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晚，注定是个不眠夜。


    李长淑在外殿陪着太后、皇后等女眷，司无涯则和御医们一道，为太子用药，外加针灸。


    司无涯和萧博天的区别，在这时候就表现得很明显了——


    萧博天给李玺看诊的时候，不让任何人靠近，就连魏禹坚持让他交出的那个药方都是假的。


    司无涯刚好相反，他提出的每一步治疗方案都会跟御医们一起商议，药材用的是东宫采购的，配药、熬药用的是东宫的人，就连喂药、针灸这些，都是找的东宫最信任的御医上手。总之，除了提供方法和建议，司无涯就没有再参与任何环节了。


    最重要的是，他提供的法子的确对太子有效。


    人们心里的天平便无限向司无涯倾斜了。


    萧博天被“请”去了偏殿，门外有太子亲军看守。


    司无涯站在窗下，亲眼见证了东宫众人如何上下一心为太子奔忙，就这样从月上柳梢，到晨光熹微。


    期间，熊熊子一直陪着他，怕他渴了饿了，过一会儿就给他叼来一些小零嘴儿。


    司无涯一本正经地道了谢，然后便当着熊熊子的面吃了。


    熊熊子感觉到被认真对待，更喜欢司无涯了。


    “殿下醒了！”


    随着一声惊喜的叫喊，偌大的东宫一瞬间云开雾散，遍布朝霞。


    守了一夜的长辈们也相互搀扶着涌入内殿，司无涯分明看到，那位身形伟岸的皇帝，悄悄红了眼圈。


    等到长辈们都离开后，宫人们也退了出来，司无涯便被单独召见了。


    太子已经起身了，看样子还特意梳洗打扮了一番，正倚在床头笑盈盈地看着他。晶莹剔透的琉璃珠串垂在耳畔，摇摇曳曳间，便有五彩的霞光温柔地拂过太子精致的脸。


    司无涯难掩惊艳。


    先前他就怀疑今上有异域血统，如今看到太子便更加肯定了，尤其是那双琥珀色的眼睛，灵动得像猫，偏又丝毫没有猫的野性与疏离，而是纯粹的、叫人忍不住心软的娇憨。


    “见过太子殿下。”


    “司医官无需多礼。”李玺拍了拍床榻，“坐过来些，我跟你说几句话。”


    司无涯当然没有坐到床上，而是选择了床边的绣墩。


    李玺看着他，带着几分亲近的意味：“多谢你救了我。”


    司无涯执了执手：“殿下言重了，这是臣的分内之事。”


    李玺咧嘴一笑：“可不可以请你帮我一个忙？”


    司无涯正了正身形，知道李玺这是要说正事了。


    “你待会儿出去后，能不能‘不经意’地透露一下，那个‘神药’即使吃了也不会有事，顶多就是治不好罢了，不会像他们说的那样会上瘾啊，会短命之类的——好不好？”漂漂亮亮的小殿下，嗓音软软的，是个人都不好意思拒绝。


    司无涯点了点头，并没有追问原因。


    李玺自己却忍不住说了起来：“主要是不想让书昀兄自责嘛，书昀兄最关心我了，如果他知道那个破药对我不好的话，一定会超级自责的，说不定还会自责一辈子，不会原谅自己的那种……如果这样的话，我也会心疼死的。”


    就这么猝不及防被塞了十斤狗粮。


    “当然啦，我把你叫来最主要的不是说这个，而是真心实意想要谢谢你——呐，这是谢礼，还请司医官不要嫌弃。”


    李玺一边说一边在枕头下面掏啊掏，掏出一只金灿灿的球形香囊，不由分说地塞进司无涯手里。


    司无涯只觉得手上一沉——纯金的，挂在腰上能把腰带缀弯的那种。可以说是十分真心的谢礼了。


    司无涯是笑着走出太子寝殿的。


    转过屏风，便看到了孤身守候的太子妃。


    “殿下都听到了？”


    魏禹点点头，继而郑重地施了一礼：“多谢你救了册册。”


    这声谢，不是太子妃为太子在道谢，只是这个叫魏禹的男人在为了他的伴侣道谢。


    司无涯大大方方地接受了，不过小金球也不能白收：“在那样的情形下，即便忍受力再强的人，如果不服用有效的止疼药，都会在剧痛的折磨下迅速虚脱，甚至会活活疼死——所以，无论是什么药，只要能缓解疼痛，让太子殿下好好睡一觉，都是‘神药’。”


    魏禹怔了怔，轻轻地点了点头。


    ***


    司无涯是被太子殿下专用的青牛车送出宫的。


    一路上遇到的宫人都对他深深施礼。


    可见，李玺的人缘是真好，不仅身为竞争者的亲王，还有这些身处低位的宫人，全都真心实意盼着他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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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司无涯不由在想，一个想要建功立业的穿越者，在这样的时代，如果不能做到彻底地推翻封建王朝，那么，他宁可凌驾在百姓之上的是一位仁德的君主，而不是萧博天那样的蠢货。


    李长淑已经先一步出宫了，顺便把萧博天带回了侯府，随同他们一起进了永昌侯府的，还有魏禹安排的太子亲军。


    司无涯刚一进门，就看到永昌侯在无能狂怒：“我才是这个家的主人！我要见我的儿子，你凭什么拦着？李长淑，你以为在太后跟前露了脸，就可以在这个家作威作福了吗？”


    “阿娘累了吧？不如先回房休息。”司无涯上前，挡住这个生下小蠢货的大蠢货。


    李长淑看到儿子，腰杆立马挺了起来，看都没看永昌侯一眼便转身回了自己的院子。


    永昌侯的怒火便轰隆隆地喷在了司无涯身上。


    司无涯任由他乱喷，直到对方词穷了，尴尬了，他才平静地开口：“你知道萧博天做了什么吗？你知道太子亲军为何会来侯府吗？如果你说你知道，我现在就去禀明陛下，就说永昌侯主动自首，和庶子同罪。”


    永昌侯怔了怔，最终恨恨地骂了句“逆子”，便大步走开了。


    慈父的形象仅仅维持了不到一刻钟。


    司无涯讥讽一笑，真是毫无惊喜可言。


    他把萧博天关进了地窖，地窖的四面八方都用木板结结实实地钉上了，不允许他接触任何活物，就连饭菜都是用长长的绳索从顶部送下去的。


    司无涯想看看，那个喝血的系统能坚持多久。


    精神高度紧绷了一整夜，回到香梨院终于放松下来，司无涯一挨枕头就陷入了梦乡。


    有人翻窗而入，无声无息地来到他床边。


    他已经一整晚没有见到司无涯了，就像失去主人的小兽一般焦躁不安。如果不是清平郡王拦着，他就要去东宫抢人了。


    李琅曾经无比厌恶自己变成动物，然而此刻，他不禁怀念起了自己做猫的那些日子，可以悄悄跟在司无涯身边，还能被他抱。


    要怎么才能变回猫呢？


    李琅想起了那个吻。


    司无涯就是亲了他，才让他从猫变回人的。


    他俯身，凑近司无涯的睡颜，亲亲他是不是就能变回去？


    或者，让他亲亲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