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有苦难言

作品:《囚姝色

    台下有不少也是读书人,他们率先冷静下来,向四周围的人劝道:“这姑娘说得没错,不是吓唬咱们。还是先把楚县令放了吧,听听尚书大人怎么说。”


    读书人的身份自然是要高一些的,众人听了他们的话,纷纷给元睿一行人让出一条道来。


    金石吝从未感受过如此万众瞩目的时刻,雄赳赳气昂昂地登上了行刑台,发表了一番颇为鼓舞人心的慷慨陈词。


    郑姝瑜刚从行刑台的另一边下来,就被元睿一把拽住,“谁让你跑上去的?知不知道刚刚有多危险!”


    郑姝瑜龇牙一笑,“刚刚太着急了,没顾上这些。不过,殿下和贺统领会保护我的,对吧?”


    贺金甲盯着笑吟吟的她,没说话。


    元睿惊魂未定,伸手狠狠弹了郑姝瑜的额头一下,“下次再这么莽撞,就罚抄经书一百本!”


    不等郑姝瑜辩解,元睿立马冷声吩咐贺金甲,“等人群散去,再把县令放了。稍后在县衙汇合。”


    他把郑姝瑜抱上马,随即就朝县衙去了。


    马上,郑姝瑜叫起屈来,“刚刚若是不拦,楚县令就没命了!殿下怎么还怪我?”


    “我们这么多人,用得着你救?那人若敢轻举妄动,自有弓箭手伺候。”


    郑姝瑜转过脸,“威压虽说能使人暂时屈服,可不会消除人心中的怨愤。若是再遇上极端情况,说不定会酿成更大的冲突。与其如此,倒不如以情动情,让他们心悦诚服。”


    元睿紧绷着脸,抿着唇,一言不发。


    郑姝瑜攥起袖子,轻轻擦拭他的下颚角,“这是打哪儿蹭的?我帮你擦掉。”


    元睿脸色好看了些,“可能是刚刚举你上马的时候,被你衣角上的泥蹭到的。无妨。”


    “你瞧,这招是不是很管用?”郑姝瑜摇了摇沾了泥的袖子,笑嘻嘻道,“刚刚在台上,也是因为我的女子身份,让大家一时放下戒备。若是你们上台,恐怕还没有这样好的效果呢。”


    元睿怔了怔,把脸扭到了一边,含糊道:“牙尖嘴利。”


    很快,众人齐聚了县衙。


    元睿坐在大厅中央,一脸冷峻,“烦请楚县令将刚刚的情况解释清楚。”


    楚辉义朝他深深叩拜,一副视死如归的神情,“下官走投无路,欺骗百姓,罪无可恕,甘受任何刑罚!还请太子殿下施以援手,救救峪县百姓!”


    郑姝瑜劝道:“楚县令,殿下自然会救百姓,可在这之前,也得让他弄清楚峪县的情况。还有刚刚,是怎么一回事?”


    楚辉义在原地匍匐了良久,才艰难开口,“早在六月,峪县第一次发生洪灾时,我便将札子报送到了孟州府,一直没有收到回音。这三个月中,峪县又发生了数次洪灾,才变成眼下残破之状。”


    他隐忍着颤抖的声调,“地里的粮食被洪水尽毁,就连粮仓也被污染。本就所剩无几的存粮,早在上个月就已消耗殆尽。能搬走的富户早就搬走了,剩下的全是走投无路的可怜人。”


    “我只能诓骗乡亲们,粮食每十日才能发放一次,朝廷正在想办法救我们。可就在昨日,不知是谁走漏了风声,让乡亲们知晓了粮仓已空的事实。他们愤怒之下,打算将我绳之以法。”


    金石吝连连摇头不止,“糊涂!身为朝廷命官,怎能诓骗百姓?”


    楚辉义嘶声道:“我若不骗他们,他们如何能活下去?尚书大人难道忘了,二十年前的大昭天灾,各地如炼狱般人吃人的惨象了吗?”


    金石吝无言以对,“这,这……”


    楚辉义一个堂堂七尺男儿,说完后,居然伏在地上哀哭不止,久久无法起身。


    众人想起那段口口相传的悲惨历史,不免都陷入沉默。


    郑姝瑜思索片刻,开口打破沉寂,“据我所知,峪县的作物是一年两熟制。即便夏收的粮食被洪灾尽毁,可十月秋收的粮食,缴纳了赋税之后,应该还有富余才对。怎么会在洪灾刚发生的六月,就所剩无几了呢?”


    楚辉义抹了抹眼泪,“峪县地形以山区为主,种粮本就不易。每年,峪县要向朝廷上交八千石粮食,赋税缴纳完,也就所剩无几了。”


    元睿的目光陡然锋利了起来,“八千石?”


    楚辉义重重点头,“正是。下官曾向州府恳求降低赋税,可州府不允。下官也能理解,因峪县少缴,别的县就要平摊多余的任务,自然无人愿意。”


    元睿周身的气压陡然变得阴沉,隐隐散发着杀意,“金大人,你要不要向孤好好解释一番?”


    金石吝的白胡子直颤,“殿下,早在三年前,为减轻百姓负担,圣上便下令进行税赋改革,您也是知道的。江南富庶之地,由八千石降为了六千石;而北方贫瘠地区,更是从八千石直接砍半,降至四千石!老臣当时将此令签发至各州府,绝无一地疏漏!”


    楚辉义当即否认,“不可能!若是赋税减轻,为何下官不知?”


    金石吝竖起三根手指,信誓旦旦道:“臣以性命发誓,这三年以来,户部均按新标准收缴!殿下若是不信,等回到京都,尽可至户部详参账目!”


    “发誓?金大人莫非当孤是三岁小儿?”元睿冷笑不止,“重利诱惑之下,发誓又有何用?你难道就不会偷天换日?”


    元睿的气场越发森然,金石吝吓得两腿发软,连连喊冤,“殿下!若真是老臣所为,那此次赈灾,老臣自应龟缩不出,何苦要自投罗网?”


    元睿起身,冷声道:“即便不是你所为,可你也免不了失职渎职的失察之罪!一个小小的峪县都如此,这天底下,还不知有多少层层贪腐!你堂堂户部尚书,就是这样管理大昭财政的?”


    贺金甲一把将金石吝按倒在地,只等元睿发落。


    “殿下莫生气,金大人即便有罪,也等回到京都再治也不迟,”郑姝瑜恰如其会地开口,“还是先想想,眼下该怎么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