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没走一会儿，苏倾寒却启唇说话：“唐三，你喜欢小舞么？”


    唐三原本风平浪静的心口好像被一颗巨石砸的波涛汹涌。


    他一时间没说出话来，只是眼神失焦。


    好一会儿，他斟酌着，说：“怎么突然说这个？”


    苏倾寒扯了扯唇角，勾起苦涩的弧度，“你应该看得出来，我喜欢娇娇。”


    他没有刻意掩饰过，哪怕是在刚才吃饭的时候，他都没有在水仙面前有半分装模作样。


    唐三点头。


    这个话题，他其实不愿意过多讨论。


    这对他来说，太陌生了，比讨论怎么谋杀一个人还难以分析。


    “如果我不在了，请你一定帮我保护好她，”苏倾寒将眸光落在唐三身上，带着从未有过的恸色，“是我求你。”


    他生的很俊美，一头银发在月辉下带着细碎的光，好像下一秒，他就真的消失的无影无踪。


    “你，要去哪？”唐三突然发现自己嗓音已经哑了。


    苏倾寒说：“回家。”


    真的是回家吗？


    那为什么是这一副留恋人世的神情呢？


    唐三没问出口，他答应了他。


    其实，就算苏倾寒不开口，唐三也会尽自己的努力去保护娇妤。


    他们有着最真挚的友情。


    苏倾寒好像松了口气，连脚步都轻快了，接着，他又绕回了刚刚的话题，“你喜欢小舞么？”


    唐三脸色一窘，挠头，“为什么这么问？”


    苏倾寒看了他一眼，笑道：“我开玩笑的。”


    唐三怔住。


    等等，这好像是苏倾寒第一次对他笑？


    他怎么突然变得友好了那么多？


    但唐三求之不得。


    朋友最重要的是态度和信任。


    他从来没有把苏倾寒排除在朋友的界限之外。


    现在，他们好像又多了些牵绊。


    “我虽然是开玩笑的，但，她对你确实不一样，不是吗？”苏倾寒挑眉看着他。


    唐三脸上莫名发烫。


    是吗？


    有吗？


    小舞是他两辈子加起来，接触的最多的一个女孩。


    他承认她很可爱，自己也心甘情愿的去照顾她的所有。


    这，是喜欢么？


    “如果，我是说如果，”苏倾寒语气忽而低靡，“如果有一天，她离开了你，永远无法和你相见，怎么办？”


    唐三呼吸一滞。


    胸口处的沉闷让他意识到，他在难受。


    女孩甜甜的笑颜浮现在他脑海当中，告诉他，他其实很在意她。


    “唐三，是男人的话，就要变得更强，保护好自己想要保护的人。”苏倾寒缓声说道。


    他走在唐三前面，整个人镀上一层银光，唐三好像透过他，看到了一个无比强大的灵魂。


    他，好像并不止有六岁。


    就像他一样。


    小舞……


    她对他来说，好像真的是特别的人。


    ——————


    夜越来越深，黑暗像浓稠的墨一样扑过来。


    苏倾寒猛地睁开眼睛，身边都是冰凉。


    “既然醒了，就出来吧。”


    空灵轻和的嗓音对他来说并不算陌生。


    只是与不久前的温柔不同，现在这道声音里，带着一丝冰凉。


    月色还是很好，况且他的夜视能力极强，屋内的一切都看得很清楚。


    他从床上坐起来，看向窗外。


    水仙静静站在不远处。


    眉眼淡漠，气息寒凉，容颜似画。


    窒息缠住苏倾寒的四肢，涌进他的血肉，让他第一次感受到前所未有的绝望。


    这么快，就来了吗……


    水仙看着他僵硬地跳出窗，走向自己。


    “冕下。”他单膝跪在自己身前，唇色苍白。


    水仙只是露出一个极为轻的淡笑，“你好像见过我？”


    在看和苏倾寒对视的第一眼，她就发现他眼里的惊讶和不可置信。


    苏倾寒喉间干涩，“几十年前，在极地寒天中，您路过帮了我。”


    其实具体是几十年，苏倾寒已经忘了。


    那时候，他还并不是十万年魂兽，但也仅有一步之遥。


    在冰雪寒蛇皇一族中，万年魂兽是需要在外生存历练，直到成为十万年魂兽，才能返回族中。


    那时，他正处于最深的冬眠期，实力也是最弱的时候。


    有几只万年鳄兽想要夺取他的地盘，对他发起围攻。


    苏倾寒对付起来很吃力，浑身皮开肉绽，连冰玉的鳞片都黯淡无光了。


    也是在他快要认输逃跑的那一刻。


    水仙从天而降，出手随意地捏爆了鳄兽的头盖骨。


    她一身白袍银发，在茫茫雪地里，就像是这片土地的主人一样。


    在他愣神的时候，她只是淡淡一笑，然后离开。


    鳄兽碎裂的头颅一片狼藉，血液是雪地上开出的灿烂花朵。


    在那之后，苏倾寒安稳地渡过了最后一个万年魂兽的冬眠期。


    他想，他大概是不会再碰到她了，但永远不会忘记她。


    可他错了。


    他不仅再次见到了她，还要面对她。


    水仙记起这件事，心里并没有什么感触。


    她爱做点好事，当时她不过是看那条蛇长得漂亮又被欺负，又恰好心情不错，才出手的。


    几只万年魂兽而已，她没费多大力气。


    “原来是你啊……”她意味深长，扬起唇角，“看来我们母女和你很有缘。”


    苏倾寒没有应答，心却在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揪起。


    她白色的袍摆随着步伐轻轻摇晃，亦如在那片雪地里离开时的幅度。


    她弯下腰身，托起苏倾寒的脸。


    下巴处是水仙微凉的指尖，他又被窒息缠住，绿眸闯进她寒凉的瞳孔中。


    “可惜，你和阿妤注定有缘无分。”


    明明是如此温柔的嗓音，可现在，却成了凌迟苏倾寒的一把刀。


    他放轻了呼吸，祈求般地闭上眼睛，“不，不会是有缘无分的……”


    他就像是瘾君子一样，贪恋她的一切。


    他没办法放开她。


    他，早就愿意为了她，付出生命。


    水仙只是柔和地说：“小寒啊，你不会不知道十万年魂兽对人类的吸引力有多大。”


    “阿妤的成长不是一夜之间的，我也不会为你们抗下所有。”


    这些话语落在苏倾寒的耳边，像是一支支穿过跳动缓慢心脏的利箭，血淋淋地插在心口。


    为什么，为什么……


    “离开她吧，”水仙放开他的下巴，只起身，“你只会害了她。”


    十万年魂兽，只会招来无尽的追杀和觊觎，阿妤是没有能力保护他的。


    她不想阿妤以后过着躲藏的日子。


    “今晚过后，他们不会记得你。”


    她会用手段封住他们的记忆，只有将来突破到了封号斗罗，才有可能恢复。


    那时候，他早已不再重要，只是一粒尘埃而已。


    啪嗒…啪嗒……


    晶莹的泪珠落在泥土上，迅速渗入地下，无影无踪。


    “不……”


    他颤抖的气音里，蕴着无尽地恐慌。


    苏倾寒双手撑在地上，指尖陷进泥土里。


    他不能离开她。


    少女笑意盈盈的俏脸在眼前浮现，那对酒窝永远盛着让他沦陷的毒药。


    她会因为心疼他所以宁愿自己冷着也要把被褥让给他，会记得带给他糕点，会牵起他的手，会主动给他上瘾的温暖。


    他怎么能就这么离开——


    苏倾寒猛地抬头，“我愿意献出我的魂环与灵魂……”


    “冕下，我会献祭给她……”


    “我愿意成为她的第一个十万年魂环！”


    月银下，他发丝闪光，眼眶里铺满血丝，绿眸里是让人震撼的坚决。


    闻言，水仙却是忍不住颤了颤眼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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