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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岭南小厨娘》 第31章 干锅排骨
◎排骨外头就裹上一层金黄,香味四溢◎
午后的日头有些灼人, 暖风拂过,枝头淡黄色的小花簌簌落下,空气中弥漫着荔枝的甜香。
林书晚大步从屋内踏出, 抬手拉住门外那小娘子的手带着她往屋内来,“我原本还想去寻你呢, 奈何这些日子实在太忙了些。”
那熟稔的模样瞧得周婶娘一愣一愣的,默默跟在两人身后, 半晌回过神来,问道:“晚娘你认得这位娘子?”
“婶娘, 秦娘子同我是旧识,原先我在码头摆摊时,她的摊位就在我隔壁, 她还帮了我不少忙呢。”林书晚引着秦语往屋内去, 笑着同周婶娘解释。
方才在门口时,她隐约瞧见秦语藏在衣袖下的胳膊青紫一片, 林书晚拉着秦语坐下, “劳烦婶娘去将我阿娘请来,家中招工总得让她也晓得一下。”
“确该如此。”周婶娘笑着应道, 同林书晚说了句壶中有热茶, 便匆匆往姜家走去。
留在堂屋中的林书晚瞧着人已走远, 一把扯出秦语藏在身后的胳膊,果真胳膊上一片青紫,她霎时变了脸色, 难怪自方才起秦语便垂着头一声不吭, 她原先分明是个极爱说笑的性子, 这半月到底发生了何事。
瞧着秦语没有开口的意思, 林书晚也没问, 只是从腰间取出个小瓷罐,那是先前姜婉见她日日围着灶台打转,怕她烫伤特意去医馆买的伤药,没成想她一次没用上,眼下倒是给秦语用上了。
清凉的药膏敷在胳膊上缓解疼痛,秦语鼻子一酸,豆大的泪珠从眼眶中滚落,压抑的哭声从咬紧的牙关溢出,转而嚎啕大哭,仿佛要将这些日子受到的委屈完全宣泄出来。
等到哭声渐渐停止,早在屋外的姜婉才拉着周婶娘进来,手中还拎着个食盒,原是方才周婶娘无意同姜婉提了一嘴,说那小娘子瘦骨嶙峋,衣服松松垮垮披在身上,感觉一阵风就能把她吹走似的,姜婉有些心疼,正好家中有吃食就带了些来。
“小娘子可吃过午食?”姜婉将食盒放在桌上,打量着秦语,倒是比初见时瘦了许多,原本圆润的脸颊都有些凹陷了,面色苍白,倒是显得原本就大的眼睛更大了,鼻头通红脸上还挂着泪珠,实在可怜。
话音一落,秦语腹中传来声响,苍白的脸颊爬上红晕,她抿着唇不好意思地摇了摇头,低声道:“今日出来得急,还没吃。”
“正好家里午食还剩了些,秦娘子莫嫌弃。”姜婉打开食客,将里头的梗米饭还有红烧鱼取出,最底下还有一碗冬瓜汤,热腾腾地冒着热气。
饿了许久的秦语瞧了眼桌上的吃食,又抬头瞧了眼林书晚,她还记得自己今日是来应聘林记食肆帮工的,一时有些迟疑,张了张嘴还未开口,她便瞧见林书晚将吃食端到自己跟前。
“吃饱了,我们再谈招工的事。”
闻言,秦语对上三人关怀的目光,鼻子又是一酸,用力点了点头,端起碗眼泪落在碗中,埋头苦吃。
“多吃点菜,你这丫头太瘦了。”周婶娘将红烧鱼往秦语那头推了推。
浓油赤酱的红烧鱼香气袭人,秦语抬手抹了把眼泪就开始狼吞虎咽,鱼肉鲜嫩,姜婉带来的又正是鱼肚上最嫩的部分,刺又少,裹着红烧的汤汁格外美味,估摸着也是饿狠了,一碗粳米饭同带来菜汤吃得干干净净。
秦语红着脸接过林书晚递来的帕子抹了下嘴巴赞叹,“林娘子的手艺愈发好了。”
周婶娘帮着姜婉把碗筷收拾干净,四人围桌而坐,林书晚替几人倒了杯热茶,瞧着秦语情绪总算稳定了些,才缓缓开口,“秦娘子,如今我食肆缺个帮厨,一月二两银子,年底根据一年的生意还会额外给分红,你可愿意来?”
“自然是愿意的!”秦语猛地坐直了身子,原本她今日就是冲着林书晚来的,只是来时周婶娘分明说是招跑堂,如今怎的变成帮厨了,“可是我除了会做酸汤,旁的一样也不会,如何能做帮厨。”
林书晚杏眸一弯,笑道:“不会,学就是了,秦娘子那一手调酸汤的手艺就十分不错。”
三言两语之下,便定下秦语后日来林记食肆上工,到时林书晚会同她签上一份契书,以作为双方的保障。
隔日一早,林书晚的食肆没有开门,她打算今日再歇上一日,一来自开业以来自己就没歇息过,今日打算去集市瞧瞧买些排骨鱼虾做上一顿大餐,请了周婶娘一家子来吃饭,以感谢这些时日周婶娘为着自己铺子劳心劳力,二来昨日听巷尾的王婶娘提起,城中的兴华书院这几日似乎要招生了,她得赶紧去瞧瞧,毕竟自家谨哥儿也快六岁了,该去上学了,不然成天在家跟个皮猴子似的,日日滚了一身泥归家,三来想去陶窑定制些陶瓮瓦罐回来。
如今天气越来越热,她打算在铺子中推出两三道新菜,今日正好让周婶娘一家尝尝鲜。
于是她同姜婉说了一声,便挎着布包出去了。
天色尚早,林书晚穿过巷子,隐约瞧见前头走了个身形熟悉的男子,似乎是朱家肉铺的店主,他肩上背着一只竹篓,有些分量,正深一脚浅一脚往城西走去。
城西林书晚知道,正好与城东达官贵人所居之处截然相反,那处是出了名的贫民窟,住的大多都是流离失所的乞丐或流民,这朱屠户一大早的不开店做生意,背着竹篓往城西去作甚。
林书晚心中疑惑,但惦记着谨哥儿上学的事,便将此事抛之脑后,匆匆走过清茗桥,绕过长安街朝城东朝兴华书院走去,还未走近,就瞧见门口排了不少人。
估摸着都是来问上学的家长,果真从古至今,华国的家长都十分看重自家娃娃的学业,林书晚长舒了口气,加入排队大军之中。
好在书院招生办的师长效率极高,没过多久,便轮到林书晚了,“先生,书院入学有何标准?”
话音一落,一位头发花白的老者抬起头,从跟前的一沓纸中抽出一张递到林书晚手中,“年岁五岁以上,这卷子上的题能对个十之八九,便能入学。”
林书晚飞快扫过手中的卷子,上头大抵是些三字经的题,心中大定,又问了那老先生些关于学院的事情,直将那老头都问烦了。
当即吹胡子瞪眼睛道:“五日后,巳时来此参加入学考试,过时不候!”
说罢,老先生瞧也不瞧林书晚,就高喊着“下一位。”
身后的人涌上前来,林书晚被推得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在地,无奈之下,她只好先将卷子收好,从兴华书院离开。
心中暗自嘀咕,难怪那么快,自己才问了几句,那老头就不耐烦了,能不快吗。
若是方才那老先生要是晓得林书晚心中所想,估摸着是要指着她的鼻子骂,她哪里是问了几句话,她连学院午食吃什么都问了。
将今日最重要的事了了,林书晚心头放下一块大石,总算可以轻轻松松地去采购旁的东西,沿着长安街往集市走去,先去熟悉的鱼铺子,买了两条个头极大的黑鱼,等着苏娘子杀鱼开背的工夫。
林书晚绕去陈记肉铺,打算买些排骨,路过朱家肉铺时,她下意识探头张望一眼,却见店主好生生地躺在铺子里头的摇椅上,悠闲自得。
等到林书晚买好排骨与猪肉,苏娘子那头也将两条黑鱼处理好了,两条黑鱼用草绳穿好,甩了甩上头的血迹,又去了趟陶窑,订了一批陶炉与陶盘陶瓮,同店家说好尺寸后,便付了定金,打算归家。
回到家,谨哥儿也起床了,正蹲在墙角训练着那几只愈渐肥硕的鸡崽,口中还不停地嘟囔着:“阿花不能抢小黑的吃食。”
是了,谨哥儿还替那三只鸡各取了一个名字,比如那只花毛母鸡叫阿花,那只浑身乌黑的就叫小黑,还有一只成日里昂首挺胸的公鸡,就被他唤作将军。
青芜接过她手中的东西,林书晚顺手将卷子塞到姜婉手中,扫了眼谨哥儿,语速飞快,“阿娘,五日后巳时我替谨哥儿报了兴华书院的入学考试,这卷子务必让他写完。”
将事情推出去后,林书晚便钻入灶房,开始准备晚上的大餐,她唤了青芜先把灶膛的火生起后,才去处理鱼。
这鱼买回来时就已经刮鳞宰杀,还顺道让苏娘子帮忙开了背,如今她只要将黑鱼片成片就好,处理好后,她在鱼片中丢入葱姜蒜,又加了些黄酒腌制。
趁这时候,她又开始处理排骨,将排骨洗干净后,晾干水分裹了层生粉,直接倒入油锅中生炸,随着“滋滋”的油声,很快排骨外头就裹上一层金黄,香味四溢,除了排骨油炸,她还将先前准备好的菘菜,藕片豇豆之类的蔬菜入油锅炸了一遍。
今日她打算做上一道干锅排骨和酸菜鱼,两道大菜做起来都不算难,她瞧了眼小院中正同谨哥儿说着五日后入学考试的姜婉,瞧着谨哥儿并没有排斥的迹象,抿了抿唇,便开始专心炒着调料。
这几日天比往常黑得更晚,天气也越来越热,林书晚就想起后世两广之地的夜市,到处都是烧烤摊子,还有各种干锅菜,夜风习习,一口烧烤一口饮料那日子实在舒坦,干锅与烧烤她在廉州从未见过,原本她今日是打算做些烧烤,奈何烤串串起来费劲,今日实在是来不及,只好等往后人手充足之际,再考虑烧烤一事,不过饮子倒是可以提上日程了,毕竟廉州水果极多。
今日做的干锅排骨等下让阿娘还有周婶娘一家尝尝这味道如何,若是觉着不错,她明日就打算在食肆的菜单中加上,等过几日再买上几张矮桌,摆在铺子前,每桌一只燃着炭火的陶炉,小风一吹,吃着香酥的干锅排骨,若是再能喝上一口冰凉的饮子,那便畅快极了。
干锅菜,不单单可以做干锅排骨,还有干锅虾,今日因着有了酸菜鱼,林书晚这才选了排骨。
【作者有话说】
今天有点卡文,明天四千后天争取日6
第32章 青花椒鱼
◎鱼肉的香味混合着花椒茱萸的麻辣◎
起先林书晚已将排骨同配菜过了遍油, 眼下便只要将茱萸,花椒等调料炒香即可,她手脚麻利地往铁锅中倒油, 顺道抬头朝小院的姜婉喊了一声。
“阿娘,去隔壁把周婶娘一家喊来。”
等到姜婉应声, 她将准备好的调料一并倒入锅中,香味顺着晚风直直窜出姜家小院, 有从昌平街路过的食客,都不由自主停住步子, 直勾勾地望着大门紧闭的林记食肆。
“林娘子又在做什么吃食,这味道也太香了。”路人吸了吸鼻子,带着辛辣滋味的肉香愈发浓郁了。
“这食肆都关门两日了, 你可晓得何时开门?”另一人撞了下自己的同伴, 低声问道。
林娘子也不晓得怎么回事,先前明明说只关一日门, 自己想着一日很快便过去了, 怎料今日晨起,自己过来一瞧这林记食肆竟还关着门, 自己只能勉为其难去宝德楼吃上一口, 结果这半月自己的嘴巴被林记食肆养刁了, 竟觉得宝德楼也不过如此,价格还要比林记食肆贵了数倍。
同伴盯着门匾瞧了许久,嗅着空气中的香味, 舔了舔唇道:“明日总要开门了。”
都歇了两日了, 明日再不开业就实在说不过去了。
正在自家灶房忙碌的林书晚倒是不晓得外头路人心中所想, 这会她正忙着把炸好的排骨倒入锅中翻炒, 直到锅中的排骨都均匀裹上一层焦糖色, 油脂的香味顺着锅气溢出,勾得原本在小院里玩水的谨哥儿,直接甩下手中的木雕鸭子,飞快钻入灶房。
踮着脚,探头朝锅中张望,奈何个子只到灶台边边,只闻其味,不见锅中美味佳肴,急得他围着灶台直打转。
“娘子,您快瞧瞧谨哥儿,他都快馋哭了。”坐在灶膛烧火的青芜,“噗嗤”笑出了声。
林书晚手中动作不停,低头瞧了眼,恰好对上谨哥儿扒拉着灶台,眼巴巴的目光,心中好笑,用锅铲挑起一颗炸透了的排骨,等它凉了一会,飞快捏起塞入谨哥儿口中。
微麻微辣的滋味在口中弥漫,谨哥儿满足地捧着脸,寻了张矮凳坐下,他咬破排骨外头那层酥脆的外衣,鲜美的肉汁充盈在唇齿之间,那味道美得谨哥儿都来不及咽下去,就抬着头含糊不清道:“阿姐,好好吃。”
闻言,林书晚笑着捏了捏他鼓鼓的脸颊,“好吃,一会谨哥儿多吃些。”
“嗯!”谨哥儿挺着自己的胸脯,点头应道。
“灶房油烟大,谨哥儿去院子里玩吧。”林书晚将过配菜一同倒入锅中,油烟顺着锅气蒸腾而出,呛得一旁的谨哥儿打了好几个喷嚏,鼻头红红的,连眼眶都红了一圈,她赶忙将谨哥儿赶出灶房。
被推出灶房的谨哥儿站在门前,瞧着林书晚忙碌的背影暗自攥紧了拳头,再没了玩耍的心思,快步回了屋子翻箱倒柜寻出一本破破烂烂的三字经走到石桌前,摊开了她今日带回来的卷子。
姜婉请了周家三口人从外头进来,一眼瞧见正捧着书埋头苦读的谨哥儿,不自觉露出欣慰的笑意。
“谨哥儿,今日我阿爹从外头给我带了个风车回来,我……啊,阿娘你打我作甚。”源哥儿怀里抱着一个精致的水车,兴冲冲地往谨哥儿那处跑,结果刚跑了一步,就被周婶娘拍了一下脑袋,拽着衣领拉住。
周婶娘低头瞧着自己还在傻乐的儿子,手莫名有些痒,但眼下毕竟在外头,还得给他留几分面子,只咬牙切齿道:“你瞧不见谨哥儿在读书吗?”
源哥儿一手捧着风车,一手捂着方才挨揍的地方,懵懂地抬头眨了眨眼,“我看到他在读书了呀,可我也想让他瞧瞧阿爹给我买的风车。 ”
闻言,周婶娘心头一窒,显然自家这傻儿子没听明白自己的意思,她心头默念几句这是亲生的,忍了又忍,实在没忍住,抬手掐了把身侧周叔的腰,瞥了眼前头的姜婉,压低着嗓音道:“你没事儿给这臭小子买什么风车,你瞧瞧人谨哥儿还知道好好读书,我们家这臭小子成天就知道疯玩。”
“娘子饶命,明日开始,我便让这小子开始读书。”周叔低声哄道。
全然不知自己被剥夺了玩耍时间的源哥儿,趁着周婶娘两人不注意,颠颠儿地跑到谨哥儿旁边,小心翼翼将怀中的风车摆在桌上,小声道:“谨哥儿,阿爹说这个风车摆在水里就能将水抽到岸上,你要不要跟我一起玩?”
谨哥儿抬头,对上源哥儿期盼的目光,有些心动,但想着阿姐每日忙碌的身影,还有五日后的入学考试,他有些迟疑。
“谨哥儿想玩,就去玩一会,读书也不急在这一时半刻。”林书晚端着干锅排骨从灶房出来时,便瞧见谨哥儿圆乎乎的脸上一脸纠结。
顽皮本就是儿童的天性,若时刻拘着反而对谨哥儿不好,更何况,她想让谨哥儿读书不过就是受了后世全民读书的影响,也不是非要他往后科举高中步入官场,只求日后能识文断字,明辨事理罢了。
瞧着两人撒欢的模样,林书晚摇了摇头,唤了青芜将生着火的泥炉摆在桌上,随后她将装满干锅排骨的铁锅架在上头,炉火旺盛,麻辣鲜香的滋味愈发浓郁,“周叔,婶娘,您二位先坐上一会儿,我再炒个豇豆就能吃饭了。”
周婶娘想去帮忙,却被姜婉拦住,“你今日是客,好生坐着,灶房有青芜在呢。”
姜婉拎着茶壶,给两人各倒了杯凉茶,“尝尝,这是今日晚娘午后用菊花藤金银花煮出来的,说是清热解火。”
清透的茶水中泛着绿色,周婶娘光闻着那味道就觉得这茶水苦得不行,但姜婉都将茶杯端到跟前了,不喝不行,只好伸手接过,低头抿了一口,果真如她所料,苦,实在是苦,匆匆咽下后,周婶娘飞快将茶杯放在桌上,推得远远的。
再抬头对上姜婉憋笑的眸子,心中了然,大约这就是另类的有苦同吃吧。
两人坐在藤椅上,瞧着周叔带着两个孩子在水井旁搭建着水风车,聊着五日后兴华书院的入学考试。
周婶娘正说到五日后要带着源哥儿一同去参加考试,林书晚同青芜便端着吃食从灶房出来了,夜风习习,吃食的香味混在了一块,两人将吃食摆在桌上,通过六菜一汤,外加周叔带来的青梅酒。
林书晚笑意盈盈地接过周婶娘递来的青梅酒,掀开酒塞,带着青梅的酒香扑鼻而来,这还是她来到异世头一回饮酒,青梅酒入口绵软清甜,虽不如后世的酒纯度高,但味道也十分不错,她举起酒杯,“这些日子多亏了婶娘帮衬着,我敬婶娘一杯,对了今日我做了两道新菜,劳烦周婶周叔尝尝。”
“难怪今日的排骨特别香,来时我还没进屋就闻到了香味,还没吃呢,我就直吞口水了。”
“是啊,晚娘,你这排骨是什么做法,怎么里头还有藕片木耳这些东西,这我还是头一次吃呢。”
两个大人还在寒暄夸赞,谨哥儿同源哥儿早就握着筷子,捧着碗端坐在桌前,眼巴巴地瞧着桌上咕嘟咕嘟的干锅排骨,林书晚今日做的排骨同鱼都带了点辣味,她怕两个小的吃不了,又特意给他们另外做了一份不加辣的,尤其是那干锅排骨里头还格外加了个几只开背的大河虾,香味十足。
谨哥儿木幕目不转睛地盯着跟前一大锅洒满芝麻芫荽的干锅排骨,只等桌上的长辈一动筷,她就也要开吃了。
大抵是接收到谨哥儿强烈的渴望,林书晚快步回了灶房一趟,片刻手中拿着一勺滚油,浇在酸菜鱼的青花椒上,“滋啦”一声,瞬间花椒味和着鱼香味冲了出来。
林书晚满意地点了点头,“这便齐活了,周叔周婶,别干坐着了,快尝尝这干锅排骨还有青花椒鱼,可合你们胃口?”
面前的青花椒鱼,被片成薄片的鱼肉在汤中沉浮,诱人的香味不停地往人鼻子里钻,大约是方才的滚油彻底激发了花椒的香味,周婶娘被香的也实在说不出什么客套话,这笑着道:“晚娘的手艺,我老早就知道了,一定是好吃的。”
于是她同周叔几乎同时下筷,夹起一块鱼肉送入口中,头一口就是热辣鲜麻,紧接着便是鲜嫩的鱼肉,用佐料腌制过得鱼肉,除了鱼肉本身的清甜之味,便是堆叠出来无比浓郁的料香,鱼肉的香味混合着花椒茱萸的麻辣,吃不出一点鱼腥味,反而让人回味无穷。
周婶晓得林书晚手艺好,原本就对这两道新菜有些期许,但没想到这么好吃,青花椒鱼就这么好吃了,那道干锅排骨想来也差不了。
周叔又伸长了筷子,夹起一块排骨,头一口先吃到的是炸得酥脆的外皮,轻轻一咬,便发出“咔嚓”一声,但这脆又不是那等干口的脆,排骨早已吸满配菜的香味,故而吃起来又入味又酥香。
第二口吃到的便是鲜嫩的排骨,因着排骨先炸后炒,料汁完全浸透其中,鲜香麻辣,令人欲罢不能。
“排骨这等做法,也太好吃了。”周叔一口接着一口,根本不用旁人劝,筷子压根儿停不下来,偶尔还夹上一筷子菘菜亦或是藕片,那吸饱了排骨油脂的蔬菜,已经在炭火的炙烤下变得软趴趴,味道却更好了,吃起来辛辣中还带着甜味,那是菘菜同藕片本身的清甜,最后那味道竟比排骨还要再香上几分。
更别提两个孩子,守着两锅不辣的排骨跟鱼,捧着碗夹着锅中的大虾吃得正香,尤其是源哥儿,吃得着急忙慌,烫得一边“斯哈”张着嘴,又忙不迭地去夹铁锅中的排骨,真真是吃着碗里看着锅里,吃得脸上满是油光。
就着清甜的青梅酒,一顿暮食下来,几人皆是捧着肚子瘫在姜家小院中,乘风纳凉。
临走时,源哥儿还舍不得走,直扒拉着姜家的门框嚷嚷着要留在姜家给林书晚做弟弟,气得周婶娘捶了他好几下,才哭唧唧地松开了手,一步三回头地跟着周婶娘回了家。
今日的新菜得了周家的一致好评后,林书晚心中便有底了,她打算再调整一下配方,到时候去集市请上几个闲汉给自家的新菜做做广告,广告的方式她还得琢磨一下,等她定的陶瓮一到,这新菜便能上市了,还得搭配些酒水,正好今日周叔也给她推荐了一家酒肆,她打算明日朝食过后去那酒肆瞧瞧。
将明日朝食的东西准备好后,林书晚伸了个懒腰,洗漱一番就早早睡下了。
【作者有话说】
手腕有点痛,明天应该日6
广东的凉茶是真难喝啊
第33章 生意火爆
◎这排骨太好吃了,不枉我排队排了这么久◎
转眼三日便过去了, 先前林书晚订的陶瓮与陶炉今日也到了。
等到昏时,她就要开始卖干锅菜了,肉类鱼虾还是跟之前一样寻了苏娘子还有陈屠户两人采购, 价格照旧,再算上买的陶瓮陶炉, 配菜调料之类的成本,她打算一份干锅排骨定价一百零八文, 干锅虾便宜些九十八一份,毕竟排骨的价格要比虾还贵些, 而且她做得干锅菜分量很足,适合好几个人一块儿吃,自然是值这个价的。
很快她订得炭火也送上门来, 一应俱全之后, 林书晚特意寻了钱婶娘问了问巷子里头可有会画画的人,最终花了二百文, 寻了住在钱婶娘隔壁的宋老先生画了七八张类似后世宣传海报那样式的图, 正中是一盆巨大的干锅排骨,锅中的排骨栩栩如生上头点缀着几缕蒸腾而起的热气, 底下着重描绘的配菜满满当当, 感觉快要溢出来似的, 仿佛光瞧着图就能闻到排骨的香味,桌边围着几个小人,留着口水直勾勾地盯着锅中的烤鱼。
海报顶部写着宣传词“一锅老手艺, 口口烟火气。”, 下面的陶炉中画着火苗, 海报最底写着惊爆价三个大字, 其中“爆”用朱笔圈出, 后面跟着新品上市,首日只需一百零八文,再往下写着林记食肆店铺的地址,“清茗桥东侧昌平街三号,林记食肆。”
两张海报早早贴在食肆门口,剩下的六张,林书晚做了三个立牌,寻了三个走街串巷的闲汉,一人给了二十文钱,去热闹的长安街给自己宣传。
还寻了隔壁的周叔买了三个拨浪鼓,给了他们一个,一边摇鼓,一边喊着,“昌平街林记食肆新出干锅排骨,排骨配菜无比香,满锅都是好料,一口超香地道。”
“干锅排骨外焦里嫩,麻辣鲜香,这可是林娘子祖传百年的手艺,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倒是有认得林书晚的食客,听着此话不由笑出了声,指着那闲汉笑骂,“竟胡说八道,林娘子那铺子统共开了一月不到,哪来祖传百年的手艺。”
闻言,闲汉嘻嘻一笑,“郎君难道不晓得林娘子的外祖可是姜大厨,我们廉州哪位不晓得姜大厨当年的手艺,这祖传百年也没错。”
“你这话倒是说的不错,我阿爹曾经有幸吃过姜大厨做的吃食,到了如今都是念念不忘。”那食客点了点头,应道。
到底是这宣传方式新奇,吸引了不少人瞧了一路,竟还有食客吃着朝食就问这干锅排骨怎么点。
林书晚眉眼一弯,笑着开口,“干锅排骨暮食才有,您晚点再来。”
今日从早到晚,林书晚除了给食客做朝食,教秦语揉面调馅料,便是在准备干锅菜的配菜,调料等等,先将这些准备工作做好后,等到了暮食,食客一来,先点现做,她只要把排骨跟虾在油锅炸上一便,就能放入陶瓮中炒香,到时再焖上一小会儿,一锅麻辣鲜香的排骨就做好了。
而此时,林书晚请的闲汉一路喊到廉州府衙门口,声音正好落在程辉耳中,他不由自主坐直身子,探头朝门口瞧了眼,只闻其声不见其人,脑海中莫名想起那日吃过的荔枝排骨,带着荔枝甜香的肉味犹在唇齿之间。
想来那干锅排骨味道也很好,他吞咽着口水,抬头偷偷望了眼坐在上首的江昱枫,这几日他为着青峰山一案,日日与他们几人同进同出。
程辉觉着这位世子不像王参军说得那般手段阴狠,反而日日带着笑意,瞧着十分和煦,偶尔还会指点一番他们断案查案的法子,他正纠结着要不要喊上这位世子一同去林记食肆尝尝这新出的干锅排骨。
门就被人从外头推开。
“世子,我方才听闻今日林记食肆出了一道新菜,好像叫什么干锅排骨,可要去尝尝?”崔判官从外头进来,同江昱枫相处了这么些日子,晓得他只有遇到林娘子做的吃食,会多吃几口,这不刚听到外头说出了新菜,崔判官就巴巴的来了,只求他能在圣上面前替自己说上几句好话。
江昱枫摩挲着藏在衣袖中的平安扣,忽而脑海中浮现林书晚那日在医馆中被人刁难,却仍旧临危不乱的模样,下意识点了点头,“那便劳烦崔大人去安排。”
崔宏听着江昱枫应下,心中大喜,难怪那日蒋大壮提醒自己要同那林姓的小娘子打好关系,就单凭江世子极爱她手艺这一点,林娘子便是个有用之才,“那等下值,您便搭下官的马车去林记食肆?”
闻言,江昱枫掀起眼皮,瞧着崔宏谄媚的模样,收起手中的卷宗,啪得一声敲在手心,似笑非笑道:“不用,本世子没有同旁人乘坐一辆马车的习惯。”
“是下官冒犯了。”崔宏恨不得扇上自己一巴掌,心中暗骂叫你多嘴,明明瞧着这位爷去哪都有马车候着,身边还跟着侍卫,哪里还要跟自己挤一辆马车,“世子若再无旁的事,那下官便先告退了。”
江昱枫挥了挥手,懒得多言,这两日掠影传了不少消息回来,崔宏此人圆滑,但相较于廉州旁的官员来说,勉强算得上是个好官,至少从不鱼肉百姓,而廉州其他几个官员,尤其是那司户参军,借着职位之便,捞了不少油水,难怪太子非要让自己来廉州不可,就这么些尸位素餐的东西,若不清理了,日后廉州百姓可没什么好日子过。
思忖间,江昱枫的指尖有一下没一下的点着桌面,目光游离,扫过底下埋头整理卷宗的几人,冲着惊鸿招了招手,刷刷写上几行字,“让掠影照办。”
“是。”惊鸿匆匆离去。
暮色沉沉,崔宏同江昱枫两人乘着马车一前一后,行过清茗桥,到了昌平街才晓得,今日的林记食肆生意有多么火爆。
两人下了马车,还未到门口,便听到阵阵喧闹,热闹非凡。
林记食肆店内外都坐满了,铺子门口站着两位衣着喜庆的壮汉,手中举着号码牌,冲着人群高声喊着:“小桌四十五号,小桌四十五号在不在,到你咯,快来吃干锅菜,再不来就过号重排咯。”
崔宏瞧着那架势,愣在原地,他猜到今日林记食肆生意会很好,但没曾想会好到这种地步,门口添了好几张桌子,这会都坐满了人,正满脸新鲜地等着上菜。
隔壁的周婶娘和姜婉端着陶炉穿行在人群中,帮着林书晚端菜,青芜跟在身后帮忙撤盘子添炭火,谨哥儿挎着布兜,仗着自己人小灵活,飞快穿行在人群中,帮着林书晚点菜收账,他记下每桌食客点的菜,小跑到柜台边冲着正在灶房里头忙碌的林书晚高声喊道:“阿姐,干锅排骨两份,干锅虾一份,排骨少辣,虾正常辣。”
灶房里头,林书晚还算从容,她起了三个锅子炸排骨和虾,倒是秦娘子坐在水井旁,刷碗筷刷得丝瓜囊都要冒火星了。
“世子,今日这排骨还吃吗?”崔宏望着人头涌动的模样,难得打起了退堂鼓。
就在此时,姜婉端着一锅排骨从两人身侧走过,要送到门口坐着的食客那桌去。
排骨的焦香混着花椒的香味顺着夜风钻入崔宏鼻尖,他探头一瞧,排骨炸得金黄,底下铺满各种配菜,油汪汪地瞧着就十分诱人。
边上还有一桌吃上的,那人夹起一块排骨送入口中,当即目露惊喜,“这排骨太好吃了,不枉我排队排了这么久。”
肚中早已唱起空城计的崔宏,馋又不想排队,一时进退两难,下意识瞧了江昱枫一眼,便见他同身侧的惊鸿不知说了句什么,惊鸿就挤入人群,不一会儿手中举着一张纸就回来了。
“世子,我们前头还有五桌,估摸着还得登上半个时辰。”
“无妨。”江昱枫应道,便寻了张凳子坐下。夜风习习,柳枝轻摆,倒是难得的惬意。
“那位郎君,你还没付钱呢!”
谨哥儿忽然大喊一声,追着一位脚步匆匆想混在人群中离开食肆的男子,奈何人小没追上,还险些被绊了一跤,好在姜婉眼疾手快捞了他一把,给他急得直跺脚。
江昱枫坐在门口,瞧着那人朝自己跑来,他下意识伸脚,将那人绊倒,摔了个鼻青脸肿,那人龇牙咧嘴捂着摔疼的地方,扭头瞧见是个面色苍白病殃殃的公子哥,遂大怒,刚抬手,惊鸿从旁而过一把将他擒住,手下的力道痛得他嗷嗷直叫。
“疼疼疼,错了,我错了,快放手!”
与此同时,谨哥儿也跑了过来,他朝江昱枫行了一礼,“多谢郎君出手相助。”
“他吃了多少钱?”
“排骨加酒还有米饭,一共一百三十文。”
话音一落,惊鸿顺手从那人腰间扯下钱袋,递到江昱枫手中,他从里头数出银钱,递到谨哥儿手中,笑道:“喏,一百三十文收好了。”
接过银钱,谨哥儿又道了声谢,这才跑回了铺子。
“郎君,这人如何处理?”惊鸿满脸不屑地瞥了手中那人一眼,低声问道。
“送去给掠影。”
而此时旁边瞧了全程的崔宏,心中十分惊讶,他分明听说江世子此人心狠手辣,手段狠厉,这样的人竟会主动出手帮着这娃娃,难不成他瞧上了做菜的小厨娘。
思及此,崔宏摸着自己的胡子,顿时觉得自己勘破天机,难怪他推拒了自己三娘,看来往后得让自己夫人同这林娘子走得近些。
正想着,方才那小娃娃又折返回来,手中还捧着一碗汤羹,他小心翼翼端着汤羹走到江昱枫跟前,“郎君,这是枇杷雪梨羹,是阿姐让我给你送来的,多谢你方才替我们要回银钱。”
“那便替我多谢你阿姐。”江昱枫接过汤碗,笑道。
大抵是刚从锅中舀起,汤羹还温热着,他抿了一口,甜滋滋的味道在口中弥漫,里头带着枇杷的清甜,口感细腻柔滑,梨块炖得软糯,还吸收了枇杷的清香,这味道令人回味无穷。
江昱枫沉默不言,只一勺接一勺的往口中送汤,那模样瞧得身旁的崔宏心痒痒。
他招了招手,唤来正在收钱的谨哥儿,“小娃娃,你家这枇杷汤怎么卖的?”
“这是我阿姐新调配的饮子,还没上菜单呢,只是今日这郎君帮了我,阿姐才让我送了一碗来。”谨哥儿声音极大,吸引了不少食客的注意,他乌亮的眼珠咕噜一转,“郎君若是实在要的话,六文钱一碗!”
【作者有话说】
不知道最近怎么回事,手腕疼还卡文[小丑]
第34章 干锅虾
◎吃起来酥脆,十分过瘾◎
谨哥儿那机灵的模样, 逗得边上几桌的食客笑出了声,举着酒杯笑着调侃,“小郎君, 枇杷廉州遍地都是,酸不拉几的, 掉地上都没人捡起,还能做汤羹?”
“是啊, 前两年我瞧着那果子长得好,手痒摘了一颗, 都把我牙酸倒了。”
你一言我一语的,都在说枇杷酸涩,倒是没人质疑那枇杷羹的味道, 甚至还有几人同崔宏一般跃跃欲试。
加之这谨哥儿这些时日被林书晚养得极好, 胖乎乎的脸蛋上挂着焦急的神色,更是让那些同谨哥儿相熟的食客起了逗弄的心思。
三言两语之下, 倒是把谨哥儿逗急了眼, 三尺六的娃娃脸颊涨得通红,叉腰指着一旁的江昱枫嚷道:“我阿姐做得枇杷汤酸甜可口, 不信你们问那郎君, 而且我家的枇杷一点也不酸!”
顺着谨哥儿的动作, 那些食客望向门口的待餐区,只见江昱枫捧着瓷碗,就方才一会, 满满的一碗枇杷汤下去了一半, 甚至连他们方才十分嫌弃的果肉都吃了不少。
倒是对谨哥儿方才说的, 信了几分, 但瞧着他跳脚的样子实在可爱, 前头开胭脂铺的刘娘子,吃着干锅排骨,笑道:“小郎君可别胡说,我家中也长了棵枇杷树,那味道实在说不上好。”
怎料话音一落,便听跟前的谨哥儿掷地有声,“我阿姐不管做什么都好吃!她的厨艺可以化什么来着?”
一时间,谨哥儿站在原地抓耳挠腮,死活想不出那句话怎么说。
“化腐朽为神奇。”
直到身侧传来一道清润的嗓音,原本还皱着脸的谨哥儿,笑着应道:“对!就是化腐朽为神奇!”
这话倒是说得没错,以往廉州的百姓,只要不是日子特别差的,从不会买鱼虾吃,毕竟那些吃食,在廉州人眼中,腥味太重,处理起来费时费力,又肉少刺多。
直到林书晚开始卖鱼,他们才晓得自己究竟错过了何种美味,一时原本还喧闹的林记食肆,这会倒是没人说话了。
江昱枫瞧着谨哥儿气势汹汹的模样,笑着捏了捏他头顶的发髻,缓缓站起身子,“诸位有所不知枇杷种类不同,味道也会有所不同,廉州的枇杷大多的名唤香玉品种,个小酸涩,可林娘子用作枇杷羹的是白玉枇杷,个大清甜,水分充足。与梨同炖一锅,滋味清润绵软,还能清肺降火止咳化痰。”
说罢,他将手中的空碗递给谨哥儿,“劳烦小郎君再给我两……”
话还未说完,背后伸出一只抓着雕花银制水壶的手,“劳烦小郎君给我打满一壶!”
闻言,江昱枫闭了闭眼,深吸了口气,瞪了笑嘻嘻的惊鸿一眼,认命地从他腰间扯下荷包,正打算付钱时,斜刺里又伸出一只手,掌心上摆着一块成色极好的银子。
江昱枫顺着手往上看,对上崔宏略显谄媚的笑意 ,“郎君,我来付钱就好。”
谨哥儿自是不管他们之间的推脱,自打方才崔宏取出一块碎银,他的视线便黏在那碎银块上,语气也多了几分热切,“您需要点什么?我家除了干锅排骨,还有干锅虾,干锅鸡,还有青花椒鱼,那都是用了最新鲜的食材,桥东苏娘子送来时,鱼虾还在跳哩。”
那爱财的模样跟林书晚如出一辙,落在正帮着点菜的姜婉的眼中,抿着唇无奈笑了。
林书晚全然不知外头发生了什么,这会她正忙得脚不沾地。
因白日里她请了人走街串巷宣传打广告,林书晚早预料到今日的暮时生意会十分火爆,故而早早请了周婶娘还有姜婉去巷子里同交好的街坊邻居借了不少桌椅板凳过来,这才堪堪坐下。
门口帮着叫号的闲汉正是白日里帮着宣传的人,林书晚瞧着两人还算实诚,便又一人多给了六十文,让他们晚间也留下来帮忙。
果真与她预料的不错,经过这一日的宣传,日头才刚刚落山,便有食客陆陆续续上门了。
于是从暮时开始,她就忙到现在,一刻也没停过,甚至中间还有一个时辰排骨跟虾都卖空了,只好先用干锅鸡顶上。
同时让青芜跑了趟集市,让苏娘子再送一批河虾过来,陈屠户午后不开门,她只好勉为其难寻了朱屠户,意外的是,朱屠户竟然亲自背着竹篓,将排骨送上门来。似乎有话要同她说,可瞧着她忙得脚不沾地的模样,实在不好讨人嫌,只好将竹篓放下,先走了。
过了一会,林书晚的排骨又出了一锅,她端着陶瓮送到桌上,就瞧见谨哥儿手中捧着只瞧着就价值不菲的水壶,高兴地从门口跑来,绕过柜台,献宝似的把那小块银子塞入她腰间。
小尾巴一样跟在林书晚身后,一路跟进灶房,小嘴絮絮叨叨,“阿姐,外头来了位大方的郎君,给了我一块碎银就为了买枇杷羹!”
林书晚脚下步子一顿,朝外头瞧了眼,只瞧见姜婉同周婶娘端着陶炉穿行在人群之中,倒是没瞧见谨哥儿说的那位大方的郎君,估摸着是坐在门外的待餐区了。
腿边的谨哥儿还在絮絮不止,说着方才外头刘娘子说枇杷酸,那位帮自己拿回银钱的郎君又帮了自己一回,同刘娘子解释了她家枇杷酸涩的原因,而且那位郎君生得十分好看,个儿还高。
谨哥儿乌黑圆亮的眸子里满是崇拜。
那模样倒是十分少见,林书晚对外头那位郎君有了几分好奇,奈何她眼下实在没空,不然说什么也要出去瞧瞧谨哥儿说的那位好看的郎君是何模样。
林书晚将装满的水壶,递给谨哥儿,叮嘱他慢点跑,别摔着又继续回了灶台前,继续炸着排骨。
谨哥儿点了点头,捧着水壶小跑出去,却发现江昱枫几人已不在原地,愣愣地瞧了许久,才在食肆靠窗那桌寻到三人,他从人群中挤过,“郎君,您的枇杷羹,灌满水壶一共是六碗,三十六文,这是找零。”
他先是将手中的水壶摆在桌上,又从自己挎着的小布袋中数出一把铜钱。
江昱枫瞧着谨哥儿满脸肉痛的模样,忽生出几分逗弄他的心思,指着一旁的崔宏笑道:“这位郎君极有钱,那块碎银就是他赏你的。”
“多谢郎君好意,但阿姐说了做生意靠得就是诚信,我们林记食肆所有吃食都明码标价,绝不多收食客一文钱!”谨哥儿偏过头,咬着牙道。
那满脸悲痛的模样逗笑了一旁的食客,谨哥儿匆匆朝两人行了一礼,就头也不回地走了,生怕自己再晚走一步,就会忍不住将那些银钱拿回来。
“这林娘子倒是个妙人。”崔宏盯着江昱枫的神色,试探着开口夸赞。
闻言,江昱枫瞧着桌上那堆铜板,笑意盈盈地点了点头,应道:“诚然。”
“您二位点的少辣干锅虾,还有干锅排骨来了,小心些烫。”两人说话间,姜婉同周婶娘一前一后捧着两只陶瓮来了。
小心翼翼摆在桌上,霎时炭火的热气蒸腾而来,崔宏下意识坐直了身子,瞧见对面同自己如出一辙的江昱枫,他又朝姜婉找了找手,“劳烦掌柜的,再给我来一摊竹叶青。”
很快,姜婉便拎着一坛酒来了,两人就着用井水湃过的酒水,夹了一颗河虾入口,河虾开背,用油炸过之后,外壳酥脆,入口还带着椒盐的滋味,咔嚓咬掉外头那层虾壳,除却调料又麻又辣的滋味,便是虾肉原有的鲜甜。
干锅虾的滋味与先前在崔府吃过的捞汁大虾全然不同,就崔宏而言,他更喜欢干锅虾的口味,麻辣鲜香,里头的配菜亦是从油锅中炸过一遍,裹满调料的香味,吃起来酥脆,十分过瘾。
一口清酒,一口干锅菜,吹着夜风,人生惬意,不过如此。
等到月上中天,林记食肆的人总算渐渐散去,林书晚几人收拾好桌椅便瘫痪在小院中,今日这夜市,银钱是赚了不少,忙也是真的忙。
转眼三两日便过去了,林记食肆的干锅菜一经推出便在廉州爆火,且不说家境还算不错的百姓日日来吃,还有不少城东的贵人,日日遣了家中仆从来买。
押上八十文押金,便能连锅带炉一同端走,等到将炉子送回,便能将这押金全额退回,甚至还有像程辉之类,在府衙当值不便来食肆的,就会花些钱请了闲汉来买,吃过之后再由闲汉将这锅炉送回。
这倒是与后世的外卖小哥有了异曲同工之妙,林书晚切着菜琢磨着日后的经营模式,人手还是太少了。
虽说这两日秦娘子跟着自己学了不少菜的做法,但还是不够,她得再寻上两个帮厨,跑堂暂且有青芜同周婶娘倒还忙得过来,姜婉她是打算专门让她管账,毕竟明日谨哥儿就要去兴华书院入学了。
正好她如今手中资金充沛,光这两日她就赚了近三十贯,折算下来便是三两银子,加上之前去崔府做席面的一百两,还有这几日城东贵人定制食谱的定金,满打满算下来,如今她手中攒了有近二百两银钱,请上两个帮厨还是绰绰有余的。
不过对林书晚而言,相较于市面上雇佣两个帮厨,她更倾向于去牙行买上两个,她纠结许久,还是打算寻姜婉问问。
她把晚上要用的排骨虾腌制好,擦了擦手从灶房推门而出,快步走到正在算账的姜婉身旁,“阿娘,如今铺子生意好,我有些忙不过来,想找两个帮厨,您说是去牙行买两个,还是就雇两个?”
姜婉拨着算盘的手微微一顿,思索片刻,同她分析着雇佣以及买帮厨的利弊,这两日是新菜推出的新鲜期,故而食客很多,往后热度消减,虽会减少一些,但瞧着,没有干锅菜之前,人也是不少的。
更何况,林书晚一人又要做朝食,又要做暮食,实在太累了些,不过现下有秦娘子帮衬着,最终母女俩决定去牙行买个帮厨回来。
次日一早,林书晚做完朝食生意,早早关了铺子门,将一早买好的笔墨纸砚塞入青芜替谨哥儿缝制的书袋中,又给他塞了不少米糕,让他带到书院去吃,好在兴华书院离得不远,日日都能回来。
林书晚将谨哥儿送到书院门口,叮嘱布包中的米糕记得吃,到了下学的时候同源哥儿两人不要乱跑,等着青芜来接。
谨哥儿点头一一应下。
瞧着他小小的背影钻入人群之中,林书晚难得有些怅然,毕竟自打她来了廉州,谨哥儿还未从自己身旁离开,她叹了口气,竟还生出几分不舍来了。
“晚娘怎还哭丧着脸了?谨哥儿晚上就归家了。”一同来送源哥儿的周婶娘笑道。
闻言,林书晚抹了把脸,“婶娘说的是,只是这还是头一次谨哥儿离开这么久,多少还有些不习惯。”
“也就是你家谨哥儿听话,我家那人嫌狗厌的臭小子,我巴不得他晚上都不要归家。”周婶娘一想起源哥儿领着巷子里那几个娃娃,到处疯玩就头疼得很。
说着话,两人便停在牙行门口。
李伢子远远瞧见两人便迎了出来,“林娘子午好,可是要买人?”
“你怎么晓得我姓林?”被道明身份的林书晚有些诧异。
“我当然知晓,我可是日日都去林记食肆吃干锅菜呢,那鲜香麻辣的滋味太过瘾了,比宝德楼的菜味道还好,就是饮子太少了些,大多都是酒,像我们这些不爱吃酒的娘子就只能喝些茶水。”李伢子拉着林书晚往牙行里头去,一边絮絮叨叨说着自己的意见。
“娘子说得极是。”林书晚点了点头,对李伢子说的话深以为然,她原本是打算复刻些后世的奶茶来卖,可她到廉州也有俩月,至今还未瞧见有卖牛乳的,只好暂且搁置,好在廉州水果品类丰盛,等帮厨到位,她便能腾开手,做些果饮了。
“娘子这处可有擅庖厨之人?”
“巧了,正好有一个。”闻言,李伢子一拍手笑道。
【作者有话说】
嘻嘻,今天上班摸鱼码了四千![撒花]
第35章 骨汤小馄饨
◎骨汤香醇,肉质鲜嫩◎
李伢子领着林书晚两人到堂屋落座, 亲自倒了杯热茶,正打算同她细细说道说道那人的来历。
怎料还未开口,又听林书晚开口, “这人必须得是老实本分的,若是因作奸犯科被发卖的我可不要, 还有那等手脚不干净,喜欢偷懒的我也不要。”
“那是自然, 林娘子大可放心,我晓得你要能立马上手做活的, 而且您出去问问廉州哪个不晓得我李月的名头,我自是不会砸了自己的招牌。”李伢子一拍胸脯,打着保票。
“那妇人是从京中来的, 原是官宦人家的厨娘, 主家犯了事儿,流放至琼州府, 他们这些仆从也被一同发卖, 流落至此。”
李伢子一边说着那妇人的来历,一边细细打量着林书晚的脸色, 瞧着她脸上露出几分感兴趣的神色, 当即笑道:“林娘子若愿意瞧瞧, 我现在就去将她带来。”
“那就有劳您了。”林书晚应声,心中暗道厨娘倒是少见,毕竟她也去过两回廉州的高门大户, 灶台掌厨的都是男子, 还未见过一个厨娘。
“诶, 二位稍待片刻, 我这就去将人带来。”得了准话的李伢子喜笑颜开。
说罢, 匆匆绕到后院,不过片刻,她就带着位年岁同姜婉差不多大的女子快步走来,脸上堆满笑意,“这位就是薛娘子,您别瞧着她瘦,那都是饿的!吃上两顿就能养回来了。”
自方才李伢子领着她进来时,林书晚就在打量着薛娘子,她虽穿着身洗到发白的衣物,但还算整洁,头发枯黄却一丝不苟地包在布巾中,脸颊消瘦,好在瞧着精神不错。
林书晚扭头同周婶娘对视一眼,两人眸中皆是对薛娘子的满意,这人瞧着就是个干劲利落的性子。
“娘子擅长那种吃食?”林书晚眼一弯,语气温和。
“奴只会做些面食,还有炖鸡,以往府中都是有大厨做菜,奴一般都是帮着大厨处理食材。”薛娘子瞧着跟前笑意盈盈的少女,耿直道。
话音才落,李伢子便期待地望向林书晚,“林娘子您觉得这人如何?会些厨艺的在廉州可是抢手得很,您若觉着不错,不如先将人定下来,不然明日可就遇不见这么好的了。”
林书晚同周婶娘合计了一番,当即拍板买下薛娘子,正打算让李伢子把薛娘子的身契取来。
薛娘子踌躇片刻,嗫嚅出声,“奴想求林娘子再多买一人。”
紧接着又怕林书晚不同意,扑通跪在地上,语速飞快,“我可以不要工钱,只求林娘子将她一同买下。”
林书晚签字的动作一顿,李伢子心头大惊,大步走到薛娘子身旁,抬手就是给了她两下,怒其不争道:“林娘子愿意买你,你就烧高香吧,还带着那个拖油瓶作甚,年岁又小,如今还发着高烧,指不定哪天死了都不晓得,你这非让……”
“李娘子带我去瞧瞧。”林书晚打断李伢子的话,沉声道。
几人沉默着穿过昏暗的长廊,停在一间小屋前,还未推开门,便听到里头传来痛苦的闷哼声,薛娘子面色骤变,推开门飞扑到墙角。
小心翼翼将那小姑娘抱在怀中,低声哄着。
那模样瞧得林书晚心头一阵酸涩,她这才深切体会了封建王朝小人物命贱如蝼蚁的真实写照。
“李娘子……”
林书晚话未说完,就被周婶娘一把拽了出去。
“晚娘你要买下那丫头?那丫头如今高烧指不定是个什么不好的病,你是做吃食生意的……”
“婶娘无事,我想先把那丫头送去医馆,这样烧着也不是个事儿。”林书晚瞧着周婶娘满脸不赞同,又接着解释,“况且我瞧着那丫头对薛娘子十分重要,送去医馆也是安了她的心,往后做活也能更尽心尽力。”
话已至此,林书晚是铁了心要将这丫头一同买下,周婶娘自然不好再说什么,毕竟在她看来,虽说姜家日子比以往好了许多,但多添一张嘴也就多一份负担,那丫头瞧着也就七八岁的年纪,又是病重的,啥也干不了,尽花钱了。
“李娘子,这丫头一同卖我吧。”自认说服了周婶娘的林书晚,推门而入。
李伢子闻言,扫了墙角两人一眼,晦气道:“林娘子心善,我自也不能胡乱要价,这丫头病成这样,我也就不收你的钱了,单就薛娘子一人十两银子。”
两人签了契书,十两银子买断了这一大一小的终生,另外每月再给薛娘子二两工钱。
李伢子将两张身契交给林书晚,将几人送至门口,约着过两日去林记食肆吃暮食,央着她给自己留上一碗枇杷羹,见林书晚应下,才笑着回了牙行。
日头高悬于空中,火红的凤凰花自墙内探出,随风摇曳,花香袭人。
薛娘子怀中抱着女娃娃,亦步亦趋跟在林书晚身后,过了好半晌才开口道谢,“今日多谢林娘子,日后当牛做马,奴都会报答您的。”
闻言,林书晚停下步子,瞧着满脸感激的薛娘子,认真道:“薛娘子你最该谢的应是李娘子,今日若不是她帮着你说话,我是不会将这姑娘带回去的。”
“是,是。”薛娘子讷讷开口,“奴晓得了。”
周婶娘惦记着家中的几只小鸡崽,同林书晚说了声就先回家了。
很快,一行三人行至医馆门前,大约是林书晚几人来得早,医馆中寥寥数人,头发花白的老大夫坐在柜子后头看医书。
“大夫,您快瞧瞧这丫头。”林书晚领着薛娘子直奔老大夫跟前。
那老大夫瞧着薛娘子怀中那瘦弱的像只猫崽子似的姑娘,抬头望向林书晚的眼神都变了。
林书晚连忙解释,“这丫头是我刚从牙行带出来的,同牙人说烧了好几日,您快给瞧瞧。”
听着此言,又瞧见薛娘子点头,老大夫的神情才缓和下来,轻手轻脚拉出那丫头细瘦的胳膊,“风寒入体,营养不良,旁的倒是没什么问题,我开个方子,先喝上七日,好生将养着。”
老大夫提起笔,刷刷几下写了张药方递给林书晚,示意她去抓药,自己又从抽屉取出几张膏药,就着烛火的温度,将膏药缓缓化开,“劳烦娘子给这丫头翻个身。”
随即掀开那丫头的外衣,“啪”的一声把膏药贴在她后心,叮嘱道:“这是退热的,三个时辰换一贴,这些时日给她吃得清淡些。”
等到林书晚取了药,交了钱,也临近午时了。
她提着药踏出医馆,薛娘子背着那姑娘走在身后,“多谢娘子带阿恒来医馆,药费您直接从我工钱里扣就好。”
医馆距离林记食肆有一段路程,薛娘子絮絮叨叨说着她同阿恒的渊源,原来她主家被流放后,家中仆从皆入了贱籍,但她这些年攒了不少银钱,就替自己赎了身,怎料归家头一日就被爹娘卖给乡绅死去多年的二子配冥婚。
就为了那一百两银子,她被下了药,手脚无力躺在木棺中等死,濒死之际是阿恒祖孙俩将她救了出来,只可惜那老头没挨过去岁冬日,死在了破庙中,她又没了证明身份的公验,再度沦为贱籍。
原本也有不少人听闻她原先是厨娘想买下她,可一听还要带个拖油瓶,便再无下文,她一连转了好几个牙行,最终带着阿恒到了李娘子手中。
再往后的事,林书晚便也知晓了。
回到姜家小院,林书晚将两人安顿在后门旁的小屋中,又去寻了几套姜婉的旧衣裳,给薛娘子换洗,“先收拾收拾,再把阿恒的药煎上。”
林书晚推门而出,就瞧见姜婉几人活也不干,站在小院里头。
瞧见林书晚出来,姜婉侧头瞧了眼紧闭的房门,拉着她走到一旁,低声道:“你今日不是说就买一个帮厨吗,怎的还带了个小的回来,我瞧着那丫头估摸着跟谨哥儿差不多大吧。”
“那还是比谨哥儿大的。”
姜婉双眼一瞪,抬手就是一巴掌拍在林书晚后背,“你这丫头,我是问你她同谨哥儿谁大么?”
“阿娘,我心里有数,把那丫头留下来也好,谨哥儿还能多个玩伴,你瞧这些日子我们日日忙着食肆的活计,也没人陪着他。”林书晚笑道。
见她心意已决,姜婉沉默片刻,才道:“好在家中还有几块布,我这两日给那丫头做身衣服吧。”
“不过那丫头也太瘦了。”姜婉嘀咕着回了屋中,寻了几块藕粉色的布,准备给阿恒做两身衣裳。
等到薛娘子收拾好,从屋中出来,林书晚已经开始准备今日的午食了,她方才瞧了眼食材,今日陈屠户除了照常送来的排骨,还给她拿了根上头还带着肉的猪棒骨。
她一早就炖在了锅中,这会正是骨汤浓郁的时候,林书晚鼻子一动,有点想吃骨汤小馄饨了。
可巧薛娘子又擅长面食,林书晚便将揉面的活交给了她,果真如她所言,揉面的动作熟练迅速,不过一刻钟的工夫,光滑的面团就出现在她手下。
轻巧地揪下一个个大小均匀地小剂子,压扁之后,薛娘子将它们摞成一摞,随着擀面杖的滚动,厚薄均匀的皮子从她手下出现,那手法瞧得林书晚一阵惊叹。
“娘子擀面皮的手艺,没有个十年八年估摸着是练不出来的。”
“奴十岁便开始跟着师父做面食了。”薛娘子腼腆一笑,手下动作不停。
原本林书晚至少要弄小半个时辰的馄饨皮,在薛娘子的手下,不过两刻钟,就在桌上摞起两沓馄饨皮。
包馄饨的肉馅就十分简单了,用了上好的梅花肉剁成肉泥,敲入一颗蛋清,这样肉馅会更加鲜嫩,少量多次加入葱姜水,这样既能去腥,又能避免生姜的辛辣,快速搅拌均匀之后,就可以包馄饨了。
等到阿恒的药煎好,午食的馄饨也包好了,秦语帮着把馄饨下入锅中,林书晚额外做了个水蒸蛋,又用剩下的面团,烙了几块鸡子大饼。
鸡蛋敲入油锅中,“滋滋”作响,热油激发出鸡蛋与肉馅儿的香味在灶房中弥漫,青芜两人还好些,毕竟跟着林书晚也有些时日了,在吃食方面也算是见识广博,倒是薛娘子还是头一遭瞧见这种做法的吃食。
虽说永宁朝的油价,相较于前朝不高,但菜籽油也要三十文一斤,豆油同菜籽油价格相仿,香油价格高些,大约是五六十文左右一斤,寻常百姓虽也买得起油,但要像林书晚这般直接油炸还是奢侈了。
薛娘子嗅着空气中炸物特殊的油香,吞着口水,又有些忧心自己的新东家铺张浪费,这般用油,这间小小的食肆,也不晓得能坚持多久。
若林书晚知晓她心中所想,便会让她放宽心,毕竟她同巷尾的成家订的油要比旁人便宜一成,加之食肆每日的利润,用油自然也就不用扣扣嗖嗖了。
毕竟大多数吃食,油用重了味道才好。
最后一块鸡子大饼出锅,今日的午食就好了,林书晚取了只小碗,先分出一碗骨汤馄饨,再将砂锅中的水蒸蛋端出,“薛娘子,这是阿恒的吃食,你先给她送去吧。”
鸡子大饼太油,不适合阿恒吃,水蒸蛋跟骨汤馄饨刚好,清淡又有营养,最适合饿了好几日,又身子虚弱的病号吃了。
留出薛娘子的那份,青芜迫不及待伸出筷子去夹饼子,奈何饼子一直从筷子上滑落,她一怒之下,顾不得烫,徒手抓起大饼,“咔嚓”一声咬破外头酥脆的面皮,青芜霎时瞪大了眼,这味道也太香了,炸得酥脆的鸡蛋掺杂着面饼的酥香,一口咬下酥得都掉渣。
青芜下意识抬起手接住掉落的碎渣,又塞回口中,再往里就是鲜嫩的肉馅,她三两口吃完一个,还意犹未尽地舔着手指,不过一小会儿的功夫,她就吃了三个,连一旁闷不吭声的秦语也吃了两个。
吃饱喝足后,青芜坐在小院中午歇,捏着自己腰间长起来的一圈肉,惆怅地叹了口气,自家娘子手艺太好了,她是越发的胖了,真是甜蜜的烦恼。
瞧着青芜懒洋洋的模样,林书晚抿唇笑了笑,蹲在水井旁,打算把暮食要用的河虾处理好,她还得再寻一家排骨供应商,毕竟单就陈记肉铺一家,实在有点供不应求了。
【作者有话说】
今日摸鱼4000
第36章 鲈鱼炖鸡蛋
◎黄澄澄的上头还卧着几块嫩白的鱼片,香味四溢。◎
周婶娘来时就瞧见, 姜婉拎着竹篓在院子里做衣服,青芜忙里忙外收拾着院子。
先前谨哥儿用瓦片给那几只鸡搭得窝有点小了,这会青芜用李郎君带来的竹竿, 在火上烤过一遍,熏得竹竿泛黄, 在西侧墙边,重新搭了一个鸡窝, 早前周婶娘送来的鸡,如今个头长得很大了, 小公鸡精神抖擞地站在木架上,像监工似的盯着青芜将竹竿一根根插入土中,另外两只母鸡四散游走。
溜溜达达走到菜园子旁, 脑袋灵活地转动两下, 豆大的眼珠子转了转,探着脑袋就往菜园子里伸, 好在水井旁的秦语眼疾手快, 一手钳住两只鸡的脖子,“阿芜, 你那鸡窝还要多久?”
“快了, 快了。”青芜动作飞快地插下最后一根竹竿, 用麻绳将竹竿缠绕做成篱笆状,最后再挂上茅草编得门,鸡窝就做好了, 她站直了身子, 一拍手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成果, 欢欣鼓舞, “秦娘子, 快把这两只鸡关进去。”
两人手忙脚乱,才把两只母鸡关进鸡窝,谁料下一秒,那两只鸡就扑棱着翅膀,从鸡窝里头一跃而出,“咯咯”叫着就在院子里跑开了,两人愣了半晌,满院子追着两只鸡跑,一时间姜家小院里头一阵鸡飞狗跳。
最后,总算是在周婶娘的帮忙下,一把擒住两只母鸡的翅膀,两人一人拎着只母鸡,站在她身后,不敢松手。
“青丫头,你这篱笆围得太矮了。”周婶娘又抽出一把竹竿,在青芜先前的基础上,又将那篱笆加高了一段,插实之后,又将地上的泥踩实了,才指着到胸前的篱笆,笑着同呆若木鸡的两人笑道,“母鸡翅膀毛没剪,能飞老高呢,这个高度正好,飞也飞不过去。”
“还是婶娘懂得多。”正坐在水井旁处理着河虾的林书晚,瞧着青芜两人满身狼狈,废了好大的功夫,才勉强让自己没笑出声来。
周婶娘接过两人手中的母鸡,自豪道:“好歹我也养了十几年的鸡,不过晚娘,你这几只鸡,我方才掂量了几下,估摸着有个四五斤了,怎的还不宰了吃了?”
“婶娘,您这话可千万别在谨哥儿面前说。”青芜嘻嘻笑着挽住周婶娘的胳膊,瞧着她满脸不解,憋着笑解释,“他啊,觉着那三只鸡崽是他一手养大的,感情深厚,可舍不得吃。”
“这孩子,晚娘你也就这样由着他?”周婶娘顿感莫名,这鸡养来不就是吃的,怎的还养出感情来了。
林书晚把手中的河虾放下,笑道:“谨哥儿愿意养着就养着,反正母鸡能下单,公鸡虽说没什么用处,但长得还算好看,也费不了什么饲料。”
这话说得倒也没错,三只鸡本身也吃不了多少,愿意养着就养着吧。
周婶娘顺手帮着青芜将鸡窝又修整了一番,将喂食的石臼靠墙摆着,又同她细细说着饲养的法子。
“东家,排骨都切好腌制上了。”薛娘子从灶房的窗口探头出来。
“那再把秦娘子洗好的配菜切好。”
薛娘子点头应是,又缩回脑袋继续处理配菜。
就方才,林书晚发现薛娘子的刀工极好,她切出来的排骨大小均匀,就干脆把准备配菜的活计都交给了她,自己带着秦语在外头处理河虾。
等到几人将暮食要用的食材都准备好,天色也不早了,林书晚才将炖好的百合莲子羹温在炉子上,林记食肆的大门就被人敲响了。
姜婉放下手中的布篓,快步走到门口,拉开门只见一辆挂着郑家标识的乌木马车停在门前,郑三穿着青灰色短打站在门前。
郑三笑眼弯弯,拱手行礼,“姜掌柜,奴来取今日的暮食。”
“今日来得比往日早了些。”姜婉迎着郑三往食肆内走,笑着开口。
“我家娘子说,到了暮时,林娘子的食肆就生意火爆,故而让奴往后都早上半个时辰过来,这样也能给林娘子省去些麻烦。”郑三接过姜婉递来的茶水,笑着解释。
此言不假,以往郑三来时,都是暮时正忙的时候,虽说林书晚早早就将郑老夫人的吃食备下,温在炉子上,但装盒总还是要费不少时间,若是往后都能早上半个时辰,错开夜市,倒也能省了不少工夫。
“多谢郑大娘子体恤,您先坐会,我去将晚娘唤来。”姜婉心中高兴,笑着福了福身,快步往后院走去。
灶房里正在做鲈鱼蒸蛋的林书晚听着动静探出头来,正好瞧见心情极好的姜婉,心中有了大致的猜测,“阿娘,可是郑家来人了?”
“晚娘聪慧,郑三方才同我说,往后都会提前半个时辰来,这样暮食你就能少了一大笔心事了。”姜婉站在窗下,仰着头同林书晚说着方才的事。
“那劳烦阿娘让他再坐上片刻,老夫人的暮食很快就好。”林书晚手脚麻利的将片好的鲈鱼片放入打好的鸡蛋液中,上锅蒸着。
瞧着姜婉匆匆离去,她赶忙让秦语把方才煮熟的虾剥壳,自己动作极快的取过一根青瓜,三两下的功夫,将那青瓜切成条状,与此同时秦语手中的河虾也剥好了。
林书晚加入自己特制的调料汁,将虾仁与青瓜一同搅拌均匀,这一道青瓜拌虾仁也就好了,这道菜清爽鲜美,正适合这个时节吃了。
“东家,这是在做什么?”薛娘子有些好奇,她瞧过食肆暮食的菜单,这些吃食都不在菜单上。
闻言,林书晚手下动作不停,“唰唰”几下把山药去皮,切成厚薄均匀的片状,同她解释,“这是定制菜谱,算是我们食肆的高端产业,是针对城东那些达官贵人所做,不过目前只有郑家一位客户。”
薛娘子闻言,暗自震惊,原以为林书晚十七八岁的年级能开起一家不小的食肆,就已经很厉害了,没成想她竟还做上了廉州达官贵人的生意。
若让青芜晓得薛娘子心中所想,必要再让她大吃一惊,定制食谱算什么,她家娘子都给廉州的二把手做过席面。
全然不知薛娘子心中所想的林书晚捞出木盆中浸泡的木耳,沥干水分,倒入锅中,与山药莴笋一同炒着,伴随着“滋滋”的油声,白色的山药,黑色的木耳外加翠绿的莴笋,都裹上一层光亮的油脂,瞧着就十分诱人。
她端着吃食,快步回了后门的小屋,正巧这会阿恒醒了,正靠在床头,满脸好奇地四下打量着屋子。
“好香!”阿恒吸了吸鼻子,眼不错地盯着薛娘子手中的瓷碗,又是一碗满满的炖汤,但与午时不同的是,这碗炖蛋多了好几片鱼肉。
阿恒迫不及待挖了一勺,都顾不得烫,就这么塞入口中,香浓的滋味直冲脑门,她一下子就瞪大了眼睛,鱼肉鲜美没有一点腥味,她含着鸡蛋羹,眼泪就滚了下来,低着头含糊不清道:“薛姨,我喜欢这里。”
闻言,薛娘子笑着摸了摸她的脑袋,“以后这里便是我们的家了。”
“嗯!”阿恒用力点了点头。
今日林书晚给郑老夫人准备的暮食一共六道菜,鲈鱼炖蛋、青瓜拌虾仁,木耳山药,莲藕蒸肉,清炒茼蒿,外加一道冬瓜薏米排骨汤,还有一道饭后甜点枇杷银耳羹。
银耳价格极高,林书晚统共买了两朵,估摸着也就三四两的东西,就花了她将近一贯的银钱,若不是郑家给报销,她是舍不得买的。
今日的鲈鱼炖蛋,她蒸了三份,她将准备好的吃食放入郑家带来的食盒中,临走前,扭头同薛娘子道:“薛娘子,锅里的鲈鱼炖蛋,你端一碗去给阿恒。”
说罢,匆匆而去,她得同郑三好好说道说道,提前来取吃食,怎的不提前通知自己一声,弄得自己今日手忙脚乱的,还有那银耳红枣的银钱,也得让郑家补给自己。
倒是落在身后的薛娘子闻言,愣了片刻,还是秦语提醒了一声,才掀开锅盖,露出里头满满的一碗炖鸡蛋,黄澄澄的上头还卧着几块嫩白的鱼片,香味四溢。
“愣着做什么,快去把鸡蛋给那丫头送去,凉了就不好吃了。”秦语抬手捅了薛娘子一下,等到她回过神来,才继续处理着手中的鱼。
如今林书晚又将前些日子推出的青花椒鱼做了升级,等到锅中鱼肉吃完后,还能再锅里涮些其他菜吃,荤食有秦语现在手头在做的鱼丸,还有鸡肉丸,鸡肉卷,猪里脊,鸭掌等等,蔬菜便是莴笋片,豌豆苗,菘菜豆腐之类的,这几日除了干锅菜,就属这青花椒鱼卖得好。
且说林书晚提着食盒快步穿过后门,气势汹汹走到郑三跟前,“这便是今日郑老夫人的吃食,对了,郎君,今日贵府可有喜事?”
闻言,郑三懵住了,摇了摇头。
“原是没有啊,我还以为贵府办喜事,忘了让人同我说要早些做暮食呢。”林书晚笑意盈盈将手中食盒递出。
郑三这才听出林书晚的话外之音,食盒也不接了,当即弯腰致歉,“林娘子实在是今日崔家娘子领着好些夫人上门探望老夫人,同我家娘子提及您食肆日日忙碌,哪里还有闲暇时间做这定制食谱的生意,我家娘子自然是听不得这话,这不就让奴提前来取餐了,还同奴说往后日日都提前半个时辰,免得同您的暮食生意撞上。”
“我这同郎君您说笑呢,郑娘子体恤,我心中有数,如今我这铺子又多了位擅庖厨的帮工,您回去让郑娘子放宽心,这食谱的生意自然是有空的。”林书晚将食盒塞到郑三手中,“阿娘,您快去瞧瞧秦娘子的鱼丸炸好没。”
不过一会儿,姜婉拎着鱼丸匆匆而来。
“郑郎君这鱼丸您拿好,往后还得多多仰仗您了。”
“林娘子客气,您的手艺好,老夫人爱吃,如今身子骨也硬朗了不少,那些与主家交好的夫人也瞧得清清楚楚,好了,天色不早了,老夫人还等着奴的吃食回去。”郑三接过鱼丸藏入怀中,压低着嗓音同她说了几句,便告辞离开了。
且不说林记食肆的生意蒸蒸日上,京中林府倒是发生了件大事。
五月十五正是钱家迎娶新妇入门的日子,怎料天刚蒙蒙亮,林书湘的丫鬟捧着喜服推门而入,屋中却空无一人,心中惊骇,顾不得礼仪尊卑,闯入孙氏院中,“夫人,我家娘子不见了,求夫人……”
孙氏垂眸瞧着自己新染的指甲,“许妈妈,让人去找找,今日可是大喜的日子,若是因她误了我茵姐儿的时辰,那可不好了。”
“是,老奴这就让人去寻。”许妈妈应声,点了几个伶俐的小丫鬟匆匆往林书湘的院子赶去。
不多时,竟在林书湘的闺房寻到她的绝笔书,上头写着自己因嫉妒长姐,故意爬了姐夫的床,害得父亲朝中被同僚嘲笑,自家姐妹沦为京中话柄,实在罪该万死,故而留下此书。
“找着了,湘姑娘坠湖身亡了。”院中传来几声惊呼。
莲舟心中哀恸,跌跌撞撞扑到湖边,一把将浑身湿透的林书湘抱在怀中,不敢置信地嘟囔着,“不可能,今日我的湘姐儿就要出嫁了,她绝无可能自尽。”
她惶惶然地望着四周,远远瞧见孙氏同林志昌一同而来,抬手指着孙氏就道:“是你,是你害死了我的湘姐儿!”
“你在胡说什么?湘姐儿留了绝笔书,是自尽而亡的。”林志昌满脸不耐,好好的喜事就要便丧事了。
“不可能!”
“莲妹妹,湘姐儿殒命,我也很难过,但她确实如老爷所说,是自尽而亡。”孙氏笑着走近莲舟,缓缓俯下身子,在她耳边耳语几句。
莲舟霎时瞪大眸子,从地上抓起一块石头砸向孙氏,口中怒道:“你这毒妇,我要你给我的湘姐儿偿命!”
怎料孙氏往前一扑,躲开了那块石头,随即碎石直直砸向林志昌额角,而孙氏扑到莲舟身侧,那模样从背后瞧着似乎是她一把拽倒似的。
“老爷,快救我,莲妹妹她实心疯了。”
“都死了吗,杵在这作甚,还不快去将夫人扶起来。”林志昌捂着额头,怒道。
被扶起来的孙氏躲在林志昌身后,低泣道:“我晓得妹妹骤然失女,悲痛过度,可这确实与我无关,妹妹怎好诬陷我,还砸破了老爷的头。”
“你……”
“还不快些把莲姨娘带下去!还有湘姐儿去世一事,嘴巴都给我闭牢了,今日若有一点风声传出去,我唯你们是问!”林志昌额头一抽一抽的痛,“夫人快去瞧瞧茵姐儿,今日这大喜的日子可不能出了岔子。”
孙氏低垂的眸中划过暗色,点头应是,匆匆赶去林书茵房中,只见她身着粉色嫁衣,面若桃李,格外美丽。
“阿娘,后院出了何事?”
“湘姐儿坠湖死了。”
孙氏话音一落,林书茵面色骤变,绞着手中的帕子怒道:“这臭丫头诚心的,明知今日是我嫁给钱郎的日子……”
“茵姐儿,阿娘不想你嫁给钱舜,他不是良人,先前阿娘不在,没来得及阻止你靠近他,虽说你的名声被晚姐儿那臭丫头毁了,但还来得及,把肚子的孩子打了,日后阿娘再给你寻个好儿郎入赘咱们家。”孙氏握着林书茵的手劝道。
林书茵缓缓抽出自己的手,不敢置信地望着孙氏,“阿娘,我心悦钱郎,我今日一定要嫁他!”
京中风云与廉州的林书晚毫无干系,她这会正瞪大了眸子瞧着跟前的崔娘子。
【作者有话说】
抱一丝!!!下午睡着了
第37章 茉莉樱桃
◎初时入口的酸甜,还带着茉莉的清香◎
林书晚瞧着崔娘子嘴巴一张一合, 说出来的话宛如天籁。
就在方才郑三提着食盒驾车离开后不久,崔娘子同蒋珠挎着布包从门外进来,也不说旁的, 直接就寻了姜婉,问她能否每日午食做好吃食, 再请个闲汉把吃食送到城东的慕华书院。
姜婉做不了主,便让青芜去后院把林书晚请来。
怎料林书晚才从后院过来, 崔娘子就生怕她拒绝自己似的,飞快从腰间摘下自己的荷包, 大步走至林书晚身旁,将荷包塞入她手中,“林娘子, 这里头有二十两, 算是今日给你的定金,若是不够明日我再让府中下人给你送来, 请你务必往后每日给我同阿珠送午食。”
握着手中沉甸甸的荷包, 林书晚愣了片刻,来得匆忙, 青芜还未及把两人的来意说与自己听, 她连蒙带猜, 大致猜出两人的来意,毫不客气地将荷包塞到自己腰间,笑话, 到了她手中的银钱就是她的了, 哪还有退回去的。
“够了够了, 二十两可以吃半月了。”林书晚笑着应道, 将两人迎着落座, “青芜去把我刚冲的茶取来,崔娘子明日可有什么想吃的?”
三人落座,崔娘子瞧了几眼挂在墙上的木牌,又同蒋珠商量了几句,点着暮食区的荔枝排骨道:“明日便要荔枝排骨、荔枝肉还有那个荷塘小炒,最后再来一道莲藕排骨汤!”
林书晚记下崔三娘点的菜,塞入腰间,笑着接过青芜提来的茶壶,嫣红色的茶水从壶口滑落,淡淡的甜香弥漫在空气中。
蒋珠吸了吸鼻子,端起茶杯,凑近闻了闻,甜香愈发浓郁了,她好奇地抿了一口,酸酸甜甜的滋味,让她霎时睁大了眸子,这味道好独特,除了初时入口的酸甜,还带着茉莉的清香,细细品来,似乎还带着独特的清凉口感,她一口接着一口,很快就将杯中的茶水饮尽。
她瞧着手中空空如也的茶杯,抿着唇,想再饮一杯,又不好意思开口,只好在心中暗自后悔,方才为何不慢点喝。
倒是一旁的林书晚瞧出了她的局促,笑着提起茶壶又替蒋珠续上一杯,“蒋娘子喜欢这茶?”
“这茶入口酸甜,清凉爽口,我十分喜欢。”蒋珠又抿了口,才心满意足地应道,“三娘,你快尝尝,这味道实在不错,比我们往日在庆春楼喝的饮子味道还要好上几分。”
推拒不过蒋珠的热情,崔三娘冲着林书晚尴尬笑了笑,她实在是不爱喝什么茶饮,只因外头的茶馆都舍不得放糖,煮出来的茶水都带这些苦味,可如今顶着两人热切的视线,加之蒋珠都饮到了第三杯,想来味道应是不错,她端起茶杯,抿了一小口,顿时眼睛一亮。
这茶水里头能尝出茉莉花茶的味道,却吃不出一点茶水本身的苦涩,反而带着樱桃的酸甜,两者完美融合,整杯茶饮酸甜可口,清凉爽口,果真如蒋珠所言,这味道十分不错。
“林娘子,这饮子叫什么?”崔三娘一杯茶水饮尽,口中还残存着樱桃的甜香。
“此茶名为茉莉樱桃,是我这两日调配出来的饮子,打算暮食的时候卖。”林书晚又替崔三娘满上一杯,心道真是巧了,原本自己还打算在暮食时分寻上几个小娘子尝尝这饮子的味道,若是觉着不错,这两日她就打算在食肆推出茉莉樱桃了。
说来也巧,前几日李郎君送菜来时,给自己带了一筐樱桃,还有几颗黎檬子①,同几株薄荷草,薄荷她让青芜种在了院子的菜地里,那框樱桃同周婶娘跟钱婶娘分了分还剩下不少,就循着后世的记忆,煮了壶茉莉樱桃,家中几人尝下来都觉着味道不错,林书晚又调整了几次比例,便是眼下桌上这壶。
话音一落,蒋珠就撒娇似的抱住崔三娘的胳膊,“三娘,今日我们便在林娘子的食肆吃暮食吧,我听阿爹说林记食肆的干锅排骨味道极好,我想尝尝,这两日在书院中,日日吃着那猪食不如的吃食,我今日必得吃顿好的。”
崔三娘瞧着她那撒娇卖痴的模样,心中无奈,冲着外头招了招手,崔家仆从大步而来,“回去同阿娘说一声,我与珠珠在林记食肆吃暮食,顺道去蒋府说一声,免得郑姨忧心。”
“是。”崔府仆从匆匆而去,
蒋珠喜笑颜开从腰间摸出一块碎银,“林娘子劳烦给我来一锅干锅排骨,再加一壶茉莉樱桃。”
“好勒,您稍等。”茉莉樱桃还未推出,便得了两位小娘子的青睐,林书晚心情大好,抬脚就往灶房去,忽而想起一事,脚步一拐又回到两人身旁,“方才蒋娘子说,书院的吃食味道极差?”
“是啊,那食材其实是新鲜的,也不晓得厨子怎么做的,要么甜要么咸,偶尔几日那鱼鳞都没去掉,腥臭至极,实在难以下口。”蒋珠捧着茶杯抱怨。
崔三娘柳眉蹙起,跟着点头,显然慕华书院的吃食实在难吃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
林书晚杏眸咕噜一转,凑到两人身旁,脸上的笑意略带谄媚,“二位娘子,明日我可否请闲汉穿着绣了我家食肆名号的衣服去送吃食?”
“自然……痛痛痛,三娘你掐我作甚?”蒋珠正要满口应下,腰间传来一阵刺痛。
“林娘子,你可是想拿下书院午食生意?”崔三娘瞧着林书晚点头,又接着道:“珠珠不知道,我听阿爹提过一嘴,慕华书院的厨子明着瞧是从宝德楼招的,但你可知宝德楼背后的东家是司户参军。”
话已至此,林书晚哪里还不明白,估摸着是司户参军借着书院厨子中饱私囊,她冲着崔三娘郑重行了一礼,“多谢崔娘子提醒,明日我自会让那闲汉小心谨慎些。”
瞧着林书晚走远,崔三娘抬手敲了下蒋珠的脑袋,“你啊,什么都往外头说。”
“我这不是瞧那厨子不顺眼吗,若能换成林娘子这边送菜,岂不是造福整个书院了。”蒋珠靠在崔三娘肩头,语气中满是遗憾。
听着她不以为意的话,崔三娘推开蒋珠靠在自己肩头的脑袋,神情严肃,压低着嗓音,“那你可知林娘子背后无人撑腰,贸然抢了贾参军的营生,会面临何种后果,还是说你忘了先前他包庇自家侄子为了张酒方害死了一家老小的事?”
蒋珠这才变了脸色,讷讷开口,“是我思虑不周,往后不会再提了。”
眼下还未到饭点,食肆人不多,两人又压低着嗓音交谈,自以为无人听见此事,却未留意姜婉端着壶茉莉樱桃站在两人身后许久。
直到有相熟的食客,从外头进来,远远同她打了声招呼,姜婉才回过神来,“二位娘子的茶水来了,请慢用,干锅排骨还得再等上一炷香的时间。”
“多谢,姜掌柜身子不爽利吗?怎么瞧着脸色不太好?”崔三娘接过茶壶,瞧见姜婉面色惨白,唇上是一道深深的齿印,顿时心头一惊。
正想搀扶她去后院休息片刻,却见姜婉冲自己摆了摆手,“我无事,多谢崔娘子。”
姜婉如今心里乱得很,大抵是这些日子过得太安稳,她竟险些忘了阿弟同阿娘的死,可如今仇人就在眼前,自己却拿他毫无办法,心中愤懑,恍惚之余险些徒手端起滚烫的砂锅。
好在林书晚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拦住,叮嘱薛娘子瞧着炉中的炭火,自己拉着姜婉走到一旁,“阿娘你怎么了?从方才起就心不在焉的。”
姜婉垂头咬着嘴唇,沉默良久,才颤抖着开口,“晚娘,你可是见过害死你舅舅与外祖母的凶手了?”
闻言,林书晚心头一沉,“那日在崔府见过。”
母女俩相对而立,姜婉久久都未开口,久到林书晚以为她对自己失望,正要解释时,姜婉拉住她的手,语气微微颤抖,“他在廉州有些权势,古人云民不与官斗,你得忍耐些,直到你彻底在廉州站稳了脚跟,我们再谋划报仇一事。”
林书晚眼中划过诧异,她原以为姜婉会怪自己隐瞒见到仇人一事,亦或是责怪自己为何不替外祖跟舅舅报仇,倒是没想到她会说出这番言论,她反手握住姜婉的手,低声安抚,“阿娘,我知道的,你莫担心,今日就让青芜去前面守着,你好生歇息歇息。”
“也,也好。”骤然得知此事,情绪大起大落之下,姜婉整个人都在颤抖,她倒也没再硬撑着,点了点头就扶着墙回了屋中。
目送着姜婉离去,林书晚垂眸瞧着自己带着薄茧的手心,心道如今自己还是太弱小了,若是贾参军想寻自己的麻烦,自己毫无抵抗的余地,得先寻个考啥,她沉吟半晌,忽而想起那日在崔府赏花宴上,王铮为难自己,江世子不过一句话,就让他不敢放肆。
可自己如何能让江世子心甘情愿做自己的靠山呢?自己唯一的长处便是厨艺好,说起来江世子似乎也十分爱吃自己做的菜,不如等下次他身边的侍卫再来时,同他打听一下江世子的喜好。
她摩挲着下巴,转身回了灶房,花椒同茱萸的香味愈发浓郁,林书晚猛地回过神来,迅速翻炒几下,这才将那调料倒入陶瓮之中,瞧着热气蒸腾,她这才松了口气,心道,好悬,险些烧焦了,果然还是不能心不在焉。
日落西山,暮色沉沉,带着一丝凉意的夜风吹去白日里的燥热,林记食肆的人渐渐多了起来。
崔三娘吃着干锅排骨,饮着茉莉樱桃瞧着外头排成长队的人群,不由发出一声惊叹,“先前听郑姨提起林记食肆生意火爆,我还不信,如今瞧着还是郑姨说少了,这哪是生意火爆,先前宝德楼开业都没这种盛况。”
“能不好吗,我阿爹几乎日日都来,没空来时,还要让蒋福买了回去吃。”蒋珠瞥了眼座无虚席的食肆,咬着筷子,含糊不清地开口。
瞧着人多,林书晚顺势推出茉莉樱桃,才试饮了两杯,就极受食客喜爱,整个食肆内几乎人手一壶,在吃完干锅后来上一杯,酸甜可口,清爽解腻,还带着凉凉的薄荷味,实在过瘾,不过一小会就把林书晚今日煮的那锅樱桃茶卖得干干净净。
食肆外头没排上座的食客,坐在墙边,嗑着瓜子食肆免费提供的瓜子,吹着夜风,谈天说地,倒也十分惬意舒适。
鲜香麻辣的排骨吃得两人心满意足,临走时,崔三娘跟蒋珠还各自打包了一份排骨,原本还想再打包一份茉莉樱桃,却被告知早已售罄。
等到次日午时,林书晚将崔三娘指定的几道菜做好,用食盒装好,让青芜请了闲汉将这食盒送去慕华书院。
说来这慕华书院离谨哥儿的兴华书院倒也不远,但听谨哥儿说,兴华书院的吃食倒还算中规中矩,虽比不上她的手艺,但总归还不至于像慕华书院这么离谱,估摸着两家的背后之人不是同一人。
日子过得极快,转眼便到了五月末,廉州是愈发的热了。潮湿闷热,一到午时,路上都瞧不见个人影,都窝在家中避暑。
林书晚穿着身薄衫,手中捏着把扇子坐在屋檐下,有一下没一下地给自己扇着风,眯着眼望着空中那轮烈日,心中莫名有些烦闷,入夏之后,食肆的生意明显差了不少,不说旁人,就连她自己最近胃口也差了许多,而且这些时日她一次也没见过江世子身旁的侍卫,林书晚不由自主叹了口气。
“娘子,廉州也太热了,这几日热得我连饭都吃不下,你瞧我都瘦了。”青芜仰躺在藤椅上,捏着自己肚子上的肉,有气无力地开口。
姜家小院的几人,蔫头耷脑地坐在小院阴头里纳凉,只有阿恒不怕热,小小的身子拖着装着香瓜的竹篓,一步一步朝水井旁挪过去,随后捧着比她头还大的香瓜丢入水井中,等到她将手中最后一个香瓜丢入井水中,飞快跑回林书晚身旁,仰着脸笑,“阿姐,等上半个时辰,就能吃上冰爽的香瓜了!”
“阿恒真聪明!”她抬手揉了揉阿恒毛茸茸的脑袋,笑道。
说起来,阿恒来姜家头一日还闹出了个笑话,那日谨哥儿下学回来,听闻家中又多个娃娃,兴冲冲地跑到小屋,瞧见阿恒瘦小一只,满心以为自己能当哥哥的谨哥儿,张口就问她的年岁,这才发现阿恒比他还大了三岁,顿时小脸一垮,还是林书晚哄了许久才将人哄好。
“今日天热,不如午食就吃凉面吧!”林书晚收回思绪,盯着水井瞧了许久,一拍手掌道。
【作者有话说】
①黎檬子:柠檬,根据《岭外代答》记载1178年岭南有“黎檬子”,描述其“味极酸”,可能是柠檬或缘近的品种。
第38章 清爽凉皮
◎吃起来酥脆喷香,吸满汤汁后又香又浓◎
天气潮湿闷热, 搞得人胃口全无,最适合吃凉皮凉面,再配上一碟凉爽的小菜, 光想着就让人胃口大开。
林书晚顺手把蒲扇放到一旁,坐直了身子, 站在灶房的窗台下,踮着脚探出半个脑袋, 瞧着正在屋中清扫卫生的薛娘子笑道:“今日午食我们吃凉面,暮食声音再加上一道凉皮, 劳烦娘子先把面揉上。”
薛娘子面露不解,凉面顾名思义,就是凉拌面, 可是那凉皮又是什么东西, 她做了半世的面食都没见过,“东家, 凉皮是何物?”
“凉皮啊, 那可是美味,柔韧弹牙, 再浇上我特制的料汁, 那味道清凉爽口, 最适合夏日里吃了。”林书晚说着,绕到门口,指挥着秦语两人开始揉面。
趁着揉面的工夫, 林书晚快步走到院子的菜地旁, 先前种的青瓜, 如今硕果累累, 一根根翠绿粗壮的青瓜自藤蔓上垂落, 她挑着几根个头大的摘下,又拔了几根黄萝卜,路过瘫在藤椅上的青芜身旁,踹了踹她垂落在地上的小腿。
青芜眯着睁开眼,一眼瞧见好几根还带着泥的萝卜怼在自己面前,吓了一跳,险些从椅子上摔落,好在她眼疾手快,抓着把手,这才幸免于难,“娘子!”
瞧着她方才那狼狈的模样,林书晚笑着将手中的黄萝卜跟青瓜往她面前送了送,“莫躺着,快帮我把这些蔬菜洗干净了,一会就能吃暮食了。”
“知道啦。”青芜磨磨蹭蹭从藤椅上坐起,接过林书晚递来的蔬菜,拖着沉重的步子走到水井旁。
林书晚满意一笑,就打算回灶房调配凉皮同凉面的调料,转身之际,身侧忽然传来一阵微弱的阻力,她顺着力道低头,就瞧见阿恒拽着自己衣摆,仰着头,眼巴巴地瞧着自己。
“小阿恒,你有何事?”林书晚顺着阿恒的力道蹲下身子,抬手想揉一揉她的脑袋,怎料刚抬手就发现自己手上沾着泥,估摸着是方才拔萝卜时沾到的,只好放下,低声询问。
阿恒咬着下唇,半晌才道:“阿姐,可有我能帮忙的?”
那乖巧的模样瞧得人心头一软,林书晚满脸温柔,“阿恒若无事,就去帮你姜姨理一理线。”
昨日晨起姜婉发现谨哥儿的衣服又短了一截,当即就去布庄扯了几段布匹,打算这两日给家里人都做件适合夏日的新衣,这不一有空就躲在屋里做衣服,旁的林书晚还能帮帮忙,唯有女红这块,她实在无从下手,好在薛娘子同秦语也是个手巧的,平日里下了工还能给姜婉搭把手,青芜就不用指望了,女红也是一窍不通。
“嗯。”阿恒仰着小脸,乌圆的眼睛一弯,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用了的点着头,随即小跑着钻入姜婉房中。
总算把家中大大小小都安排妥当之后,林书晚快步走回灶房。
等到薛娘子将面条处理好,林书晚这边的配菜也备齐了,她今日准备做个鸡丝凉面,从周婶娘家买的小公鸡是一早炖在锅中的,这会捞出两条鸡腿放凉一会,将炖得烂烂的鸡腿肉撕成条状,鲜香四溢,除了鸡肉还有切成丝的青瓜丝与黄萝卜丝,她瞧着面前的配菜许久,总觉得还差些什么,目光逡巡,最后落在一旁的豌豆上,顿时恍然大悟,后世的凉皮凉面大多都会放些炸过的花生。
可如今永宁朝,她还从未见过花生这种吃食,估摸着还未传入永宁朝,不过无碍,至少还有豌豆,林书晚从灶房内探出脑袋冲着院子中的青芜,高声道:“阿芜,去屋中找阿娘取些银钱,去桥东的梁记米面买上五斤豌豆回来,要黄豌豆。”
青芜应声,寻姜婉取了钱,匆匆出门。
灶房内的两人,瞧着林书晚将葱切成段,丢入油锅中,“滋滋”几声,浓郁的葱香味在灶房弥漫,她抬头瞧见两人呆愣的模样,抿了抿唇,取过方才调配好料汁的碗碟,滚油浇入,熟芝麻的香味被彻底激发,到底还是考虑了家中有两个娃娃,头一茬调料没有放辣,打算尝过味道后,再调整配料比例。
林书晚快手快脚将锅中煮熟的面从锅中捞起,过了遍凉水才放入碗中,最后连碗带面放入井水中湃了湃。
“娘子,这面条为何要过一遍凉水?”秦语目露不解,以往她做米线的时候都是下完捞起,直接倒入一早调好的酸汤中便好了,还从未见过这等做法。
“过一遍凉水,面条能更劲道些,吃起来更有嚼劲。”不等林书晚开口,薛娘子笑着说道。
“薛娘子说得不错,确实如此,过了凉水的面不容易坨,而且凉面凉面,最重要的就是凉,其实这面合盖过冰水的,可惜冰价太高,我暂时买不起,只好先用井水代替了。”林书晚一边解释着,一边将配菜倒入面碗中,最后淋上料汁,又道,“方才那料汁的配比可有看清了,这简单,等今日我再将做凉皮的法子交给你们,往后就你们来做了。”
凉面还好些,凉皮洗面实在太费劲了些,林书晚还记得自己头一次洗面,洗了一整盆,隔天起来,胳膊痛得都抬不动。
“娘子,调料里头何不放些你自己熬得辣子?”秦语不解,她还是十分喜爱林书晚熬制的辣子,又香又辣实在过瘾,宝德楼她不晓得,毕竟她从未去过,但与旁的铺子相比,林记食肆的辣子味道更辣,更香些,好些从外地来的食客来食肆吃饭的,就是为了那口辣菜。
话音一落,林书晚还未来得及开口,灶房门被人从外头推开,青芜拎着一袋豌豆风风火火闯了进来。
“娘子,豌豆买回来了!什么味道,好香啊!”
青芜吸着鼻子围着灶台打转,最后目光落在那碗刚拌好的凉面上,泛黄的面条被清酱汁浸透,里头点缀着翠绿的青瓜丝,淡黄的萝卜丝,葱香四溢,里头似乎还掺杂着芝麻的香味,她眼馋地吞了吞口水,盯着那碗凉面移不开视线。
满屋子除了炉中炭火的“噼啪”声,就是青芜“咕咚,咕咚”吞咽着口水的声音。
林书晚实在是瞧不过眼,端起凉面塞到青芜手中,“快吃吧!”
青芜猛吸了口葱油的香味,抬头嘿嘿一笑,抄起筷子卷起一筷凉面送入口中,冰凉酸爽的口感让她霎时瞪大了眸子,更别提里头还掺杂着鲜嫩入味的鸡丝,太好吃了,好吃的她都来不及开口,只顾着埋头苦吃,直到她将最后一口鸡丝凉面塞入口中,才意犹未尽地方才筷子。
“味道如何?”林书晚问道。
闻言,青芜一抹嘴,面上满是回味之色,“好吃!尤其是我方才从外头回来,吃上这么口凉爽劲道的面条,好似把一身的暑气都驱散了,特别痛快!”
林书晚点了点头,心中大概有数,拎过青芜刚带回来的豌豆倒入锅中翻炒。
“ 娘子,这是做什么?”青芜面露不解,但这炒豌豆的酥香,让人难以忽视。
“哦,凉面还差最后一种配料,就是这炒豌豆。”林书晚笑道。
话音一落,青芜如遭雷劈,这豆子光闻着就香得不行,若是吃起来岂不是香得人舌头都要吞掉了,悔!悔不当初!只恨自己方才吃得实在太快了。
“东家,您快别逗青姑娘了,她都快气哭了。”大抵是青芜怨念深重,薛娘子忍不住抬头瞧了眼,笑出了声。
实在是青芜苦着脸,眼巴巴盯着锅中豌豆的模样实在太好笑了,林书晚抽空抬头瞧了眼,笑道:“好了,面多着呢,等豌豆炒好,你再吃上一碗。”
日落西山,廉州的气温总算比白日里舒服了些,昌平街长安街陆陆续续有人搬着矮凳出来纳凉,江昱枫难得没有坐车,带着惊鸿穿过热闹的清茗桥,缓缓朝林记食肆走去。
半月前,掠影传来消息,青峰山的匪首出现在钦州,他带着惊鸿连夜回了钦州,前脚刚到匪首藏身之处,后脚那人就消失的无影无踪,桌上的茶杯还冒着热气,显然廉州有人给那匪首传了消息,只是目前还不晓得那人究竟是何人,原本他想连夜回来,去被王府派来的人绊住了脚,直到昨日他才得空回来。
到底是这一个多月,被林记食肆的吃食养刁了胃口,在钦州那半月,他日日想着林娘子的手艺,昨日刚到廉州府上,就想让惊鸿跑一趟买些吃食回来,却不知自己如何想的,惊鸿都出了门,自己又将他唤了回去,硬生生等到自己将堆积的事物处理完,这才亲自带着惊鸿出门。
等到主仆两人停在林记食肆门口,里头早已坐了不少人,林书晚的凉皮凉面一经推出,就受到林记食肆食客的大肆追捧。
“今日林娘子做的凉皮味道实在不错,柔韧弹牙,酸辣可口,十分开胃。”
“凉面味道也十分不错,我吃着里头还带鸡丝,鲜嫩多汁,味道美得很呐,里头还有个豆子,炸得金黄,吃起来酥脆喷香,吸满汤汁后又香又浓,而且一份才二十文,价格公道,分量十足。”
“近来天气炎热,我吃什么都没胃口,这凉皮倒是不错,带着些黎檬子的酸味,开胃得很,正适合这炎炎夏日。”
“哎,我觉着加了辣子,味道更好,再配上林记独有的茉莉樱桃,实在过瘾。!”
……
江昱枫瞧了片刻,就领着惊鸿往里头走,寻了处靠窗的空位才坐下,谨哥儿就像个小炮弹似的冲了过来,红扑扑的小脸上挂着笑意,“郎君,您好久没来了,我还以为你以后都不来了呢?”
“近日有些忙,今日才得了空,小郎君莫不是想我了?”江昱枫揉了揉谨哥儿的脑袋笑道,目光划过他的头顶,正好同撑在柜台上同姜婉商量衣服布料的林书晚对上视线。
林书晚心念一动,快步从柜台后头绕出,笑意盈盈走到江昱枫身旁,揽着谨哥儿问道:“郎君,要吃些什么?”
江昱枫仰着头,把玩着手中的茶杯,嘴角噙着抹笑意,漂亮的桃花眼弯起,眉心那点朱砂痣更是魅惑人心,“林娘子可有推荐?”
“林娘子?”
“啊?啊!郎君,我们食肆今日出了新的吃食,名唤凉皮凉面,吃起来清凉爽口,最适合这炎热的夏日,郎君可要尝尝?”林书晚回过神来,脸颊涨得通红,语速飞快。
话音一落,江昱枫点了点头,“就依林娘子所言,要一份凉皮一份凉面,再要一份干锅排骨,对了,我瞧着似乎还出了新饮子茉莉樱桃,也给我来上一壶,多谢。”
“好勒,您稍等。”林书晚匆匆而去,直到钻入灶房中,她才松了口气,捂着自己发烫的脸颊,暗道江世子长得也太好看了些,也不晓得自己方才可有唐突了他,不过,瞧着他方才含笑的模样,应当是没有生气。
林书晚定了定心神,便将干锅排骨炖上,凉皮凉面就十分简单了,只要将一早备好的凉皮凉面拌好就行。
不多时,青芜端着吃食从后门绕出,大步走到江昱枫身侧,“郎君,您的吃食好了。”
白中带着微黄的凉皮卧在碗中,青翠的青瓜丝与黄萝卜丝整整齐齐码在凉皮上头,中间出了金黄酥脆的炸豌豆,便是切成麻将大小,还泛着灰色的面筋块,淋上一层料汁,还带着芝麻油的浓香,当真是色香味一应俱全。
“郎君,可要我帮您拌开?”青芜瞧着江昱枫许久未有动作,低声问道。
“不用,你去帮林娘子即可。”惊鸿抬手挡住青芜伸过来的手,笑道。
见此,青芜只好点了点,“那您拌开再吃。”
“郎君,您这是睹物思人?”瞧着青芜走远,惊鸿才笑着开口。
话音一落,江昱枫抬手给了他一巴掌,暗骂一声胡言乱语,端起另外一份加了辣子的凉面塞到惊鸿手中,“吃还堵不住你的嘴。”
第39章 青柠荔枝
◎澄澈的茶水中浮着几颗去核的白嫩荔枝◎
大抵是凉皮凉面独特的口味, 吸引了不少食客,林书晚忙了一整晚,午后备下的凉皮甚至都不够卖, 还好薛娘子悟性足,又帮着洗了两盆面, 这才堪堪够用。
总算是送出了最后一份凉皮,林书晚下意识松了口气, 挥了挥手让薛娘子同秦语去歇息,自己撑着酸痛的腰往前头走。
食肆内只余三三两两几桌人, 而方才江昱枫两人所坐的位置早已空无一人,林书晚怅然地叹了口气,今日又同江世子错过了, 往后也不知何时才有机会同他搭上话。
苦闷之际, 谨哥儿抱住林书晚的腿,仰着脸, “阿姐, 那位郎君说你做的凉皮十分好吃,往后能否每日往城东朱衣巷的江府送上三份。”
说罢, 谨哥儿拽着林书晚, 往里间走去, 刚到里屋,他就低头在腰间掏了掏,掏出一块成色不错的金饼, 估摸着得有七八两重, “这是那郎君给的定金, 他说往后只要食肆出了新的吃食, 都给他送上一份!”
林书晚飞快接过那块金饼, 在谨哥儿疑惑的目光中,张嘴咬了一口,金的!这还是自己来到异世头一次瞧见金饼,那江世子也忒大方了些,不提自己往后想同他合作,但就他出手大方,往后自己也要对他多上心些,毕竟这可是自己的财神爷!
她满心欢喜地捧着金饼藏入自己的木匣中,掂着那沉甸甸的钱箱,她莫名一阵满足,这些时日赚得银钱,加上今日这块金饼,如今她也是有近五百两的身家,不说旁的,但就这昌平街,也是数一数二的了。
“阿姐晓得了,谨哥儿饿不饿?”林书晚把钱藏好,笑着摸了摸谨哥儿的脑袋。
谨哥儿摇了摇头,刚下学回来,他就着鸡汤,吃了一碗凉皮,而后又被秦语投喂了不少炸鱼丸,这会肚子还是滚圆的。
原本林记食肆卖鱼丸的是青芜同谨哥儿两人,可自从自己推出干锅菜后,食肆内忙得不可开交,便将那鱼丸停了好些日子,直到今日,这才将先前摆摊的小推车,又重新推了出来。
本来还是打算让青芜带着阿恒看着门口的小食摊,林记小食摊重新开业,在鱼丸的基础上,又添了好几种新的吃食,比如后世常见的鸡排,鸡柳盐酥鸡,猪排,排骨等等,除了这些炸货,林书晚还在小食摊上专门开辟了一处卖饮子的位置,也就是她不单单在食肆中搭配着吃食卖饮子,还参考后世的奶茶店,不用入店吃饭便能买到林记食肆独有的饮子。
奈何青芜跟着林书晚学了好几日炸鸡的功夫,炸出来的鸡排要么太老,要么没熟,无奈之下,只好让秦语试试,没成想,秦语竟还是个有天份的,炸出来的鸡排,鸡柳等等外酥里嫩,喷香浓郁,刚出锅,就勾得青芜跟两个娃娃围着推车上蹿下跳的。
林记小食摊一经推出就火爆整个廉州城,原因无他,实在是这种吃食太奇特了,正如先前所言,永宁朝的油价不算贵,但炸货用得油量极大,寻常百姓压根儿舍不得用这么多油,而林记食肆的炸货,一份约莫五两,十五文一份。
这价格对于寻常人家,虽不能说日日买了吃,但三五日买上一份解解馋是没有问题的,加之用竹筒装着的饮子,清凉解暑,除了林记独有的果饮,还有价格十分低廉的绿豆汤,城西码头的伙计,每日下了工就爱往林记食肆来买上一筒一文钱一份的绿豆汤解解暑气。
林记小食摊重出江湖后,没过几日,廉州城内的小娘子,人手捧着一只上头雕刻着林记食肆招牌的竹筒,与自己的好闺友,集市中闲逛,偶尔遇见相熟的同窗亦或是友人,聊天之际,皆是询问林记可有出新的饮子。
不过半个月的功夫,林记的果饮便成了城东贵人们的风尚,见面开口头一句除了问好,便是可有尝过林记出的新品?
岑记茶馆的掌柜瞧着自己寥寥无几的食客,心中烦闷,原本整条昌平街只有他同姜家茶馆,先前姜勇还在时,两家平分秋色,可如今瞧着林记食肆外头排起的长龙,而自己门口却是门可罗雀,十分萧条。
岑掌柜恨得牙痒痒的,撇过头打算眼不见为净时,就听见自家仅有的两位食客低声私语。
“哎,这茶实在不如林娘子家的荔枝饮味道好,要不是那队伍太长,日头太晒,我们何苦来这茶馆。”
“是啊,也不晓得那林娘子怎么做的,单就一种荔枝就能做出好几种饮子来,而且每种都有独特的风味,可谓是百喝不腻。”
……
闻言,岑掌柜心头大怒,“二位若是对我铺子的茶水不满,大可出去!”
“你这人什么态度。”两人恼怒,丢下茶水钱拂袖而去。
“不识货的东西,荔枝那等贱物,也就这帮土包子当回事。”岑掌柜瞧着两人离去的背影啐了口痰,他家的茶叶虽算不上名品茶叶,但也是用的上好的茶叶,入口清爽,回味甘甜,他就不信那掉在地上都不捡的荔枝,做出来的饮子能比他的茶水还好喝。
思及此,岑掌柜冲着自家小二招了招手,“你去林记食肆,把她家卖得所有果饮都买一份回来。”
“是。”小二领了银钱,顶着烈日快步往林记食肆赶去。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岑记茶馆的小二总算是将林记的果饮买全了,他捧着四五个还沁着凉气的竹筒,小跑着回到茶馆,到底是天气炎热,小二脸颊通红,豆大的汗珠从脸上滑落。
果饮香甜的气息在空气中弥漫,小二鼻子一动,眼不错地盯着桌上的竹筒,下意识舔了舔唇,方才他似乎听见小食摊上的那位圆脸娘子提起,她家的绿豆汤只要一分钱就能买上一大筒,等一会下了工,他要去买上一筒,带回去让爹娘尝尝。
对小二心中所想全然不知的岑掌柜,瞧着竹筒中颜色不一的果饮面露嫌弃,但空气中弥漫的甜香又实在诱人,我不过是为了瞧瞧对手到底赢在何处,才不是觉着林记的果饮味道好,他心中暗道。
岑掌柜端起一杯青柠荔枝,澄澈的茶水中浮着几颗去核的白嫩荔枝,大抵是为了好看,竹筒边上插着一块薄薄的黎檬子,凑近了还有一股独特的清香,“这些小娘子尽爱整些花里胡哨不实用的东西。”
他嗤之以鼻,在小二眼馋的目光中,低头抿了一口,岑掌柜顿时瞪大了眼,满脸不可置信,入口就是清爽的酸甜,带着黎檬子独有清香,却无半点苦涩,细细品来里头似乎还带着茉莉花的香味,这滋味实在是太好了。
三五口将青柠荔枝饮尽,随即将小二买了的其他几种果饮逐一品尝一番,每一种都有自己独特的风味,而对于岑掌柜而言,他更爱那筒荔枝龙井,甜甜的荔枝香与清冽的龙井香味完美融合,他猛地一拍桌子,冲着身旁的小二道:“去集市买些荔枝回来,挑个头大的。”
方才排了半个时辰的小二,连口凉茶也没喝上,又匆匆往集市去了。
这会回来的极快,不过一刻钟的功夫,小二就提着一筐荔枝从外头进来,“东家,荔枝买来了。”
“帮我拎到后院。”岑掌柜转身在柜子里头取了些茶叶,跟在小二身后去了后院,“你去守着铺子,莫让人到后院来。”
“是。”小二退出后院,猜到岑掌柜意欲何为,心中下意识翻了个白眼,先前学姜郎君做茶水,如今年过半百,还学人家外甥女做果饮,实在是不要脸。
全然不知小二在嘀咕自己的岑掌柜,回忆着方才自己喝过的荔枝龙井,剥了三五颗荔枝丢入茶壶中,又抓了一把茶叶,按照寻常煮茶的法子,想要复刻出林书晚的荔枝龙井,等了一炷香的时间,龙井与荔枝的香味顺着壶口慢慢溢出,岑掌柜心头大喜,只觉自己天赋异禀。
等到香味愈发浓郁,他迫不及待提起茶壶,给自己倒上一份,瓷杯中的茶水,色泽澄澈通透,与方才林记的别无二致,他略吹了吹,小心翼翼啜饮一口,却皱起眉头,味道倒是不差,但相较于林记的荔枝龙井,荔枝味淡了许多,不过味道也还算不错,林记一筒卖三十文,岑记就卖二十文,他就不信吸引不来食客。
与此同时,姜家小院的林书晚,瞧着李郎君今日送来的荔枝,心头一沉,先不说个头不大,那模样瞧着就不新鲜,这些是没法用来做果饮的,现下便只好先将荔枝饮停了,等明日李郎君来了,问问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不过当务之急,是同外头排着长队的食客说一下如今的情况,林书晚长舒了口气,快步往门口走去,“诸位,今日食肆荔枝用完了,荔枝类果饮暂时售罄,但其他桃李甘蔗等果饮还有,为表歉意,今日在排队的食客,均可获得明日果饮八折优惠。”
听得此言,原本心中还有些不满的食客,当即喜笑颜开,没有荔枝饮,吃旁的也一样,反正林记其他的果饮味道也都极好,更何况明日还有八折优惠,怎么算自己都是不亏的。
瞧着食客情绪稳定,叮嘱了秦语同阿恒几句,便匆匆回了灶房,毕竟这两日除了凉皮凉面,林书晚又推出了冰粉、烧仙草、凉糕这些适合夏日清热解暑的糖水,故而这两日食客络绎不绝。
【作者有话说】
今天在路上一整天,先更三千,明日继续日4
第40章 梭子蟹
◎梭子蟹口感鲜甜,肉质鲜嫩,无论用来做肉蟹煲还是避风塘炒蟹,亦或是做◎
除开外头小摊上新添的糖水, 食肆里除了干锅菜,也添了不少时鲜的捞汁鱼虾。
令人惊喜的是午后苏娘子送鱼来时,还带了两筐个头不小的螃蟹过来, 螃蟹头胸甲呈梭子形,模样瞧着跟后世的梭子蟹有十分相似, 听方才苏娘子说,昨日他家郎君想着网些还鱼, 头天夜里下了网,晨起在海边起网, 怎料鱼虾没几只,倒是网了不少螃蟹,估摸着网兜里的鱼虾都被这些螃蟹吃干净了。
原来自从林书晚同苏家签了供货契书后, 苏家就把集市的摊位撤了, 买了条小船,日日撑着船打鱼, 甚至已经不满足于河里的淡水鱼, 眼下已经将目光落在广袤的海面之上,故而这两日送来的鱼虾里头, 除了常见的淡水鱼, 河虾, 还多了不少海里的鱼虾,不过螃蟹还是头一次送来。
林书晚瞧着竹筐中鲜活的螃蟹,心中大喜, 好似瞧见了带着翅膀的银钱直愣愣地朝自己飞过来, 她飞快握住苏娘子的手笑道:“娘子这螃蟹, 日后只要有不管多少都给我送来。”
话音才落, 苏娘子霎时眉开眼笑, 来时自己还怕林书晚不愿收,提心吊胆的,这会倒是松了口气,随之而来的就是满心好奇,廉州的海域这螃蟹多的是,他家也不是头一日网到螃蟹,往常都是挑出来丢了,“林娘子,这螃蟹也能做吃食?”
“当然!这螃蟹可是个好东西,只要处理得当,这味道便会极其鲜美。”林书晚捏着螃蟹背部,个头都不小,梭子蟹口感鲜甜,肉质鲜嫩,无论用来做肉蟹煲还是避风塘炒蟹,亦或是做香辣蟹都十分不错,只可惜做醉蟹还差了一筹,醉蟹还得是姑苏阳澄湖的大闸蟹最佳。
十月份的母蟹,蟹肉肥美,红膏饱满味道浓郁醇厚,蒸熟后的母蟹,加入上好的花雕腌制,最后冷藏一夜,鲜甜的蟹肉跟醇厚的花雕完美融合,唇齿留香,回味无穷。
她遗憾的将手中的螃蟹放下,取了银钱将苏娘子送到门口,见着她才走出一步,心中还惦记着花雕醉蟹的林书晚,连忙将人唤住,“苏娘子留步,若是日后有河蟹也给我送来。”
“识得喇。”苏娘子脚步一顿,心中虽有不解,却还是笑着应道。
瞧着苏娘子推着车拐了个弯消失不见后,林书晚转身回了小院,唤来青芜同周婶娘,几人抬着装满鱼虾与螃蟹的竹筐放到水井旁,鱼虾简单,放水里养着就是,螃蟹就比较麻烦,虽然十分好吃,但洗刷起来十分费劲,更何况眼下这筐中的螃蟹个个举着自己的大螯,张牙舞爪的,吓得原本想伸手洗螃蟹的青芜同周婶娘两人瞬间缩回了手……
两人面面相觑站在原地。
“晚娘,这……这螃蟹怎么处理?”周婶娘随地捡了一根木棍,把已经爬到竹筐边试图越狱的螃蟹捅回筐中。
闻言,林书晚扭头瞧见两人如临大敌的模样,“噗嗤”笑出了声,“婶娘,先给它们倒在木盆里头泡上一个时辰再说。”
“为何要泡水,不先洗刷干净吗?”周婶娘拖着木盆往水井旁走,疑惑不解。
“螃蟹肚中有泥沙,用清水泡上一个时辰,正好能让它把肚子里的泥沙吐了。”林书晚提了桶井水倒入盆中,笑着解释。
今日暮食她就打算把梭子蟹做的吃食加上,林书晚趁着螃蟹吐沙的功夫,叮嘱了青芜两句,就揣着银钱风似的从后门出去,“阿芜,我去寻宋老先生画两张图回来,你让薛娘子将藕片莴笋青瓜都处理了,我一会就回来。”
话犹在耳边,人却不见了踪影,青芜愣愣地站在院子里,半晌才点了点头,正准备去寻薛娘子,余光扫见木盆中好几只螃蟹举着蟹钳,跃跃欲试,她顺手取过一侧的竹筛罩在上头,又压上一块磨刀石,这才往灶房跑去。
留在院中的周婶娘瞧着姜家小院整洁的模样,心头不由一阵感叹,姜家这几口人实在太勤快了,食肆门口秦语领着阿恒两人卖着炸货跟糖水,这会门口排了老长的队伍,不过那一大一小配合得极好,倒是不用她去帮忙,灶房里有薛娘子,她干活利落,更是用不上自己,她在院中站了片刻,打算去帮姜婉做衣裳。
而此时风风火火闯入宋老先生家的林书晚,一把将怀中的荷包拍在桌上,语速极快,“老先生,再给我画上两幅宣传图,将先前锅中的排骨换成螃蟹就好,半个时辰两幅画!”
宋老先生霎时眼一瞪,指着方才被林书晚推开的门道:“老朽做不到,还请林娘子另请高明,慢走不送。”
“老先生莫气,我方才同您开玩笑呢,这是我家新推出的茉莉龙井,您尝尝。”林书晚变戏法似的,从身后取出一只竹筒,脸上带着讨好的笑意。
到底是伸手不打笑脸人,宋老冷哼一声,接过林书晚递来的竹筒,澄澈的茶水顺着竹筒滑入茶杯,龙井清冽的香味混杂着茉莉的清香,直扑宋老面门,她原本紧皱的眉头瞬间舒展开来,迫不及待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
“你这丫头有些本事,行了,同老朽说说吧,今日这图要怎么画?”宋老细细品尝着茶水,身子往后一仰靠在椅背上。
如此这般,林书晚同宋老说完自己心中所想,不过一刻钟的工夫,宋老三两笔的工夫,一锅还冒着热气的炒蟹跃然纸上,寥寥数笔却好似能透过泛黄的纸张,嗅到炒蟹的鲜香之味。
等到两张宣传图都画完,再写上林书晚所要求的广告词——“螃蟹横着走,越煲越够味!”
“林娘子可满意了?”宋老吹了吹纸上未干的墨迹,随即将纸拎起让林书晚瞧了瞧。
“满意,十分满意,宋老的画技越来越好了。”林书晚笑着接过两张宣传图,好听的话似不要钱似的一箩筐一箩筐的往外头说。
直说的宋老笑得合不拢嘴,抬手挥了挥,“老朽知道你忙,既如今图给你画好了,你便去忙吧。”
林书晚正有此意,毕竟螃蟹处理起来十分费劲,当即朝宋老福了福身,就要离开,脚刚踏出门,回过头瞧见宋老孤身一人坐在藤椅上,莫名瞧着有几分孤寂,又小跑着回到他身旁,“宋老,我家还缺个账房先生,您可愿意来帮忙?就是工钱不高,一月只有二两银子。”
“哦?你家的账不是姜掌柜在管吗?”宋老将茶杯放下,花白的眉毛一挑,不解开口。
林书晚噎了噎,无赖道:“您就说愿不愿意来吧。”
“行了,老朽到暮时自然会过去。”宋老握着书卷,轻晃着身下的藤椅,嘴角噙着抹了然的笑意。
得了准话的林书晚,也不纠结宋老为何现在不跟着自己走,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不过也奇怪,宋老学问书法都极好,为何甘于屈居在此,那日若不是钱婶娘同自己说到他,她至今都不晓得巷子里竟然还藏了这么位学问极好的老先生。
林书晚若有所思地回了自家小院,却不知道自己前脚刚走,后脚宋老家的屏风后头绕出一人,此人正是前两日来林记食肆吃暮食的江昱枫。
“老师,竟有闲心去那小馆子当账房先生,何不随我回了江府?”江昱枫慢条斯理走到宋老身旁,毫不见外的一把抄起桌上的竹筒,给自己倒了一杯,沁凉的茶水顺着喉咙滑下,驱散了他一身暑气。
宋老抬头瞪了他一眼,劈手夺过他手中的竹筒,冷哼一声,“要喝自己去寻林娘子买,你那江府里头不知道插了几方势力的眼线,哪里有我这小屋住的舒服,而且啊,林娘子隔三岔五就会送上些吃食给我,你可有?”
江昱枫盯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手掌,无奈一笑,心道也好,老师自己高兴就好,转念想到自己来此所谓何事后,正了正神色,“老师,林侍郎之死有眉目了,掠影查到林侍郎赈灾途中,得了廉州传去的书信,连夜从梧州赶往廉州,最后被青峰山的贼匪截杀。”
“贼匪此前可有见过何人?”
“有!探子查到此人在截杀林侍郎之前,进过廉州城,具体见过哪位目前还不知晓,但大致框定在贾茂与王擎两人之间,只是不知道这两人是否也是受人指使。”江昱枫江从怀中取出卷宗,上头记录着这几日他探查到的信息。
宋老瞧着上头的信息,指骨轻轻敲着桌面,半晌点着一处朱笔圈出的日期,“此处何意?这日子我记得是你在钦州那几日。”
闻言,江昱枫沉吟片刻才道:“这是青峰山匪首去钦州的日子。”
“此人同钦州也有联系,难怪朝廷屡剿不灭,原是这地方官匪勾结,难怪当初老朽乞骸骨,圣上同意的如此痛快。”宋老嘴角紧绷,下垂的眼角满是对今上的不满。
五月末的廉州,哪怕到了酉时一刻,外头都是一片亮堂,偶有风吹过也带着些暑气。
慕华书院早早下学的崔三娘架不住蒋珠的唠叨,两人踩着落日的热气匆匆赶到林记食肆。
崔三娘才站定就瞧见门口新贴的宣传图,寥寥数笔就画出了螃蟹的神韵,蒸腾的热气似乎隔着纸都能嗅到吃食的鲜香,这些倒是其次,这画风实在熟悉,她似乎在哪瞧见过与这十分相似的画。
“三娘,发什么愣,我们快进去,听说这半月林记食肆又推出了不少新的糖水,我外祖家的表姐日日在我跟前炫耀,可给我馋死了,今日我一定要放开了吃,我瞧她往后还怎么炫耀。”蒋珠一边嘀咕一把拉着崔三娘大步往食肆内走。
她俩来得早,这会食肆里头还没几个人,只有位头发花白的老翁捧着账本,耳后夹着一枝毛笔,口中念念有词,蒋珠步子一顿,松开拽着崔三娘的手,退出林记食肆,抬头瞧了眼门上的牌匾,快步回到崔三娘身旁,暗自嘀咕,“没走错啊,姜掌柜怎变成个老头了?”
话音一落,崔三娘立时哭笑不得,曲起指节轻敲蒋珠额头,“珠珠休得无礼,那老翁应是林娘子请来的账房先生。”
“二位娘子来得正好,方才可有瞧见我们食肆门口的宣传画,今日我们食肆重磅推出肉蟹煲,香辣蟹还有避风塘炒蟹,二位可要尝尝?”恰逢青芜提着一壶茉莉龙井来给宋老添茶,赶忙引着两人落座。
“这三种有何区别?”
“肉蟹煲可辣可不辣,与鸡爪同炖一锅,鲜香美味,胶质满满,小火慢炖,越炖越有味道,香辣蟹顾名思义就是用我家娘子秘制辣酱炒出来的蟹,香辣入味,再配上我家娘子新调的荷叶紫苏饮,解腻消食,十分过瘾,而最后一种避风塘炒蟹与前两种的做法完全不同,切开的螃蟹裹上米粉油锅中炸过,酥香美味,尤其是那炸成金黄的蒜末,蒜香浓郁甘口焦香,实为上品!”说到吃食,这可是青芜的强项。
“那便来一份避风塘炒蟹,再来一壶你说的荷叶紫苏饮,另外红糖冰粉,还有烧仙草各要两份。”蒋珠点完吃食,又低声同崔三娘道,“三娘,等吃完,我们在各买一份肉蟹煲和香辣蟹带回去。”
不一会儿,林记食肆陆陆续续来了不少食客,进门就问螃蟹多少钱一份,也有心存怀疑的食客,犹豫了许久还是点了给干锅排骨等吃惯了的菜。
等到早到的食客螃蟹上桌时,那浓郁的鲜香瞬间在整个食肆中弥漫开来,对半切开,炸得金黄的螃蟹摞在盘中,瞧着就让人胃口大开,头先没点的食客心中不经有些后悔,但还在安慰着自己,说不准这螃蟹只是徒有其表,实则一点也不好吃。
怎料,下一秒吃上螃蟹的食客就放出一声惊呼,“这蟹肉也太嫩了,鲜甜得很,还有里头的鸡爪炖得烂烂的,一嗦就能脱骨,林娘子果然厉害,连螃蟹都能做得这般美味!”
“我觉着我这香辣蟹更胜一筹,螃蟹外壳炒得酥脆,蟹肉吸满汤汁,十足十的美味,再喝上一口林记的桑葚酒,过瘾得很呐!”
“那你们可得尝尝避风塘炒蟹了,外头的蒜末香脆,蟹肉鲜甜,也不晓得林娘子怎么做的,这蒜末炸得一点没有生蒜的辣味。”
……
吃上的食客三言两语间,撩拨着方才犹豫的食客,有人半信半疑,“真有这么好吃?”
“当然,不好吃我名字倒过来写!”
“那给我也点上一份。”
“还有我。”
……
不过一个时辰,午后苏娘子送来的两大筐螃蟹就卖空了,没吃上的满心遗憾,问着从灶房出来的林书晚明日可还有,却见她笑着摇了摇头,“得瞧瞧,明日苏娘子可否有送来,若有,会在门上贴宣传画,若没有就不贴了,对了诸位吃过螃蟹的食客,回去之后万不可吃梨,柚子还有豆腐,这些与螃蟹同吃便会引起腹泻。”
先前,鱼同李子同吃引起腹泻之事还历历在目,如今螃蟹自然要提前提醒。魔.蝎`小`说 M`o`x`i`e`x`s. 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