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书省。


    房玄龄正在等待着加盖宝印的定稿诏书，到达自己手里。


    皇帝授意、中书省草拟、门下省审议、皇帝加盖大印、尚书省负责具体传递和执行，这就是圣旨下发的整体流程。


    房玄龄端正坐着，双目失神看着案台上的各类文书、笔、墨、纸、砚。


    **自己还能坐在这个位置多久，还能为李世民服务多久。


    就在这时，门口有两道身影走了进来。


    是长孙无忌和魏征。


    长孙无忌魏征两人走进来后，各自找了张凳子坐下，什么也没说，静静等待着。


    房玄龄张了张嘴，最终压下询问两人来此目的的念头。


    不知道过了多久。


    一名门下省官员拿着经李世民画可后的抄录诏书，走了进来。


    “见过司空大人，魏大人。”


    “左仆射。”


    这名门下省官员看到了长孙无忌和魏征，朝着两人躬身行了一礼，然后将抄录诏书递到房玄龄手中。


    房玄龄还没有开口，长孙无忌已经面无表情的挥了下手。


    这名门下省官员立刻识趣的退出房间。


    等到这名门下省官员走后。


    长孙无忌看了魏征一眼。


    魏征起身，走到门口，双手拢在袖子里站着，眼睛留意着外面的动静。


    长孙无忌则是走到房玄龄身前。


    房玄龄一脸疑惑。


    他拿着诏书正要起身，长孙无忌却伸手按住了桌上的诏书。


    这下房玄龄更疑惑了，眉头皱成了川字，紧紧看着长孙无忌。


    长孙无忌道：“玄龄，事已至此，这道圣旨不能发出去。”


    房玄龄心中一震，看了眼门口回头望着他的魏征，知道魏征和长孙无忌两人是商议好的，才来他这的。


    他无奈道：“我知道这道圣旨有些不妥，可陛下已经决定让尉迟敬德率军回援长安，我们怎能抗旨？”


    长孙无忌道：“现在我已经看明白了，打，我们是打不过的，别说是边境外的百万秦军，就是赵仙罴率领的这三千虎贲军，正面交战，我们也根本不是其对手。


    他为什么只带三千虎贲军？


    或许有人说他是年少气盛，一跃成为帝王忘乎所以。


    可放眼这两年来发生的种种事情，哪一次不是我们以为不可能、他做不成，但结果他全部做成了？


    所以，他只带三千铁骑，不是冒险托大，而是，够了。”


    房玄龄怔怔看着长孙无忌。


    他认为这番话要说，也应该是魏征说出来。


    怎么会是长孙无忌这个被李世民最为信任的人说出来？


    要知道长孙无忌家族的利益，可是和李唐皇室深深绑定在一起的。


    房玄龄哪里会知道，长孙无忌之所以会有今天这样的觉悟，除了因为发现自己儿子长孙冲说过的话全部应验以外。


    还因为赵仙罴提前写下的那道有关他的谶言，让他彻底看清，自己就算再怎么帮助李唐皇室，无私无悔，最终也只会作为威胁最大的外戚，被清除。


    正如此前长孙皇后这个妹妹也提醒过他，不要贪恋权力，不要过度信任和皇帝深厚的交情。


    因为在皇权稳固面前，所谓的君臣交情，深厚友谊，甚至是亲情，都是微不足道的。


    见房玄龄将疑惑的目光看向门口把风的魏征，长孙无忌拍了拍房玄龄肩膀道：


    “玄龄，既然和大秦这一战必败无疑，咱们又何必让更多的将士百姓丧命？”


    “我的命无所谓，如果事后陛下要杀我，他尽可以拿去。


    事情发展到如今这个地步，谁也不想，陛下有错，我们同样有辅佐不力的过失，如果大唐注定要亡，我们这些老臣也无颜再活在世上。


    可今日不让这道圣旨发往边境军镇，也算是我们对百姓对那些无辜将士的慈悲。


    天下这才平静多少年，万物才刚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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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开始欣荣，如果让他们再次深陷战火，大地上又会多出多少具白骨？”


    房玄龄没想到作为长孙皇后亲哥哥的长孙无忌，竟然能一瞬之间看开，明悟。


    他微微动容，转头去询问魏征的意见。


    魏征站在门口神色落寞道：“我活着价值本就是力劝陛下多做一些有利百姓，有利江山社稷的事情。


    如今大秦吞并九州的大势不可阻挡，咱们与其劝陛下誓死抵抗，不如给九州百姓一条活路，也给陛下自己留条退路。”


    “我相信你们二位，也都收到过神武帝的亲笔书信，其中神武帝写的其它都不重要，咱们只需明白，大秦在对待其他国家所展示的残暴冷血程度，和对待大唐的温和态度截然不同。


    足可见他是真心想要成为整个华夏民族的引领者，带领华夏走到一个从未有过的高处。


    他一个只有十七岁的少年，尚且有这番远大胸襟以及宏图大志，咱们这些比他多活几十年的人，与其做阻碍华夏前行的绊脚石，何不如成人之美，看看有生之年，能不能亲眼见到一个前所未有的盛世华夏…”


    魏征一边说着，一边抬头目露憧憬看着外面的天空。


    在房玄龄和长孙无忌，都被他一番话说的无比动容，忍不住想要开口说点什么时，他忽然又说了一句：


    “我有一种预感，今晚戌时过后，将会有一场令人难以想象的狂暴暴雨到来。


    赵仙罴，这位神武帝说过的话，迄今为止，没有不应验过的。”


    房玄龄长孙无忌两人闻言，心中剧烈一震。


    在和长孙无忌对视许久后，见长孙无忌仍旧抓着诏书不放，房玄龄慢慢松开了手指。


    …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


    李世民已经下定决心，坚守不出，自己不出，也不让将士出城应战。


    他倒要看看赵仙罴能做什么，怎么让他后悔，又怎么破开固若金汤的长安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