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海路77号，一栋老洋房显得鹤立鸡群。


    或许是年久失修，部分墙皮已经脱落，露出暗红砖石，如同凝固的血痂。


    雕花铁门也早已锈蚀变形.....


    江辰紧了紧身上那件洗得发白的廉价T恤，厚厚的冲锋衣也挡不住那一股莫名的寒意。


    五千块。


    就为了这该死的五千块！


    下个月的房租、水电、泡面钱……全指望着今晚在这鬼地方熬过八小时。


    他抬头看了眼二楼那扇黑洞洞的、据说飘出过红舞鞋的窗户，心脏不争气地猛跳了几下。


    “奶奶的，拼了！”他低声咒骂一句。


    然后架起三脚架，把华为Mate60 Pro稳稳固定好。


    屏幕亮起，映出他有些憔悴但强撑镇定的脸。


    身后那如同巨兽口腔般的、幽深破败的门厅，自然就成了江辰的背景。


    “咳咳”


    江辰清了清嗓子，脸上瞬间堆起职业化的笑容：


    “老铁们！铁汁们！晚上好啊！欢迎来到辰哥探秘！”


    “今晚的节目，重磅中的重磅！地狱级副本——淮海路77号，‘红舞鞋凶宅’！灭门惨案，十年悬案，试睡员疯了好几个！就问你刺不刺激！”


    “走过路过的大哥大姐叔叔阿姨们，红心点一波!”


    他挥舞着强光手电筒（神火牌，特意强调过夜拍能力）.


    “今儿个，辰哥就用这双钛合金狗眼，外加科学探索精神，带大家实地探秘！看看是鬼厉害，还是咱手里的真理厉害！


    礼物刷起来啊铁汁们！


    红心不要停啊家人们！


    火箭保平安！


    跑车破邪祟！


    科学护体！


    法力无边！


    他一边喊着口号，一边小心翼翼踩着吱呀作响、仿佛随时会塌陷的木质楼梯往上走。


    手电光扫过角落一片深褐色的、边缘模糊的污渍，他喉结滚动了一下，强笑道：


    “看这陈年老垢，八成是当年……咳，哪家熊孩子打翻了酱油瓶子吧？老房子，都这样，别自己吓自己。”


    弹幕稀稀拉拉飘过：


    “主播声音在抖哦！”


    “就这？还没我家地下室阴森。”


    “怂了怂了，赶紧上二楼！”


    “赌五毛，主播撑不过一小时！”


    “快看！主播后面窗帘是不是动了？”


    江辰眼角余光瞥到弹幕最后一句，猛地回头。


    身后，通往一楼的门洞被穿堂风灌入，天鹅绒窗帘剧烈地鼓荡飞扬，发出如同女人低泣般的“呜呜”声。


    一股寒气顺着脊椎爬上来，他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强笑着打了个哈哈：


    “风！是风！科学证明，空气对流很正常嘛……”


    他几乎是逃也似的快步走上二楼，推开那扇传说中每晚有女人跳舞的主卧房门。


    一股浓烈的、混合着尘土、霉菌和某种难以言喻的甜腻腐败气味扑面而来。


    房间中央，一张巨大的、雕花繁复的铁艺欧式床已经铺满灰尘，残破的猩红色床幔无力地垂落，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不祥。


    “到了，就是这间。”江辰咽了口唾沫，声音有点发干。


    他走近大床，手电光柱在布满灰尘的床单上游移，“看看这做工，当年也是大户人家……嗯？”


    他话没说完。


    轰！


    不是声音，是视觉的爆炸！


    原本懒散飘动的弹幕，如同被投入滚烫油锅的冷水，瞬间以一种完全非人的速度，疯狂地、整齐地、密密麻麻地覆盖了整个屏幕！


    每一个字都像是用鲜血染成，带着刺目的红光（平台超级留言特效），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歇斯底里的压迫感，疯狂地重复刷屏：


    “看床底！！！！”


    “看床底！！！！”


    速度快到看不清单个字符，只剩下铺天盖地、层层叠叠的血红洪流。


    直播间的热度指数如同坐了火箭，疯狂飙升，在线人数瞬间翻了几番。


    江辰脸上的假笑瞬间凝固，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冻结。


    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巨手攥紧，骤然停止跳动，随即又疯狂擂鼓般撞击着胸腔。


    他的瞳孔因为极致的恐惧而骤然收缩。


    操！什么情况？


    水军？黑客？哪个王八蛋土豪搞的恶作剧脚本？


    不可能！


    这破房子的WiFi信号跟鬼打墙似的，时有时无！怎么可能刷这么快这么齐？！……难道……？


    不！不可能！


    建国以后不许成精！一定是平台抽风！


    幻觉！对，沼气中毒的前兆！


    求生的本能和五千块的执念在脑中激烈交战。


    他看着那依旧在疯狂滚动的、如同索命符咒般的血红弹幕，一股邪火猛地从脚底板窜了上来。


    “呵……呵呵……”他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声音抖得厉害，却兀自强撑着对着镜头。


    “老铁们……这、这种低级套路……吓唬三岁小孩呢？


    啊？床底是吧？行！辰哥今天就给你们来个现场教学。


    什么叫……科学精神！大胆假设，小心求证！咱就看看……下面到底藏了什么‘宝贝’！”


    他一边用近乎破碎的声音给自己打着气，一边极其缓慢地、仿佛电影慢镜头般蹲下身。


    冰冷的木地板透过薄薄的牛仔裤传来寒意。


    他伸出右手，带着难以抑制的颤抖，捏住了那沾满厚厚灰尘和不明污渍的床单边缘。


    冰冷的触感顺着指尖蔓延。


    他猛地闭了下眼，再睁开时，眼底闪过一丝决绝！


    “3,2,1，走你——！”


    随着一声嘶哑的低吼，他手臂爆发出全身力气，狠狠向上一掀！


    呼啦！


    积年的灰尘如同灰色的烟雾般腾起！


    强光手电筒的光柱，像一柄利剑，瞬间刺破了床下那片浓得化不开的、仿佛能吞噬一切的黑暗！


    光束精准地定格在床底最深处，紧贴着冰冷地板的地方——


    时间，在这一刻被冻结。


    江辰全身的血液，从头顶凉到了脚心。


    一张脸。


    一张高度腐烂、皮肉如同融化的蜡油般黏连剥落的脸，暴露在手电惨白的光圈之下！


    更恐怖的是，那张脸的嘴角，正以一个完全违反人体结构的、极致惊悚的弧度，缓缓地、僵硬地向上咧开，形成一个无声的、充满恶毒嘲弄的狞笑！


    直播间里，百万观众积蓄到顶点的恐惧，在这一刻彻底爆发，无数声尖叫仿佛要冲破屏幕，震碎扬声器！


    江辰的大脑一片空白。


    世界的声音消失了！


    只剩下自己心脏疯狂撞击鼓膜的轰鸣，和那双烙印般刻入灵魂深处的、腐烂空洞的、充满粘稠恶意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