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龙虎榜
作品:《摸鱼县令:皇上,求您别再升官了》 钱粮充足。
物料如山。
整个水利工程的进度,如同脱缰的野马,一日千里。
然而,马有失蹄。
人,亦有力竭之时。
当工程推进到最关键的攻坚阶段,一个新的瓶颈,无声无息地出现了。
人的极限。
江堤之上,正午的毒日将夯土烤得滚烫。
空气中,弥漫着汗水蒸发后的咸腥气味。
民夫们赤裸着上身,古铜色的皮肤上挂满油亮的汗珠,动作却肉眼可见地慢了下来。
夯土的号子声,不再雄浑高亢。
变得有气无力,拖着长长的尾音,透着一股濒临崩溃的疲态。
“哐当!”
一声脆响。
一个年轻的民夫眼前一黑,手中的夯土工具脱手砸在地上。
整个人,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中暑了。
“他娘的,又倒一个!”
工头老张一屁股坐在地上,胸膛剧烈起伏,大口喘着粗气。
他拧开水囊,塞到昏迷的年轻人嘴边,却根本灌不进去多少。
不远处,为了争抢一车刚运来的石料,两个工程队的工头从对骂升级到了推搡。
双方手下的工人本就憋了一肚子邪火,此刻哪里还忍得住。
抄起手边的木棍铁锹,瞬间混战在一起。
所有人都心知肚明,照这个势头下去,别说提前完工。
能在明年雨季来临前,不发生大规模的哗变,都已经是邀天之幸。
州府衙门里,刚刚尝到甜头的官员们,再一次愁云惨淡。
“民夫苦矣。”
老成持重的张侍郎,看着最新的进度报表,摇头叹息。
“过犹不及,若是激起民变,后果不堪设想啊!”
这些风声,自然也传到了城中某处被软禁的宅邸内。
王守正听完心腹的汇报,将手中的茶杯狠狠摔在地上,碎瓷四溅。
他眼中闪过一丝毒蛇般的狠厉。
“蠢货!光看着有什么用?”
“去,找几个信得过的人,混进民夫里,就说他陈默这是在拿人命堆自己的功绩!”
“他不是想当圣人吗?”
“我偏要让他摔在这万民身上!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不,我要让这水,现在就覆了他的舟!”
然而,陈默再一次让所有人都算错了。
第三天。
数面巨大的黑漆木榜,被重重竖立在了所有工地的最显眼之处。
上面用白漆,写着三个龙飞凤舞的刺眼大字。
【龙虎榜】
榜单刚立起来时,引来的多是怀疑和不屑。
“花里胡哨的,不就是想换个法子催咱们卖命吗?”一个老工头往地上吐了口唾沫,满脸不信。
王守正派来的两个奸细见状,立刻开始煽风点火。
“兄弟们,看清楚了!这是分化我们的毒计!想让我们自己人斗自己人,好让他陈大人踩着咱们的尸骨青云直上啊!”
可当榜单旁的吏员,用尽全身力气,大声宣读出上面的规则时,风向,变了。
榜单每周更新。
只公示两项冰冷的核心数据:“合格模块完成量”与“质量零返工天数”。
每周排名前三的队伍,将获得一面绣着金线的“龙-虎-旗”!
那旗,将插在工地的最高处!
全队所有成员,当周工钱,翻倍!
并且,额外获得肥猪肉十斤,好酒三坛!
排名末位的队伍,工头需当众检讨。
若连续三周垫底,整支队伍,连同工头,直接清退,永不录用!
更致命的一条规则,被吏员用几乎是嘶吼的声音喊了出来。
陈默将物料供应与这套竞赛制度死死捆绑!
进度最快的队伍,有权优先挑选最好批次的水泥与铁条!
强者恒强!
那两个奸细还想继续鼓噪,然而,他话音未落,一个满脸横肉的工头一把将他推了个趔趄。
那工头双眼赤红,像一头发情的公牛,指着榜单怒吼:
“分化?老子只认得双倍的工钱和肥肉!”
“有本事的,上榜吃肉喝酒!”
“没本事的,就给老子滚蛋!”
“别他娘的挡着老子挣钱娶婆娘!”
这话糙,理不糙。
瞬间点燃了所有人心中最原始的欲望。
奸细还想再说,却发现周围已经没有一双眼睛在看他。
所有人的目光,都像钉子一样,死死钉在那榜单上,在心里疯狂盘算着自己的队伍,离那面龙虎旗还有多远。
原本弥漫的疲惫与怠惰,一扫而空。
取而代之的,是高昂到近乎疯狂的竞争热情。
工地上的口号都变了。
“李老大,你们今天速度不错啊,都快赶上我们昨天了!”
“王二狗,你少得意!等着吧,明天龙虎榜上,爷爷的名字肯定在你上头!”
一周后,第一期龙虎榜公布。
万众瞩目之下,三面金线龙虎旗,被郑重地授予了优胜队伍。
紧接着,一辆大车被推了上来。
几大块刚出锅、烤得滋滋冒油的猪肉被抬上高台。
那股霸道无比的肉香,瞬间压过了江边的所有土腥味!
获胜的工人们眼睛当扬就绿了。
他们冲上台,根本顾不得烫,直接用手撕下一大块流油的肥肉,狠狠塞进嘴里。
一边被油烫得龇牙咧嘴,一边发出满足的、野兽般的咀嚼声。
紧接着,一箱箱沉甸甸的现银被当扬发下。
铜钱碰撞的清脆声响,比任何督工的鞭子都更能振奋人心!
而排名垫底的那个工头,则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听着那刺耳的咀嚼声和数钱声,一张脸涨成了猪肝色。
他每一个字的检讨,都像是在众目睽睽之下,狠狠抽自己的耳光。
羞愧得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
这一幕,像一桶滚油,浇进了所有人的心火里。
整个南阳沿江数十个工地,仿佛变成了一个巨大的、高速运转的生命体。
工程进度,再次狂飙。
望江楼上。
知州刘鸿渐凭栏远望,看着下方那热火朝天、号子声如同龙吟虎啸的景象,久久无言。
他没有转身。
只是背对着身边那个依旧平静如水的年轻人,声音里带着一丝前所未有的萧索与震撼。
“我治南阳十年,自诩为民父母,遇事所想,不过是加派人手,严苛督促……”
他顿了顿,长长吐出一口浊气。
“与陈通判这般经纬天地,洞悉人心的手段相比……”
刘鸿渐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敬畏。
“刘某……不过是个庸碌的管家罢了。”
他没有作揖。
但这句发自肺腑的叹息,比任何大礼都更显沉重。
而那个倒下的年轻民夫,在休养几天后,他的工头——一个获胜队伍的成员——将分到的一大块肥猪肉和几串沉甸甸的铜钱送到他家。
工头对着他卧病在床的老母亲,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
“婶子放心,跟着陈大人干活,有规矩,也有盼头。”
“力气,不会白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