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靖康耻犹未雪)完结
作品:《快穿之美强惨攻略》 护国大长公主府,今夜是汴梁城最璀璨的星辰。
府门内外,朱红遍染,宫灯如昼。
蜿蜒的红绸从府门一直铺到最深处的正院,如同流淌的星河。
空气中弥漫着清甜的合欢花香、温暖的烛火气息以及隐隐的、属于市井的遥远欢腾。
汴梁城的百姓自发地点亮了门前的灯笼,孩童们举着小小的彩灯嬉闹穿梭,街头巷尾飘荡着喜庆的丝竹之声。
这是一场举国同庆的盛典,为那位曾于国破家亡之际力挽狂澜。
又以“嘉禾”神工泽被苍生的护国大长公主,也为那位清正刚直、十年辅弼、终于得偿所愿的右相谢晋豫。
正院之内,喧闹被一层层精致的屏风和回廊隔绝,唯余一片被红烛柔光浸润的静谧。
喜房内,龙凤红烛高燃,烛泪堆叠如珊瑚,映照着满室耀目的红:红帐、红被、红地毯。案上合卺酒泛着琥珀色的微光。
赵韵熹端坐于宽大的紫檀木拔步床边。厚重的、绣着百鸟朝凤金纹的大红盖头垂落。
隔绝了视线,眼前只有一片浓郁到化不开的、象征着圆满与炽热的红。
她能听到自己平稳的心跳,也能听到门外隐约传来的、属于这盛大夜晚的模糊声浪。
十年烽烟,两世纠缠,无数生离死别,权谋倾轧,终于都沉淀在了这片宁静的红色之下。
门轴发出极轻的“吱呀”声。
沉稳而熟悉的脚步声,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滞,缓缓靠近。
是他来了。
赵韵熹的心,在那一瞬间,奇异地安稳下来。如同漂泊的孤舟,终于驶入了风平浪静的港湾。
她静静地坐着,等待那双手揭开这片红,迎接他们的新生。
然而,脚步声停在了几步之外。
时间,仿佛在这被红烛暖光包裹的静谧里,悄然凝固了。
只有烛芯偶尔发出的细微“噼啪”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她等。
盖头下的世界,依旧是一片沉甸甸的红。
她能想象他此刻的样子,深绯的喜服替代了平日的官袍,应是更添了几分清俊风骨。可为何……迟迟不动?
一丝极淡的疑惑,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在她心底漾开微澜。
她指尖微动,竟生出几分自己抬手掀开这碍事盖头的冲动。
就在她的指尖几乎要触碰到那流苏边缘的刹那——
一只带着微凉触感的手,极其轻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稳稳地覆在了她的手背上,阻止了她的动作。
那手修长,骨节分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颤。指尖的凉意,透过她手背的肌肤,传递过来。
“熹娘……” 谢晋豫的声音在咫尺响起,低沉沙哑,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近乎神圣的庄重…
“别动。让我来。”
他顿了顿,气息似乎有些不稳,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心腔最深处,带着千钧的重量,缓缓吐出:
“这一刻……我等的……太久了。”
“久到……我以为这辈子……再也等不到了……”
盖头下的赵韵熹,指尖在他微凉的掌心下,轻轻蜷缩了一下。
她看不见他的表情,却能从那低哑的声线里,清晰地触摸到那跨越了漫长岁月、饱经风霜磨砺的深情与……近乎绝望的期盼。
他少年时经历父亲变法失败…见证爱人受辱…推行新政又几经生死…这个少年曾隔着佛堂经卷看她
…隔着朝堂珠帘护她…隔着战火硝烟寻她…当真能触碰时,反而怕碰碎月光…
嵩山的古刹风雪,金营的佛珠轻捻,朝堂上的并肩而立,暗夜里的生死相托……无数画面在她眼前无声掠过…
原来,他并非迟疑,而是这期盼太重,重得让他近乡情怯,让他要将这揭开盖头的瞬间,当作一场需要用尽所有虔诚去完成的仪式。
轻微的金属摩擦声响起,是秤杆被拿起。
赵韵熹感觉到那覆在自己手背上的手缓缓移开。
她的心,也随之轻轻提起。
眼前那片浓郁的红,被一股柔和却坚定的力量,缓缓地、一寸一寸地向上挑起。
烛光,如同破晓的晨曦,一点一点漫入她的视野。
先是精致的、缀着珍珠流苏的凤冠边缘,接着是垂落的璎珞,然后……是那张镌刻在灵魂深处、此刻却让她呼吸为之一窒的面容。
谢晋豫就站在她面前,一身大红的喜服衬得他面如冠玉,清癯依旧,却褪尽了朝堂宰辅的威严与沉静。
他微微倾身,手中执着那根系着红绸的乌木秤杆,动作轻柔得如同对待稀世珍宝。
烛光在他深邃的眼眸里跳跃,那里面翻涌着太多太浓烈的情感——是失而复得的感怀。
是夙愿得偿的如释重负…是穿越了生死与光阴、终于尘埃落定的疲惫与安宁…
盖头终于被完全挑起,滑落一旁。
四目相对。
他看着她,将她此刻身着凤冠霞帔、不可方物的模样,永远地烙印在眼底心间。
他的唇微微翕动,似乎想说什么…
“瑾瑜……” 赵韵熹望着他眼中那片深邃的、几乎要将她溺毙的海洋,轻轻唤了一声。
这是她第一次,在这样私密而郑重的时刻,如此清晰地呼唤他的表字。
这一声呼唤,如同开启闸门的钥匙。
谢晋豫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震,眼底瞬间腾起一层厚重的水雾,迅速弥漫开来,模糊了那深邃的轮廓。
他深深地看着她,声音哽咽沙哑,带着孩子般的执拗与渴求:
“再叫一声……”
“瑾瑜。”
赵韵熹的声音轻柔而坚定,如同拂过心湖的春风。
“熹娘……”
他的回应带着浓重的鼻音。
他向前一步,小心翼翼地将额头抵在了她温暖的颈窝里。眼中汇聚的水光,沿着清瘦的脸颊无声滑落
灼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细腻的肌肤上,那滚烫的液体也随之落下,瞬间濡湿了她的衣襟。
温热的湿意透过薄薄的衣料传来,带着一种灼人的力量,直抵赵韵熹心底最柔软的地方。
这是谢晋豫的泪。这个在父亲含冤自尽时未曾落泪,在嵩山古刹青灯古佛前未曾落泪,在金国风雪中九死一生未曾落泪。
在朝堂倾轧生死一线时依旧脊梁挺直的男人,此刻,在她怀里,像个迷途多年终于归家的孩子,无声地、汹涌地落着泪。
赵韵熹的心尖仿佛被这温热的泪烫了一下,泛起细细密密的疼。
她抬起手,指尖带着微凉的暖意,轻柔地覆上了他微阖的眼睑,遮住了那不断涌出的湿润,她的声音低柔,如同月牙儿下的清泉:
“瑾瑜,”
“我就在这里。”
“就在你身边。”
“哪儿也不去。”
颈窝处,那灼热的呼吸一滞,紧贴着她的身体似乎放松了最后一丝紧绷的力道。
温热的泪水依旧在掌心下无声地流淌,但那汹涌的悲喜洪流,仿佛终于找到了归依的河床,渐渐平息为一种深沉而宁静的依偎。
良久,谢晋豫才缓缓抬起头。他并未移开她覆在他眼上的手,只是微微侧过脸,温热的唇轻轻印在她的掌心。
那是一个带着泪痕的、无比珍重的吻。他拉下她的手,紧紧握在掌心,指腹带着薄茧,摩挲着她细腻的手背。
那双被泪水洗过的眼眸,此刻清澈明亮,如同雨后初霁的晴空,里面清晰地倒映着她的身影,再无其他。
他牵着她,走到铺着大红锦缎的桌案前。
案上,两只晶莹剔透的白玉合卺杯,由一根细细的红丝线相连。琥珀色的酒液在烛光下荡漾着温润的光泽。
他执起一杯,递到她手中。指尖相触,传递着彼此的温度与坚定。
“熹娘,”
他的声音已恢复了平日的清朗温润,眼底深处如同永不熄灭的星火:
“此酒,敬你我。”
“敬过往,敬余生。”
“敬这……来之不易的人间烟火。”
两只玉杯轻轻相碰,发出一声清脆悦耳的鸣响。
酒液入喉,带着微微的辛辣,随即化作一股暖流,熨帖了四肢百骸。
窗外,汴梁城的万家灯火与天际的星辰遥相辉映,将无边的夜幕点缀得璀璨而温暖。
喧嚣渐渐散去,只余下满院的红烛,在静谧的春夜里,静静地燃烧着,映照着窗棂上那对相依相偎的身影。
流云聚散,终有归处。
长夜将尽,晨光熹微。
属于他们的盛世华章,才刚刚落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