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0章 :不详

作品:《请仙

    防空洞里的空气粘稠得像是凝固的血液,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浓重的土腥和铁锈味,还有那口“哑井”深处飘来的、若有若无的、仿佛无数人低语的诡异声响。


    露营灯的昏黄光线在潮湿的墙壁上投下摇晃的影子,像张牙舞爪的鬼魅。


    老陈、小雅、老李,还有蜷缩在我旁边、依旧时不时抽噎一下的老荣。


    四张脸在昏暗光线下显得格外苍白,眼神里是劫后余生也未能驱散的惊惶和一种近乎麻木的疲惫。


    我们是五个被困在地底的幸存者,像躲在腐朽树根下的虫豸,靠着这口邪门的“哑井”散发出的、不知是福是祸的“安全区”苟延残喘。


    我靠在冰冷的混凝土墙壁上,左臂那灰白色的死气在凝胶和柳三河残留力量的压制下暂时蛰伏,但那种冰冷的、“不存在”的侵蚀感依旧清晰。


    灵台内一片死寂,被焊死的“基点”和破损的“门”像两块冰冷的墓碑。


    身体是沉重的、布满裂痕的容器,里面装着混乱的力量残渣和更深的疲惫。


    “……得弄清楚那口井。”我沙哑地开口,声音在狭小空间里显得异常干涩,“它到底是什么?为什么能干扰‘同步’和‘碑’的人?信息引我们来这里,不可能只是让我们躲着。”


    老陈搓了搓粗糙的手掌,脸上皱纹深刻得像刀刻。


    “我们也想知道。但没人敢靠近。上次老李只是往那边多走了几步,回来就发了三天高烧,胡话连篇,说什么……‘黑色的水在看他’。”


    旁边的小雅抱着膝盖,声音带着哭腔:“我们试过用绳子绑着石头往下放,放了二十多米都没到底……


    绳子拉上来的时候,沾着一种……粘稠的、黑色的东西,洗不掉,还有股……说不出的腥气。”


    老李闷着头,一言不发,只是偶尔神经质地抽搐一下肩膀。


    线索似乎又断了。这口“哑井”像是一个充满恶意的谜题,拒绝被探究。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老荣,突然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


    他抬起头,眼神有些茫然地看向防空洞深处那片黑暗,喃喃道:“……水声……好像……变了……”


    我们都是一愣,下意识屏住呼吸侧耳倾听。


    那原本低沉、混杂如低语的水声,不知何时,变得……清晰了一些?甚至能分辨出某种……节律?像是一种缓慢而沉重的……心跳?或者……呼吸?


    与此同时,我左臂那被压制的死气,猛地传来一阵极其剧烈的、仿佛要挣脱束缚的悸动!


    那股微弱的牵引感瞬间增强了数倍,像一根绷紧的弦,死死拽着我的左臂,指向“哑井”的方向!


    “呃!”我闷哼一声,右手下意识捂住左臂,感觉那灰白色的区域在皮肤下微微凸起,像有什么东西要破体而出!


    “十三!你怎么了?!”老荣惊慌地抓住我的右臂。


    老陈他们也紧张地站了起来,眼神惊疑不定地看着我,又看看深处那片黑暗。


    “井……井里有东西……”我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声音,“它在……‘叫’我……”


    不是通过声音。是一种更直接的、源于我左臂这被“外道”死气侵染的躯壳本身的共鸣!这口“哑井”里的东西,和我身上的“污染”,是同源的?!还是……相克的?!


    不能再等了!被动躲藏只有死路一条!


    我猛地站起身,不顾身体的虚弱和剧痛,抓起那根破木棍,朝着黑暗深处迈出脚步。


    “十三!你干什么去?!”老陈急声喝道。


    “去看看那口井!”我头也不回,“你们留在这里!别跟来!”


    “不行!太危险了!”小雅带着哭音喊道。


    老荣却一把抓住我的衣角,眼神里虽然还有恐惧,却多了一丝奇怪的坚定:“十三……我……我跟你去!我好像……也能感觉到一点……”


    他也能感觉到?是因为他之前差点被“同步”,身体里留下了什么印记吗?


    我没时间细想。左臂的牵引感越来越强,几乎要拖着我的身体往前走。那“哑井”方向传来的、带着节律的水声也仿佛近在耳边。


    “跟紧我。别乱碰任何东西。”我沙哑地叮嘱了一句,然后深吸一口那令人作呕的空气,踏入了防空洞更深的黑暗。


    越往里走,空气越潮湿阴冷,墙壁上的苔藓也越厚,摸上去滑腻恶心。那诡异的水声和低语声越来越清晰,仿佛就在前方不远。露营灯的光线在这里显得微不足道,只能照亮脚下几步的范围,更远处是吞噬一切的浓稠黑暗。


    走了大概几十米,前方出现了一个向下的缓坡。坡道尽头,是一个更加开阔的圆形空间。空间的中央,正是那口“哑井”。


    它不是一个规整的井口,更像是一个地面自然塌陷形成的、直径约两三米的黑洞。井口边缘犬牙交错,布满了湿滑的黑色苔藓和某种粘稠的、类似沥青的残留物。


    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着腐烂、腥臊和某种古老矿物气息的恶臭从井内扑面而来,浓烈得几乎让人窒息。


    而井内的“水”,正如小雅所说,是纯粹的、不反光的黑色。


    像一潭浓稠的、活着的墨汁,在缓缓地、以一种违背物理规律的节律……“呼吸”着?


    水面随着那低沉的水声微微起伏,却看不到任何涟漪扩散,仿佛那黑色本身吞噬了所有的动能。


    更让人头皮发麻的是,那仿佛无数人低语的声音,正是从这潭黑色的“水”深处传来!声音扭曲、重叠,听不清具体内容,却蕴含着一种令人疯狂的怨毒和……饥饿感?


    我站在井口边缘,离那黑色的水面只有一步之遥。


    左臂的灰白死气此刻沸腾到了极点,皮肤下的凸起剧烈蠕动,仿佛随时会裂开!


    那股牵引力强大到让我几乎站立不稳,要一头栽进那漆黑的井水中!


    “十三!”老荣在后面死死拉住我的右臂,脸色惨白,“别……别过去!”


    就在我拼命抵抗那股牵引力,与左臂的死气激烈对抗时——


    井内那黑色的水面,猛地向上凸起了一个巨大的鼓包!


    鼓包破裂!


    一只……完全由那种粘稠黑色物质构成的、巨大的、没有具体形状的“手”,猛地从井水中伸出,带着令人牙酸的粘腻声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着井边的我……抓了过来!


    目标,正是我那被死气侵蚀的左臂!


    这井里的东西,不是想“叫”我过去!


    它是想……把我拉进去?!吞噬掉我左臂的“污染”?还是连我整个人一起?!


    “操!”


    我瞳孔骤缩,想后退,但身体被那股强大的牵引力钉在原地!右手握着的木棍下意识朝着那只黑色巨手砸去!


    木棍接触到黑色物质的瞬间,就像陷入了粘稠的沥青,直接被吞噬了进去,连个泡都没冒!那黑色巨手毫不停滞,继续抓来!


    眼看那只由纯粹黑暗构成的、散发着无尽恶意的“手”就要抓住我的左臂——


    一直死寂的灵台深处,那被焊死的“基点”和破损的“门”,在这外来的、极具威胁的黑暗力量刺激下,像是被投入滚油的冰块,猛地爆发出最后一点残存的本能!


    不是有序的力量,而是濒死前的、混乱的、绝望的……反击!


    一股微弱却极其尖锐的、混合了“碑”的秩序坐标、柳三河的阴冷气息、以及门后诸多“杂音”碎片的混乱能量流,如同垂死野兽的最后一咬,从我灵台猛地冲出,顺着手臂,狠狠撞向了那只抓来的黑色巨手!


    嗤——!!!


    一声极其怪异、仿佛冷水滴入热油的声响!


    那黑色巨手的前端,在与这股混乱能量接触的瞬间,竟然……剧烈地扭曲、波动起来!仿佛两种性质迥异、却同样充满侵蚀性的力量发生了剧烈的冲突!


    黑色物质试图吞噬那股混乱能量,而混乱能量则像跗骨之蛆,反过来侵蚀着黑色物质!两者接触的地方,空间都仿佛在微微扭曲,散发出令人头晕目眩的异常波动!


    抓住这个机会,我猛地向后一挣!老荣也拼命拉着我后退!


    噗通!


    那只黑色巨手似乎因为能量的冲突而失去了准头,或者说暂时被牵制住了,猛地拍在了井口边缘,溅起大片粘稠的黑色液滴,将地面腐蚀出滋滋作响的坑洞!它剧烈地扭动着,像受伤的野兽,缓缓缩回了漆黑的井水中。


    井水恢复了那缓慢的、“呼吸”般的起伏。低语声依旧,却似乎带上了一丝……愤怒?和……不甘?


    我瘫坐在离井口几米远的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浑身都被冷汗浸透。左臂的死气依旧在躁动,但那股强大的牵引力却随着黑色巨手的退回而减弱了不少。


    老荣瘫在我旁边,吓得话都说不出来。


    刚才那一下混乱能量的爆发,几乎抽空了我最后一点底子。灵台内此刻是真的空空如也,连那点本能的反击意识都消散了。身体虚弱得连手指都不想动。


    我看着那口重新恢复“平静”的黑色“哑井”,心底寒意更甚。


    这井里的东西……它认识我身上的“外道”死气?它想要?还是……厌恶?


    刚才那混乱能量的反击,似乎让它吃了点小亏?是因为能量属性太杂?还是……因为它本身的状态也很特殊?


    这口“哑井”,绝对不是普通的污染源或者地底怪物。


    它更像是一个……活着的、有着自己意识和目的的……“地方”?


    一个被囚禁在地底的、古老而邪恶的……“存在”?


    而我们这几个幸存者,不过是偶然闯入它囚笼的……猎物?或者……它脱困的……“钥匙”?


    手机信息引我们来这里,真的是为了寻求“我们”的帮助?还是……为了把这把“钥匙”,送到这个“囚徒”的面前?


    我靠在冰冷潮湿的墙壁上,看着那口散发着不祥气息的“哑井”,感觉自己像掉进了一个比“碑”组织实验室更深的、更绝望的陷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