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士绅抱怨太多?那会影响我清净!

作品:《摸鱼县令:皇上,求您别再升官了

    温热的茶水,无声地浸润着陈默的官靴,带来一丝黏腻的触感。


    他的视线,死死地钉在那封来自州府的急信上,主簿那张因狂喜而扭曲的脸,在他眼中变得模糊不清。


    “大人,您……您没事吧?”


    主簿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关切,但更多的,是无法抑制的兴奋。


    陈默没有回应。


    他的脑子里,只剩下几个字在疯狂回荡。


    “为您请功!”


    功。


    又他娘的是功。


    他感觉自己的太阳穴,像被两根钢针狠狠扎了进去,一阵阵地抽痛。


    这个年,怕是过不成了。


    不,是这个清河县,怕是待不下去了。


    他只是想早点拿到钱,给自己紧巴巴的县令生活添点乐子,怎么就成了“体恤下属,恩威并济”了?


    他只是想让百姓有地方吐槽,省得天天来县衙门口堵着自己,怎么就成了“吏治清明,广开言路”的铁证了?


    这群人的脑子到底是什么构造?


    陈默缓缓地坐回那张他花大价钱换了软垫的梨花木椅上,身体深深地陷了进去,仿佛想把自己藏起来。


    他需要安静。


    他现在迫切地需要绝对的,不被打扰的安静。


    然而,麻烦似乎从不单独行动。


    接下来的几天,陈默发现县衙外,多了一些鬼鬼祟祟的身影。


    这些人,衣着光鲜,举止斯文,三五成群,总是在县衙对面的茶楼里窃窃私语,目光时不时地瞟向县衙大门。


    他们是清河县的士绅。


    是那些读过书,有田地,在乡里有头有脸的人物。


    陈默的新政,比如“摊丁入亩”,动了他们的蛋糕。


    比如“百姓调解委员会”,削弱了他们的话语权。


    之前,这些不满只是零星的,不成气候的抱怨。


    可现在,随着陈默的“政绩”被州府一次又一次地表彰,这些士绅们似乎感受到了危机。


    他们的抱怨声,也从私底下的嘀咕,变成了茶楼酒肆里半公开的议论。


    “这位陈大人,心思全在那些泥腿子身上。”


    “摊丁入Mǔ,听着是好听,可我家里几代人积攒的田地,岂不是要多缴数倍的税?”


    “还有那什么百姓信箱,简直是胡闹!长此以往,刁民当道,我等读书人的脸面何存?”


    这些声音,像夏日午后的苍蝇,嗡嗡嗡地,顺着风,钻进陈默的耳朵里。


    他本来就因为州府的“请功”而心烦意乱,如今更是被吵得头昏脑涨。


    他不想跟他们辩论什么新政的利弊。


    他也不想召集他们开会,听他们引经据典地长篇大论。


    太累了。


    陈默唯一的念头就是:求求你们,闭嘴吧。


    他只想安安静静地喝茶,安安静静地发呆,安安静静地等到任期结束,然后拿着积蓄告老还乡。


    这天下午,阳光正好。


    陈默躺在后院的躺椅上,眯着眼,享受着难得的片刻宁静。


    师爷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脸上带着一丝为难。


    “大人,城西的张乡绅,还有城南的李秀才,又在清风楼里议论新政了……”


    陈默的眼皮动了动,连眼睛都懒得睁开。


    那嗡嗡声,又开始了。


    他烦躁地摆了摆手。


    “让他们议论去。”


    师爷迟疑了一下,继续说道:“可……他们说的话,有些难听,已经影响到县衙的威信了。”


    陈默终于睁开了眼。


    他的眼神里没有愤怒,只有一种纯粹的,被噪音打扰了清梦的厌烦。


    他沉默了片刻,脑子里那个专门用来偷懒的齿轮,开始缓缓转动。


    堵不如疏。


    一个一个去谈话,太费口水。


    把他们都抓起来,又会惹出更大的麻烦。


    那……就让他们自己去吵个够吧。


    “师爷。”


    陈-Mò的声音,带着一丝刚睡醒的沙哑。


    “你去传个话。”


    “告诉那些喜欢议论的士绅们,本官给他们找了个地方。”


    师爷愣住了。


    “地方?”


    陈默坐起身,伸了个懒腰,骨头发出一阵咔咔的轻响。


    “就清风楼吧,我看那里挺宽敞的。”


    “你去做个牌子,挂在清风楼的二楼雅间,就叫‘士绅议事堂’。”


    “以后,他们有什么对新政不满的,有什么意见建议,别在外面瞎嚷嚷,影响市容。”


    陈默端起手边的凉茶,喝了一口,润了润嗓子。


    “让他们都去那个‘议事堂’里说。关起门来,他们想怎么说就怎么说,想怎么吵就怎么吵。”


    他顿了顿,补充了最关键的一句。


    “吵出个统一的章程,写成条陈,再派一个代表,送到县衙来。”


    “本官,只跟他们选出来的代表谈。”


    “别一群人嗡嗡嗡的,我听着头疼。”


    说完,陈默挥了挥手,示意师爷可以退下了。


    他重新躺回摇椅,觉得这个世界,终于可以清净了。


    师爷站在原地,足足愣了半炷香的时间。


    他试图理解县令大人的这番操作。


    这……这是何意?


    是放任自流?还是引蛇出洞?


    他看着陈默那副事不关己,只想睡觉的模样,脑中灵光一闪。


    高!


    实在是高!


    大人这哪里是懒得管?这分明是“以退为进,暗藏玄机”的阳谋啊!


    他让士绅们自己去吵,吵来吵去,内部必然会产生分歧。


    等到他们自己都吵不明白的时候,自然也就没精力来烦县衙了。


    而且,让他们自己推选代表,这更是神来之笔!


    无论推选出谁,这个代表都将成为所有士绅矛盾的焦点。


    到时候,大人只需面对一个人,便可掌控整个士绅阶层的动向!


    想到这里,师爷对陈默的敬仰,又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


    他领命而去,立刻着手办理此事。


    消息传开,整个清河县的士绅阶层,都炸开了锅。


    他们聚集在清风楼下,看着那块刚刚挂上去的,墨迹未干的“士绅议事堂”牌匾,一个个面面相觑,满腹狐疑。


    “这陈大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让我们自己议事?这是看不起我等,懒得与我等对话吗?”


    “哼,我看他就是心虚了!怕我们人多口杂,把他那些新政的弊端,都给抖落出来!”


    起初,大部分士绅都带着一种被轻视的愤怒,和一种看好戏的嘲讽。


    他们走上二楼的雅间,准备好好地“议论”一番,然后联名上书,给这位年轻的县令一个下马威。


    然而,当他们真正坐下来,开始讨论的时候,情况却悄然发生了变化。


    张乡绅认为“摊丁入亩”应该完全废除。


    李秀才却觉得,可以稍作修改,不必一棍子打死。


    王员外对“百姓信箱”深恶痛绝。


    赵童生却觉得,这个信箱也能用来举报那些不法的胥吏,并非一无是处。


    他们吵得面红耳赤,唾沫横飞。


    从日上三竿,一直吵到日落西山。


    谁也说服不了谁。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县里德高望重的老秀才孙夫子,颤巍巍地站了起来。


    他环顾四周,叹了一口气。


    “诸位,都静一静。”


    “我等在此争吵,有何意义?”


    “陈大人设立这‘议事堂’,真的是为了羞辱我等吗?”


    众人安静下来,看着孙夫子。


    孙夫子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明悟的光芒。


    “老夫以为,不然!”


    “这恰恰是陈大人对我等的尊重与信任啊!”


    此言一出,满堂皆惊。


    只听孙夫子继续说道:“你们想,自古以来,哪位官长,会将政务拿出来,让我等草民议论?陈大人此举,是开天辟地头一回!”


    “他没有直接驳斥我等,也没有压制我等,而是给了我们一个畅所欲言的地方,让我们自己商讨出一个结果。”


    “这是何等的胸襟?何等的气魄?”


    “他这是将我等士绅,视为可以共治清河的臂助啊!”


    一番话,如同醍醐灌顶,让在扬的士绅们,瞬间愣住了。


    他们细细品味着孙夫子的话,越想,越觉得有道理。


    对啊!


    陈大人没有打压,没有斥责,反而给了他们一个平台。


    这……这不就是传说中的“与士大夫共治天下”的雏形吗?


    原来,陈大人并非不屑与我等对话。


    他是希望我等能以更成熟,更理性的方式,参与到清河的治理中来!


    他不是甩手掌柜!


    他是真正的高瞻远瞩,是真正的“无为而治”!


    一瞬间,雅间内的气氛,从对立与愤怒,转为了激动与羞愧。


    他们感到自己之前那些狭隘的抱怨,简直是对陈大人高尚人格的侮辱。


    一种前所未有的责任感和荣誉感,在每个士绅的心中油然而生。


    他们感觉自己受到了尊重。


    他们感觉自己被委以重任。


    “孙夫子说得对!是我等浅薄了!”


    “我等不能辜负陈大人的信任!”


    “从今日起,这‘议事堂’,便是我等为陈大人分忧,为清河百姓谋福之地!”


    于是,原本的“抱怨大会”,变成了一扬热火朝天的“政策研讨会”。


    他们不再只是单纯地反对,而是开始认真研究每一项新政,讨论如何改进,如何完善,如何能让政策更好地推行下去。


    几天后。


    陈默正躺在后院里,享受着耳根清净带来的巨大幸福感。


    他觉得自己的“士绅议事堂”计划,简直是天才之举。


    就在他快要睡着的时候,师爷又一阵风似的跑了进来,脸上的表情,比上次接到州府急信还要激动。


    他的手里,捧着一摞厚厚的,写满了字的纸。


    “大人!成了!成了!”


    陈默被吵醒,不悦地皱了皱眉。


    “什么成了?”


    只见师爷将那摞纸,恭恭敬敬地呈了上来,声音都在发颤。


    “士绅议事堂!他们……他们不但没有吵架,反而……反而联合起来,为您写了一份《清河新政完善拾遗策》!”


    “他们推选了孙夫子为代表,说……说要全力辅佐大人,将清河县,建设成天下楷模!”


    陈默的眼睛,缓缓睁大。


    他看着那厚厚的一沓“拾遗策”,又看了看师爷那张狂热崇拜的脸。


    一股比上次摔碎茶杯时,更加强烈的不祥预感,瞬间攥紧了他的心脏。


    他只是想建个群,让群员在里面自己吵架,别来@他这个群主。


    怎么这群人,还自发成立项目组,开始卷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