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 娘娘像是个谋士
作品:《恶毒咋啦,本宫是妖妃啊》 她没有回答父亲的问题,只是松开了抓着他衣袖的手,绕过他高大的身躯,走到那张紫檀木大案后,端端正正地坐了下来,与他对面而视。
这个动作,不像女儿,倒像个平起平坐的谋士。
“爹爹,女儿在宫中并未受苦。”
她的声音很轻。
“恰恰相反,女儿过得太自在了。皇上给的恩宠,多得让女儿夜里睡不着觉。”
她抬眼,直视着父亲那双写满惊疑的虎目。
“女儿只是在想,这世上,哪有无缘无故的恩宠?皇上捧着我,捧着裴家,是不是捧得太高了些?高处不胜寒,女儿怕冷,也怕摔。”
“所以女儿思来想去,想到了一个折中的法子,或许能让咱们裴家,安安稳稳地落回地面上。不知爹爹……觉得如何?”
裴刚勇的心,随着她的话,一寸寸地沉了下去。
他以为女儿是受了委屈,才口出怨言。
可现在他才明白,女儿不是在抱怨,她是在恐惧,是在用她那颗七窍玲珑心,为整个家族的未来,铺一条生路。
这份洞察,这份居安思危的警醒,让他这个在朝堂摸爬滚打了半辈子的老臣,都感到一阵心惊。
他的瑶儿,真的长大了。
在那个吃人的皇宫里,被逼着长大了。
裴刚勇喉头滚动了一下,将那股酸涩压下,沉声开口。
“有什么话,你直说便是。这里只有你我父女。”
“好。”
裴芸瑶等的就是这句话。
“爹爹,就算皇上现在并未真正忌惮裴家,可君心难测,功高震主,这是早晚的事。”
她的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
“但,若是在此时,在皇上还觉得用得上我们的时候,您主动上书请辞,辞去这所有官职。他或许,暂时还不会觉得我们有异心,反而会赞您一句高风亮节,懂得分寸。”
请辞!
他怔怔地看着女儿,看着她那张平静无波。
瑶儿说得对。
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
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与其等着被藏,被烹,不如自己先断了弓弦,折了利爪。
许久的沉默后,裴刚勇忽然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他站起身,走到书房角落一个不起眼的樟木箱子前,摸索着取出一把钥匙,打开了铜锁。
他从箱子最底层,拿出了一个早已落了薄灰的卷轴。
他走回来,将卷轴在书案上缓缓展开。
“你说的,爹爹何尝没有想过。”
裴刚勇看着奏疏上的字,眼神复杂。
“我年事已高,这几年身子骨也大不如前,早该退了。只是……总觉得还有未尽之责,还有不舍之心,所以一直犹豫着。”
他抬起头,看向裴芸瑶,那双饱经风霜的眼睛里,露出了几分释然的笑意。
“你今日回来,说了这番话,倒是替爹爹下定了决心。如此一来,再无顾虑了。”
“为父打算,请辞之后,便带着你祖母,去西北。你大兄在那边,我也能帮他照看着些。闲来无事,办个私塾,教教那些孩子读书,也算了却一桩心愿。”
裴刚勇看着女儿脸上发自内心的笑意,让他这颗为将为父的心,也跟着软了下来。
他粗糙的手指,在那封早已写就的请辞奏疏上轻轻摩挲着,眼神是前所未有的坚定,可话到了嘴边,却带上了几分迟疑。
“只是……爹爹这一去西北,山高路远,再想回京中看你一眼,怕是难了。”
他声音有些发沉:“你在宫里,凡事都要小心。”
那深宫,是比任何战场都更要吃人的地方。
裴芸瑶心口一抽,酸涩瞬间涌上喉头。
前世,她见父亲最后一面时,只看到他被万箭穿心,曝尸阶前的样子。
如今,不过是山高路远的不能常见,换来的,却是整个裴氏一族的平安。
这笔账,怎么算都值。
她硬生生将那股酸楚咽了回去,努力让唇角的笑意看起来更真切些,声音也放得轻柔:“爹爹您就放宽了心吧,女儿在宫里,会照顾好自己的。再说了,二兄不还在京中吗?他会照应我的,您有什么不放心的。”
听到二儿子的名号,裴刚勇紧绷的神情才略微松弛下来,长长地叹了口气。
“好,好。若是在宫里受了什么委屈,或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千万要捎信回来。”
“女儿记下了。”
书房的门被敲了三下。
是明月的声音,隔着门板传进来,催着说时辰不早,该回宫了。
裴芸瑶心头好不容易压下去的难受劲儿,又翻了上来。
她舍不得她爹。
“爹,我……我得走了。”
她的声音有点发哽,眼眶也红了:“您离京的时候,我一定想法子,再回来送您。”
裴刚勇看着女儿通红的眼圈。
他抬起那只长满老茧的手,想摸摸女儿的头,手却在半道上停住,最后只是重重地叹了口气。
“傻孩子,宫里不比家里,万事小心,别惹皇上不高兴。”
裴芸瑶用力点头,把眼泪憋回去,转身的动作却特别慢,一步一步往外挪。
手搭上冰凉的门环时,她还是没忍住回头看了一眼。
父亲的影子被落日拉得老长,鬓角的白头发,扎得她眼睛生疼。
直到走出裴府,回到藏凤楼内。
裴芸瑶忧愁的思绪这才散了些。
她往榻上一坐,脸上瞬间换了一副冷凝的表情。
“明月。”
她的声音不大,却让旁边伺候的人打了个哆嗦。
“去把李太医叫来。”
明月不敢多问,福了福身,立刻往外走。
殿里一时没人说话,裴芸瑶的眼睛,就那么直勾勾地盯着桌上用油纸包着的两样东西。
一包是药渣,另一包,是没动过的药材。
没一会儿,明月就带着一个穿着青衫的清瘦男人进来了,是太医院的李霁。
“微臣李霁,参见贵妃娘娘。”
“免了。”
裴芸瑶连眼皮都没抬,捏了捏眉心,抬手指向桌上的东西:“看看,这两包药有什么不一样。”
李霁也不多话,走上前,先打开那包新药材,捻了几味在鼻子底下闻了闻,又仔细看了看成色。
然后,他才小心地倒出那包药渣,摊在手心,一点点地碾开,分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