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新客至 她,怎么这般看我?

作品:《三寸桃枝

    瑞雪消融,春雷滚滚,临安城的第一场春雨淅淅沥沥。


    沈府,


    梳着双髻的小丫鬟提着篮子撑着伞急急忙忙走过木桥来到湖心亭中,


    “小铃兰,何事让你这般急迫?”


    说话的女子素手轻托下巴,露出一节皓腕,细润的玉镯叮当作响,对面的小丫鬟俯低了头正在细细地给另一只手涂蔻丹。


    被唤铃兰的小丫鬟眉头紧蹙,放下物事,匆匆行礼后答道:“回小姐,奴婢方才在府门瞧见有客人到,便向文正打听,说是江陵的谈烨谈大人。”


    涂完蔻丹的小丫鬟拾起棉柔布条一圈一圈地包裹手指,包好后,沈知微满意地伸直手臂,张开五指,赞道:“玉兰,这些年你的手艺越发精进了。”


    瞧着自家小姐沉浸在自己的美貌中,铃兰暗暗着急,不禁再提:“小姐~”


    “好啦,不就是府里来了客人嘛,阿爹又不是什么高官,应是友人造访,与我有何干系?”沈知微漫不经心地拨弄手指,听着小丫鬟没声了,眉眼弯弯,


    “莫非真与我有关?”


    “文正一直在老爷前面侍奉,虽只是端端茶水,却也知道不少消息,他说瞧着谈大人那阵势,用红绸包着礼品,林林总总带了十来箱放在天门客栈,怕是谈家要来向小姐求亲!”


    “求亲?!”


    这可怎么得了,这舒坦日子才过了几年就要去伺候薄情的相公、刻薄的婆婆、冷漠的公公?


    一刻也耽误不得,沈知微拢了拢披帛,正欲起身,一向寡言的玉兰却说:“小姐,纵真是求亲,老爷夫人也定不会不顾小姐意愿的。”


    沈知微想了想自家耳根子软的阿爹,还是决定将未成的蔻丹卸了,净手去瞧一瞧。


    玉兰将新添的小暖炉递给沈知微:“小姐,当心倒春寒。”


    “还是我的玉兰体贴,铃兰,学学人家”沈知微伸手接过,笑着点了点玉兰的手,惹得玉兰腮上红云朵朵。


    “小姐,昨日你才说我和玉兰各有所长相得益彰呢!”铃兰不满,嘟囔道。


    “是吗?我何曾说过这话了?”


    “小姐!”瞧见自家小姐与玉兰将自己落在后面,跺了跺脚又向前追去。


    “小姐,江陵谈氏是高门望族吗?”


    “同我们一样,只是如今的家主是正五品的江陵县令,江陵不似其他县,此处沿江而治,水陆贸易频繁,自然繁华,再者说,哪有高门望族瞧得上咱们呢?”


    沈知微的父亲沈鞅寒窗苦读十余载又在官场中摸爬滚打才吃上了官家的饭,说是白手起家也不为过。


    虽只是个正六品的市令,但因着征收市税管辖市场,这十多年来也攒下了不少家业,将这六进的院子装潢得雅致宜人。


    主仆三人打闹着越过花园来到沈鞅的书房外,瞧见文正规规矩矩守在门外,沈知微招招手,唤来文正,


    “文正,里头除了爹爹与谈大人,可还有别人?”


    “回二小姐,还有谈大人的侄子,谈睢谈公子。”


    “哪个睢字?”


    “正是‘烈烈英风,睢阳之巡’里的。”


    “都说人如其名,这位谈公子,定然是豹头环眼,燕颌虎须,难以招惹。”玉兰小声说着。


    “是吗?我倒是听说这谈公子美仪容,善姿态,是个温润如玉的美少年。只不过,常年在外求学,因此,这传闻的真假倒是无从考究。”


    铃兰点点头,又对着玉兰摇摇头,小书童似的晃动两个花苞丸子,“嗐,非也,非也,咱小姐不也名沈知微,所谓见微知著嘛,一听就是个娴静的小女娘,你瞧小姐她……”


    “咳咳。”玉兰听着妹妹说话越来越不着调,赶紧低头轻咳打断。


    “好啊小铃兰,当着你家小姐的面都敢编排了?”沈知微抬手拍向铃兰,瞪了瞪杏眼。


    谈笑间,沈大人近旁的小厮文义前来传话,要沈知微入书房见客。


    沈知微抬抬眼,整理好衣襟,走进书房,便瞧见一男子一袭玄色圆领袍,头戴金冠,腰系暗红血玉,正坐着与沈大人畅聊,想来这便是谈大人了。


    眼眸上扬,男子长身玉立,一根玉簪将如瀑墨发规整半挽,着竹青长袍,银色暗纹勾勒出精瘦腰身,就那般如松站立于谈大人身后,便就是标标志志的书生——谈睢。


    见女儿到来,沈大人宽慰似的笑了笑,“青青,还不快来见过谈伯父,”


    沈知微侧身屈膝,低头柔声道,“知微见过谈伯父,谈公子。”


    “沈小姐安好。”


    “呵呵,世侄女出落的越发水灵了。此次出行,特意准备了一份礼物,玉石我是不懂的,便请了子安来挑选。”抚了抚须髯,谈大人挥手示意小厮。


    精致的玲珑盒中安放着水滴状的白玉佩,莹莹水光润泽,将这堂中的光彩都吸了去,细看还有水流似的青绿流淌,自是品质上乘了。小辈不好发话,与父亲对视后才道谢收下这玉佩。


    “青青,谈公子初来乍到,你正好带谈公子好好逛逛临安城。”


    说完转向谈大人,笑道,“小辈们出去玩闹,正好咱俩也好好杀一盘棋。”谈大人自然是连连称好。


    与谈睢相视一笑,便请谈睢先行。沈知微跟在他的身后,暗自打量。


    他同旁的读书人好似不大一样,舅舅家的二表哥整日摇头晃脑着读书,尽说些酸腐话,一副儒生作派,也不爱吃甚么山珍海味,瘦削得竹竿一样。


    谈睢却是板正得很,阔肩窄腰,修长的腿部在走动间若隐若现。若是脱下这身长袍,换上蟒袍,戴上护腕,与武生怕是也没什么两样。


    走到谈睢旁边,一阵清冽袭来,也不知他用的什么香,像是春风携细雨,无端觉得慰贴。


    定了定心神,沈知微抬头道,


    “谈公子素日里可有什么爱好?


    这临安城有文人雅客谈书论道的圣地——万卷阁,有盛产美酒名曰狼烟烬的酒肆——不归乡,有一掷千金的赌坊——恣意楼,亦有名伶美人相伴作乐的茶庄——茗天,亦或是随处逛逛,街头小铺,兴许也别有一番风味。”


    “在下不常出游,平日里也多是与家中兄弟论书册。”


    她,


    会觉得我无趣吗?


    谈睢垂眸,长长的睫毛像两把小扇,半遮半掩间流露出皎洁微光。沈知微一时竟有些发愣,直勾勾地盯着谈睢的眼睛。


    “沈小姐?”


    “沈小姐?”


    她,怎么这般看我?


    是,是珍珠粉扑太多了吗?


    被这样直白的眼神看着,谈睢的耳廓渐渐氤氲上丹霞,眨眨眼,逃也似的转回了头,无措地揉搓食指上的玉环。


    “啊,啊哈哈,我也不常去这些地方的。”


    沈知微打了个哈哈,暗自唾骂色坯子,转回头,悄悄地向旁踱步,鹅黄裙摆上的流苏打着圈儿摇曳,试图逃出这尴尬的气氛,


    “既如此,不若公子随我去茗天茶庄?正好这雨已停,经过域风巷,一路上还能瞧见昳丽的外番风貌。”


    春雨洗礼后,不复往日的灰蒙,整个临安城变得明晰起来,道路上的青石板锃光发亮,小贩摊上的雨珠摇摇欲坠,三五个垂髫稚子又“哒哒哒”地拥上卖糖人的老爷爷,打铁的匠人“嘿咻”“嘿咻”一锤一锤地卖力敲打,貌美的酒楼老板娘叉着腰吆喝客人,又有远处雕梁画栋间隐隐约约传来的丝竹靡靡声。


    临安城,苏醒了。


    太阳懒洋洋地停在苍穹,洒下暖洋洋的温情。


    两人漫步街道,沈知微像是找到了乐趣,特意向着坑坑洼洼走去,瞄准水坑,提起裙摆,踮起脚尖,甫一踩下,水波潋滟,晃晃悠悠向着四周掠去,若是鞋尖未被浸湿,一抹得意的笑容便微微浮现在脸颊,反之,则下意识地瞥见四周,暗自告诫不踩水坑,然不出一刻便又自信踩下。


    这一切尽收谈睢眼底。


    很快便来到了域风巷,浓妆艳抹的西域女子在台上跳着胡炫舞,像雪花在空中飘摇,如蓬草在随风旋转,海藻一样的墨发被金线穿银铃编织,旋转间,清脆铃声传入耳畔,远远的好似驼铃在悠悠晃荡。


    谈睢的目光却被钿妍阁吸引,许是人多走散了,谈睢并未看见沈知微。与小厮交代好后,谈睢的身影便消失在了阁楼。


    过了一会儿,


    “原来你在这儿!”谈睢刚接过小二的礼盒便听见沈知微清脆的声音,珍珠缀连的藕粉绣鞋缓缓踏入谈睢的视线。


    她换了一双鞋。


    随后二人便来到了茗天茶庄,选了一处三楼中央的好位置,随着二胡一声奏响,越剧《孔雀东南飞》开场。


    沈知微吃着豌豆黄,面前上好的六安瓜片却是不碰。其实为表礼节,应当喝一口茶的,正思索着怎么开口时,他却先开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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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凌风,去要一壶牛乳茶来。”


    谈睢歉意地笑了笑,解释道:“沈小姐见谅,在下不喜茶,唯有这牛乳尚能入口。”


    倒是与我品味很像。


    沈知微点点头,道一声“无事”也便扔了那苦茶,抱着暖融融的牛乳咂摸了起来。


    谈睢瞧见,她托着腮认真的看戏,本想出声聊天,却又不忍心打扰。


    其实沈知微是不知道该说什么了,看也看了逛也逛了吃也吃了,怎么还不回去?还好这戏一唱就是两个时辰,权当打个盹了。


    唉……


    瞧着台上还在奋力卖唱的伶人,沈知微看似目不转睛,大脑却已经慢慢放空,慢慢的就只看到一坨蓝一坨红一小片灰在台上四处飘荡……


    沈知微想,过了这么久了,微微闭一下眼,应当无事吧?于是奋力动一下眼皮,猛地却突然一片白光,


    她,睁开眼了。


    我刚刚睡着了!?


    瞧见谈睢端正坐着,一手拿着茶杯,浅笑着看着自己。


    沈知微睁圆了眼,慢慢地坐直,呵呵笑一声,一手撑着下巴,用指节触碰嘴角,假意换个姿势,实则检查有没有流梦口水。


    还好没有。


    谈睢看着她桃红的的脸颊,低头轻笑着,又歪了头,嘴角浅浅勾着。


    沈知微抬眼,廊外杏花吹过眉梢,那点细碎的昏黄,不偏不倚,吻在他微微上挑的眼尾。


    耳坠子忘记了晃动。


    眼眸像是盛满了一池春水,在鸦羽似的的睫毛扑闪间闪烁晶莹的流光,勾人近些,再近些……


    鼻梁却如远山脊线般陡直,鼻尖上却有一颗红色小痣,像绝壁雪山之巅陡然绽放的红梅,叫人想轻轻摘下,建造温房,细心呵护……


    他又支起了一只手,露出圆润整齐的指甲,手上的青筋随着撑下巴的动作隐隐爆起,稍稍低了头,更显得刀削般的下颌如薄刃裁冰,收束出一道凌厉的弧度,过分秾丽的眼眸,像是飘了花的寒潭,稍不注意就会溺毙其中。浅淡的唇色因着主人不加掩饰的笑意染上了一抹鲜丽的水红,像咬汁蜜桃,口口脆甜,唇齿留香。


    “好看吗?”


    “好看。”


    骤的一声轻笑,


    沈知微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


    眨了眨眼,企图让振翅欲飞的睫毛散去羞人的热意,咽了口唾沫,慢慢地转头看向窗外,欲盖弥彰道:“桃花好看。”


    于是一直在察言观色的茶庄小厮迅速地去窗台折了一枝,放在瓷瓶中。


    看见枝干上盛开的白色杏花,沈知微呵呵笑着,咬牙切齿道:“你们这儿,服务很到位呢,哈哈。”


    小厮羞涩道:“应该的应该的。”


    到底在羞涩什么!


    谈睢给了小厮打赏,挥手叫他退下。又看向沈知微,恰有其事一样淡声道:“白色的桃花,很是新奇。”说得无辜,可那眼眸中若有若无的笑意,分明表示着他得了趣!


    沈知微扬了扬嘴角,陪笑道:“嗯嗯,新品种,哈哈。”


    心里却在暗自思索,


    谈睢,你不仁,别怪我不义!


    于是唤来玉兰,近身耳语了几句。


    玉兰手脚轻快,不到半盏茶的时间便拿着包装精美的玉盒回到了沈知微身边。


    还不等沈知微作为,谈睢便被凌风提醒时辰到了。


    沈知微松了一口气,起身淡声道:“既是谈公子有事,今日也便不打扰了。”


    谈睢垂眸,掩去眼底的暗光,站起来转身从小厮手中拿来一个檀木盒。


    “那枚玉佩并非在下所选,”顿了顿,双手递给沈知微。


    这才是我选的。


    他似是有些不好意思,颈边染上了淡淡的粉色。


    “还望沈小姐笑纳。”


    沈知微笑的得体,让玉兰上前接下后,很是优雅地将那玉盒子递给他,柔声道:


    “谈公子初来乍到,也没有什么招待您的,而这玉蓉粉,我瞧着没有比它更好的见面礼了。”


    谈睢微微张嘴,又惊又喜,心跳如雷,玉白的耳垂氤氲上一层彤云,抿紧了上扬的嘴角,垂眸,又睁大了眼睛,轻声道:


    “玉蓉粉,是何物?”


    沈知微轻笑着,看着谈睢羞红的脸颊,在他期待的目光中,缓缓答道:


    “美容养颜,柔顺贴合,不会卡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