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另起炉灶
作品:《摸鱼县令:皇上,求您别再升官了》 在南阳府灼热的日光下,迅速融化,连一丝水汽都未曾留下。
失败的耻辱,像一根烧红的铁钎,狠狠烙在沈图的心上。他无法容忍自己败给一个满身铜臭的武夫,更无法容忍自己引以为傲的百年“风雅”,被对方用最粗鄙的尺子和天平,碾得粉碎。
他眼中的自矜与傲慢,在熊熊燃烧的怒火中,彻底扭曲成了阴毒的怨恨。
报复,来得比任何人想象中都更加迅速,也更加致命。
这一次,他没有在南阳府城内动手。他的手,精准地伸向了南阳的命脉,伸向了那些织机的源头。
一支支携带着巨额现银的商队,从江南出发,如同一群嗅到血腥的饿狼,扑向了南阳上游所有出产桑蚕与生丝的州县。他们给出的价格,比市价足足高出五成。一份份独占未来三年的契约,被那些从未见过如此多白花花的银子的蚕农与丝商,毫不犹豫地签下。
釜底抽薪!
一夜之间,南阳所有的绸缎庄,都面临着无米下锅的绝境。
胡氏绸缎庄那间刚刚扩建的工坊里,上百台织机,死一般地沉寂着。织女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脸上挂着掩饰不住的惶恐与不安,窃窃私语,讨论着是不是该回乡下去了。
胡万三站在空荡荡的库房里,脚下是冰冷坚硬的青石板。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原料耗尽后的空洞气息,让他几乎窒息。他整个人仿佛被抽走了骨头,那身引以为傲的肥肉都失去了往日的光泽,松垮垮地挂在身上。
完了。这是要将他,将整个南阳的纺织行当,连根拔起,活活扼死!
与此同时,府城内最昂贵的酒楼“望江月”的雅间里。
沈图正与几位江南同乡推杯换盏。他那张文雅的脸上,重新挂上了胜券在握的笑容,只是那笑意里,多了几分病态的、报复的快意。
他的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刻意地传到了隔壁几桌竖着耳朵的本地商贾耳中。
“那陈默,以为官府是什么?是无所不能的神仙吗?”
“他能用他那纸片子,变出桑叶和蚕丝来?”沈图摇着一柄新换的、更加名贵的乌木扇,眼神里满是居高临下的轻蔑。“我用的,是真金白银,买断的,是实实在在的货物。他陈默再有通天的本事,也得遵守‘无米不成炊’的死道理!”
他呷了一口上好的君山银针,悠然道:“看着吧,不出三个月,胡万三那些人,就得跪着来求我,把他们的织机和店铺,当废铁一样卖给我。到那时,他陈默的‘通兑券’,就会因为买不到任何东西,而变成一堆真正的废纸!”
消息如同长了翅膀,飞快地传遍了整个府城。最后,落在了陈默的耳中。
他正被新一轮的恐慌与绝望包围着。胡万三带着一群面如死灰的绸缎商人,几乎是跪爬着进了总办衙门的后堂。
“陈大人!救命啊!这回是真的要没活路了!”
哭嚎声,哀求声,像无数只苍蝇,在陈默耳边嗡嗡作响。他烦躁地揉了揉眉心,只觉得那股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暴躁,又一次从心底最深处,不受控制地升腾起来。
他娘的。就不能让人好好睡个觉吗?
陈默召集了胡万三等一众本地商人。不止是绸缎商,还有那些在新政中赚得盆满钵满的粮商、木材商、药材商。
总办衙门的大堂里,气氛压抑得仿佛凝固。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个依旧懒散靠在椅子里,神情慵懒的年轻人身上。他们是来求救的。
然而,陈默接下来说出的话,却让他们觉得,这个年轻人怕是疯了。
“本官准备,成立一个‘南阳联合商队’。”他扫视众人,声音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蜀中路远,但并非绝途。早年间便有行脚商贩往来,只是山高水长,匪患横行,未能成势。如今,本官就是要用整个南阳的财力,将这条羊肠小道,硬生生砸成一条黄金大道!”
大堂内,一片死寂之后,瞬间哗然。
“去蜀中?”一个粮商失声叫道,“陈大人,那可是千里迢迢,蜀道之险,自古闻名!路上山贼流寇多如牛毛,我们这点家当,怕不是给他们送去的!”
胡万三也面露难色,颤声道:“是啊大人,就算我们不怕死,可蜀中商人凭什么信我们?他们只认现银,我们哪有那么多现银运过去?那风险太大了!”
陈默仿佛看穿了他们的心思,嘴角勾起一丝毫不掩饰的嘲讽。“谁让你们带现银了?”
他对着身边的亲卫吩咐道:“传我的令,总办衙门以南阳未来三年的商税为抵押,向全州发行‘丝路开拓专项通兑券’!”
“所有认购此券的商户,未来联合商队带回来的所有货物,他们都有第一顺位的优先采购权!”
他顿了顿,看着众人依旧迷茫的脸,抛出了一个足以颠覆所有人认知的、如同神祇手段般的东西。
“至于货款结算……本官会派专人,与商队一同前往蜀中,在当地设立‘南阳官办钱庄联络处’!你们的商队在外地看好货,签下契约,凭证由驿站传回。我们南阳这边,立刻将第一笔三成定金的现银,交给蜀中商会在我南阳新设的代理人手中!剩下的七成,以通兑券支付。他们蜀中商人缺什么?缺我们南阳的精盐、铁器、好药材!他们拿着通兑券,就能在南阳采买任何他们需要的货物!如此往来,互通有无,这生意,他们做不做?”
陈默缓缓坐直,目光如电:“安全,快捷。一文钱的现银,都不用带出南阳地界!”
整个大堂,彻底安静了。安静得能听到每个人狂乱的心跳声。
所有商人都用一种看神仙、看妖魔的眼神,死死地盯着陈默。这已经不是做生意了。这是在用一种他们闻所未闻、想都想不到的方式,凭空创造财富,调动整个南阳的力量,去打一扬看不见硝烟的战争!
胡万三第一个反应过来,他那双被肥肉挤得只剩一条缝的眼睛里,爆发出一种近乎癫狂的、狂热的光芒。他对陈默的信任,早已超越了理智,抵达了一种盲目的崇拜。
“我胡万三的锦绣阁,倾其所有,认购!”
他第一个带头,其余商人也如梦初醒,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纷纷嘶吼着响应。
一扬针对南阳的供应链绞杀,就这样,被陈默用他一手建立的金融体系,硬生生变成了一扬整个南阳商界的集体对外开拓。
消息并非密不透风,很快也传到了沈图的耳中。对此,他只付之一笑,对身边的同乡轻蔑道:“南阳联合商队?去蜀中?一群泥腿子,连蜀道难难于上青天都不知道。还搞什么联络处,什么通兑券,简直是儿戏!陈默这是黔驴技穷,画饼充饥罢了。我们就安坐望江月,等着听他们人财两空、葬身山野的‘捷报’吧。”
南阳的纺织业,确实沉寂了整整三个月。
这三个月里,沈图每日都能听到南阳城内织机停摆、商户唉声叹气的消息,心情愈发舒畅。他也听闻那支商队在路上被山匪骚扰,损失了一些外围货物,更听闻蜀中最大的丝绸行会“蜀锦盟”起初根本不认什么“通兑券”,将南阳商队拒之门外。
沈图几乎已经开始盘算,该用几成的价格,去收购胡万三那快要倒闭的绸缎庄了。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山匪遇到的,是陈默派去护卫的、百战余生的亲卫队。而“蜀锦盟”的盟主,在看到南阳联络处拿出的、远比蜀地铁器精良的铁锅、锋利耐用的菜刀,以及能救命的精盐后,态度发生了三百六十度的转变。
就在沈图以为自己胜券在握的这一天。
一支规模空前庞大的商队,浩浩荡荡地,从西边的官道,出现在南阳府城的地平线上。上百辆大车,满载着色泽、质地远胜于江南旧料的蜀锦原料,在全城百姓震撼的注视下,缓缓驶入城中。
“嗡——嗡——嗡——”
胡氏绸缎庄的工坊里,沉寂了三个月的上百台织机,在同一时刻,重新发出了震耳欲聋的轰鸣!
这一次,那声音不再是简单的劳作之声。那是南阳重新开始跳动的强悍心音!是一头苏醒的巨兽,在宣告自己的回归!
望江月的雅间里,沈图正悠闲地品着茶。当远处传来那如同闷雷般的、连成一片的织机声时,他手中的乌木扇“啪”的一声,掉在了地上。
紧接着,一个手下脸色惨白地冲进来,声音发颤:“掌柜的……不好了!胡万三……胡万三他们拉回来的蜀锦料子,比我们的还好!他们……他们放话出来,要织出比江南锦绣阁更好的丝绸,价格,还低一成!”
沈图花天价囤积在江南的那些原料,在一夜之间,成了一堆无人问津的、昂贵的垃圾。
他输了。输得比上一次,更加彻底,更加无法理解。
他输给的,不是一个人。他输给的,是一个他完全无法想象的、高效而冷酷的、名为“南阳”的金融战争机器。
而那台机器的核心,陈默,此刻正躺在后堂的院子里,被那震天的织机声吵得心烦意乱。
他又一次无比烦躁地,长长地叹了口气。
“这下好了,打通了蜀道,这南阳怕是想不繁荣都难了。”
他低声骂了一句。
“这日子,还让不让人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