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启富抬头——


    当然是钱。


    却不仅仅是钱。


    十一月份尾巴，备孕宣布失败，催卵针时效过去，一切都是泡影。陈启富本想着今年过年回老家的，现在左慧贤的肚子不争气，他就算是回到了家，也是抬不起头的。低气压，晚饭过后，在床上连手机都不看，盯着天花板发呆。


    “今儿晚上吃的少啊，咋不爱吃啊？”


    左慧贤终于摆脱了打催卵针的生活，生活终于好起来，也不用天天往医院跑了。手机和外裤是一样的，都是不能上床的，不然她这白洗的床单。手机在床头的位置，左慧贤拿了起来，很快，变脸。


    “离婚！”


    “陈启富，我这为了你生那个该死的儿子！打催卵针，你瞅瞅我这肚子，你真不是人啊！”


    “这微信上那个小护士，你出轨了！还有那个按摩店的！你还聊两个，这日子没有办法过了！”


    又来了，陈启富起身，想要将手机夺过来，却被左慧贤死命攥着。一用力之后，左慧贤头正正撞入床头柜上，鲜血照着床头柜的角往下流着。陈启富终于将手机拿了回来，却没有看见，左慧贤的头。


    “离婚。”


    “离婚就离婚，不过了，连儿子都生不出来，当初就不应该娶你。”


    陈启富长期得不到答复后，转身，看着左慧贤头上全是鲜血，将抽屉拉开，断断续续说着：“陈启富，我真是看错你了，你就是个畜生！我嫁给你们老陈家，真是倒了八百辈子的血霉了！”


    “我告诉你——这是离婚协议书，我早找好律师了，两个孩子，还有家里的钱，都是我的。拆迁款，你甭想要了，你出轨，你是婚姻里的过错方，房车都是我——”不等说完，储物间的绳索，已经勒住了她的脖颈。


    婚姻就是坟墓，这是真理。


    “额——额——放手——放”最后一丝挣扎后，陈启富缓缓放手。他本不想如此的，这是她逼他的，与她无关。走到如此绝情的这一步，也她先迈出的，这更是与他无关了。离婚协议书，撕碎扬起撒入天上。


    女人可以选择，但拆迁款，很重要，独一无二。


    方才去储物间，虚言的主卧门，门外，正正是两个孩提的眼睛。孩提的眼睛是纯白的，但很多时候，又不是的。就比如，被绳索勒住的喉咙，眼球会变成红色，最后会凸出来，有几分恶心呢。


    但陈启富忍了。


    两个女儿，他并不想要，累赘的很。


    不论是再婚，还是目睹了真相，死人的嘴才严。


    凌晨三点十五分，这样的时间，加班的打工人再晚，也不会超过三点。熬夜的人群会，但大多数在半夜三点梳头发的鬼故事后，只会在被窝里，玩手机。所以呢，只有他站在空无一人的，已经被蓝色建筑彩钢板隔绝的即将开工工地里。


    掩埋尸体。


    很冷，陈启富穿着鞋套，这是大女儿在一次去北京参加博物馆的时候，买的。那次去北京，春游费用，直接用掉了他的一个月工资，还在北京住了一晚上。铁锹用力后，将三人掩埋最深处。


    不是想要拆迁款吗？


    那就葬在这里。


    最后一铲子后，陈启富总是觉得，在某一个蓝色彩钢板的缝隙中，一双眼睛，正在看着他。转身，快速转身，两次都没有发现任何其他状况。就再他准备收起铲子之后，突然，打开的手机的手电筒。


    照向后面。


    没有任何人。


    也没有任何眼睛。


    陈启富收拾东西，要离开的时候，突然，一个石头落地的声音，很是响脆。这是层峰建筑最新中标的老城区拆迁项目，层峰可是新城建筑行业，只手遮天的存在了，却目前只是在彩钢板上用石头固定。


    这件事情，他还和老高吐槽过。


    所以，他能确定，外面就是有人。


    但要保持冷静，就像是在处理狗狗一样，但他家里没有狗，只是处理了，一些累赘。走上主道之后，果然，一个晃晃悠悠的身影，进入他的视线。目前，陈启富有点害怕了，因为那人看着很高，并且像是飘着走的。


    是鬼吗？


    陈启富壮大了胆子，走到大概三米的距离，果然，这是人。松了一口气后，却发现，这人熟悉，就是之前在吃老兵烧烤的时候，那个公共卫生间蹭他的猥琐老头。陈启富回到家，意识到自己这次，可能还要继续杀人。


    对面很快给了他反馈：“处理尸体帮我，不要被警察发现。”看到这句话的时候，陈启富是懵的。但反转过去的时候，看见了尸体位置：华宇小区，一单元，701。这就疑问这，老头和他对面住着。


    所以老头可能不仅仅是看见了他埋尸。


    大概能推理出来，老头在那次烧烤之后，就跟踪他。在对面老头的视角中，才发现，他就是老头的对门，所以开启了长期的跟踪，这才无意间发现了，他杀害并且掩埋妻子和女儿的真相。陈启富盘算着。


    并且以此来要挟他，帮老头把不明的尸体，处理掉。


    张永强处理的尸体中，能看出，老头曾经对不明尸体实施过性侵。老头这短短一句话的意思，蕴含太多。如果日后警察发现了不明是老头杀的，那老头一定会供出，妻子和两个女儿都是他富杀的。


    所以为了就算是事后尸体都被发现，他割掉了四个尸体的所有生殖器。


    陈启富从此和猥琐老头的命运捆绑在一起。


    “你的意思是，我在初期接触你？你同时也在判断我和那张永强的关系？”沈彬终于明白。事情的真相在大白之后，他开始对之前处处刻意接触陈启富的行为，感到细思极恐。倘若他再进一步，很可能，就会成为被杀的第四人。


    陈启富摇头：“我并不知道人是谁杀的，我也在猜。”


    “但现在我知道了。”


    一场大火，或许是救了沈彬。陈启富太过猜忌的性格，一直在逼问沈彬那天关于出租房里暖气管道缝隙的眼睛。沈彬只是觉得可怕，如果没有仓库的一场大火，那凶器，绳索，可能勒在他的脖颈。


    晚上八点三十九分，一大排档，白天断断续续下过点雨，这个清爽的天气，正是适合吃烧烤。一大桌子的烧烤，小苏又从隔壁炸串店，买了很多炸串，光是一样当然不够了，要吃就吃个痛快。


    啤酒对瓶吹：“干杯！”这里唯一的外人就是沈彬了，当然了，严格来说，他也不是外人，是沈云的亲弟弟。所以酒局氛围很好，话题都是开心的，工地尸体的案子，悬着有五个月时间了。


    对于死者有四人这样的死者数量案子，五个月破案，算是厉害了。


    “师傅！干杯嘛！案子都破了，笑一笑？”小苏主动着，和沈云干杯。沈云不言，视线看向对面的沈彬，这次沈彬理了大功，但从一个姐姐的角度出发。沈云宁愿亲自去找线索，就算是花费再长时间，也不愿意弟弟，次次将自己陷入危险之中。


    沈彬动了姐姐的眼神，将口中的话题停下，和姐姐碰杯：“姐，吃肉，你最喜欢吃的掌中宝。”


    不敢邀功，更不敢和姐姐聊案子，美食总是没错的，沈彬给姐姐递去烧烤。


    “以——”沈云刚开口，蹦出来的第一个字，沈彬主动：“以后我绝对不瞎胡闹了，我都知道了，我保证！姐真的我发誓！”沈彬和小时候几乎没有变，勇敢，并且心细。沈云恍惚，对面似乎是一个三岁毛头小子，跟她承诺似的。


    “师傅！干嘛说我彬哥，我就觉得彬哥很厉害啊！”小苏主动着，走到沈彬身后，“来来来，彬哥我敬你！你厉害啊，我其实呢，上大学也想要做刑侦特警！但我家里非说法医好，不成天打打杀杀的，危险。”


    沈彬干杯后，互捧起来：“法医更厉害真的，而且我很敬佩学医的！多苦！”


    “而且，我姐不也是法医。我和你说啊，我姐可是我从小到大的榜样，真的，我姐当时大学的时候，练武，那个擒拿坏人，可帅了——”两人年纪差不多，自然聊得来，烧烤没有吃多少，竟是喝酒，相互吹牛了。


    两人省下来的烧烤，全进小朱和北宣肚子里了，小朱一口羊肉串咬下来：“你可是不知道，我为了找那个三个，假扮左慧贤和两个闺女的，我和图侦两个同事眼睛都瞎了。成天凌晨才下班，我都觉得自己近视了。”


    “呜呜呜——文职好可怜啊。”


    北宣摇头，一口啤酒后，吐苦水：“我呢，那一整个床头柜啊，我都要化验，而且咱们二队老化验老师还先退休了。我这一个新兵蛋子，你可是不知道，我每次拿出手的痕迹报告，我都要做很多次。”


    “就是怕不准，再被周队骂——”


    小朱猛点头：“哈哈哈——小苏刚来，也被周队骂。”


    “怎么说话呢！什么叫做我被周队骂！那是之前了！”小苏不服气着，看向前面沈云：“再说了，我有师傅！你们有吗？我现在都跟着师傅很长时间了，拜托，我早就不是曾经那个小苏了好嘛！”


    小朱摇头：“甭往自己脸上贴金了！那是沈法医厉害，这次工地尸体案子，你贡献什么线索了，我听听？”


    沈彬又叫了服务员加菜，小声嘟囔着：“我姐从小就要强，我都比不过，你很好了已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