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 营救
作品:《昭明》 脖颈间的剑微微一滞,段锦辉随即冷笑一声道:“交易?想得倒美,你们这些女人平日是如何对待允君的?我才不会信了你们的鬼话!废话少说,我就是来杀你的!”
“既然如此,那段统领就请快快动手吧。”云昭昭听到他赌气般的言语,便这样说道,甚至还将身体微微前倾,下巴轻轻地搁在剑身上,一副乖顺的待宰羔羊模样。
反倒是段锦辉有些怕了。
他赶紧将宝剑移开,愣愣地问:“你……你竟然不怕?你就不怕我刚才真的下手?”
云昭昭笑了笑说:“段统领如果铁了心要杀本宫还会给本宫说话的机会吗?况且这已经不是本宫第一次被人用刀架在脖子上了,习惯了。”
她故意说得轻松,结果段锦辉脸色一沉,像是看疯子一样地审视着她,良久后终于松了口,警惕地质问道:“云贵妃要同我做什么交易?”
云昭昭说:“本宫前一阵子同流霜一起,曾去拜访过宋修媛,而披香殿的大宫女书桃声称宋修媛身体不适,在卧床静养。结果本宫走后,路过披香殿的后殿,却撞见了从后门回宫的宋修媛。当时她身披青灰色斗篷,挡着脸,举止十分警惕,本宫也只是远远地看了一眼。想来那日宋修媛彻夜未归,便是同你私会去了吧?”
“哼,口说无凭,或许云贵妃眼拙,认错了人呢?”段锦辉回答道,一副我若是不承认你能奈我何的表情。
云昭昭不以为意地笑笑道:“段统领不要以为你们瞒得好便没人会知道,想必你与宋修媛早就有私情了吧?”
段锦辉不语,云昭昭只当他是默认,继续说道:
“这世上就没有不透风的墙,既然你们今早能再次被本宫撞见,将来也一定会被其他人撞见。此事若是传出去,无论是对宋家还是对段家,都是足以诛九族的大罪。”
“云贵妃这是在威胁我?”
段锦辉闻言气急败坏地捏紧剑鞘,用剑尖对准云昭昭的喉咙,手腕微微发着抖,眸中似乎燃着熊熊烈火。
“别以为自己有个当内阁首辅的父亲,就以为我不敢杀你!”他情绪激动,含着恨意,咬牙切齿道,“不错,我是早就与允君在一起了,可那哪是什么私情!我们是真心相爱的!”
原来,早在宋允君入东宫之前,段锦辉便与她互生了情愫,两人曾私定终身。可段家也只是京畿小官,宋允君的父亲根本看不上他,加之他作为东宫太子府詹事,眼看赵昶这个太子的威望如日中天,身边却也没个女人,便动了将宋允君嫁给太子的心思。
只是当时京中适龄贵女众多,各家都虎视眈眈地盯着太子妃之位这块肥肉。宋父作为一个三品官,无论是官职还是实权,在这中间都是不够看的。为了攀牢太子这根高枝,他便不顾宋允君的强烈反对,一意孤行地将其送到赵昶身边,当时还差点闹成了一桩丑事。
后来还是先帝看在宋家侍奉太子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儿上,给了宋允君一个名正言顺的位份,却也只是个侍妾。赵昶后来很快便对容貌不甚出众,性格也沉闷的宋允君失了兴致,将其冷落在一旁。
后来先帝为了平衡朝中各方势力,暂时搁置了替赵昶纳妃一事。于是在先帝薨后,宋允君虽然只是侍妾,但却是赵昶在东宫唯一的女人,自然而然地位列九嫔的高位。
只是苦了段锦辉,眼睁睁地看着心爱的女子被当做货物一样送人,闹了笑话。后来宋允君虽为修媛,却不得帝心,整日郁郁寡欢,他依然爱着她,但两人却已是身份悬殊,命运殊途。
云昭昭耐心地等段锦辉发完牢骚,然后说:“段统领大可放心,只要你答应,本宫保证绝不会对外道出你与宋修媛的事,而本宫的要求也很简单。”
“就这?”段锦辉嘲讽地说,“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这是云贵妃的原话,就算娘娘不说,也说不定会有其他人走漏风声,段某虽乃一介武夫,但也知道这交易不太划算啊。”
“段统领急什么,本宫还没说完呢。”
事已至此,云昭昭不再藏着掖着与他兜圈子,而是直截了当地说:“本宫需要段统领帮忙做的事情十分简单,本宫现有要事要求见太后,只需要段统领通融通融便可。而作为回报,本宫不仅会替你与宋修媛保守秘密,还会想办法成全你们二人,保你们有出宫厮守终生的机会。”
段锦辉听后仍在犹豫,但态度却平和了许多,只见他慢慢地放下剑,将其收归鞘中。
云昭昭心知有戏,索性又加了一把火。
她稍微地向段锦辉透露了一点独孤晴的计划。
“段统领可知陛下为何在这个时候调派锦衣卫与禁军随他到汤泉行宫去?”
“是因为……之前刺杀的事情?”段锦辉困惑道。
“非也。”云昭昭摇了摇头,“为躲避刺杀只是幌子,实际上是为了即将到来的敌人制造一出空城计。”
“敌人?!”段锦辉身躯一震,眼中满是难以置信,“你是说,要打仗了?打到京城?”
“不是要打了,而是已经开始了。”云昭昭更正道。
她没有告诉段锦辉赵昶其实本意上要防的敌人只是云琛和周徵,而是将一切推到了东瀛与突厥的身上。
“东瀛与北边的突厥、女真、鞑靼等部不日就将联合举兵进入中原,他们已集结了数十万大军,从关东一代的森林处出发,剑指我大周帝京。”
“你说什么?”
段锦辉依旧十分震惊,毕竟他人在禁军,不可能几十万大军压境他一点风吹草动也没有听到,但云昭昭的表情异常严肃,全然不似在胡说。
“段统领,此事乃机密,又事关大周国祚,需由太后决断,拜托你立即带我前去面见太后。在东瀛突厥军队逼城之前,京城必会慌乱一阵子,届时你同宋修媛的事,我一定会竭力相助。”
段锦辉闻言,浓眉一横,似是下定了决心。
“好吧。”他说,“只是如今慈宁宫守备森严,陛下下了死命令,任何人不得出入慈宁宫,所以就算是我,也不方便直接带娘娘前去面见太后。不过……娘娘有什么需要告诉太后的,我可以替您传信。”
“也好。”
因着时间紧迫,云昭昭没工夫与段锦辉继续讨价还价。她当即让段锦辉护送自己回了昭阳殿,就着案台上的笔墨纸砚,修书一封。
写信的过程中,云昭昭丝毫不避讳段锦辉,只是刻意隐瞒了有关独孤晴的事,将云琛信中提到的东瀛与突厥的阴谋,与可能的行进路径据实写了下来,请求太后动用兰家的镖局,送急报给独孤旻,让他立即率军回京支援。
此外她还询问太后是否可以托兰家寻到靠谱的方士,并采买收集大量的绿矾、食盐、硝石炼制一种水状的精华。
虽然刚才已经对东瀛与突厥的联军准备入京一事有了心理准备,但段锦辉亲眼看到云昭昭书写的内容后,还是震惊不已,而震惊之余,又是深深的恐惧。
近日陛下反常地搬至北郊行宫,太后被严密地保护在慈宁宫内,身为内阁首辅的云琛罢朝已久,群臣虽然表面上依旧在各自的位置上按部就班,但私下里却如同温水中的鱼儿一样,蠢蠢欲动。
不仅皇宫内的气氛变得微妙,就连宫外的整个京城,也比以往冷清了许多。
街上的贩夫走卒少了,往来络绎不绝的车马客商也少了,只有雪,绵绵不尽的冬雪,在宽敞而空旷的官道上热闹地飞舞。
都说商人的嗅觉一向最是灵敏,今年这才刚入冬京中行商就比以往减少了这么多,就是段锦辉也察觉到了时局的波诡云谲。
他早就料想到了可能要发生什么不得了的大事,却没想到竟是几十万大军的入侵。而作为皇宫中禁军的一个小统领,他也多少清楚如果真如云昭昭所言,这么多的敌人能不声不响地逼近京城,朝中必定早有内应。
而京城如今的守备就算加上四大营的军力,也是远远不足以抵抗的。
段锦辉虽然一向没有什么热血报国的大志,学武从军也只是为了一份俸禄,但真面对东瀛与突厥的阴谋,身为大周的臣子,禁军的一份子,他也难免义愤填膺。
“娘娘放心,兹事体大,就算没有娘娘所答应的事,臣也自当将信送到太后手中。”段锦辉对云昭昭的印象已有所改观,言语间也恭敬了不少,“只是,臣尚有疑问,娘娘要这么多的绿矾与硝石用作何用?”
云昭昭放下笔,找来信封仔细将信封装好,并简单解释道:“用来救人,本宫信中所提到的那种水状的精华,乃有强腐蚀性,可轻易熔断金铁利器。”
段锦辉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又提醒道:“但娘娘可曾想过,如今别说食盐了,就是硝石也受朝廷管制,兰家怎么可能在短期内弄到那么大的量?”
“想过。”云昭昭将封装好的信递给段锦辉,叹了口气道,“但来不及了,兰家自古就是开钱庄的,手下还有镖局,应该有些本事。除此之外,本宫也想不到其他法子了。”
谁知段锦辉双手抱拳,屈膝半跪在地,郑重其事地说道:“娘娘,臣认识一个人,或许可以帮的上忙。”
云昭昭忙不迭地追问道:“是谁?可能让我见见?”
可段锦辉并没有立马给她答案,而是再次重申道:“他不仅能短时间弄来娘娘需要的东西,而且他也有本事炼出娘娘所说的那什么精华。”
紧接着,段锦辉像是下了极大决心一样,双眼直直地盯着云昭昭,“但臣要娘娘保证,事成之后,无论发生什么,一定要让允君能够安全地离宫。”
说到这里,他停住了话头,目光移向窗外,落雪纷纷。
更远处,重云密布的惨白天色下,云层的缝隙处透出一缕金红的日光,他看着那唯一的光点,像是透过它在看着其他的什么东西,嘴角慢慢浮起一丝温柔的笑意。
“我怎么样,都不重要,但允君她……一直不喜欢这深宫,不喜欢这里的剑拔弩张、尔虞我诈,不喜欢这高墙围住的四方的天空……”段锦辉收回目光,再次看向云昭昭的目光中似乎带了几分哀求之意,“娘娘,请您务必说到做到。”
云昭昭那时候尚不清楚段锦辉的这个表情,以及他要她保证的让宋允君平安离宫意味着什么。但她还是认真而郑重地承诺道:“一定会做到,我答应你,段统领。”
这下段锦辉似乎才彻底放下了心,连神情也松快了许多。
“臣所说的那个人,臣没法带她来见娘娘。他曾就职于工部,后来因精通炼丹之术,被先帝派往神机营专门研制火器去了。娘娘所说的那些原料对他而言都不是问题,如果娘娘有炼制那种水状精华的方子,臣可代为转达给他。”
云昭昭闻言眼睛倏然一亮。
是了,她怎么忘了神机营呢!
大周神机营名扬四海,威震八方,要研制出最新式最厉害的火器自然少不了硝石!
虽然她高中毕业已经多年,但作为一个理科生,在应试教育的威压下当年那些知识已经深深镌刻在了脑海里。
她凭着记忆写下了炼制王水的方法:
首先要将提纯后的绿矾放入密闭的厚壁陶瓷釜中——陶瓷耐高温耐腐蚀,且大周的制瓷工艺已经达到了炉火纯青的水平,更是坚固耐用,接着经过高温煅烧,再将产生的气体冷凝收集起来,便是浓硫酸了。
不过古人没有浓硫酸这个概念,云昭昭便将其写作是绿矾精华。
接着取大量炼制好的绿矾精华放在陶瓷釜中,再加入大约两倍量的精纯食盐,搅拌均匀后密封,继续反复高温蒸馏多次得到浓盐酸,这里就写作是食盐精华。
然后用同样的方法,把绿矾精华与硝石按照相同量混合,反复高温蒸馏就能得到硝石精华,也就是浓硝酸。
最后将硝石精华与三倍量的食盐精华混合,便得到了她所需要的王水。
云昭昭想了想,给它取了一个新名字,叫熔金水。
而一旁的段锦辉看着她洋洋洒洒写下的这堪比丹方的流程,简直是目瞪口呆。
尤其这所谓的熔金水,更是他生平见所未见,闻所未闻,但云昭昭写下来却行云流水,他很难想象一个养尊处优的贵女,居然还懂方士之道。这让他对眼前的这名女子又多了几分敬畏。
云昭昭将王水的炼制方法交给段锦辉,并向他再三嘱咐,这熔金水的腐蚀性极强,能熔金断铁,凡人触碰一下身体便会直接化为黑炭,切不可用手直接接触。
段锦辉连连点头,将方子揣入怀中,便离开了昭阳殿。
他果然信守承诺,午时不到,云昭昭便收到了太后给自己的回复。
太后对云昭昭与云琛的猜测颇为认同,也表示了感激,说自己因为一些国事与陛下意见相左而被禁足,在收到云昭昭消息后她便立即修书一封,让兰家镖局的人骑着最快的马,带着自己的信物,一路南下,大约四日之后,便可将消息送至独孤旻手中。
除此之外,她回信上的字里行间,都是在请求云昭昭一定要想办法将周徵从诏狱中救出。她尚不知道云昭昭已经知晓了当年那隐藏着赵昶与周徵身世的秘密,只是直言周徵的安危远比自己更加重要。
云昭昭盯着信的末尾那字里行间充斥着的“明彰”二字,心口涌上一股酸意。
她这么努力地营救他,也不知道他从诏狱里出来之后,想起前日对自己的那一番恶言,会不会有一丝的懊悔。
今日已是独孤晴所留给周徵考虑的最后期限。
虽然云昭昭现在对周徵心怀怨怼,但她还是清楚,以周徵的性子,无论如何,就算是死也不会答应独孤晴的合作。
那日周徵的左手被挑断手筋、被铁片插入的情景依旧历历在目,那隐忍的闷哼,那触目惊心的鲜血……
只不过还好是左手。
如果今日晚了一步,那他的右手……
他将为人刀俎视为毕生的救赎,身上却背负着治国兴邦的使命,若是再废了右手,现在握不住手中的刀,将来也拿不起批朱的笔,以他那顽石般的心性和一身的傲骨,估计怕是凶多吉少……
然而云昭昭也清楚,以古人的条件,要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找到材料再炼制出王水,几乎是一件不可能的事。
从这么快就能得到太后回复来看,段锦辉办事必然也是尽了全力的。
至于他找的那个人,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既然将办法都交给了对方,剩下的就只能看天意,只剩一个字,便是等。
虽然上次在诏狱里与周徵闹得不欢而散,但锦衣卫对昭阳殿的保护却没有丝毫的懈怠,甚至今日除了燕二,连莫风也来了昭阳殿。
二人显然知道今日的诏狱里周徵将要面临什么,因此两个人都心事重重地坐在廊下的栏杆上,看着院子里的落雪出神。
一个下午很快过去,云昭昭原本焦急的心渐渐也沉了下去,再看莫风与燕二,皆是面色如土,三人心里都挂念着周徵,却相互之间一言不发,生怕打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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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有的平静,得到了什么不好的结果。
终于,在临近晚膳的时候,段锦辉拿着一个小陶瓮匆匆而来。
“娘娘,出来了!炼出来了!”他不顾殿门口几个小太监的阻拦,一边跑一边大声叫嚷着,将小陶瓮交到云昭昭手里,随手抹了一把额间的汗,“熔金水!”
外面依旧下着雪,段锦辉却满头大汗,英俊的脸上还沾了不少硝石的粉末,一看便知他为了弄这东西定是出了大力的。
云昭昭揭开小陶瓮,立马一股刺鼻的气温窜了出来,里面盛着大半罐淡黄色的液体。
“成了成了!”云昭昭惊喜道。
看来段锦辉找的这个人,果真是个奇才,难怪先帝会将其从工部调去神机营研发火器。
不过此时她已顾不上与段锦辉唠嗑,而是立马唤来了燕二,叫小陶瓮交到他手中:“燕二,你行事比莫风稳重,事不宜迟,你赶紧带着这坛熔金水去诏狱。”说罢她又将注意事项,以及如何用这东西熔断禁锢周徵的天机锁对燕二嘱咐了一通。
待燕二匆匆离去,段锦辉也告辞之后,莫风才不甘心地哀嚎道:“娘娘,在侯爷眼里我不如燕哥就算了,怎么连您也看不起我……还亏我那么敬重娘娘,觉得您有眼光,结果您还是跟侯爷鸾凤和鸣,夫唱妇随!”
听到莫风最后用得不甚恰当的两个词,云昭昭狠狠地剜了他一眼,没好气道:“你乱说什么呢?你们侯爷清隽出尘,眼里容不得沙子,我等俗人可高攀不起!”
她虽然面露不喜,可经莫风这么一念叨,原本沉着的心却一下子豁然开朗了起来,连带着不见日光而暗沉沉的屋子也瞬间敞亮了不少。
莫风有些委屈地说:“我说错了吗?明明那天在醉仙楼里,娘娘和侯爷都那样了!”
云昭昭一听,脑子里瞬间炸开了花,一张俏脸瞬间红得发烫,烧得灼人。她赶紧解释,免得误会闹得越来越大。
“我们当时是情况紧急,装的!装的!我与他都是清白的!”她气急败坏道。
虽然她语气发狠,但此刻若换了任何一个外人来听,便一定能听出其中藏不住的小女儿情态。
不过莫风年纪尚小,情窦未开,听了云昭昭的辩白只顾着替自家侯爷感到委屈去了。
他还忍不住小声嘟囔道:“可这段时候侯爷宁愿自己在狱中受苦,也非要让我和燕哥来昭阳殿护着娘娘,这难道不是心里装着娘娘吗?而且侯爷这么多年身边连个女人都没有,还不是为了娘娘守身如玉……”
云昭昭实在听不下去了,只得红着脸将莫风赶出了院子,终于换来了耳根子的清净。
莫风走后,她算着燕二离开的时间,依旧挂念着自己送去的熔金水是不是晚了一步,周徵的右手是否也不保。
直至入夜时分,燕二风尘仆仆地赶回来,告诉她周徵已经赶在独孤晴与赫连海之前离开了诏狱,到了安全的地方后,云昭昭这才彻底放下了心。
只是这份来之不易的安心,也不知是她完成了云琛的托付,还是终于得到了周徵安全的消息,也许二者皆有。
她将云琛对局势的推断,按照给太后的信那样复述了一通,也未落款,只让燕二不要提及自己,将信交给周徵。
但燕二却说自己得了侯爷的吩咐,说什么都不敢离开昭阳殿半步。云昭昭无奈,只好将形势分析予燕二听,好说歹说才将他打发走。
继受伤以来,今晚她终于可以睡一个好觉了,虽然不知明天醒来后等待着自己又是什么。但好歹,还有现下的片刻安心。
窗外风雪戚戚,殿内一灯如豆,云昭昭缩在锦被里,明明外面冷得够呛,但她没有发烧,脸上却总是热热的。
想到白天里莫风与燕二的话,她说不上心里是什么滋味,只是想着在京城的另一处,那人大概也终于能够睡上一个好觉了吧。
·
大周承天三年,十月,冬。
连绵不绝的大雪下了整整半个月,覆盖了整个京城,也将昔日的繁华喧嚣尽数掩盖,只剩一片死一般的寂静。
自从年轻的大周皇帝赵昶遇刺,前往北郊汤泉行宫修养后,太后也久未露面,武安侯周徵也被打入了诏狱,而内阁首辅云琛更是罢朝多日,甚至不见了踪影。
整个朝堂暗流涌动,京城之上波谲云诡。不论是朝野上下,还是街角巷陌;不论是有权有势的公侯贵族,还是寻常的平民百姓,面对着这越发阴沉的天空,心里都隐隐有预感将要发生什么大事了。
又过了数日,坊间的各种流言越来越多,越传越甚。
有人说,太后是因为与陛下因政见不合而起了争执,才被囚禁在了慈宁宫里。
也有人在传,原本被关押在诏狱里的武安侯周徵,竟于日前被不知道何人给救了出去。
但其中最令人恐慌的消息,还是莫过于有传言称东瀛已联合了突厥,以及北方六个部落,集结了六十万大军,陈兵于大周东北边境,目的是拿下京城。
一时间,京城彻底乱成了一锅粥。
有朝廷官员出面大声斥责此乃谣言,是别有用心之人的阴谋,可仍有不少京中贵族带着家眷匆匆南下逃亡,百姓们见状也纷纷收拾好家当细软,冒着漫天的大雪四处逃亡。
整个京城人心惶惶,一片混乱。
又过了数日,传言终于得到了证实。
从东北燕州一带传来了紧急军报,称有一支人数众多,由突厥铁骑、东瀛武士和女真骑兵组成的大军进犯燕州边境。他们一路烧杀抢掠,势如破竹,所向披靡,短短三天就攻下了燕州北部九座城池。燕州总督不幸战死,燕州布政使被敌军所俘,燕州按察使不堪受辱,最终引咎自尽。而按照这支大军的行进路线推算,不出五日,他们就会兵临帝京城下。
赵昶接到这个消息后勃然大怒,立刻传旨召集了内阁以及朝中所有重要官员前往汤泉行宫议会,商量应对之策。
可此时京城的全部兵力,就算把四大营、禁军乃至锦衣卫的人手都加起来,也只有区区八万余人。而局势已经紧迫到来不及调派东南的独孤旻和西北的聂家军回京了。
八万对六十万,双方兵力悬殊到了极点。
人们不禁开始怀疑,大周不到百年的江山是不是已经摇摇欲坠,快要守不住了。
而就在年轻的帝王与一众朝臣们束手无策、一筹莫展之时,先前从诏狱里被救出的武安侯周徵站了出来,自请为帅,愿意率领四大营、禁军和锦衣卫守城迎敌。赵昶见其在危难之际主动挺身而出,也就暂时不再追究他越狱的罪责了。
与此同时,被禁足在深宫的太后,其实早在数日前就秘密派人传信于独孤旻将军,命其立刻率军回援京城。
而之前一直罢朝、不见踪影的内阁首辅云琛,也突然在凉州露了面,他和聂云舟将军汇合和,正率领着聂家军南下,前来支援京城。
可无论是从凉州出发的聂家军,还是自粤州赶来的独孤旻所部,要想抵达京城,最快也需要十数日的光景。
大周承天三年十月廿一日,凌晨。
随着远处一阵阵雷鸣般的轰鸣声,无数尘土夹杂着纷飞的雪沫扬起在半空。
京郊的天际线边,数十万东瀛突厥联军,如滚滚黑云一般,直逼京城。
彼时,无论是聂家军也好,独孤旻的援军也罢,所行进的路程,也都刚过一半。
而这场决定大周生死存亡的恶战,已经箭在弦上,一触即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