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Chapter2.我是真的爱你

作品:《我的普通女友

    墨尔本红色的宝马3系GT一路飞驰,溅起坑中的雨水,最终停在省会大学经十路门口的农业银行前。


    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的晋荔,拿着自己和关令的手机,轮番拨打着那串熟悉的号码,始终没人应答。


    电话打不通,信息也不回,却有空换掉和晋荔用了八年的情侣头像。


    荔枝水不加冰:毕群义,我们谈谈。


    荔枝水不加冰:我不会纠缠,我只想见你一面,问个清楚。


    荔枝水不加冰:别逃避问题好吗?


    荔枝水不加冰:我就在学校西门,老地方,你一出来就能看到我。


    ……


    一条又一条的信息发送,如同石沉大海,可晋荔不相信毕群义没看见,她来得一定比汪畅快,除非他根本不在学校。


    她看过毕群义的课表,毕群义是周三周五有课,可汪畅得到的消息完全相反,晋荔也不再相信这份课表。


    信任一旦有了裂痕,所有的事情都会被打上质疑的标签。


    毕群义,你说的话究竟哪句是真,哪句是假呢?


    晋荔犯起轴劲儿,固执地想得到一个回答。她给所有和毕群义有关的人挨个打电话,什么亲朋好友,甚至是他的学生,可无一例外,他们全都拉黑了晋荔。


    记忆里,毕群义并不是一个这么绝情的人。


    他会记得她所有的喜好,那些她随口说说的话他都会放在心里,然后在每年生日的那天帮她实现。


    和毕群义在一起这么长时间,两人的相处模式跟当初热恋期并没有什么不同。


    晋荔的信息,毕群义总是能第一时间回复,电话不用响到第三声就会被接通;他会带着晋荔认识他身边所有的人,让她融入自己的社交圈子;还会主动把自己的一切和盘托出,给她足够多的安全感,让她可以随时随地找到她。


    工作日,两人雷打不动约晚饭,晋荔会下了班就会去学校找毕群义,毕群义会带她吃遍周围所有的美食,最后回到大学食堂蹭教师餐。


    偶尔毕群义上午没事,还会跑来给晋荔做爱心早餐,然后牵着晋荔的手走到公交站,陪着她挤K301,一路护送她去舜泰广场上班。


    周末,两个人会窝在晋荔的出租房里,亲吻拥抱,翻云覆雨,将热爱的痕迹留在家里的每一个角落;或者去CCPARK逛街,再去新世纪影城看电影,熬到夜半时分,两人在空旷的大街上奔跑,跑累了,毕群义就背着晋荔回家。


    就连关令也会偶尔酸她两句,说两人总是黏在一起“齁得慌”,还会吐槽自己的“闺蜜时间”被毕群义挤占了不少。


    阅人无数的关令也看不穿毕群义的伪装,因为晋荔拥有毕群义大部分的空闲时间。这样毫无保留的爱怎么可能复制粘贴?


    晋荔要怎么样才能察觉自己是插足别人情感的第三者呢?


    直到此刻,晋荔依旧恍然。


    爱意和深情都可以伪装,毕群义这样不留余力地欺骗她是为了得到什么呢?


    晋荔想不明白。


    想不明白,就想问个清楚,这是晋荔一贯的行为准则。


    晋荔从小就不聪明,小学时候成绩中游偏下,妈妈说晋荔又蠢又笨根本就不随她。为了让晋荔多背几个单词,妈妈会把晋荔的大腿根处的肉掐出青来,靠疼痛激发晋荔的潜力。


    激发潜力的痕迹现在还留在晋荔的腿上,那淡棕色的印字无时无刻不在提醒她——要足够好,足够努力,不要让妈妈失望。


    为了不让妈妈失望,晋荔就养成了勤学好问的习惯。


    伸手不打笑脸人,晋荔小脸圆乎乎的,笑起来带点可爱,总能缠着别


    人把题目讲给她听,一遍听不懂,就多问几遍,总能听懂。


    就这样一路学,一路问,勤能补拙,还真让晋荔学到了不少知识。高考出分,晋荔能擦边过重本线,所有人都觉得不可思议。


    吊车尾考进211,晋荔继续复制自己高考成功的案例,依旧认真好学,不耻下问,这跟大学里轻松而愉快的氛围格格不入。


    所以不出一个学期的时间,全学校都知道管理学院来了个“三千问”同学。


    大一下学期,学校组织了一场声势浩大的模拟法庭比赛,只是加的学分太少,好多同学都不乐意参加,临到初赛开始前,学院队伍还没凑齐人。学院的老师就想到了“三千问”同学,连忙找来晋荔当替补。


    晋荔对模拟法庭不感兴趣,不过来都来了,她没有放低对自己的要求。


    只是她不过是个凑数的替补,却一直在提出自己的想法和疑问,队友都是蹭学分的,根本没几个认真的,几个队友被问烦了,见她就躲。


    同学如此,老师也对她避恐不及,生怕占用自己的下班时间。抓不到老师,晋荔就在办公室蹲点,总能蹲到一两次。


    那时的毕群义是管理学院大三的学生,成绩优异,早早锁定保研的名额,时常帮老师整理材料,这才在办公室门口“捡”到了等到老师等到睡着的晋荔。


    晋荔的认真劲儿让毕群义动容,他毫无保留地将自己的经验和知道的一切都教给晋荔,不被看好的晋荔竟然拿下了那次模拟法庭的最佳新人奖。


    慢慢地,这份动容和欣赏就变成了喜欢。


    也许是喜欢也有期限,也分长短厚薄,现在期限到了,毕群义的爱说消失就可以消失,但晋荔做不到。


    晋荔永远记得那个为了给她准备备考宝典熬了三四个大夜,为她写了密密麻麻的30张A4纸的复习内容的毕群义;那个知道她不爱带伞,总会在下雨时撑伞接她的毕群义;那个帮她挨过妈妈打的毕群义……


    “关令,事情怎么就变成这个样子了?我们不是下个月要结婚吗?我婚纱的定金都付了,我们不是还一起看了家具,前天还睡在一起呢,怎么现在就跟陌生人一样了呢?我不懂。”


    谁敢相信一辆正常行驶的列车突然出轨,前面就是断崖,完全不给人喘息的机会。


    打击太沉重,情绪总是反复,晋荔说着,眼泪不自觉地流下来。


    关令轻叹一声,拿出纸巾,给晋荔擦眼泪:“荔荔,人和人的关系不是突然就变坏的,也许从一开始,他就只是玩玩而已,你别太伤心了。”


    “其实,我都知道的,没人会愿意娶我这么一个什么都没有的人当老婆的。结婚是我和毕群义提的,我只是觉得我的人生到了该发生这件事的年纪,我需要有个属于自己的家了,我都没有想到很长远的以后,我只想过好当下的日子。”


    要是别人说这些话,关令会觉得这人绝对是在强行挽尊,可晋荔是个撒谎都会脸红的小姑娘,她说这些话,绝对出自真心。


    “那你到底在难过什么?”关令问道。


    “就是觉得他在逃避问题,他跟那些烂人没什么区别,可那么好的一个人,怎么就烂了呢?”


    对于婚姻,晋荔是需要的,但她不会强迫别人和她进入一段婚姻,爱情是个你情我愿的事情,但婚姻有太多利益牵扯。


    若非要把婚姻比作一场组队通关的考试,晋荔的基础分太差,换作她是别人,她也不会选择自己当伴侣,所以她并没有奢求什么地久天长。


    可她不希望她曾经喜欢的人是个烂人。


    讲真的,晋荔很多时候的关注点和大部分人不同,但关令又能理解她。就算去掉男朋友的身份,毕群义也曾是晋荔的拯救者,她对毕群义的情感,远不止喜欢那么简单。


    “不是还有我吗?”关令抱住晋荔,像是抱住一只胖胖的蓝猫,“我不会烂掉的,我永远是你认识的,你喜欢的那个关令。”


    滋——


    晋荔听到血肉疯长的声音,她那千疮百孔的心正在缓慢地愈合。


    晋荔在关令肩头蹭了蹭眼泪,轻声道:“那就好。”


    “走!姐带你浪去!”


    *


    关令是个吃喝玩乐的高手,全济南哪里好吃哪里好玩她全都知道,这么多年,关令还能找到一些有新鲜感的地方,一有空了就带晋荔到处玩。


    晋荔总会说:“哇,这么好看的地方,你怎么找到的?这家店真的好好吃!”


    她是一个不会扫兴的人,看似迟钝,其实会把每个人的情绪都照顾到位,同样地,她也从不拖泥带水,她说能放下毕群义,那就肯定能放下,只是需要一些时间。


    可是她们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


    关令刚刚收到汪畅父亲发的请帖图片,跟之前晋荔找自己帮忙选择的请帖款式很像,只不过是把荔枝图案的底纹去掉了,新娘的名字也换成了汪畅,婚礼日期是下周一。


    济南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晋荔自然也从其他人那里看到了这张请帖,哭红的眼睛还有些发酸,但她没有再哭。


    事情已然这样,慢慢解决就好,哭不能改变任何事情,只要妈妈不知道这件事,晋荔就有把握解决好这件事。


    不然——


    晋荔不敢想象。


    “算了,今天我就大出血一下。”关令揽住晋荔的肩膀,“今晚消费,关大美女买单,我给你找上十几二十几个男人,我就不信没有比毕群义好的。”


    时间尚早,奥斯卡刚营业没多久,几个销售站在门口,无聊地谈起前任。酒吧里面还在放慢摇曲预热,舞池里空空荡荡,只有散台零星坐着几个学生模样的客人。


    销售经理眼尖,一眼认出关令,忙将关令带到一号卡座。


    “小关总,今天怎么消费?”


    关令指着晋荔说:“十个一组的帅哥,先来五组,让我姐妹挑挑。”


    晋荔现在跟早上出门的穿着没什么变化。素面朝天,灰头土脸,哭过之后更显憔悴,怎么看都不是能在这里消费的模样,但她不能辜负关令的一番好意。


    于是晋荔弯弯眉眼,学着关令霸气的样子,甩下一句:“你尽管上,钱不会少。”


    “这就对了。”关令满意地拍拍晋荔的肩膀。


    两人落座,关令简单点了两套酒水和几种小吃,清一色一米八以上的帅哥就已经到了十几个了。


    关令给自己挑了几个顺眼的,又问晋荔:“喜欢哪个?”


    晋荔没扭捏,选了两个长得白净的男生。


    “原来你喜欢这种感觉的——这种叫什么来着,那个新词,病娇少年,对病娇少年!”


    “差不多。”晋荔笑笑。


    最后两人留了七个男生作陪,场子里干服务的男生都有眼力见,看得出晋荔不开心,都变着法子哄晋荔开心。


    晋荔没少跟着关令出来玩,多少能喝点酒,夜店里常玩的小游戏她也多少懂点,但她之前都躲在角落里给大家看包,这次却变成了主角。


    场子越来越热闹,俊男靓女穿着各色衣服在舞池里摇晃,音乐嘈杂,环绕着酒杯相撞的清脆响声、欢呼和尖叫声,还有似有若无的呻吟声。


    晋荔一直不习惯这样酒气熏天的场景,但她却在此刻读懂了人们的放浪形骸。


    现实残酷,所以允许人们装疯卖傻,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麻痹地活着。


    已经很久没怎么喝酒的晋荔试着用酒水送服难言的生活,原来酒精真的可以麻醉神经,她从又苦又涩的酒里竟然品出了丝丝甜味。


    哦,不是酒,是某个男人的唇。


    晋荔没戴眼镜,灯光又昏暗,她根本不记得自己亲了谁,她晃晃脑袋,让自己稍微清醒一些。


    再抬眼,关令又跟之前一样突然消失不见,多数去找一个安静的地方和自己的猎物调情去了,而那些帅哥也四散而去,只留了一个看起来比较壮实的寸头帅哥。


    晋荔哑然失笑,自己喝多了还是找了个和毕群义身量差不多的男人,又或者说,本能会驱使晋荔在陌生的环境里寻找熟悉的气息。


    只是酒意散了,晋荔瞬间清醒,她该回家睡觉了。


    晋荔起身,弯腰拿起自己的外套和帆布包,下一秒却被一股蛮力拽倒在沙发上。


    那个寸头男


    人俯身问道:“去哪儿?”


    浓烈的酒气扑面而来,晋荔轻蹙眉头,还是很有礼貌地回答:“时间到了,该回家了,下次见。”


    “谁让你走了?”


    男人攥着晋荔的手腕,晋荔挣脱不开,男人的唇就要落在晋荔的嘴上,她强忍着恶心的感觉,用力侧过头,黏腻的触感最终只落在了晋荔的脸上。


    “你躲什么?嫌弃我?”男人明显生气了,晋荔奋力挣扎,好不容易滑下沙发,趁着男人重心不稳,翻身逃走了。


    可那男人怎么可能放过晋荔——


    “你长成这样,老子愿意睡你你就知足吧,还跑?”


    男人猛地起身,两人的距离瞬间拉近,熟悉的感觉笼罩着晋荔,她的腿像是灌了铅一样沉重,越来越黑的空间,晋荔觉得自己呼吸都变得困难。


    男人的声音还在逼近:“跑啊,怎么不跑了?”


    一模一样的话语,和晋荔记忆深处的声音重合在一起,越来越清晰,越来越近,晋荔只有一个念头——“跑!”


    可心里响起另一个声音:“荔荔别跑,他打一会儿就不打了,你要是跑了再被抓回来,会被打死的。”


    对,会被打死的,不能跑。


    他打人不疼的,对,不疼,荔荔不疼……


    晋荔心神恍惚,膝盖倏地一软。


    此时的奥斯卡酒吧厕所门口,毕群义紧抿嘴唇,手里的烟一直燃着,却没有抽,刘源上完厕所,接过毕群义手里的烟抽了起来。


    刘源吐槽道:“大哥,你都这样愁眉苦脸一晚上了,这么不乐意结婚就别结啊,搁这里苦大仇深给谁看呢?”


    毕群义半晌突出四个字:“不是不想。”


    “那就是不想跟汪嫂子结婚?想跟晋嫂子结?”刘源无语凝噎,“你真要这么想,还让我们所有人拉黑晋嫂子?真狠的心啊你,那汪嫂子都闹到晋嫂子公司了,你也不管,你这算哪门子地想跟人家结婚。”


    “因为晋荔值得更好的。”毕群义自顾自地往前走,“我不想耽误她第九年。”


    刘源连忙跟上,却被卡座那边的声响吸引,他定睛一看,那个背对他的女生有些眼熟。


    “晋嫂子?”刘源惊讶道。


    毕群义闻声看去,还真是晋荔。


    几乎是发自本能地奔跑,毕群义在那男人拳头落下去的瞬间,挡在了晋荔身前。


    熟悉的雪松香气灌进晋荔的鼻腔,那声忍痛发出的闷哼贯穿了三千天的记忆,晋荔知道,是毕群义来了。


    好巧不巧,又是如此狼狈的情况下,毕群义又一次救她于火海。


    只是之前,他们是师兄妹,是情侣,是至亲,现在,他们是不正当关系的双方,是逃避着准备此生不见的对象。


    “你不该来,你应该一狠心到底的。”晋荔瓮声瓮气地说。


    “我知道。”毕群义苦笑,“可是人怎么能对抗地过本能,荔荔,他没把你怎么样吧?”


    晋荔如实说:“没有,我躲开了。”


    毕群义摸摸晋荔乱七八糟的头发,笑着说:“有进步。”


    而后毕群义转身给了寸头男一拳,再带着晋荔高调离场,还不忘接过晋荔的包背在身上,顺手给晋荔披上外套。


    就像之前那样。


    事情发展得太快,刘源脑子没跟上,愣在原地目瞪口呆,直到毕群义带着晋荔往自己这边走,刘源才赶忙迎上去,硬着头皮喊了一声:“嫂子。”


    “哦,是小源。”


    打完招呼,晋荔才反应过来,今时不同往日,连忙和毕群义拉开距离,把包拿回来,还叮嘱刘源:“别瞎叫了,我和你大哥,没关系了。”


    毕群义心头堵了一块石头,连叫一声爱人的名字,都如此艰难:“荔荔……”


    晋荔深吸一口气:“毕群义,你有逃避的权力,我不纠缠,我们爱过一场,后来走散了,我不怪任何人,但这一次,我不需要答案了。今天,就当我没见过你。”


    说完,晋荔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