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


    上午七点十分，沈彬早早来到销售办公室，他早已经不需要挣钱。武东兴给的钱，银行贷款的事情，被还上之后，手机终于安静下来。对于灏灏，他反复翻看着昨天晚上的聊天记录，微笑着。


    “老陈，今儿又晚了啊！”


    “赶紧的吧，打卡！要不然你这个月全勤又没有了，这一天天的，也不知道你在忙什么，这几个月的全勤，你是一个都不拿啊——”高文景已经打卡完，等着到点出车，在副驾驶上刷着手机。


    陈启富顶着两个眼袋，黑眼圈，打卡五次后，刚要离开。


    “哎！陈哥，这么巧！”


    “我这是来的早，忘记打卡了。”


    沈彬拿着员工证，打卡后，给自己找补着。对面，陈启富国却开始思绪昨天的事情，上前将沈彬怼在墙壁之上。双眼不容任何的逃避，常年开货车，手上力气可不是盖的，浑身上下更都是腱子肉。


    “陈哥？您这是？”


    “你昨天晚上在哪里？”陈启富反问回去。


    沈彬垂下眼睫毛，逃避对视，却掩饰不住的紧张。手中员工卡握紧。


    “干啥呢，老陈，欺负小同志，这可不行啊。”高文景拿着昨天的大保温水杯进来，打卡时间是在上午八点上班。但货车司机在出车之前，需要做一个货车清理，大概在半小时左右，现在都被剩下来，做休息时间了。


    沈彬挣脱开，“那个，我昨天晚上，本来是想请陈哥你吃饭的。”


    “但你没有去嘛，所以昨天晚上，我都和高哥喝酒。”


    沈彬使着眼色：“高哥，是吧？”


    “对啊。”高文景打开水壶，刚打完的热水，到了一口出去，在水泥地面上，冒着热气。继续着：“就是前天晚上，哎，老陈，我和你说啊，咱外面那个韩国烤肉。味道还真不错，还有那洋人的酒，有点劲儿啊。”


    “昨晚上，都给我喝断片了。”


    有高文景从中周旋着，陈启富缩了缩手，揪着沈彬的手，缓缓松开。眼神却不撒开，昨天晚上那合租房里，没有处理好的砖头和水泥，被电钻钻过的建筑碎渣。将他的视线模糊着，明晃晃是一双眼睛。


    却，无法确定，具体是谁。


    暖气管的缝隙，与建筑碎屑的交织，让他心理发毛起来。


    “老高说的，是真的？”他还在猜忌，心里装着事，人就容易疑神疑鬼。


    沈彬往旁边一退，翻出手机昨天晚上的付款账单，点头：“真的，陈哥，我还能骗您吗？”点开相册，都是他昨天晚上拍的照片，油吱吱的烤肉，配着生菜，将白色瓷盘点缀春天气息。


    “这呢，都是昨天晚上照片。要不，今儿晚上陈哥咱去吃，把昨天的缺儿补上？”


    高文景将货车热了起来，招呼着人：“出车了！老陈哎！走了！”


    陈启富最后一眼看向沈彬，没有回复他的话。


    几分打量眼神后，转身离去。


    007号便利店，距离新城大学最近的便利店，依托大学生的消费群体，这里每次进货都很多。陈启富一路上都心不在焉的，对昨天晚上那暖气管道的眼睛，他能明确，有些事情，他要做出改变了。


    “今儿晚了啊，这都快中午了，咋路上堵车吗？”


    “倒也是，五一假期复工，上班的多，这车多人多的。”老板娘看着熟悉的货车进入视线，熟练将便利店的门帘子掀开，挂在门上。又将门的自动关闭，强制定位了，脱了外套，撸起袖子往前迎着。


    陈启富点了点头，没有说什么具体内容。


    拿着前面的货运单后，走向车屁股的货物，机械式开始盘货。


    “咋？今儿咋这蔫巴儿？”


    “你还做钉子户呢？够沉得住气啊，这年头，自建房的钉子户，可是有点本钱跟大老板横。像是咱住老小区，咱有啥啊，当官儿的说拆迁，咱就得拆！”老板娘见对面不说话，自言自语起来。


    东一锤子，西一棒子的，说话没有个把门儿的，伤人话顺嘴就秃噜出去了。


    陈启富狠狠将一箱子方便面往地上一摔，“啪——”一声后，老板娘侧着眼睛，看了看，闭上了嘴巴。方便面十箱子，饮料各种一共五十箱，各种小零食一共一百零八箱子，还有关东煮的材料，一箱半。


    最后核对完之后，陈启富又将两箱子的过期面包送回货物集散中心，返回厂家处理。


    集散中心的配货间，上午陈启富全部踩到底的油门，将下午的一趟货，生生上午送完了。找了一个安静的地方，点了一颗硬烟，才上方才过期拿回来的面包。仓库很大，并且有空调，凉快的很。


    和上午开货车那裤擦子胶粘，车里闷得一脑门汗，可是不同了。


    心情稍稍好起来，拽了一个面包出来，肉松芒果酱多多的夹层面包。


    名字不错，说到底，这过期退回去的，有什么用呢。不还是换了一个生产日期，继续往回送，卖给身强体壮的大学生。反正吃不死，大家也都默认了，能吃。


    咬了一口，如期，味道不错。就是有点甜，齁甜了吃到后面，闷了仓库一大口饮料。茉莉花茶的，味道不错很是清新。这是仓库的监控死角，工作时间长了，恨不得大家都默认了，能吃点喝点公家的，算是工资外福利了。


    拿出手机，翻了翻通讯录。


    “家具厂的吗？”


    “对！陈先生，之前和您回电过，这边需要您做一个客户调查。这是关于您前不久，使用的白色家具，老客户做调查问卷，有机会抽奖，您看，我现在发您，您方便吗？”对面客服，喧宾夺主，倒是先吩咐他事情做了。


    “我之前那个家具呢，老家具，你们咋处理了？”陈启富吃了最后一口面包，咬着面包的力度，堪比咬骨头。


    对面客服顿了顿，语气委婉着：“陈先生，这边显示，是您的一个弟弟，您家属自行处理了一部分。剩下的是被我们做二手家具回收了，单据我们这边还在呢？您是什么东西落在家具里了吗？”


    “那这样，我给您发一个电子版的二手家具回收项目吧。”


    微信上，很快家具厂将二手家具的电子版发了过来。陈启富放大后，三个房间的床头柜，一个主卧，一个俩闺女的房间，一个准备给儿子房间的。再三确定后，陈启富问着：“我不是三个床头柜吗？”


    “你们就拿走两个？”


    客服快速查找着，回复：“陈先生，您看电子收据的备注一栏，听当时给您送家具的工人说，是您的家属，将主卧的床头柜留下了，说留个念想。”


    “陈先生？您还在吗？”


    良久，客服又开始：“那陈先生，老客户的调差问卷，您——”


    沈彬？


    陈启富挂了电话，就往外走，仓库门被锁上了。“一个个的，我还在这里呢！妈的！都瞎了！”陈启富敲门着，从里面出去需要员工卡，但陈启富把员工卡放在蓝色工服口袋里了，工服被放在外面货车副驾驶了。


    进来时按着解锁开关进来的，陈启富突然闻到了很大的燃烧味道，一转头。自己方才抽烟的烟头，正正被点燃了他方才坐着的卫生纸区域，都是被纸箱子包裹的货物，很快仓库的高架子被点燃。


    “快来人啊！”


    “着火了！”


    “着火了！”


    陈启富尝试往外求救着，但这仓库门是特制的，很是隔音。视线再往后退，是仓库的砸入他眼睛里的安全提醒：禁止吸烟，仓库重地。火势蔓延的很快，主要这外面都是生活消耗品，卫生纸，毛巾，擦脸巾。


    仓库没有任何躲避之处，全部都是被高架子和货物占据，被烧着的铁架子，红的发烫。


    烘烤的陈启富睁不开眼，那个茉莉花饮料！


    他往前走着，想要自救，用饮料灭火，但饮料也只是有几箱子，是留着下午出货的。需要走过去一排的铁架子，并且被火烧的正旺的铁架子，正摇摇欲坠着。不能再坐以待毙下去，陈启富点119报警电话后。


    无信号。


    仓库为了能让出货扫描的速度更快，仓库包裹仓库外五米都安装了信号屏蔽。方才打电话的地方，是唯一有信号地方，但现在正被熊熊大火烧着。咬了牙齿，陈启富冲了过去，用手扒开那装着饮料的烧着纸箱子外皮后。


    里面饮料塑料外壳已经被烧烫，根本就不能肉手被打开。


    只摸了一下，手瞬间烫伤，刺痛起来。


    “操的！”


    “有没有人啊！着火了！”


    他想要回到仓库门口，期望有人听见他的声音，拯救。一冲过去，正好铁架子砸下来，他再努力冲过去，还是被砸中了脚。好在上方铁架子，还没有被火烧，正当他要抽出推，却发现重量在两百斤重的铁架子，他根本就挪不动！


    自从六个月前，他吃了整整六个月的方便面，近期沈彬加入他的生活，才吃了几次正经饭。他浑身没有力气，粗糙指尖，被烫伤的手，迅速起水泡。顾不得这些，往门的那边爬去，嘴巴用力抿着。


    “救命！”


    “救命，有没有人——”


    销售区。


    销售说的好听，朝九晚五，周末双休，但实际上，中午休息的两个小时，就是给用来维系客户的。简称，给客户装孙子，或者是，嘴皮子都快摩破了，最后落得客户嘴中：“再给我降点价格，我这一单，你不得提成挣好几万啊。”


    “帮我和你们老板说说，便宜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