烧烤摊上，又上了几个大排档的炒菜和米饭，都是年轻人，吃的多。沈云在了冷藏柜子拿了一瓶水后，走向江边。新城只有这一个江，看着不大，但算是一个风景秀丽的地方了，黑夜中的五月九日号月亮，介于月牙和团圆之间，被江边柳树点缀几分绿色。


    “有心事？”


    周队咬了烟，一口雾气吐出，模糊了一旁视线。


    沈云看着静静江面，倒影月亮轻轻波动，暗下的眼眸在发丝阻挡下看不清思绪。


    无言。


    周队快成她肚子里蛔虫了，主动着：“八宝山的事情，我和小朱前几天二次调查了。20年八宝山殡葬馆还处于刚发展阶段，相关程序不正规，不能提供准确的关于在沈彬提供的线索中，武东兴录音中所提及的不明处理尸体。”


    “而且20年那场车祸后，层峰受到重创，当时趁火打劫的人很多。想要趁着层峰武锋死去，坐上新城建筑领头位置的企业，也不只是石秀建筑一家。而且这些建筑公司起家，往后去查，刨根问底，可就往复杂上说了。”


    沈云消化着：“你的意思是，武东兴当时让李子奇处理的尸体，可能是生意上的仇人？”


    周队点头，将手机打开新闻递去：“欢迎收看本期新城新闻，据悉，新城两大建筑企业前几日因为老城区华宇小区拆迁项目附加条款，两家子公司的归属问题，进行了二次开庭。最终审判结果为，两家子公司归属原公司层峰建筑。”


    这是工地尸体被发现当天晚上，小朱给的那次会议内容。


    “武东兴这完全是过河拆桥，拆迁项目拿到了，本来答应的两个子公司，也不给了，生生打官司要回来了。所以我在猜测，武东兴20年让李子奇处理的尸体，涉及生意利益。毕竟他是一个睚眦必报，只看钱的人。”


    这一点无可否认，若是层峰被武东兴这样轻情重利的人接手，早就在20年被石秀建筑吞入腹中。


    周队读出一旁人的思绪，点明：“可以查，但咱们现在要一个能查下去的切入口。”


    五年前案子，沈云双手插入上衣口袋，初春晚上冷风吹着有点冻手。


    手机震动，沈云滑开。


    武灏灏：“沈警官，我能站起来了。”


    “武灏灏能站起来了？”沈云读着消息，周队惊喜看着手机消息：“好，真好。我就知道，那丫头可以的，之前问过几嘴木医生，她着半瘫能治就是武东兴软禁的。这一次，新账旧账，一起算吧。”


    商学院，国际班，武灏灏虽然能站起来了，但还不能长时间站立，走路，坐着。家里司机在学校门口等着，她才安心坐在大学课堂上。按照道理来说，国内大学早就学不到任何实际性的经营公司知识了。


    但学历二字，世俗需要的很。


    生意场上，一切都是被吹嘘起来。嘴上的“都是好朋友，这是我的亲哥哥，这是我亲姐姐，事情肯定给你办的妥妥！”话一定要说的漂亮，官话，场面话。话题也是一个切入角度，眼前学历就提供来一个天然话题。


    商学院的国际班学费昂贵，却流程相对简单，学分够就可以毕业。武灏灏听着身旁同学的杂乱说话声音，上课还没有开始，吵的很。打开电脑，商学院的管理课，更是一堆概念，无聊是一方面，她小时候基本上都看过原著，又是另一个方面。


    相比死记，了解背后海量真实案例，更重要。


    “哎，你听说了吗？咱们这《管理学原理》是唐教授，退休返聘的，德高望重，厉害的很，听说他手底下带出来的博后，都去清北当研导。”一女同学说着，另外一男生附和着：“唐教授来了。”


    唐教授？


    武灏灏坐在前排正数第三排的位置，只见着门口，一个白发混着条条黑发的老教授进入。


    几分熟悉，但可能是她多心了。


    “老师好！”


    很是整齐的声音，台上，唐教授和蔼着：“新面孔啊，好孩子们。”


    “我相信大家选择学管理，选择咱们商学院，都是有自己追求的。”


    “昨天让大家预习的管理学内容，问题有答案了吗？”


    管理学之父是谁？这样的问题，就算是门外汉，都知道吧，武灏灏盯着唐教授脸上的皱纹，发呆。


    很快，不到三秒，身后有女同学站起来：“管理学之父是，弗雷德里克温斯洛泰勒，FrederickWinslowTaylor。”


    “生于1856年，死于1915年，美国著名管理学家，经济学家，被后世称为科学管理之父，其代表作为《科学管理原理》。”


    唐教授手中的红木浅色拐杖，手心用力往下按了按，点头：“很好。”


    “这就是咱们这堂课的主要参考书籍，但我并不是按照课本来讲，我需要你们阅读所有这本书中涉及的原著。同学们，浅显了解表层概念，这对于你们来说，只是囫囵吞枣。”


    “孩子们，你们是要去真正进入社会的，不论是出去创业，还是求一个好工资，或者是继续专研管理。你们需要的是进到脑子的东西，不是应付的毕业证，更不是PPT讲一遍。”


    武灏灏思绪被唐教授这段话拉回，她开始松动了，关于大学中，学不到东西这判断是否正确。


    “唐教授说得好！”最后排的男同学直抒胸臆着。


    台上人浅浅微笑后，严肃起来：“但现在，我需要看同学们基础怎么样？”


    “基于上一个问题，关于泰勒在制定差别工资率，具体是如何管理工人的。”


    “哪位同学能说说啊？”


    沉默。


    混着两百人的大课堂，像是没有任何一个人般。


    只能听见呼吸声和小声嘀咕声音。


    “没关系啊，知道多少说多少，勇敢点，都十八九的大小伙子，大闺女了。”唐教授在反思自己，是不是问的太细了，给自己找补着。


    武灏灏起身：“整体来说，是按照工人是否完成定额而采用不同的工资率。”


    “具体是，如果工人能够保质保量地完成定额，就按高的工资率付酬，以资鼓励。如果工人的生产没有达到定额就将全部工作量按低的工资率付给，并给以警告，如不改进，就要被解雇。”


    “在现实生产中，某项工作定额是10件，每件完成给0.1元。在生产实施期间，规定该项工作完成定额工资率为125%，未完成定额率为80%。那么，如果完成定额，就可得工资为10×0.1×125%=1.25元。”


    “如未完成定额，就算是完成了9件，也只能得工资为9×0.1×80%=0.72元。”


    唐教授是愣住的，盯着武灏灏的眼睛出神。


    “老师，她不对吗？”前排，有同学问着。


    唐教授才反应过来，点头：“对，对，说的很好。这些同学很棒啊，之前看过泰勒的书吗？”


    武灏灏点头：“看过小时候。”


    小时候，这三个字普普通通，到了唐教授严重，爱意从老年淡淡发棕色的瞳孔中溢出。


    “你叫什么名字？”


    下一秒，他的得到了心中期盼的答案。


    “武灏灏。”


    两个小时的课结束，第一节课，难理解的内容不多，问问题的很少，很快同学们都散去。武灏灏对自己刚站起来初期，很是小心，来教室很早，第一个。现在离开教室，拿到电脑包之后，最后一个走。


    尽量不给任何人添麻烦。


    “灏灏？”


    身后，台上的唐教授在叫着她的名字，武灏灏放下电脑包，转身。


    对面，唐教授眼中居然混沌湿润。


    “唐教授，你什么事？”


    “武锋是你父亲吗？”


    “是。”


    校园下午第一节大课过后，下午两点零三分，阳光正是炙热的时候。但商学院的降暑做的很好，承包这个商学院公园建筑施工的，就是层峰，承德避暑山庄的建筑风格，湖中冷气被树荫环抱住。


    让踏在硬化路上的两人心不燥，步不急。


    “灏灏啊，真是长大了，但眼睛没有变。和小时候一样聪明伶俐小眼睛。”唐教授看着一旁搀扶着他的闺女，看着欣喜的很。


    “方才在讲台上，第一眼，我就看着，你瞅着熟悉。没有想到，你还真是那武锋的小闺女。女大十八变，现在真是出落的亭亭玉立。想当年，我和你父亲因为这商学院的公园建筑项目，和你父亲结识。”


    “然后啊，慢慢就联系多了。你小时候就聪明，哈哈哈，我和你父亲当时还开玩笑，说着等你长大了，就让你跟着我读研。日子过得可真是快，没有想到，你还真的我这了，这就叫做有缘千里来相会！”


    武灏灏这是20年之后，第一次感受到，和长辈一起散步，喉咙酸涩的很。


    微笑着，无言。


    “我小时候还抱过你呢，还记得吗？”唐教授皱纹铺满的老手，点着她的手。


    武灏灏摇头：“没有印象了。”


    “哈哈哈，那个时候，你还抓我头发呢。时间过得可真快。”唐教授笑着，回想着年轻的时候事情，突然脸色大变，看着一旁的女孩：“不对啊，20年车祸，你不是已经——”后面的话，被他生生咽下去。


    武灏灏暗了暗眼眸，开口：“唐教授，关于我父亲，你还知道哪些事情吗？”


    “尤其是，关于，我哥武东兴的。”


    唐教授缓缓转过去的头，一双皱纹充斥蛋白流失的手，紧紧握住女孩的小手。


    皱眉道：“东兴这孩子，你父亲当时想把他送走着，事情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