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 破局

作品:《昭明

    荣嫔一大早前来,定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云昭昭自打上次与周徵一同回宫时被前来找茬的荣嫔撞见闹了一通后,就对她心怀芥蒂,这次见她来访,便十分警惕地接待了她,以防她又要搞出什么幺蛾子来。


    可谁知荣嫔这回一进昭阳殿,居然收敛了往常的嚣张气焰。


    她先是有礼有节地同云昭昭请安,接着便命同行的宫女奉上了一支百年老山参,那胖乎乎的圆润模样一看便是顶好的货。送上山参后,荣嫔还不忘关心起云昭的身体。


    她这番态度不可谓不殷勤,甚至还带着几分小心翼翼地讨好,云昭昭面上假装和善地接过那老山参,心里却忍不住腹诽今儿个的太阳是不是从西边出来的。


    果然不出她所料,荣嫔这种人,是绝不可能真心关切他人病情的,不是肚子里藏了通坏水儿,便是另有目的。见云昭昭收了礼后,她话锋一转,面色一沉,很快便带着恨意,声泪俱下地控诉起易琉璃来。


    “贵妃娘娘,都怪易氏那个贱人,居然在这个时候踩了狗屎运,怀上了龙种!不然就凭她那长相平平的穷酸样儿和闷油瓶儿一样的性子,就算她再使那狐媚子的下作手段,也入不了陛下的眼!”


    荣嫔越说越不忿,语气渐渐恶毒,将易琉璃狠狠地踩踏了一番,最后还不忘挑拨一下云昭昭与易琉璃的关系:“那小贱蹄子果然与她那不要脸未婚先孕给人当外室的娘一个样儿,哪像娘娘千金之躯,通身都是贵气,说不定就是易氏一身的晦气害得娘娘之前受了那么多委屈。”


    云昭昭闻言好不容易才忍住了翻白眼的冲动。明明之前中秋夜宴上言辞凿凿地指认自己是凶手的是荣嫔,现在说自己受了委屈的也是荣嫔。果然果然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赵昶的宠爱并没有能让荣嫔收着性子,长点脑子。


    “荣嫔,你今日若是就为了这来的,那便请回吧,本宫有些乏了。”云昭昭十分不悦,僵硬地说。


    谁知她话音刚落,荣嫔睫毛一眨,居然又梨花带雨地落下泪来,变脸之快让云昭昭感叹这人不去学川剧真是可惜了。


    荣嫔道:“娘娘,嫔妾今日提起那易氏,还不是因为陛下因着她的缘故恼了嫔妾,竟连太后娘娘也冷落了嫔妾……如今嫔妾撞见有人将宫规视为无物,祸乱宫闱,也不知向何人告状去!”


    原来她是来告状的。


    可云昭昭正为着如何完成云琛的嘱咐头疼不已,自然不可能再去蹚这一滩浑水,于是便找了借口委婉地回绝道:“本宫旧伤未愈,近日脑子也总是雾蒙蒙的,跟糊了一团浆糊似的,有时候连自己说什么话都不清楚。况且荣嫔姐姐素来伶俐,连你都告不出去的状,换了本宫去,说不定更会惹得陛下与太后更不快,恐还连累姐姐。”


    “哎呀,贵妃娘娘此言差矣!”


    荣嫔一听,有些急了,立马赔着笑将云昭昭恭维了一番:


    “别说太后素来避世不闻,就算她老人家愿意插手,但以她那佛系的性子,这事儿恐怕最后也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草草地算了。可贵妃娘娘不同,您一向爱憎分明,最是见不得那些腌臜玩意儿,只有您出面,才能彻底肃清宫闱,替陛下分忧。”


    见云昭昭仍然无动于衷,她只好又说:“娘娘如今虽为贵妃,在这后宫里的位份也仅次于太后之下,陛下太后不在,于情于理都应由娘娘协理六宫。况且这事儿于娘娘而言有不能拒绝的理由!涉及宋修媛!”


    荣嫔言辞切切,一双乌眸里闪着精光。


    她的想法也十分简单。


    因为宋允君的父亲乃赵昶嫡系,与云党向来不和,如今这么好的一个能扳倒宋允君和宋家的机会,她觉得云昭昭肯定不会轻易放过。


    结果云昭昭却淡淡地说:“陛下尚居东宫时宋修媛就已陪在其身边,这么多年了也是跟在陛下身边时间最长的。她的事还需由陛下亲自裁决,本宫可不敢擅自做主,荣嫔请回吧。”


    说罢她唤来流霜,强行送客,“流霜,本宫身子有些不适,你去送送荣嫔,切不可怠慢了。”


    流霜答应着进入厅内,走至荣嫔跟前落落大方地行礼道:“荣主子,奴婢这便送您出去。”


    可谁料荣嫔压根就没有要起身告辞之意,身子像是黏在了椅子上一般,坐得稳稳的。


    流霜只好再催促了一次,可她依然没有起身,弄得流霜很是尴尬,又不敢惹恼了她,只得小声催促道:“荣主子,还请随奴婢来。”


    荣嫔见云昭昭头也不回地往寝宫走,心里气不过,索性大声道:“云贵妃,你身为后宫位份最高者,如今陛下去了行宫,太后也不便出面,而宋修媛在光天化日之下与人私通,祸乱宫闱,你居然就这么就算了?这是把陛下的脸面放在了何处?”


    她甚至刻意地把“宋修媛与人私通”一句说得格外大声,恨不得让阖宫内外的人都能听到。


    云昭昭不得不停下脚步。


    她本来就难,现在又被荣嫔一番胡搅蛮缠,只觉得太阳穴两侧突突地疼。


    而流霜闻言吓得脸色都白了,连忙打圆场道:“荣主子,这可不兴说啊,这外面冰天雪地的,您说不定看错了不是!”


    □□嫔并不承她的情,反而狠狠瞪了她一样,啐道:“看错了?我岂会看错?!我和我身边的蕙兰看得一清二楚!”


    “荣嫔!”云昭昭气得伤口隐隐作痛,恨不得堵上荣嫔的嘴,大声喝止道,“你定是看岔了!蕙兰,你们主子身体不舒服,还不赶快扶她回宫!流霜,你也去!”


    二人连忙上去拉荣嫔,蕙兰也意识到自己主子言辞过于鲁莽,也愁眉苦脸地劝道:“主子,您就少说几句吧!”


    “放肆!”荣嫔啪地一下给了蕙兰一个耳光,骂道,“主子说话哪轮得到你这个奴婢说话的份儿!”


    说着她又急又怒地嚷道:“没想到贵妃娘娘也是这般畏强欺弱的人!娘娘不让嫔妾说,嫔妾偏要说!今早嫔妾在御花园的假山后面看得清清楚楚,宋修媛与一名男子你侬我侬地抱在一起,好不亲密!嫔妾甚至看清了那个男人就是禁军统领段锦辉!”


    云昭昭终于被她的话钉住了,愣在原地。


    “你说那男人是谁?”她一字一句地问道,激动得声音都有些发颤。


    荣嫔见云昭昭终于被自己的话吸引,心里这才长舒了一口气。


    “是禁军统领段锦辉。”荣嫔肯定道。


    昨夜她差人送去汤泉行宫给赵昶的香囊被退了回来,气得她一夜都没有睡好,越想越恨不得将易琉璃撕碎。今早为了散心她早早地起了,拉着大宫女蕙兰便去了御花园。


    当走至御花园靠近披香殿附近的一处假山旁时,同行的蕙兰突然想要去小解,她嫌恶地骂了她几句便让她去了。


    结果等了好一会儿蕙兰才顶着一张红得像虾子般的脸回来,一副神秘莫测的表情。她一问才知,蕙兰在假山后面居然好巧不巧地撞见了宋允君和一个陌生的男子在搂搂抱抱。


    她与宋允君的父亲虽然都是赵昶的人,但宋允君为人倨傲,脾气古怪,就像一颗咽不下又踢不走的臭石头一样,偏偏因为资历老位份还远在她之上,因此二人平素就多有摩擦。


    一听能逮住宋允君的把柄,甚至还是致命的把柄,她哪能放走这个绝佳的机会呢?她当即带着蕙兰一起,蹑手蹑脚,凝神屏气地绕到了假山的另一边。


    只见宋允君眼角缀着泪,正和一名禁军装束的男子紧紧相拥在一起。二人鼻尖相抵,缱绻细语,似乎在互诉衷肠,一看便是一对私相授予的野鸳鸯。


    不过那名男子面相甚为眼熟,她仔细一看立马认出了那人乃禁军统领段锦辉。因为段府的宅子与她们李家只隔了一个巷子,所以二人时有碰面。甚至李家曾经还动过将她嫁予段锦辉的心思,只不过遭到了段锦辉的回绝。


    可就在她与蕙兰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宋允君与段锦辉二人身上时。蕙兰不知踩到了雪地里的什么东西,重心不稳,附在假山石壁上的身体一下子朝另一侧倒去。她来不及拉她,蕙兰便碰断了假山旁的一株腊梅的枝丫,树枝撕拉一声划破了她的裙子。


    这声响立刻令不远处的宋允君与段锦辉警觉。


    段锦辉安抚了宋允君几句后,便立即追了出来,并拔出了腰间佩剑,言语凶狠地命藏在树丛后的她们主仆二人赶紧现身。段锦辉杀气汹汹,她与蕙兰早就吓傻了,尤其是听到段锦辉扬言要杀了她们时,二人便提着裙子拔腿就跑。


    眼看着累得上气不接下气,好不容易跑回了延禧宫,她却发现自己慌乱中将左耳佩戴的一只鸽血红耳坠弄丢了。她后来立刻便差了几名太监去找,却一无所获。


    那只红宝石耳坠是外婆传给母亲再传给她的,算是她从娘家带进宫的物件中最能拿得出手的东西,因此时常戴着。而段锦辉只需要据此稍加打听便能知晓今晨撞破他与宋允君私情的人是她。


    回想起段锦辉当时满脸戾气的模样,她便越发地害怕起来。几番思索后她想到了云昭昭,于是立刻带着礼物与蕙兰一起到了昭阳殿。


    荣嫔讲述完今早的这番经历后,捧着桂花茶的手还微微有些发抖。


    “贵妃娘娘,宋修媛公然与禁军私通,祸乱宫闱,她那奸夫还扬言要杀嫔妾,简直倒反天罡了!您可一定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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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替嫔妾做主啊!”


    云昭昭透过蒸腾的白汽,注视着白雾里荣嫔那张惊魂未定的脸,突然灵光一动。


    云琛给她留下的令她魂牵梦萦、彻夜难眠的难题终于有了眉目。


    而最关键的助她破局之人,竟然是一向与她不对付的荣嫔。


    “荣嫔姐姐剩下的那只鸽血红耳坠可有带在身上?”她问。


    “带着呢,带着呢!”


    虽不知道云昭昭何意,但荣嫔还是命蕙兰从一只小锦盒中取出了那只鸽血红耳坠。


    只见深红透亮的宝石如同一滴鬼魅的鲜血,内里斑斓的火彩有着摄人心魄的美,一看就知道并非凡物,即使在宫里也很难见到这样好的料子,难怪荣嫔时常将其戴在身上。这东西不仅富贵得独一无二,更能衬出她娇艳无双的容颜。


    云昭昭眸光一动,微微笑道:“不知荣嫔姐姐可否将这耳坠借本宫一用?”


    “这……怕是有些不妥。”荣嫔瞬间表情凝重,下意识地用手遮着红宝石,显然是以为云昭昭觊觎着自己的东西。


    “荣嫔姐姐不必紧张,本宫借用完后自当将一对完整的耳坠奉还。”


    云昭昭说完见荣嫔依旧一头雾水,只好又解释道:“荣嫔姐姐不是来状告宋修媛的吗?听了姐姐所言,宋修媛不仅与禁军私通,她那奸夫还想要伤害陛下的后妃,真是其心可诛!姐姐最近虽然和陛下闹了不快,但仍旧是陛下心尖尖上的人,本宫岂能再坐视不理!姐姐放心,这事本宫管定了!本宫借你的耳坠,是打算用它来引出那段统领,告诉他这是本宫丢的。”


    荣嫔一听,眼睛瞬间亮了。


    她原本只想挑着云昭昭借此机会狠狠制裁宋修媛一番,好保住自己的性命,却没料到云昭昭甚至连偷窥一事也主动揽在了自己身上。


    果然,云昭昭不会放过任何能扳倒宋家的机会。


    想到这里,荣嫔为自己的小聪明甚是得意,甚至骄傲地昂起了脖子,发髻间缀着东珠的紫罗兰翡翠步摇叮当作响,摇曳生辉,衬得她活像一只目中无人的孔雀。


    她欣然将剩下的那只鸽血红耳坠送上,又与云昭昭闲聊了片刻,态度亲昵得仿佛她们是失散多年的姐妹,半个时辰后才施施然地告辞而去。


    待荣嫔一走,云昭昭立马叫来了小卓子,派他拿着那个装有鸽血红耳坠的小锦盒前去找禁军统领段锦辉,约他在春波河畔的廊桥上相见。


    因为翠微宫地处偏僻,与宫内其他主要宫殿隔着御花园,而易琉璃又跟着赵昶前去汤泉行宫养胎了。所以如今长长的廊桥更显冷清,一路上不见人烟,枯枝凋零,万籁俱寂,只有大片大片的雪花,落在结了冰的春波河上,发出簌簌的声响。


    云昭昭大病未愈,里面裹了厚厚的冬衣,外面又围着密不透风的大氅,可还是冷得不住地笼着袖子搓手。流霜陪在她身边,提着小暖炉为她驱寒。


    两人站在廊桥的中间等了一会儿,果然看见一名禁军装束的男子匆匆前来,见到她似乎一愣。


    云昭昭略略打量了一番这位名叫段锦辉的禁军统领。只见他相貌不凡,身材英武伟岸,只是眉宇间满是愁容,像眉心处被碾过了一道深深的刻痕。


    “云贵妃,居然、居然是你?”段锦辉道。


    云昭昭从容一笑,不疾不徐地回答:“不错,是我。那鸽血红耳坠乃本宫母亲留给本宫的,段统领既然捡到了,可否还给本宫?”


    段锦辉闻言,从怀中掏出那另一只红宝石耳坠,沉默片刻后,他将其抛向了云昭昭。


    鲜红欲滴的红宝石在灰白一片的半空中划出一道璀璨的弧线。


    就在云昭昭即将抓住那只耳坠的时候,唰地一声,宝剑出鞘,在半空中扬起一道剑光,随后划开云昭昭的大氅,落在她雪白的脖颈间。


    “小姐!!!”流霜吓得一声惊呼,手中暖炉啪地一声落地,整个人疯了似地朝着云昭昭面前飞扑过去。


    “别过来!”段锦辉大吼道,“再动我就杀了她!”说着手中的剑朝着云昭昭脖颈间起伏的动脉处又靠近了一寸,只要他轻轻一动,便能彻底割破那脆弱如白瓷般的皮肤。


    “流霜,别担心我,我会没事的。”身前传来女子的温声安慰,从容而平静。


    段锦辉有些不敢置信,这个传闻中总是咄咄逼人咋咋咧咧的云贵妃,居然在自己剑尖的胁迫下竟像个没事的人一样。


    侧身一低头,他便对上了那双美得摄人心魄的凤眸。


    朱唇轻启。


    他听见她像个没事人一样,轻描淡写地说道:“段统领,本宫约你前来,是想同你做个交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