掳走的想法,尽量柔声道“阿书,别赌气了,跟哥回家。”


    “我也没有哥!不是你说的吗?你不是我哥!”


    听得出阮与书的呼吸声很重似乎在极力压制哭腔,狭窄的小巷照不进月光,阮汉霖看不清他的表情,却能感受到他的哀伤。


    阮汉霖当然知道这件事是自己理亏,当时口不择言把小崽子伤到了,他试探性地往前拉住阮与书的胳膊安慰道“阿书,当时是哥没弄清情况,不分青红皂白冤枉你了,哥给你道歉。”


    见阮与书还没反应,阮汉霖继续道歉“当时你失忆,不该用林大富的身份欺骗你,也是哥不好。”


    “我再说一遍!我!没!有!哥!”


    阮与书一字一句地强调彻底触及阮汉霖的逆鳞,他刚想开口附近的屋子传出不耐烦的叫嚷“要吵回家吵去!大半夜让不让人睡觉!”


    听闻阮与书也不想与这人过多纠缠,他快步走到家门口,插钥匙拧动门锁一气呵成,闪身进屋刚想关门,就看见一条大腿挡在门缝儿,贸然关门它的主人肯定会受伤。


    “你干什么?我要关门了。”


    “让我进去。”


    “我不!”


    阮与书像捍卫家园的勇士,仰着头不卑不亢。以阮汉霖的力气,这道门形同虚设,可他怕误伤小崽子只得赌一把。


    “那你关门吧。”


    “你把腿挪开。”


    阮汉霖完全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反正你也说了,我不是你哥,那就是个意图非法入侵的人,你看着办吧。”


    说实话阮与书真没见过他这副无赖的样子,僵持近两分钟他干脆把门敞开,转身坐回到床上。


    近十个小时不停地行走,阮与书觉得右腿在隐隐发烫,大概是有些水肿。


    房子太小,小到一览无余。除去床和饭桌再无其他家具,阮与书为数不多的衣服就堆在床角。


    “阿书你听话,跟哥回家。”


    “这里环境这么差,你又身体不好万一有什么事儿,身边连个人都没有。”


    阮汉霖苦口婆心,他真的不能让小崽子住在这种地方,而且此处鱼龙混杂,感觉都有被骗走后掏心掏肺的风险。


    勉强起身的阮与书想用电水壶烧点热水泡泡脚,此处即将拆迁早就不通燃气,还好上任租户留下个电水壶和电磁炉。


    “习惯了,我以前住的比这里还差,你请回吧。”


    “阮与书你是在翻旧账吗?”


    阮汉霖面露愠色挡在阮与书身前,本就狭小的空间让他避无可避,只好被迫跌坐在床上望着熟悉的神色,下意识地颤抖着。


    以往自己挨打前,阮汉霖就是这副表情。


    “好啊,那就翻翻。”


    “怎么不说话了?”


    “当年要不是你,爸妈他们怎么……”


    阮与书忍了整晚的眼泪终究夺眶而出,他紧闭双眼自欺欺人地忽略那滴眼泪。他知道不会过去的,那道疤刻阮家的每个人的心头。


    平时不痛不痒,可只要罪魁祸首出现在他们眼前,它就不停地提醒着那场无法挽回的灾难。阮汉霖如此,阮与墨如此,阮与书亦如此。


    只是这次阮与书没等到记忆深处的恶语相向,而是感觉有阴影从头顶投下,紧接着他被人紧紧拥入怀中。一只手在他的左耳处抚摸着,指腹轻轻拭去那道泪痕。


    阮汉霖真的要被小崽子气死,险些再次口无遮拦,看着他认命般紧闭双眼,他的心像被人狠狠捅了一刀。


    “对不起阿书,哥不该胡说。别哭了好不好?总是哭对你身体不好。”


    声音传到阮与书的右耳变得不真切,他甚至怀疑自己在幻听,眼泪也涌得更凶。


    原来爱可以让人肆无忌惮地流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