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和翊压根没反应过来，只觉得口中浓烈的苦味被糖块的甜意取代，她愣了片刻，才从茫然中回过神。


    她纤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目光直勾勾落在万俟肆身上。


    万俟肆不自在地别过头：“少自作多情，若非那老头子非要我来，还玩那种拿性命相逼的小孩把戏，我是不会……”


    虞和翊忽然弯起唇角，笑意清甜：“多谢师兄。”


    “师兄送的糖块，就是要比普通的糖块甜。”


    “油嘴滑舌。”


    他的语气依旧冷漠，瞥到少女布满笑容的脸后，立刻转身抬脚离开。


    “师兄也有窘迫的时候。”虞和翊轻笑一声，自言自语道。


    目送他离开后，她抱着胳膊坐在榻边，回想今日与戚首初的对话。


    秘境在玉泉宗她知道，但秘境居然需要三把钥匙共同打开，缺一不可。


    若说从前，要她孤身一人闯入宗门，以一己之力挑战十二宗主强抢也不在话下。但如今以她现在的实力，连万俟肆都打不过，就别提是宗主了。


    更何况还是三位宗主。


    如果抢不到钥匙，便只能等到明年冬季参加宗门大比。


    她等得起，妖魔界暂时也等得起，可关键是她一个魔族，灵力几乎为零，身上的那些灵力都是从原主体内的仙骨中借来的。


    仙族不可能全都是饭桶，只有大比前十方能获得入秘境的资格，意味着她还得借原主体内的仙骨吸收灵力修炼仙法。


    简直荒唐。


    或许可以借助太炎弟子的身份，将那钥匙偷出来。想到这，她脑海里划过万俟肆的身影，顿时犯了难。


    若是要从三位宗主手里偷出钥匙，不仅得担心被宗主发现的风险，还得提防着万俟肆。


    这家伙眼睛像是长在自己身上一样，生怕她心怀不轨，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她与三位宗主素未谋面，亦不清楚他们的实力，看来还得好好规划一番。


    冬日落雪，银装素裹。


    虞和翊忽地闻到一股妖气，顺着妖气的方向，有许多太炎弟子围在一块，大声嚷嚷着。


    凑近人群才听清谈话的内容。


    “戚之星也太厉害了吧，一出手就捕到一只狼妖！”


    “要我说，还得是宗主的女儿，小小年纪就有宗主的风范了。”


    “简直大快人心，戚之星果然心系苍生，是大家的榜样。”


    “……”


    她顺着他们的目光看去，人群正中间赫然躺着一只狼妖，它身上披着一张大网，浑身伤痕累累，血迹令人触目惊心，身边还散落着几块漆黑的石子。


    而站在狼妖旁的女子，正是不久前拿着软剑刁难她的宗主之女，戚之星。


    人群中不少人吹捧她捉妖的功绩，她亦是得意洋洋地接受大家的赞赏。


    戚之星声音清脆：“多谢诸位，但斩妖除魔本是我的职责，这都是我该做的。现在我会把这妖怪关进仙牢，等它承认自己的罪行后，由我亲手了结它！”


    人群中立马有人夸赞道：“戚之星人美心善还谦虚！！”


    狼妖掀起眼皮扫视周围的人群，满目绝望。


    虞和翊垂下眼，默默地退出人群。


    这只狼妖，她认识。


    它虽是妖族，却从未滥杀无辜。那时她登上魔尊之位，并顺手统治妖界，它忠心耿耿向她投了诚。


    狼妖说，上一个妖王心狠手辣，嗜杀成性。整个妖族战战兢兢的生活着，生怕哪惹怒了妖王，落得魂飞魄散的下场。


    而虞和翊上位后，说的第一句话就是诸位爱干嘛干嘛，她只有两个规矩。


    一，不能杀人放火，草芥人命。


    二，少去烦她。


    许多妖族因为她的上位，结束了每日提心吊胆的生活，因此对她唯命是从。她不让他们杀人，它们就老实本分的待在妖界，偶尔去魔域串串门。


    不知怎的今日被戚之星逮到了。


    她从人群中随便拉住一个人的衣角：“这位仙友，仙牢是什么样的地方？”


    “你问我算是问对人了，仙牢可谓是整个仙界最可怕的地方，里面的酷刑能折磨死人！通常只有妖魔和犯了弥天大错的同门才会被关进去，一旦进去，再无出来的可能。但凡靠近仙牢就能听见里面的哀嚎声，那叫一个惨。”


    被她拉住衣角的同门起初目光并未从戚之星身上离开，偶然看到问话少女的脸庞，便目不转睛的盯着她。


    他本以为宗主之女国色天香，是太炎宗不可多得的绝世美人。也确实如此，太炎宗为十二宗之首，其弟子无论男女都专注于修行，反而忽略了打扮自身。


    戚之星容颜清丽脱俗，眉宇透出一股刁蛮，十分自然。唯一美中不足就是她的语气与神情总是高高在上，让人心生反感。


    而眼前的少女却与她完全不同，柳眉弯弯，一双桃花眼盈盈秋水，她鼻梁高挺，嘴唇不点而赤，墨色长发轻披在肩头。


    她身穿一袭素雅的衣裳，面上浮着淡淡的笑意，更彰显她的美艳绝伦，令人挪不开眼。


    他眼中美艳绝伦的少女开口：“这仙牢也太吓人了，仙友可否告知我仙牢的位置，我好避得远远的。”


    “仙牢就在玉清山半山腰的巨石后面，敢问仙友怎么称呼？在下储冬，仙友若是感到害怕，在下愿意每日护送你出行。”


    “玉清山半山腰的巨石后面……不必了，告辞！”


    问到仙牢的位置后，她头也不回地离开人群。储冬想起自己连名字也没问到，连忙想跟上去，却已不见她的踪影。


    他失落的往回走，倏然想起一件事。


    这里是太炎宗，那位美人既然出现在此，想必也是太炎弟子。


    既然都生活在同一个地方，日后迟早会再遇到的。


    想到这，储冬心情大好，哼着歌离开了。


    夜晚，月朗星稀，微风轻拂。


    此时已是子时，玉清山静悄悄的，大部分弟子都已经休息。


    因此无人发现，半山腰巨石前，有一个鬼鬼祟祟出现的人影。披着单薄斗篷的虞和翊，出现在此。


    好在玉清山不似人间那般寒冷，不至于冻得她瑟瑟发抖。


    偷钥匙计划还没想好，倒先进行了一场营救计划。她甚至不知道那位仙友说得是真是假，亦或者仙牢有无弟子看守，有无埋伏。


    虽有些鲁莽，但狼妖对她忠心耿耿，她也不能见死不救。


    虞和翊用手指梳理好被风吹乱的发丝，屏息敛神，轻声往巨石后走去。


    如储冬所言，巨石后是一片辽阔的水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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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面挂着许多比大腿还要粗的锁链，锁链上附着灵力，无论被关押的妖魔或是仙族都无法解开灵力。


    原因无他，是因为水池中的水束缚住了犯人的所有力量。


    她轻声唤道：“越波。”


    听见她的声音，水池里缓缓冒出一颗狼头，两只眼睛警惕地看着她。


    “越波，你是怎么被捕的，戚之星去妖界了吗？”


    她蹲在水池边，指尖凝聚出一丝微弱的魔气，点在狼妖头上。


    魔气微弱得叫人不易察觉，再加上夜深同门都在休息，她进仙牢时也在门口设了禁制，无人能发现她此时正用魔气给狼妖疗伤。


    察觉到熟悉的气息，狼妖眼眶泛红，豆大的眼泪砸在水面上，泛起圈圈的涟漪。


    “魔尊，您怎么在这里？”


    “多大的人了，怎么还像孩童一般哭鼻子？”


    “魔尊……我一直记得您说的话，我没有跑去人间作恶，我只是……”


    “只是什么？”


    狼妖伤势过重，连化形都无法做到，虞和翊怜悯地摸了摸他的头。


    “上次花妖从人间带回来的点心过于美味，我再去找花妖要时，已经被她吃完了。我馋了那点心整整五天五夜，最后才想偷偷溜去人间吃点心的。我也没有想抢人族的点心，我带了好多咱们妖界的奇珍异宝，想跟卖点心的人族交换。”


    闻言，她想起白日见到它被捕时，地上七零八落的黑色石子。


    那是妖界仅有的宝石，对妖而言，算得上宝物了。狼妖为了享口福，竟要拿这么珍贵的东西去换。


    狼妖的声音越来越委屈：“我前脚刚在人间找到点心铺子，那女仙后脚就杀气腾腾地捅了我一剑，花妖也没告诉我买点心还要被捅刀子。其实我打得过她，但是魔尊说过不能伤人，特别是在人间，会吓到人的，就没还手。我本来想跑，但她往我身上扔了捕妖网，剥皮抽筋的痛，我就被她抓走了。”


    他低着脑袋，迟迟不敢抬头：“魔尊，我是不是给您添麻烦了？”


    “没有。”


    传入狼妖体内的魔气将它的伤口恢复大半，虞和翊手腕翻转，再次向体内的仙骨借用灵力。


    虽然借到的灵力少的可怜，好在也是把锁链从狼妖身上解开了。


    “这里还有没有其他人？”


    “我被关进来时，除了水池底下的几具枯骨，再无旁人。”


    她用力将狼妖从水池里捞出，它身上的毛发被水浸透，沉甸甸的，费了她好大力气。


    狼妖狼狈的将身上的水珠抖了下来，才发现虞和翊面色苍白，跌坐在地上。


    她在西园村向仙骨借用灵气后体力不支昏迷三日，醒来后又向仙骨借了灵力，此时的她十分虚弱。


    “尊上，您为什么会在这里，这具身体又是谁的？”狼妖见她虚弱至极，脑袋抵住她的后背，防止她倒下，“我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我带您回魔域吧。”


    虞和翊强撑着站起身，摇头道：“莫要与任何人提起我在仙界一事，今日之事你就当从未发生过，赶紧离开这里吧。”


    狼妖虽然疑惑，却也不敢质疑她的话。


    “戚之星让你受过的伤，我会让她还回来，至于你想吃的点心，叫什么名字？”


    “……桂花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