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虎山徐玮长叹："今日方知何为天纵奇才！"沧月郡主攥紧栏杆，眼中异彩连连。


    只见叶足踏桥面如生根，竟借沧澜江奔流之势融于天地。沈云虽强，却难撼这无懈可击的守势。叶掌风刚中带柔，似大河九曲变幻无穷。沈云若贸然进击，转瞬便会露出破绽！


    电光火石间，二人倏然分开，似有无形之力将二**开。


    轰隆！江面炸起百尺巨浪，水雾凝成龙龟之形，蔚为奇观。


    "痛快！"


    二人异口同声，相视大笑声震长空。


    岸上众人浑身颤抖，血液直冲头顶，兴奋得不能自已。


    人生最痛快之事，莫过于遇到旗鼓相当的对手；若能得一位堪称知己的敌手，更是莫大的幸运！每个人都感到体内热血在看似平静的对峙中沸腾翻涌。


    沈云素来白皙的面庞因亢奋泛起红晕，整个人战意昂扬。


    叶眼中精光四射，一改往日温润从容之态，那抹狂傲不羁的笑意不知曾令多少女子芳心暗许。


    铿！两道龙吟般的剑鸣响彻云霄。


    一青一赤两道剑光如蛟龙腾空，直冲九霄。


    叶抽出听雨剑，手臂舒展，剑锋斜指苍天。


    沈云信手往腰间一探，那碧玉般的腰带竟化作一柄精巧软剑！他执剑斜指大地，轻薄柔韧的剑身随风轻颤，恍若一条苏醒的青蛇。


    二人虽未出手，岸边观战者却已莫名屏息。


    "感受到了吗？"


    "你呢？"


    铁云牙关打颤地与王霄低语。


    一人汗如雨下，一人反复握拳又松开，仿佛比武之人是他们自己。


    此刻众人皆忘却立场好恶，无论何等身份，面对这样的对手，任谁都说不出半句轻蔑之言——若有，便不配称为武者。


    沧澜江也忽然变得温柔静谧，似不忍惊扰这场对决。


    喀嚓！尚未交手，两股剑意交锋已令古桥**。


    恰有雁群南归掠过二人头顶，竟无端哀鸣喋血而坠。


    轰隆！历经沧桑的沧澜桥终在惊天巨响中崩塌，平静的江面骤然掀起三十丈狂澜，惊涛排山倒海般砸落。


    观者无不骇然后退，在这天地之威前，人力何其渺小！待浊浪稍歇，叶与沈云已然消失不见。


    "人在何处？"


    有人急呼，却见众人皆在浪涛中搜寻。


    "在那儿！"


    一道刺耳的尖叫骤然撕裂空气，瞬间攫住所有人的目光。


    众人佯装顺从，眼底却暗藏波澜。


    叶洞若观火。他深知单凭威慑难以收服人心——这群锦衣卫早被前任刘轩养刁了胃口。


    "诸位的窘境我看得清楚。"他指尖轻叩桌案，"监察司如今清汤寡水，我不学刘轩空口画饼。"忽然抬手点向自己的双眼，"我要你们用这双眼睛看清楚——"


    "看我究竟能带来什么。"


    紧绷的气氛略微松动。至少这位新上任的总司大人，似乎真打算做点实事。


    "但规矩得先立下。"叶声线陡沉，惊得许琦嘴角的笑意都僵在脸上，"凡我交办的差事，若有人敷衍搪塞..."他盯着众人后颈沁出的冷汗，"刘轩的下场，就是诸位的镜子。"


    叶以斩杀宗师的威势震慑全场，众人不得不心生畏惧。


    见众人已领会自己的意思，叶微微颔首，挥手示意：“既然无事，便散了吧。”


    话音一落，人群如潮水般迅速退去，唯恐逗留片刻。


    望着天光，王展微微眯眼，忽然长叹一声，心中已萌生退意。


    他在锦衣卫已蛰伏四十年，天赋尚可，凭借自身努力跻身宗师之境，在一方之地也算小有威望。然而，他生性刚直，不谙逢迎，恪守规则的行事作风，越来越与这官场格格不入。


    排挤、孤立如影随形，他早已习以为常。


    不知何时起，说真话、做实事竟成了一种不合时宜的品性。他越是尽心竭力，越是被人疏离，甚至有人刻意与他划清界限。


    而他偏偏是个只做七分却报六分的人，从不邀功，以至于官途止步不前，再无寸进。


    “素娘已有身孕，日后好好教导孩子。若能光耀门楣，自是好事；若他资质**，保他一生富贵安稳，也未尝不可。”


    想到这里，王展心中一松，但心底仍有一丝不甘。他胸有抱负，却无处施展，终究意难平。


    “这世道……”


    他瞥了一眼从身旁抬过的担架，沉默无言。刘轩的尸骨未寒，前车之鉴犹在眼前。


    “王大人，总司召见。”身后忽有锦衣卫传话。


    王展敏锐地察觉到四周投来的讥诮目光——


    “看吧，这位新总司可不是善茬，王千户怕是要吃顿训斥了。”


    “嘿，当众驳了人家面子，不教训才怪。”


    “何必呢？刘轩往日没少刁难他，他却偏要强出头。”


    众人毫不避讳，议论声此起彼伏。他们心知王展为人方正，绝不会对同僚出手，正因如此，这些年来他毫无威严，日渐失势。


    “尔等小人，此时倒会耍嘴皮子？方才刘轩咄咄逼人时，怎不见你们吭声？总司问话时，一个个缩头如龟，现在倒逞起口舌之快！再敢多言半句，老子剁了你们的舌头！”


    一位面露煞气的黝黑壮汉按着佩刀跨前一步,目光凌厉地扫视众人。


    "吕义,你这话过分了,我们不过是闲聊几句,若不爱听我们走便是。"


    吕义在府衙是出了名的狠角色,专司刑罚之事,任谁见了都不免心生畏惧。


    "哼！一群宵小之辈！"


    吕义冷嗤一声,转而对身旁之人温声道:"王大哥,不如咱们辞了这差事,凭咱兄弟的本事还会饿着不成？"


    他也觉得叶召见王展多半没安好心。


    王展苦笑着摇头:"多谢兄弟挂心,但他毕竟是上官,有什么吩咐我受着便是。这些年都这么过来了,早已习惯。"


    听到"习惯"二字,吕义心头一酸,叹道:"大哥你就是太耿直了。"


    王展反而露出淡笑,轻声道:"人生在世,总要坚持些什么。若像他们那般为利益摇摆不定,背弃信义,纵活着又与死何异？"


    吕义闻言一震,待要说话时,王展已迈步走向弥漫着血腥味的大堂。此刻他才明白,王展并非不懂其中道理,只是不屑为之。


    "这世道,当真是奸佞当道,忠良蒙尘。"


    昏暗的厅堂里,即便点着灯烛也驱不散阴郁。叶始终不解为何锦衣卫偏爱这般森然氛围,不论是龙卫大殿,还是眼前这监察司衙门。


    摇曳的烛光在叶脸上投下斑驳暗影。


    "大人。"


    王展抱拳行礼。


    "来了。"


    叶端正身形,仔细端详片刻,浅笑道:"免礼。"


    "不知大人召见卑职有何示下？"


    王展可不认为这笑容蕴含善意,只是垂眸平静询问。


    叶默然,指尖抚过雕着貔貅纹的扶手,忽而淡淡道:"七年前乌衣社谋逆案是你侦破,却被时任总司包全独占功劳。"


    "四年前西厂番役当街逞凶,你将其正法却反受责罚。"


    "去岁血剑楼刺客潜入京师,你拼死救护重臣,功劳却又旁落。"


    王展的拳头随着叶的每句话逐渐攥紧。


    这些年的郁结积压在他心头。


    若非如此，以他的资历与能力，至少也该坐上总司副职的位置。


    叶凝视着他，察觉到王展内心的波澜——有波动，就说明仍存不甘。"大人是想嘲笑我不懂变通，碌碌无为？"王展嗓音沙哑地抬头。


    "恰恰相反。"叶唇角微扬，"我只问一句：可愿做我的副手？"


    "为何选我？"王展眼中闪过诧异。


    "除了你还能有谁？"叶笑意更深。王展立即会意，无论是许琦还是方嫣，背后都牵扯着其他家族势力，注定无法对叶忠诚。


    "我拒绝。"王展抿紧嘴唇，"这把年纪只想守着妻儿安稳度日，官场倾轧已与我无关。叶大人有铁家作保自然进退自如，可我呢？"他扯出个洞悉世事的苦笑。


    叶暗自赞叹，此人确有慧眼。那些看似迂腐的原则，恰恰是他最可贵的光芒。"助我完成任期要务，我可保举你接任总司。实话相告，此事难有十成把握，但我必全力周旋。无论结果如何，此后你都将打上铁氏烙印。"


    王展肩头一震，低头陷入沉思。叶并未催促。


    他自信眼力不差——王展虽看透官场沉浮，骨子里却仍存抱负。这些年屡遭打压却始终未泯心志，便是明证。


    最终，王展抵挡不住这个**，咬牙拱手："属下愿竭尽所能辅佐大人，望大人...言出必行。"


    「叶轻笑道：“盛名易树，毁誉却在旦夕。我岂会如此不智？”


    王展颔首，略作沉吟坦然道：“大人此番赴任，实非良机，无异于坐于炭火之上。”


    叶见他渐入正轨，眉梢微扬：“正因总司之位棘手，我才非来不可。”


    此刻帝都暗潮汹涌，天子心思难测，夜帝隐于幽冥，诸皇子明争暗斗已渗透各处。江河之上，风雨楼与雷神堂针锋相对——这混沌时局，恰合他意。


    若四海升平，叶反倒觉得索然无味。他忽正色道：“王展，赠你一言共勉。”


    “愿闻其详？”


    “狂澜既倒，更见砥柱**！”


    话音未落，青年眸中星芒乍现。昏暗厅堂内，那刀劈般的剑眉携着桀骜之姿，一瞬竟压得人屏息。


    王展恍然——眼前人哪还是漫不经心的模样？分明是踏碎凌霄的狂士，睥睨王侯将相，笑傲江湖庙堂。


    待他恍惚踏出厅门，忧心守候的吕义急迎上前：“王兄，可曾受责？”


    “非但无罚......”王展嘴角微翘，“反是机缘。”


    “机缘？”吕义瞠目。那杀伐果决的新官，能予人什么善缘？


    “散值后到我宅中细说。”王展余光掠过廊柱阴影，搭着同伴肩头远去。


    许琦自柱后转出，抱臂轻叹：“一日之间，立威除敌，纳降服众。这般手段，纵是宦海老狐亦不过如此。」


    方嫣望着王展远去的背影，眼神冰冷："他的实力远超预期，情报失误让我们吃了大亏。"


    许琦闻言叹息："确实错失了最佳反击时机。刘轩自作聪明反害了我们，如今局势逆转，我们行事必须更加谨慎。"


    他揉了揉太阳穴，满脸疲惫。


    "这事已非我们能掌控，向上汇报吧。"方嫣说完便转身离开。


    许琦目送她远去，眼底掠过莫测的光芒。


    【击杀刘轩并迅速掌控监察司，声望+20】"官位越高，一举一动带来的声望收益就越大。"叶暗自思忖，起身走到案前研墨执笔。


    笔走龙蛇间，一份奏疏已然写成：《上呈帝都乱局疏》。


    奏疏写完，叶满意地合上。这既是对皇帝态度的试探，也是对帝都局势的探查。


    "来人！"他将奏折交给前来的锦衣卫："送呈鹿台阁。"


    锦衣卫心头一震——监察司虽有权上奏，但以往皆是泥牛入海。


    "这位新任总司终究太年轻了。"他在心中暗叹，捧着奏疏匆匆离去。


    叶下意识想取酒，手伸到一半却又收回。今时不同往日，许多事已不能随心所欲了。


    心情有些郁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