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螳螂捕蝉,谁是黄雀?
作品:《摸鱼县令:皇上,求您别再升官了》 声音不大,却格外刺耳。
钱大人正弯着腰,从厚厚的地毯上捡起他那把险些失手掉落的紫砂壶。
他用袖口细细地擦拭着壶身,仿佛刚才那扬足以颠覆南阳官扬的天大风波,不过是一扬与他无关的闹剧。
“恭喜陈大人了。”
他的声音平静如古井深水,听不出半分波澜。
“圣恩浩荡,真是可喜可贺。”
胡万三等人脸上的狂欢笑容,瞬间僵住。
这语气,这神态,哪里有半点道贺的意思?分明是淬了毒的软钉子。
张铁山那双牛眼一瞪,胸膛起伏,刚要发作,却被陈默一个眼神制止了。
“钱主事说得对。”
陈默依旧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只是那双微眯的眼睛里,锋芒如刀。
“确实值得庆贺。”
他话锋一转,声音里多了几分玩味。
“不过,我听李公公临走时说,这水底下的暗箭,最是难防。钱主事,你觉得呢?”
钱大人擦拭壶盖的动作,出现了一个微不可查的停顿。
“下官愚钝,不知大人所指何意。”他头也不抬,声音依旧平淡。
“是吗?”
陈默忽然站起身,一步一步,慢慢踱到钱大人面前。
议事厅内所有人的呼吸都屏住了。
“那我提醒你一下。”
陈默的声音很轻,像是在说什么家常。
“昨天夜里,有匹快马从南阳城西门出,一路加急,奔赴京城。”
“马背上的人,想必是想抢在李公公之前,把我们南阳府‘大逆不道’的罪状,先一步送到某些大人物的案头上。”
轰!
这句话像是一道炸雷,在死寂的厅内轰然引爆!
刘知州的脸“唰”一下变得惨白:“什么?谁?!谁敢如此大胆包天!”
钱大人的手,猛地一抖。
那光洁的壶盖,从他指间滑落,发出“叮”的一声脆响。
但他很快就稳住了神色,强笑道:“竟有此事?想必是有心怀不轨之人,意图构陷大人,挑拨是非。”
“挑拨是非?”
陈默笑了,那笑容里却没有一丝温度。
“我倒觉得,是有人太着急了。”
“急着要看我死,急着想让这南阳府,变回从前那个死气沉沉、任由他们吸血的样子。”
他俯下身,凑到钱大人耳边,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如冰锥,清晰地扎进每个人的耳朵里。
“可惜啊,皇上的圣旨,比那匹马更快。”
“那些射出来的暗箭,不但没射死我,反而会调转方向,射伤那个射箭的人。”
钱大人终于抬起了头,那张素来平静的脸上,第一次失去了血色。
他与陈默四目相对。
那一瞬间,他看到的不是一个懒散的年轻人,而是一口深不见底的寒潭。
“陈……陈大人多虑了。”钱大人缓缓站起身,将紫砂壶小心翼翼地放回桌上,“下官一心为公,岂敢……岂敢有异心?”
“那就好。”
陈默直起身子,伸出手,轻轻拍了拍钱大人的肩膀。
那力道很轻,却让钱大人的身体猛地一晃,像是被一座大山压住了。
“毕竟,南阳府现在正是用人之际。”
“我可舍不得,失去钱主事这般为府库‘精打细算’的贤才啊。”
“贤才”两个字,被他咬得极重。
说完,陈默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一脸倦意地朝门外走去。
“行了,都散了吧,耽误我回去睡觉了。”
众人陆续离开,偌大的议事厅里,最终只剩下钱大人一人。
他失魂落魄地重新坐下,想拿起那把紫砂壶,却发现自己的手,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
快马……
他居然知道快马的事!
这个看似对一切都漠不关心的年轻知府,究竟在南阳府布下了多少只眼睛?!
他输了。
输得一败涂地。
更可怕的是,他不仅站错了队,还亲手递上了自己背叛的证据。
一阵彻骨的寒意,从他的尾椎骨,直冲天灵盖。
三日后,南阳府外二十里。
一队悬挂着蜀地商号旗幡的队伍,正缓缓向城门行进。
为首的商人孙掌柜,身穿华贵的蜀锦,腰佩上等羊脂玉,满脸的倨傲。
“掌柜的,前面就是南阳府了。”伙计擦着汗,低声道,“听说这地方现在可了不得,那些粗布都卖到京城去了。”
孙掌柜发出一声不屑的冷哼。
“一群泥腿子搞出来的把戏,能成什么气候?”
“咱们的蜀锦,那才是给贵人穿的珍品,岂是那种‘野人布’能比的?”
话音未落,远处忽然传来一阵嘹亮的歌声,粗野,却充满了撼人的生命力。
“不住茅草屋,咱有青砖房,青砖房!”
“娃儿上学堂,读书不花钱,有希望!”
一队满载货物的南阳商队,正迎面而来,车轮滚滚,尘土飞扬。
那些赶车的南阳商人,一个个扯着嗓子引吭高歌,那股子朝气蓬勃的劲头,让孙掌柜的脸色瞬间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又是这该死的歌!
为首的南阳商人勒住马,隔着老远就笑呵呵地拱手:“这位老兄,看这行头是蜀地来的贵客吧?久仰久仰!”
孙掌柜皮笑肉不笑地回礼:“正是。敢问兄台这是从何处发财归来?”
“哈哈,刚从京城回来,小赚了一笔!”南阳商人满脸都是压不住的得意,“京城的老爷们,现在可稀罕我们南阳的布了!一匹‘野人布’,能换你们三匹蜀锦哩!”
孙掌柜的后槽牙,差点咬碎。
野人布?那种给下人穿的粗货,凭什么?!
他强忍怒火,挤出笑容:“兄台说笑了,想必是京中贵人图个新鲜,过些时日,这生意就该回归正道了。”
“回归正道?”南阳商人放声大笑,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他。
“老兄,你这话可就错了!现在,才是他娘的最大的正道!”
“实实在在的东西,就该比那些中看不中用的花架子,值钱!”
说完,他马鞭一扬,带着满车货物和震天的歌声,扬长而去。
孙掌柜的脸,彻底黑了。
他死死盯着南-阳-府三个字的城门牌匾,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这笔账,我孙某记下了。”
正在这时,身边的伙计忽然压低声音,指着前方:“掌柜的,您看城门口。”
孙掌柜抬眼望去。
只见城门口,一个身穿官服的中年人正负手而立,眼神阴郁地望着进出的商队,像一条在等待猎物的毒蛇。
那眼神中,充满了深深的不甘与怨毒。
孙掌柜心中猛地一动。
他策马上前,翻身下马,对着那官员深深一揖。
“敢问这位大人,可是南阳府的官爷?在下蜀地商人孙文皓,久慕南阳大名,特来拜会。”
那官员缓缓转过头,正是户房主事,钱大人。
他上下打量着孙文皓,特别是他身上那件华美却略显落寞的蜀锦,眼中忽然闪过一道精光。
“孙掌柜,客气了。”
钱大人的声音很轻,却像带着钩子。
“在下钱某,正好有些关于‘生意’的事,想与孙掌柜这样的明白人,商议一二。”
“不知掌柜的,可否移步一叙?”
两人的目光,在空气中轰然交汇。
他们都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同一种东西。
那是对陈默,对整个南阳新政,深入骨髓的……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