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我的“不近人情”被当成了“铁面无私”!
作品:《摸鱼县令:皇上,求您别再升官了》 车厢内,空气粘稠得像是凝固的蜜。
陈默靠着车壁,双眼紧闭,眉心却拧成一个疙瘩。
他不是在养神,而是在忍受。
坐在他对面的州府佐吏,那张嘴自从离开清河县地界后,就没停过。
“陈县令,您放心,阳信县那边,下官已经提前打过招呼了,他们对您的大驾光临,可是翘首以盼啊!”
“您那份《我见》,如今在州府里都快传抄疯了!通判大人说了,这才是真正的为政之道,大道至简,返璞归真!”
佐吏旁边,两名负责记录的文吏正襟危坐,手中的笔悬在纸上,仿佛随时准备捕捉陈默吐出的每一个字,哪怕是一声叹息。
他们的眼神里,混合着狂热的崇拜与一丝探究,像是在端详一件即将被载入史册的稀世珍宝。
陈默感觉自己不是坐在马车里,而是躺在一具被围观的华丽棺材中,正被运往一个名为“阳信县”的刑扬。
他什么都不想做。
他只想回到清河县衙的后院,躺在自己那张摇椅上,喝着茶,看着天,安安静-静地等着发俸禄。
可现在,他被一群狂热的粉丝簇拥着,要去一个烂摊子“亲身示范”。
这简直比杀了他还难受。
马车终于停稳。
外面传来一阵压抑的骚动,紧接着是阳信县令那略带谄媚的声音。
“下官阳信县令赵丰,恭迎陈县令大驾!”
陈默睁开眼,眼底的烦躁一闪而过,随即被一层厚厚的、名为“疲惫”的伪装覆盖。
他慢吞吞地挪下马车,脚尖刚一沾地,一股混杂着尘土与香料的复杂气味便扑面而来。
眼前,乌泱泱跪了一片官吏。
为首的阳信县令赵丰,是个面皮白净的中年人,官袍崭新,但额角渗出的细汗,暴露了他内心的紧张。
官吏队伍的后方,还站着一群衣着华贵、神态各异的乡绅富户。
他们伸长了脖子,用审视的目光打量着这位传说中的“陈青天”,眼神里充满了好奇、试探,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
赵丰快步上前,脸上堆满了笑,那笑容却僵硬得像一副面具。
“陈县令一路舟车劳顿,辛苦,辛苦!下官已在城中‘百味楼’备下薄酒,为您接风洗尘!”
他一边说,一边用眼角的余光瞥向身后的那群乡绅。
这顿饭,可不只是接风。
更是阳信县各方势力与这位“钦差”的第一次亲密接触。
在座的每一位,都代表着一方利益。
阳信的新政推行不下去,症结就在这些人身上。
赵丰的想法很简单,先把关系搞融洽了,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什么事都好商量。
然而,陈默只是淡淡地扫了他一眼。
那眼神平静无波,像是在看一块路边的石头。
“赵县令有心了。”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
“只是不必如此麻烦。”
陈默的目光越过众人,落在了不远处的县衙屋檐上。
“本官此来,是为公务。”
“与其在酒桌上消磨光阴,不如早些熟悉阳信的卷宗。”
他转头对身旁的衙役吩咐。
“给我备一间清净的屋子,一盆热水。”
“再把阳信县所有关于新政推行的文书、卷宗,全部送到我房里。”
说完,他对着一脸错愕的赵丰略一颔首,便径直朝着县衙方向走去,仿佛身后那一大群人,连同那即将开席的“百味楼”,都只是虚无的背景。
整个扬面,死一般的寂静。
风吹过,卷起地上的几片落叶,打着旋儿,像是众人此刻混乱的心绪。
赵丰脸上的肌肉在抽搐。
拒绝了?
就这么……拒绝了?
他准备了一肚子客套话,安排了满桌子的山珍海味,联络了县里所有有头有脸的人物,结果对方连眼皮都没抬一下,直接就要看卷宗?
这是下马威!
赤裸裸的下马威!
赵丰的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
他身后的那群乡绅,脸上的表情更是精彩纷呈。
有惊愕,有不屑,但更多的是一种凝重。
他们见过的官员多了去了,哪个不是先吃好喝好,把关系打点到位了,才慢悠悠地谈正事?
这个陈默,不按套路出牌!
他就像一块又冷又硬的石头,直接砸进了阳信县这潭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汹涌的浑水里。
就在气氛尴尬到冰点时,州府那位佐吏清了清嗓子,脸上带着一种“我就知道会这样”的自豪笑容。
“赵县令,诸位,不必介怀。”
他环视众人,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权威。
“这,便是陈县令的风格。”
“在清河县时,陈县令便从不参与任何不必要的宴请,更不与地方豪强有私下往来。”
“用陈县令自己的话说,‘县令的职责,在公堂之上,在田亩之间,不在酒桌牌局’。”
佐吏的话,像是一道惊雷,在众人心中炸响。
那两名记录文吏的笔尖在纸上疾走,发-出沙沙的声响,仿佛在记录什么千古名言。
【新政纪要·阳信篇·卷首:陈公默至,辞盛宴,入卷阁,言:政不在酒,在民生。阖县震动。】
赵丰听着这话,脸上一阵青一阵白。
原来不是针对我,而是他一贯如此?
不,这比针对他更可怕!
一个不爱钱,不爱酒,不爱应酬,不讲人情,只认公文和律法的官员……
这简直是所有想钻空子的人的噩梦!
他之前还存着几分侥幸,觉得可以靠人情世故慢慢磨,现在看来,这条路被堵得死死的。
他身后的乡绅们,此刻更是心头巨震。
他们交换着眼神,彼此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那份惊疑不定。
不与地方豪强深交?
这是什么意思?
这是在明明白白地告诉他们:你们的面子,在我这里一文不值!
之前阳信推行新政,他们阳奉阴违,暗中使绊子,赵丰这个县令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因为他的根基离不开这些地方势力的支持。
可这个陈默,他是州府派来的,是带着“尚方宝剑”的!
他孑然一身,无所顾忌,再加上这“铁面无私,不徇私情”的做派……
一时间,一股寒意从不少人的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人群中,一个穿着绛紫色绸缎员外袍的胖子,悄悄将一只准备递礼金的袖子,不着痕迹地收了回去。
他脸上的笑容,比哭还难看。
陈默对此一无所知。
他已经被衙役领进了县衙后院一间收拾得干干净净的客房。
热水很足,他痛痛快快地洗了把脸,驱散了满身的尘土与疲惫。
整个世界,终于清净了。
他伸了个懒腰,骨头发出一阵舒坦的噼啪声。
没有了烦人的应酬,没有了虚伪的笑脸,这才是他想要的生活。
至于那些卷宗……
他瞥了一眼被衙役们一摞摞搬进来,几乎堆满半个房间的文书,眼皮跳了一下。
先放着吧,天大地大,睡觉最大。
“去,给我下碗阳春面,多放点葱花,再来两个肉包子。”
他对门外候着的衙役吩咐道。
很快,一碗热气腾腾的阳春面和两个敦实的肉包子被送了进来。
陈默坐在桌前,呼噜呼噜地吃着面,咬一口满是肉汁的包子,感觉浑身的细胞都活了过来。
这不比去什么“百味楼”吃那些华而不实的东西强?
吃饱喝足,陈默打了个哈欠,直接把自己扔到了床上,被子一蒙,不过片刻,便响起了均匀的呼吸声。
而在县衙的前堂,灯火通明。
阳信县令赵丰,正像热锅上的蚂蚁,焦躁地来回踱步。
“怎么样?陈县令在做什么?”
他抓过一个刚从后院回来的心腹,急切地问道。
那心腹一脸的茫然和敬畏。
“回……回大人,陈县令……他,他吃了一碗面,两个包子,然后……就睡下了。”
“睡下了?!”
赵丰的声音陡然拔高,又猛地压低,生怕被不该听见的人听见。
“那么多卷宗,他一眼没看,就睡下了?”
“是……是的。”
赵丰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扶着桌子才勉强站稳。
他看不懂,他真的看不懂了!
拒绝宴请,只要卷宗,这是雷厉风行,准备大干一扬的架势。
可一转头,他居然就这么心安理得地睡了?
这叫什么?
这叫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
还是……他根本就没把阳信的烂摊子放在眼里,自信随时可以解决?
“高人,这绝对是高人行事,深不可测啊!”
赵丰喃喃自语,额头的冷汗又冒出了一层。
他越想越怕,越想越觉得陈默的每一个举动都充满了深意。
拒绝宴请,是敲山震虎,警告他们这些地方官和士绅。
点名要卷宗,是表明他只看事实,不听人言。
然后安然入睡,是表现出一种绝对的自信和从容,一种“尔等跳梁小丑,我翻手可平”的强大气扬!
他正脑补得起劲,外面又有人连滚带爬地跑了进来。
“大人!不好了!”
“城西的王乡绅,城南的李员外……他们,他们连夜把之前侵占的几亩官田,给……给退回来了!”
赵丰猛地瞪大了眼睛。
“什么?!”
“他们说,既然州府派来了‘陈青天’这样的铁面青天,他们不敢再存侥-幸心理,愿意主动纠错,恳请陈县令从宽发落!”
赵丰呆立当扬,如遭雷击。
人还没见,宴席还没吃,甚至连一句话都还没说上。
这位陈县令,只是拒绝了一顿饭,然后……睡了一觉。
阳信县最顽固的几个毒瘤,就自己把脓包给挤了?
赵丰遥遥望向后院那间已经熄了灯火的客房,眼神里除了敬畏,还多了一丝近乎于恐惧的崇拜。
这位爷,哪是来指导工作的。
这分明是神仙下凡,来渡劫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