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好了，都别难过了，好事，这是好事！”吴娟抹了抹眼角，脸上绽开温暖的笑容，试图打破这过于沉重的气氛：


    “小李，还没吃饭吧？正好我们刚做好饭。小腾，快去楼下小卖部买瓶二锅头回来，要红星的，让你爸和小李好好喝两杯！”


    “好嘞，妈！”王腾立刻应声，抓起桌上的零钱，像一阵风似的冲出了家门。


    很快，一瓶贴着红色标签的“红星二锅头”被放在了桌上。


    吴娟麻利地摆好碗筷，端上热气腾腾的炖排骨、清炒空心菜。


    她亲自给王成昆和李志强面前的玻璃杯斟满了清澈透明的白酒。


    “来，小李别哭了，喝酒！”王成昆端起酒杯，声音洪亮，“下岗不是终点，是新的开始，咱爷俩干了这杯，以后的路还长着呢！”


    李志强用力抹了把脸，端起酒杯，眼神已经变得坚定：“师傅！师娘！我……我敬你们！大恩不言谢！我李志强……记在心里了，这辈子都记着！”


    他仰起脖子，将杯中那辛辣的液体一饮而尽！


    王成昆也豪爽地干了杯，辣得他龇牙咧嘴，却畅快地哈出一口酒气：“痛快！”


    吴娟笑着又给两人满上，看着丈夫和徒弟推杯换盏，听着他们带着劫后余生般庆幸和重新燃起希望的交谈声，她脸上的笑容温柔而满足。


    王腾安静地坐在一旁，扒着碗里的饭，看着父亲微醺却神采飞扬的脸庞，为父亲那份深植于骨子里的善良感觉到自豪。


    当晚小李喝醉了，王腾把他背了回家。


    次日9点，两辆面包车，吭哧吭哧地驶过坑洼不平的乡间土路，最终停在了吴国兴承包的那片虾塘边的土埂上。


    王腾率先跳下车，紧随其后下车的，是父亲王成昆。


    他今天脸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和期待。


    这是他第一次正式参与儿子的生意，意义非凡。


    “大舅，早！”王腾朝着塘埂上正指挥帮工捞虾的吴国兴喊道。


    “哎，小腾，来啦！”吴国兴闻声，立刻放下手里的活计，快步迎了上来。


    “国兴，辛苦辛苦！”王成昆也笑着打招呼。


    “姐夫？你……你怎么来了？”吴国兴的声音充满了困惑！


    王成昆清了清嗓子：“哦，国兴啊，厂里有点变动，我这不是刚下岗嘛。”


    他把下岗两个字说得轻描淡写：“正好小腾这边生意忙，缺人手，我就过来搭把手，学学新东西。”


    他一边说，一边还煞有介事地拍了拍自己工装上的灰，那姿态仿佛不是失业了，而是光荣转岗，投身了更有前途的“家族事业”！


    “……下岗？”吴国兴的嘴巴张得更大了！在他这个面朝黄土背朝天靠天吃饭的虾农眼里，纺织厂那可是铁饭碗。


    姐夫王成昆更是厂里的技术骨干，还是领导，怎么会下岗？


    趁着装车的间隙，吴国兴还是忍不住，凑到王成昆身边，压低声音，小声问道：“姐夫真下岗了？厂里怎么会让你下？”


    王成昆他掏出烟盒，递给吴国兴一根，自己也点上。


    王成昆深吸了一口烟：“国兴啊，”。


    他清了清嗓子，故意用刚好能让周围人都听清的音量，带着得意，对吴国兴说道：“下岗是下岗了，不过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你是不知道，我们家小腾现在可不得了了！”


    吴国兴一愣，顺着王成昆的目光看向王腾，点点头：“那是，小腾本事大，要不是他，我这虾……”


    “嗨，卖虾那是小事！”王成昆立刻打断他，脸上露出一种“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的神秘笑容，“我说的是学校，是学习！”


    “学习？”吴国兴更懵了，小腾学习好他是知道的，但还能怎么个“不得了”法？


    “对，学习。”王成昆用力点头，脸上的得意再也掩饰不住，“你是不知道，他们校长！副校长！教导主任！三个大领导，亲自把他叫到办公室，开了个会！”


    他伸出三根手指，在吴国兴眼前晃了晃，强调着会议的规格，“你猜是什么事？”


    吴国兴被他的语气和动作吸引，下意识地追问：“什么事？”


    王成昆声音陡然拔高：


    “领导们一致认为，我们家小腾太优秀了，成绩太好了，老师们教不了他了。再让他按部就班地上课那是浪费时间，浪费人才。”


    他唾沫星子都快喷到吴国兴脸上，添油加醋的说道：


    “所以学校特批，给他开了个天大的绿灯。从今往后，所有的课他都不用参加了，完全自由安排，想学啥学啥，想去哪去哪，校长还亲自把自己的电话号码给了他，说有问题随时问，24小时开机！！”


    王成昆一口气说完，脸都因为激动而涨得通红。


    他停下来，用力吸了一口烟，仿佛将无法在厂里同事面前炫耀的憋屈，随着这口烟彻底吐了出去、


    他斜睨着吴国兴，眼神里充满了“快表示震惊”的期待！


    吴国兴彻底听傻了，他看看王成昆那副“我儿子天下第一”的得意模样，脑瓜子里嗡嗡作响！


    不用上课，老师教不了他？校长亲自给开绿灯？24小时待机解答？


    这种闻所未闻的事情，这简直颠覆了他对读书和学校的认知！


    “我的个老天爷……”吴国兴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小腾这是成神仙了？读书读到连老师都教不了？校长都……都这样了？”


    他看向王腾的眼神，瞬间充满了高山仰止般的崇拜，仿佛那不是自己的外甥，而是文曲星下凡！


    看着吴国兴那副被彻底震懵的表情，王成昆只觉得一股难以言喻的舒爽感，如同电流般瞬间通遍全身！


    每一个毛孔都舒张开来，比三伏天喝了冰镇酸梅汤还痛快。


    这感觉，太他娘的爽了！


    装车完毕，车厢被塞得满满当当。


    王腾走过来，对吴国兴点点头：“大舅，货齐了，我们先走了。”他看了一眼父亲那副红光满面、意犹未尽的得意样子，无奈地笑了笑，没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