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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岭南小厨娘

    第21章 放个假


    ◎你莫不是瞧着林娘子生意好眼红,故意给她泼脏水吧◎


    林书晚瞧着外头那不开门就不罢休的架势, 在腰间插了把菜刀。快步穿过小院走到前门,拉开门外头站了好些人。


    “林娘子,我家那口子昨日吃了从你摊位上买的红烧鱼, 回去就上吐下泻。”


    “是啊,我家钱哥儿也是, 吐得脸都发白,你总得给我们一个交代。”


    她才拉开门, 外头围着的人一窝蜂涌了进来,七嘴八舌地说的林书晚头发昏, 半晌才从那些人的言语中理出前因后果,原来这几人昨日都在自己摊位上买过红烧鱼,可不知为何入夜之后腹痛如刀绞, 没一会儿就开始上吐下泻, 一顿闹腾,直到凌晨才堪堪睡下。


    “诸位, 其中莫不是有什么误会, 我家用的鱼都是当日从河中捞起的活鱼,食材肯定是新鲜的。”林书晚面露不解, 她用的食材都是顶顶新鲜的, 更何况昨日卖的那锅鱼她自己也吃了。


    话音一落, 闹得最凶的几人冷静下来,确如林书晚所言,他们都是林记食摊的常客, 那红烧鱼也吃了三两日, 头两日一点事都没有, 怎就偏偏昨日出了事。


    林书晚看着几人冷静下来, 再接再厉, “那些病患如今在何处,我可否去瞧瞧?”


    “不可啊诸位,如今你们的亲人因着她的红烧鱼还在家中受苦,万不可被她牵着鼻子走。”李茂见着林书晚三言两语扭转局势,当即坐不住了,藏在人群中高声喊道。


    笑话,原本他还想着寻个机会在林书晚的菜中下药,如今她自己出了这档子丑事,他特意煽动这些人上门闹事,自然不会让她轻易躲过去。


    “就是,她说她用的是新鲜的活鱼,就真的是吗,你们瞧见了?”孙成紧随其后,“说不准她就是贪图便宜买了死鱼做给你们吃的,这才让你们吃坏了肚子。”


    “你胡扯,我家娘子每日天不亮就去集市买鱼,那卖鱼的摊主都认得我家娘子,你们去问了便晓得。”青芜气得满脸通红,不顾林书晚的阻拦,攥着拳头就冲上前同孙成理论。


    闻言,孙成嗤笑一声,不善的目光上下打量着跟前的青芜,“林娘子给了那摊贩银钱也说不准?再者林娘子生得貌美,说不准那摊贩早成了她的裙下臣。”


    刚巧从后院出来的姜婉听得此言,心中大怒,抬手泼了孙成一脸热水,冷声道:“眼下是不是晚娘的问题还未可知,郎君就在此大放厥词,造谣生事莫不是不将我朝律例放在眼中。”


    水温不烫,只是在众人面前丢了面的孙成大怒,“臭娘们,老子今日不给你点颜色瞧瞧,我就不姓孙。”


    孙成撸起袖子,就要上前,怎料在距离林书晚母女还有一步的距离时,他蓦然停住步子,原来不知何时林书晚从腰间抽出一把菜刀抵着他。


    “我家食材必然没有半点问题,倒是你们不分青红皂白闹上门来,若你们有人在此浑水摸鱼,我手中的菜刀也不是吃素的。”林书晚目光扫过众人,瞧着李茂孙成面上同仇敌忾,眼底却怎么也藏不住的兴奋,她心中暗自猜测应是这两人瞧自己生意好眼红来闹事了,当即把姜婉扯到身后,厉声道。


    “你莫不是因着孙郎君说中你的腌臜事,这才恼羞成怒吧。”李茂瞧着有人害怕想退却,赶忙开口。


    “此等奸商就该直接绑了送官。”憋屈了好些日子的祝大郎,总算是瞧见林书晚要倒大霉,高兴极了,只恨手中没有锣鼓。


    他们三人,上嘴唇一碰下嘴唇,三言两语间就断定是林书晚做的红烧鱼有问题,激起民愤。


    林书晚瞧着有些怒气上头的人就要往后院闯,她赶忙拽住还要同几人理论的青芜,语速极快,“你快些去衙门报官,顺道去医馆请位大夫回来。”


    “娘子,你同夫人可能应付得来?”青芜担忧地望着林书晚,见她冲自己点了点头,便疾步往后门去。


    眼尖的李茂瞧见她要走,当即在人群中喊道:“快拦住那丫头,莫让她去搬救兵。”


    人群中跑出一人,伸手抓向青芜被林书晚手中的刀背挡住,下一瞬,姜家小院里头走出好些个身形壮硕的婶娘。


    原是钱婶娘在家中听着姜家传来嘈杂的声音,心中担忧,便去寻了周婶娘与王婶娘来瞧瞧。


    “什么人都欺负到我昌平街的人头上了?”钱婶娘瞧着林书晚手中握着菜刀,护着身后的姜婉,心头一跳,快步走到两人身旁。


    钱婶娘日日揉面,十分健壮,往林书晚身旁一站,极有安全感,两相对峙下,孙成灰溜溜回到人群中,才敢高着嗓子道:“林娘子卖不新鲜的吃食,如今把人吃出问题来了,不得给个说法?”


    “放你娘的臭狗屁,你是大夫还是仵作,还是廉州哪位高官,你上嘴唇一碰下嘴唇就能断定是晚娘的食材有问题?怎的,大夫都要瞧好久的事情,你瞧一眼就能瞧出来了?你这么能耐怎的廉州通判没让你当?”钱婶娘斜着眼扫过孙成,瞧着他那小人得志的嘴脸就来气,张嘴就骂。


    一通下来骂得孙成脸颊通红,林书晚满眼崇拜。


    “泼妇,爷懒得同你计较。”孙成一甩袖,“今日她卖你们不新鲜的,明日就该买臭的,到时候我看你们还有命吃吗?”


    眼见着那些人听着孙成所言面露怀疑,林书晚脸色一沉,“郎君好大的口气,张嘴就是我家吃食有问题,难不成您吃过?”


    “或者?你如此肯定我的吃食有问题,难不成你在里头下了能致人腹泻的药?”林书晚顿了顿,上下打量着孙成。


    “你休要胡言!”孙成连连摆手,“诸位莫听她挑拨离间。”


    到此,钱婶娘哪里还不明白,“你个瘪三,你在此放屁就是对的,我家晚娘开口就是挑拨离间,你莫不是瞧着我家晚娘生意实在好,故意引了这帮人来败坏她的名声,还有你们这群没脑子的夯货,吃坏了东西不送去医馆,还跑来此处闹,真是被人当枪使了还喜滋滋的。”


    “你们莫听这臭娘们胡言乱语,她们是一伙的,听我地将这小娘子绑了送官,等见了参军大人还怕她不认吗。”被戳破阴暗心思的李茂恨恨地瞧了眼钱婶娘一眼,一把扯过方才闹得最凶的那人,压低着嗓音在她耳边道:“你可想清楚了,你夫君如今还躺在床上,若是你今日要不到钱……”


    听着他那未尽之言,那妇人下意识抖了一下,硬着头皮,咬牙上前,“林娘子人确实是吃了你家的红烧鱼,才吃坏了,无论如何你都该给个说法。”


    “诸位听我一言,不如去后院瞧瞧是否如她所言卖的新鲜食材。”心中惦记着菜谱的李茂,瞟到靠在墙边的推车,心生一计。


    话音一落,本就打算浑水摸鱼的祝大郎混在人群中就往姜家小院闯去,谁料才挤到门口就瞧见,青芜斜挎着药箱,领着几位身穿靛青色窄袖官服的官员从后门口进来,最后面还跟着位头发花白的郎中。


    林书晚仔细一瞧,来的老熟人,正是那日日来自己摊位买鸡蛋饼的程辉,与平日不同的是,今日他腰间挎着一柄长刀,面容严肃,鹰隼般的目光扫过李茂几人,冷声道:“闹什么?”


    来时路上,青芜早把情况同他说了,程辉转眼对上林书晚的视线耳尖微红,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她身旁,“林娘子,那些病患如今身在何处?”


    林书晚摇了摇头,她也不晓得,原本她是想着将那些病患都聚到一块,寻个大夫瞧瞧究竟是何原因导致这些人上吐下泻,她的食材都是顶顶新鲜的肯定没有问题,那问题自然就出在别处,怎料人群中有三根搅屎棍一直在此胡搅蛮缠,势必要毁了自己名声。


    见此,程辉心中有数,“劳烦诸位将家中病患送去衙门附近的杏林馆,官府便派大夫前去查看病患状况。”


    一刻钟后,林书晚连同闹事的几人一起、站在杏林馆中。


    昨天夜里发病的病患齐聚一堂,惨白着脸弯弯扭扭靠在榻上,捂着肚子,“哎哟哎哟”直叫唤。


    老大夫皱着眉替几人把脉。


    忽而站在林书晚身侧的程辉冲着门口行了一礼,口中唤着“王大人。”


    林书晚扭过头,只见一位身着绿色蟒袍的官员大着步子朝门外走来,身后还跟着位少年,却见那少年面色苍白,姿容妍丽,一双潋滟的桃花眼含着笑,眉心一点殷红的朱砂痣更为他平添几分魅人之色,好看,实在好看,比她在后世见过的一些被粉丝吹捧为神颜的男星还要好看,林书晚一时看入了神,直到那少年轻笑一声,她才红着脸回过神来,学着身旁程辉的动作,冲两人行了一礼。


    “程捕头,今为何事?”王大人皱着眉瞧着医馆中哀嚎的病患,问道。


    程辉赶忙上前同王大人简要说明情况,便听王大人冷哼一声,视线落在林书晚身上,“程捕头,这等小事你竟也要麻烦我?那苦主不是说得明明白白,就是吃了这林娘子做的吃食,吃坏了肚子,按我朝律例,罚……”


    “大人!如今病患病因还未查明,您就妄下定论么?”林书晚面色骤白,也顾不得尊卑,开口打断王大人的话,眼见着王大人就要发怒,她赶忙又道,“奴家晓得大人事务繁忙日理万机,只求大人给奴家一盏茶的时间,待奴家问几个问题,若当真是奴家的问题,奴家自愿受罚,另外奉上全部家产。”


    “我哪有空同你们……”


    “王大人,我瞧着这小娘子倒是有几分意思,不如就给她这个自证清白的机会如何?反正也就一盏茶的工夫,时间到了她自证不了,你再罚她也不迟啊?”江昱枫把玩着手中的玉笛,笑意盈盈地开口。


    “您说得是。”王大人笑着应声,随即扭头冲林书晚道,“既世子殿下替你说话,那本官便给你一盏茶的时间,若你不能自证清白,那本官可要双倍罚你。”


    “多谢大人!”林书晚跪谢后,感激地瞧了江昱枫一眼,快步走到那几位病患身旁,细细地问着昨日除了红烧鱼还吃过哪些东西。


    好在病患不多,除了那位姓郑的郎君对自己爱搭不理外,其他几人都十分配合,不过半盏茶的时间,她便问明白了,那几人除了吃过红烧鱼外,还都去过长春桥旁的那家茶馆。


    “郎君可还记得昨日喝的什么茶?”林书晚半弯着腰细细询问。


    那人想了许久,忽而一拍脑袋,“昨日我空口吃了一整条红烧鱼后,觉着有些口干,就想着去茶馆点杯茶喝,恰好那掌柜的同我说,茶馆出了新品叫什么红李茶,是用今年的新李同红茶煮出来的,味道清爽可口,我一时没忍住喝了一整壶。”


    “是了,我昨日也喝了那红李茶,说起来那味道酸酸甜甜的实在不错。”


    “我也是。”


    “还有我。”


    一问下来,这几人竟都喝了红李茶。


    林书晚左手紧握成拳,砸在自己手心,“这便对了,我卖的红烧鱼是用青鱼做的,同李子相克,两者若是放在一块吃,便会引起身子不适,更严重些便如诸位郎君一般,上吐下泻宛如中毒。”


    “你说是食物相克引起,便是了?”方才一直闭目不曾开口的郑郎君,冷哼一声。


    “就是,莫不是你推卸责任的借口?”人群中传来一声应和。


    那声音实在耳熟,林书晚都不用扭头看就知晓是今日在自家充当搅屎棍的两人之一,“我说的自然不算,宁大夫的诊断结果算不算呢?”


    她接过宁大夫递来的诊脉结果,双手捧着递到王大人跟前,谁料还不等王大人伸手取过,一只指骨分明的手将布帛从林书晚手中抽走。


    江昱枫瞧着的记载果真如林书晚所言,乃食物相克所致,“林娘子聪慧,不到一盏茶的工夫就寻出了原因,在下佩服。”


    说罢,他顺手将布帛丢到王大人怀中,“王大人,林娘子在规定时限能自证了清白,你可还有其他话说?”


    “多亏世子您明察秋毫,才让下官没有错判此案,今日下官府中设了宴,还请殿下赏脸。”王大人弯腰拱手,笑着奉承。


    “那便要看王大人诚意几何了。”江昱枫转着笛子,眼睛一弯笑不达眼底,“惊鸿,走了。”


    落在身后的王大人,瞧着江昱枫走远,才站直了身子,冲着外头围观的人道:“如今真相大白,还不散了。”


    随着官员离开,瞧着几位病患,福了福身,“诸位,虽说此等祸事乃食物相克所致,但我多多少少也有些责任,今日这问诊的费用便由我出了。”


    “林娘子高义!”


    旁人正夸赞着,却又听人群中传来一声,“说不准就是她的鱼有问题,这才心虚补偿。”


    “何人在质疑老夫医术?”宁大夫大怒。


    “就是啊,宁大夫的医术可是全廉州最好的,不过你这人瞧着实在眼熟,莫不是在城西码头开了家素面摊。”那人扭头瞧见李茂愣了片刻,摩挲着下巴惊叫一声,点出李茂的身份。


    “就是他,你莫不是瞧着林娘子生意好眼红,故意给她泼脏水吧。”


    “你这人心思实在恶毒了些,不好好提升自己的厨艺,成天搞这些歪门邪道。”


    “我今日话就撂这了,就算没有林娘子,你家那一点配菜都舍不得放的素面,我也不乐意吃。”


    众人七嘴八舌之下,李茂脸颊涨得通红,正要反驳。


    刚刚离开的程辉腰间挎着佩刀又从门口进来,将将好听见李茂方才那句话,冷笑一声,“方才江世子说了,日后再有人敢无凭无据胡乱造谣,杖责一百,坐牢三年,家产全没入公家。”


    孙茂心中大骇,屁都不敢放一个,顶着众人戏谑的目光,灰溜溜地走了。


    程辉瞧着跟前面若芙蓉的林书晚,耳尖微红,低声道:“林娘子若是日后再有人寻你麻烦,只管来府衙寻我。”


    “多谢程郎君。”林书晚福了福身。


    “衙中还有事,我先行一步。”说罢,程辉拱了拱手,匆匆离去。


    闹了这么一出,半日过去了,林书晚自然也是来不及去摆摊了,她堂而皇之地给自己放了天假,打算一会去集市瞧瞧,买些食材,今日归家做上一顿大餐去去晦气。


    不过经此一事倒是提醒了她,身旁的人倒也不尽是好人,尤其是方才离开的李茂三人,得提防着他们日后找事耍阴招,另外今日多亏了那少年,要不是他,自己这顿板子恐是逃不掉的。


    等日后得寻个机会同江世子道个谢,林书晚想着,她从腰间摸出荷包,将几人的看诊费交给宁大夫后,便往集市去了。


    林书晚倒是不知,她走后宁大夫对她大为赞赏,“老夫行医这么些年,还是头一遭瞧见懂得食物相克之理的厨娘。”


    【作者有话说】


    青鱼跟李子、西红柿、咸菜、白术不能同吃,尤其是白术吃了会食物中毒


    晚点还会有一更


    第22章 春笋红烧肉(修)


    ◎光闻着那味,他就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从医馆出来, 林书晚长舒了口气,仰头瞧着天色尚早,脚下步子一转, 就拐去集市。


    辰时,正是早市最热闹的时候, 街道两侧摆满各式各样的小摊,有卖吃食的, 卖菜的。还有不少货郎挑着扁担,举着拨浪鼓, 一边摇鼓一边大声吆喝,穿行在人群中。


    “新鲜的笋子!来瞧一瞧看一看咯。”


    正打算往肉铺去的林书晚挎着竹篮,行过长春桥, 忽而听见一声吆喝, 下意识停住步子,循声望去, 只见位穿着粗布麻衣的男子蹲在桥头, 身前摆了不少个头参差的春笋,仔细一瞧根部还带着湿润的黑泥, 应是清晨刚从地里挖的。


    春笋可是个好东西, 无论清炒还是红烧, 抑或是炖汤都是不可多得的美味。


    “郎君,你这笋子怎么卖的?”林书晚蹲下拾起一颗春笋掂了掂,分量不轻, 模样瞧着跟后世的毛竹笋差别不大, 毛竹笋又称楠竹笋, 肉厚脆爽, 用来同猪肉红烧, 抑或是同腊肉炖汤最佳。


    后世江浙一带,就有一道名为“腌笃鲜”的名菜,将竹笋同咸肉排骨架在炉子上小火慢炖上小半个时辰,汤白汁浓,鲜咸爽口,林书晚下意识了吞口水,只恨自己手中没有咸肉。


    “五文钱一斤,娘子要多少?”男子伸出五根手指比画着。


    廉州城山地居多,山上毛竹遍地都是,每年四五月春笋冒头,但不晓得为何卖的人不多,今日还是林书晚头一日瞧见有人摆摊卖笋。


    林书晚扫了眼跟前的春笋,估摸着有个四五十斤的样子,若按五十斤来算,那便是贰佰五十文,这价格实在便宜,她当即手一挥,“郎君,这些我都要了,若你家中还有,明日只管来此,我还买。”


    “自然是有的,不过这笋分量极重,不如我给娘子送到门口如何?”男子心中大喜,满口应下。


    “那自然是极好的,郎君您钱收好,从这往西南走,穿过长安街,往后绕一个巷子,便是昌平街,我家就在昌平街里头第二户姜记茶馆,您把东西放门口就行,我还有些事儿得晚些回去。”林书晚数出贰佰五十枚铜板递到男子手中,同他说了往姜家去的路线,便匆匆往肉铺赶去。


    实在是陈记肉铺的生意好,那店家不单单卖肉,他那一手杀猪的手艺在廉州数一数二的,时常有人请了他去城外杀猪,所以他那肉铺每日只开半日,过了午时就关门。


    紧赶慢赶,林书晚总算在店家关门前赶到,她一把撑住陈屠户的门,“陈郎君,我要二十斤猪肉!”


    小半个时辰后,林书晚一手提着猪肉,一手拎着只个头不小的肥鸡,兴致高昂地往家去了。


    “晚娘,那些病患究竟是何情况?”


    林书晚才走到巷口,一脸担忧地姜婉迎上前来,接过她手中的肥鸡,跟在她身后问道。


    且不止姜婉一人担心,钱婶娘几人也守在门口,她们原本是想跟着一同去杏林馆,奈何林书晚说人多口杂的不方便她自证清白,这才没去,可心中焦急又不晓得情况,这一上午都坐立不安,直到方才那货郎挑着笋送来,她们才略松了口气。


    话音一落,林书晚起了坏心思,故作委屈地瘪了瘪嘴,瞧见姜婉同几位婶娘面露担忧,一下没撑住笑出了声,“那些食客啊,不晓得食物相克之理,把鱼跟李子一块儿吃了,这才上吐下泻。王参军已还我清白,那些人上门来闹,是后头有人撺掇的,如今他们也同我道了歉,明日正常摆摊就好。”


    闻言,姜婉立时松了口气,抬手一巴掌拍在她后脑,“你这丫头,吓死阿娘了。”


    “阿娘,我错了。”林书晚大鸟依人,靠在姜婉肩头撒娇讨饶,瞧着她总算被自己哄好,冲着钱婶娘几人提了提手中的猪肉,“今日多亏几位婶娘,午间不如来我家吃上一顿如何?”


    几人正要推脱,姜婉赶忙开口,“瑛娘,今日若不是你寻了几位来帮我母女撑场子,我都不晓得如何是好。”


    几人对视一眼,“那我们便不客气了。”


    林书晚心中欢喜,留着姜婉同几人谈天,自己拎着食材,匆匆往后院走去,今日她打算做一个春笋炖红烧肉,这是个功夫菜。


    “阿芜,帮我烧锅滚水。”林书晚冲着正帮着陈老汉递东西的青芜唤道,自己从竹篓中挑出三五颗个头极大的春笋。


    “来啦。”青芜连声应道,小跑着走到水井旁。


    手上的菜刀一划,三两下的功夫,林书晚便将外头的笋衣剥去,露出里头嫩白的笋肉,竹子的清香在空气中弥漫。


    “林娘子,这笋子不好吃,有股怪味。”陈老汉攀在手脚架上,探着头朝底下张望。


    “那是老丈您烧笋的法子不对,这毛竹笋肉厚脆爽,最适合用来红烧跟炖汤了。”说话间,林书晚将五根笋都剥好,对半切开,丢到锅中,“这笋啊,要先焯水,还得多焯几遍,这样做出来的笋味道清甜脆爽,美味得很。”


    其实那陈老汉说得也没错,毛竹笋不焯水,确实有一股怪味,那味道就跟坏掉的坚果一样。


    锅中水开,林书晚撤去一部分炭火,转为小火慢炖,等到整个小院都弥漫着毛竹笋独有的清香时,春笋便能出锅了。


    等春笋放凉的工夫,林书晚将切好的猪肉一并倒入锅中,“滋啦”一声荤香四溢,随着她地拨动,锅中的五花肉逐渐变得金黄,她飞快往里头丢了几片姜,沉默片刻满脸肉痛地又往里头丢了一片香叶,一段桂皮,当初为了买这么点香料花了她将近一贯的银钱,可不得省着点用。


    有了香料的加持,五花肉的香味愈发浓郁了,不说正干着活陈老汉同他的徒弟咽着口水,就连在外头疯玩的谨哥儿都闻着味回来了。


    他一回来就围着砂锅直转悠,林书晚怕他烫到,用手抵着他,“快去洗把脸,你又钻去哪个地方了,蹭得满脸灰。”


    赶走谨哥儿,林书晚将砂锅盖盖上,小火慢炖,自己扭头又去处理那只肥鸡,原本她是打算炖上一锅鸡汤,但瞧着鸡皮底下一层厚厚的油脂,心道这鸡用来生爆刚好。


    “林娘子,何时能吃饭,这味道也太香了。”陈老汉被香味勾得,没有半点干活的心思,只眼巴巴地盯着炉子上头冒着热气的锅子。


    又等了小半个时辰,竹笋红烧肉总算是做好了,林书晚掀开锅盖,“谨哥儿去前头把阿娘还有钱婶娘,周婶娘,赵婶娘喊来吃饭。”


    谨哥儿连声应下,跑得飞快。


    待人齐后,陈老汉抄起筷子就夹了一块竹笋塞入口中,烫得他“斯哈”出声都舍不得吐出口,这竹笋入口带着油脂的香味,咬下一口脆嫩爽口,还带着清甜,刚好中和了五花肉的油腻,这味道实在太好了,陈老汉都来不及开口,一块接一块地夹着红烧肉里头的竹笋,半晌才冲着林书晚道:“林娘子,我竟没想到这毛竹笋竟比肉还要香。”


    转眼再看谨哥儿同青芜,两人各自攥着汤匙,和着鲜香浓郁的汤汁,吃得油光满面。


    而方才连连推辞的几位婶娘,瞧着两个小家伙的模样,忽而想起早前林书晚送上门的生煎包,亦是抄起筷子加入战斗,不过片刻,满满一桌子的菜都吃得精光。


    三两日的工夫转瞬即逝,很快便到了林书晚同蒋大壮约好的日子。


    天刚蒙蒙亮,姜家门外便传来敲门声,青芜一边嚷着“谁啊”,一边往门口走去。


    我奉家主之命前来请林娘子上门做菜。”外头那人应道。


    青芜拉开门就见一位身着褐色长袍作管家打扮的男子立在门前,身后还停着辆马车,瞧见青芜,面上带着和煦的笑意。


    “小娘子,林娘子可在?”


    “劳您稍等片刻。”青芜快步走回小院,冲着正在灶房中忙碌的林书晚喊道,“娘子,蒋家派人来接了。”


    “晓得了,你给他倒杯热茶,我一会就来。”林书晚将笋丁包子蒸在锅上,又拎过竹篮,装了些焯过水的竹笋,扭头同帮自己烧火的姜婉叮嘱,“阿娘,若是有不认识的人敲门,你切莫开门。”


    姜婉噗嗤笑出声,抬手点了点林书晚额头笑道:“你这丫头还操心起我了,识得喇,你自己也要小心些。”


    林书晚点头应下,一手拎着昨日特意熬制的辣酱,一手提着装满春笋同野菜的竹篮,疾步往门口赶去,“劳您久等了。”


    闻言,蒋府管家将手中的茶杯放下,“林娘子可准备好了?若东西都备齐了,我们便出发吧。”


    天色尚早,巷子里头还是一片寂静,林书晚两人钻入马车,随着清脆的马蹄声,三人穿过长安街直往城东走去,城东环境幽静,目光所至皆是朱门大户。


    大约是瞧出林书晚眼中的惊诧,蒋府管家笑着同她解释,“我家郎君虽只是码头的管事,但蒋家在廉州乃是百年望族,城东大多都是官员同本地望族所住之处,寻常百姓大多不会往城东来。”


    “原来如此。”林书晚瞧着外头恢弘的建筑,心中一阵惊叹,原以为蒋郎君不过是个普通的食客,不想还有这层身份在里头,难怪能请得动判官。


    不多时,马车停在一座极气派的宅子前,朱红的大门敞着,上书就“蒋府”两个大字,蒋大壮穿着一身青灰色的锦缎长袍早早等在门口,瞧见林书晚立马迎上前来,“林娘子,你可算来了,快随我去灶房。”


    话音未落,蒋大壮就拽着林书晚绕过长长的花廊,朝灶房赶去,“林娘子,方才我才知晓,还有一位身份贵重的贵客要同崔判官一同赴宴,我打听到那位贵人口味清淡,劳烦你今日多费心了,到今日事成之后,报酬自然是少不了你的。”


    “那位贵客是何身份?”林书晚低声问道,难不成是廉州的知州大人一同来了。


    闻言,蒋大壮鬼鬼祟祟扫过四周,瞧着没人才压低着嗓音同林书晚道:“我听崔判官透露,那位贵客从京中来,官职比知州大人还要高。”


    原来竟是京中来的贵客,难怪蒋大壮这般紧张,林书晚点了点头,“您放心,今日必不会让郎君丢了面子。”


    得了准话的蒋大壮,略松了口气,抬头扫过灶房中的几人,沉声道:“今日尔等只需配合好林娘子便可。”


    “是。”蒋家的厨子低着头连声应道。


    “林娘子,这些人你尽管差遣,若有需要只管让蒋福来寻我便是。”说罢,蒋大壮匆匆离开,估摸着是去准备接待的事了。


    蒋大壮一走,林书晚就进了灶房,粗略扫过一眼架子上的食材,心中暗自惊叹,果真是百年望族,连牛肉都能弄到手,蒋府备下的食材除了牛肉,便是羊肉猪肉还有鸡鸭鹅鱼一应俱全,她还瞧见柜子里头藏了一根巨大的火腿,不由感叹有钱真好。大抵是荤食冲击了她的视线,再瞧那些蔬菜就显得有些平平无奇了,好在她自己带了不少春笋还有新鲜的野菜与菌子,这都是那卖笋的小哥带来的。


    食材齐全,便可以开始做菜了,牛肉她打算用来做上一道水煮牛肉,热辣滚烫最适合川渝的口味,做了牛肉,羊肉便先放放,火腿刚好用来做腌笃鲜,这是一道将整个春日纳入碗中的菜,鲜美勾人。


    方才蒋大壮说那位贵客身份贵重,口味清淡,那正好用那只鸡炖一锅金汤花胶鸡,清淡却不失美味还滋补。


    不过半炷香,林书晚就将今日要做的吃食盘算好了,她快步走到摆着食材的架子旁,取下一根还带着肉的猪棒骨,丢入锅中,她抄起菜刀将鸡爪剁下,手中菜刀拿起又放下,“劳烦问一下,可有剪子?”


    “有的,娘子要剪刀何用?”厨娘从柜子取出一把锋利的剪子,递到林书晚手中,实在疑惑。


    “我瞧着蒋府备了花胶,打算炖一锅金汤花椒鸡,那花椒鸡需得将鸡皮完整的取下,剪子方便些。”林书晚接过剪子,笑着解释。


    大约过了一刻钟,在蒋府众人惊诧的目光中,林书晚将整张鸡皮剥下,随即将去皮的鸡肉一并丢入锅中,又忘里头切了几块猪皮,“阿芜生火,看着这汤锅。”


    “晓得了。”青芜飞快把最后一口笋丁包子塞入口中,小跑到灶台后头,一屁股坐下专心致志熬起高汤来。


    蒋府其他几人瞧见林书晚这一手,再不敢有半点轻视,毕竟能在一刻钟内将一整张鸡皮完整剥下,这等刀工若不是自幼开始握刀,必然是做不到的。


    “林娘子,可有要帮忙的?”


    “那便劳烦您帮我把那牛肉切成厚薄均匀的薄片,加葱姜水花胶腌上一刻钟。”既有人主动上前,林书晚自然毫不客气,指着那块牛肉就道,“还有您帮我把 那火腿切一些下来,在水里泡上一会,再将排骨剁成块。”


    一时间蒋府灶房分工明确,井井有条,林书晚满意地收回视线,她优先除了花胶鸡除了这道菜极费功夫以外,便是为了给蒋府这几位出自露上一手,免得他们觉得自己没本事,使绊子。


    林书晚处理好头一只鸡后,又极迅速地从盆中捞起一条鲫鱼,手脚麻利地处理好后,“滋啦”一声滑入油锅,片刻浓香四溢,就在众人以为她要炖鱼汤时,她飞快将鱼肉捣碎,用一只布袋装好,丢入方才炖高汤的锅中。


    就方才掀盖子的那一瞬间,浓郁的鲜香从里头漏出,勾得灶房里头的那几人不停地咽着口水。


    一个时辰后,两辆马车一前一后停在蒋府门前。


    蒋大壮瞧着前头马车下来一位长相极严肃的男子,匆匆上前,却被他一个手势,定在原地,只见那人快步走向身后的马车,弯着腰,恭敬道:“世子,蒋府到了。”


    话音一落,马车中探出一只苍白的手掌,撩开帘子,出来的那位少年赫然就是那日在医馆开口帮过林书晚的那位。


    “恭迎世子大驾。”蒋大壮心头一惊,弯腰行李。


    “免了。”懒洋洋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蒋大壮迎着三人踏入宴客的花厅,桌上早已摆了满满一桌的美味,光闻着那味,他就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连崔判官的目光都忍不住在一桌菜肴上停顿了一会儿。


    【作者有话说】


    来了来了


    第23章 水煮牛肉


    ◎又麻又辣实在过瘾◎


    蒋大壮请了两人坐下, 这才有些局促地开口,“大人,前些日子我寻到一位厨娘手艺极好, 今日特地请她过府做菜,二人快尝尝。”


    话音一落, 无人动筷,无奈之下崔判官只好低声提醒身旁的江昱枫, “世子,我瞧着鸡汤似乎味道不错, 可要属下给您舀一碗。”


    闻言,江昱枫兴致缺缺地扫了眼摆在桌子中央的鸡汤,色泽金黄, 瞧着倒是有几分诱人, 他难得起了一点兴致,便点了点头。


    “大人, 这道菜名为金汤花胶鸡, 需得先用刀将鸡皮化开。”早被林书晚培训过的蒋福笑着上前,取过一把匕首将花胶鸡化开, 随着他的动作, 鲜香的滋味在整个花厅中弥漫, 片刻之后他们这才瞧清鸡皮里头内有乾坤。


    蒋福舀出里头的花胶鸡肉,又往上头浇了一勺汤汁才递到江昱枫手边,“您尝尝。”


    嗅着碗中的浓香, 江昱枫挑了挑眉, 在几人期盼的目光中, 挖了一勺轻抿一口, 鲜香的滋味直冲脑门, 他竟难得的愣了片刻,汤汁浓郁甚至还有些糊嘴。


    他自幼跟在太子身边从未短过吃食,但此等做法的鸡汤还是头一次见。


    江昱枫点了点头,赞道:“味道实在不错,二位也快些动筷吧,这菜凉了便不好吃了。”


    话音一落,崔判官抄起筷子伸向他最跟前的那碗红艳艳的水煮牛肉,拨开上头浮着的一层花胶茱萸葱段之类的,从里头捞出一块牛肉,入口忍不住嘶了一声,牛肉切得块大,吃起来十分过瘾,入口爽滑,又麻又辣实在过瘾。


    他在廉州四五年了,许久未吃到辣得这般过瘾的菜了,甚至比城中那家宝德楼的味道还要好上许多。


    “好吃!”崔判官点头称赞。


    蒋大壮便知今日之事稳了,毕竟他打听到以往崔判官在宝德楼吃饭都说过一句好吃,他也跟着夹了一筷子。


    入口就让蒋大壮瞪大了眸子,明明就是普通的牛肉,不过换了一种做法,又是另外一种味道,鲜香麻辣,口中似着火一般,却过瘾得很。


    “只是水煮牛肉。”蒋福站在一旁,报着菜名。


    接下来江昱枫同崔判官夹一道菜,蒋福就跟着报菜名。


    “腌笃鲜。”


    “荔枝排骨。”


    “香椿炒鸡蛋。”


    “凉拌荠菜。”


    “油炸鸡枞。”


    “辣炒山菌。”


    一共八菜一汤,最后还有道莲藕排骨汤,排骨炖了半个时辰软烂入味,轻轻嗦一下就能脱骨,吸收了肉香的莲藕更是美味,喝完一碗肚子里头都是暖洋洋的,别提多舒服了。


    蒋福在一旁报菜名,都快馋哭了,好在报完菜名后,便不用他在此处候着,瞧着老爷挥了挥手,他便一溜烟地往外跑去。


    留下江昱枫几人吃着,以往在宝德楼崔判官都是同蒋大壮边吃边聊的,今日崔判官却没有同他聊码头的事,反而正专心地吃着,毕竟他也是难得吃上如此近似川渝之地做法的吃食,也算聊慰自己的思想之情。


    而江昱枫从来都不是个重口腹之欲的人,大抵是年幼时在宫中时常要提防着旁人下毒,故而他对吃食的要求不过就是饱腹而已,可今日这菜味道实在好,比以往宫中御厨的手艺还好些。


    一顿饭下来,三人吃得十分满足,三人聊了许久关于廉州码头的事宜,直到天色暗沉,江昱枫同崔判官才打算离开,离开前崔判官还问蒋大壮,“坐着吃食的厨娘叫何名字?过些时日我家闺女相看人家,要办上一场花宴,也想请这位厨娘上门。”


    其实崔府也有厨子,只是那厨子不能说好,只能说上一句无功无过罢了,若要做出今日蒋府这等惊艳的味道,恐怕是不成的。


    更何况这么些年,他们廉州的几位同级官员虽说各司其职,但谁也不服谁,若是自己能在这花宴上压他们一头,那也是极好的。


    蒋大壮立马开头同崔判官说了林书晚的住址,“那小娘子姓林。”


    却不见另一侧的江昱枫眼中划过疑惑,今日来蒋府做菜的竟是她,可先前掠影传来的信息,只说林侍郎之女同宫中的秦御厨学过几日厨艺,秦御厨他是晓得的,厨艺还算不错,但必然做不出今日这种味道。


    待到江昱枫两人走后,蒋福唤了下人来收拾桌子,蒋娘子从屋后绕出,瞧着蒋大壮笑眯眯的模样,她立刻问道:“夫君,如何?”


    蒋大壮笑道:“林娘子手艺极好,连世子都吃得赞不绝口,如今我也算是入了世子的眼,往后我们蒋家的路会走得更顺些,而且啊,崔判官还特意寻我问了林娘子的住处,也要请林娘子上门办宴会呢,夫人日后若是有空,可得同那林娘子走近些,这小娘子能力好,必不是池中之物。”


    “那小娘子真这般厉害?”蒋娘子不解,她今日远远瞧了眼林书晚,瞧着同自家闺女差不多岁数,还以为只是个厨艺不错的小娘子,竟不想自家夫君对她评价如此之高。


    “前些日子,林娘子被人诬陷食材不新鲜闹到公堂,王参军只想草草结案了事,她却硬是给自己踏出一条生路,一盏茶的工夫就找出那些食客上吐下泻的根因,就单凭这份心性,她必是个能成大事的。”蒋大壮同她细细说着,“对了再过五日,林娘子的食肆就要开业了,到时候有劳夫人挑上一份厚礼去捧个场。”


    “我记下了。”听着蒋大壮方才所言,蒋娘子倒是对林书晚多了几分钦佩。


    转眼已过三日,姜家小院总算修缮完毕,因着前些日子家中遭了贼,林书晚特意寻了泥瓦匠在临街的墙头按了不少碎瓷片。


    再过两日,她的林记食肆就要开业了,林书晚趴在陈老汉新打的吧台上,握着笔涂涂画画,前几日她在蒋府做菜,大约是贵客十分满意,蒋大壮在原本约定的五十两银子的基础上,又给自己加了五十两,加上她修缮屋子剩下的二十贯钱,如今她手头还有一百二十两,正好还能添置些新东西。


    食肆,她打算做朝食暮食两顿,与摆摊不同,林书晚打算在朝食加上粥品,若要煮粥,那现有的两只砂锅实在有些小了,得重新买几口大的,还得再买几口铁锅,平底锅铁板之类的。


    除开这些便是锅碗瓢盆,得多买些,这些东西算下来估摸着得要将近五十两,这样一来自己手中便只剩下七十两,再买些要用的食材,兜里便也剩不了几个钱了,林书晚一捂脑门,只觉头疼,当真是花钱容易挣钱难啊。


    好在这食肆总算是要开张了,她暂时不打算找伙计,刚开业过估摸着生意不会太忙,她加上姜婉还有青芜应该够了,就在前日,林书晚便让姜婉把刺绣的活推了,日后专门给自己管账。


    到时候,她在后头掌勺,青芜先帮着跑堂,阿娘在前头收账,谨哥儿,谨哥儿便让他坐在门口当个吃播吧。


    这些日子,谨哥儿养胖了不少,原本凹下去的小脸,如今圆滚滚的,白白嫩嫩的模样实在可爱,尤其是他捧着吃食时候,那认认真真吃东西的模样,让人胃口大开。


    林书晚规划好后日食肆开业几人的任务后,便打算将红烧鱼炖上,准备着下午的摆摊事宜,也正好趁此机会同集市上的人宣传一番自己即将要开业的食肆。


    她推着推车往集市赶去,与往日不同的是,林书晚今日不仅在推车前竖了一块木牌,还特地把谨哥儿带来了。


    今日的谨哥儿扎着双丸子头,发髻用一根红绳系着,身着红色短褂,圆滚滚的模样好似年画里头的娃娃,实在可爱,尤其是那娃娃手中还捧着一碗冒着热气的吃食,正捏着一根竹签,插起一颗丸子,嘟着嘴吹了吹才送入口中,咬下一口鲜美的汤汁在口中炸开,美得谨哥儿捧着小脸眯起眼睛。


    “你这娃娃吃得什么东西?”头发花白的阿婆凑上前来,眸中皆是好奇。


    “鱼丸,我阿姐新做的吃食。”谨哥儿从碗中戳起一颗白嫩的鱼丸,举在手中,仰起小脸冲着那阿婆笑道。


    林书晚笑着揉了揉谨哥儿的脑袋,同那阿婆解释,“阿婆,这鱼丸取用最精华的鱼肉,鲜美弹牙,最适合老人孩子吃,是我家做出来的新品,打算两日后食肆开业当日售卖。”


    恰好跟前买鱼的常客听了一耳朵,惊讶抬头,“林娘子竟要开食肆了?”


    “是啊,就在昌平街原本姜家茶馆那处,食肆开业当天老客优惠,八折购买鱼丸。”林书晚将手中的红烧鱼递给跟前的食客,点了点推车前的木牌。


    这时他们才瞧清上头写的内容,“林记食肆盛大开业,凡老客入店,凭票据可免费领取小菜一碟,八折鱼丸一份。”


    “林娘子,票据是何意思?”有人心中不解。


    “票据便是这两日来我摊位买鱼取票,两日后凭票据入店可得一份免费的小菜以及八折鱼丸一份,先到先得,送完为止。”林书晚笑着同围在身侧的食客解释。


    白得的便宜不要白不要,不一会儿林书晚的摊位前便围了不少人,她赶忙唤来青芜,帮着自己给那些买鱼的食客分发票据,大约是有着开业优惠的加持,原本要两刻钟卖完的鱼,今日一刻钟就卖空了,甚至还有不少没买上的,一脸遗憾地围在周边不远离去。


    林书晚只好出言劝道,“诸位先回去吧,明日还有一日可领票据,今日领过的明日便不能再领了,明日我也会再多备些红烧鱼。”


    听着此言,原本还打算明日再抢一份的食客,只好遗憾退场,而今日没抢到的,方才脸上的阴霾一扫而空,心中暗自发誓明日一定要抢上票据。


    就在林书晚收拾东西准备归家时,跟前却站了一人,此人虽作仆人打扮,身上衣物的料子却被普通人好得多,想来是大户人家仆从。


    那人冲林书晚拱手行礼,说明此番来意。


    “林娘子,我家判官吃过你做的菜说好,你半月后可有时间,我家判官想请你上门做菜。”


    【作者有话说】


    来了来了,来晚了,下周我努力每天六点更新


    第24章 虾饺


    ◎林娘子开业大吉◎


    “当然有时间!”


    送上门的大单, 岂有不接的道理。


    林书晚细细问着崔府的仆从,得知半月后便是永宁朝的花朝节,崔家打算在那日举办一场赏花宴替自己小姐相看适合的郎君, 家中厨子好做辣菜,廉州之人大多不太能吃辣, 仆从言明,崔判官点名要在赏花宴上瞧见那日林书晚在蒋府做过的花胶鸡。


    “林娘子需要什么食材, 只管同奴说,奴回去自会禀报老爷, 提前将林娘子所要的食材准备好。”


    “那您稍等片刻。”不太能吃辣,倒也难不倒她,不过片刻林书晚心中便有了成算, 她取过纸, 三两下的功夫将自己暂且能想到的食材,写于纸上, 交到崔府仆从手中。


    上头写着花胶贝柱松茸等用来做花胶鸡的稀有食材, 还有其他一些猪肚,排骨鸡架骨之类用来熬制高汤的食材, 蔬菜这些, 林书晚还是决定同先前在蒋府做菜那般, 自己带去,毕竟她手头的蔬菜都是卖笋的郎君早起从山上挖来的顶顶新鲜的食材,给这些吃惯山珍海味的贵人们正好。


    “那半月后, 奴会亲自上门接了林娘子过府。”崔府仆从小心翼翼将纸叠好塞入怀中, 同林书晚作揖告别。


    将那仆从送走, 林书晚收拾好摆摊的东西, 将一旁正打着瞌睡的谨哥儿唤醒, 三人踩着落日的余晖,脚步轻快地朝家赶去。


    因同崔家仆从聊了许久,今日归家时间有些迟了,林书晚就着家中还剩的食材,蒸了锅粟米饭,另外又做了三道菜,菘菜炖鸡肉,油焖豆腐,外加一道雪菜炒竹笋,又额外给谨哥儿炖了碗鸡蛋羹,犒劳他今日随着自己去集市做吃播。


    直到天色擦黑,林书晚才将今日的暮食做好,姜婉同青芜帮着她将做好的吃食端到小院的桌上,唤过正蹲在墙角用青菜叶逗着小鸡崽的谨哥儿洗手吃饭。


    吃过饭后,姜婉端着碗筷走到水井旁开始洗碗。


    林书晚拖过今日早晨,李郎君送来的竹笋,“阿娘,今日我摆摊时,城中崔判官家的仆人请我半月后上门做菜。”


    “晚娘应下了?”姜婉手一顿,开口问道。


    “嗯,后日林记食肆就要开业了,今日我听那仆从说,崔府会宴请廉州所有有头有脸之人,我正好可借那日在廉州的达官贵人中打出我们食肆的名声。”林书晚剥开笋衣,细细同姜婉说着自己的打算。


    虽说今日她借着摆摊的机会,用买鱼领票据打折的法子,吸引了一波食客,但终究还是些平头百姓,而半月后去崔府做宴席,便是一次绝佳的机会,林书晚的食肆不单单想做廉州平头百姓的生意,她更想做那些达官贵人的生意。


    “这的确是个极好的机会。”姜婉擦了擦手,笑道,“说不准经此一事,晚娘便可同你外祖一般,名声响彻廉州。”


    此言瞬间勾起林书晚的好奇,她将手中的竹笋放下,“阿娘,我前些日子听钱婶娘提起,外祖原先是开酒楼的?他是个怎样的人?”


    “你外祖同你外祖母是顶顶和善的两人,旁的不说,就单说我们这条巷子,几乎家家户户都受过你外祖的恩惠,尤其是你外祖那手厨艺,每每岭南王来此都指明要你外祖做菜,可惜啊,我同你舅舅一个都没继承你外祖的手艺,后来你外祖病重,家中银钱短缺只好将酒楼盘了出去,只留了这间茶馆。”姜婉目露怀念。


    再有一日,食肆就要开业了。


    林书晚停了朝食摊,忙着去买调料还有各种香料,原想着买些胡椒用来做菜,奈何囊中羞涩,还是选择放弃,毕竟那东西要将近七八十两一斤,眼下她手中统共还剩了七十两,目前她的小食肆还是吃不起的。


    除了各种调料香料,林书晚还寻了巷尾开油坊的成家订了不少菜油芝麻油,又从长安街的米面铺中订了不少粳米糯米,五谷杂粮之类的,同铺子的店主商量每月月初给自家食肆送去。


    竹笋蔬菜之类的还是由李郎君送来,他家靠山日日都上山挖笋,顺带着挖着野菜,捡上些菌子,再者他家在山脚有一大片田地,种了不少莴笋之类的食材,自打前些日子听闻林书晚食肆要开张了,他便毛遂自荐,接下了日日给食肆供应蔬菜的活。


    鱼虾河鲜之类的,林书晚打算还是寻那位卖鱼的苏娘子,她家的鱼个头大又新鲜,加之苏娘子为人实诚,从不缺斤少两,单凭这点,林书晚势必要同那位苏娘子达成长期合作。


    鸡鸭鹅她打算直接同隔壁的周婶娘买,周婶娘是养禽类的一把好手,她家在城外还有个庄子,前些日子林书晚跟着她去瞧了一眼,那庄子里头的鸡鸭鹅养得油光水滑,个个膘肥体壮,比她前些日子在集市瞧见的不知好上多少。


    林书晚那日还同周婶娘开玩笑道,怎的不早些告诉自己城外还有个庄子,平白让自己在外头买了这么些小鸡。


    那日周婶娘是怎么说的来着,她说每日给自己供应了这么些鸡蛋,以为自己老早就晓得她家养了不少鸡鸭。


    除了这些禽肉,她还得再买些猪肉之类的,原本还想再托陈屠户帮自己寻些羊肉来,奈何自己囊中羞涩,买完调料香料交完定金之后,林书晚手中便只剩下十两银子都不到。


    只好暂且放弃羊肉这种吃食。


    明日林记食肆就要开业了,林书晚寻了陈老汉定做的牌匾早早挂在门头,用红布蒙着,只等明日一早由她亲手揭下。


    暮色沉沉,林书晚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有点睡不着,大抵是因为明日食肆就要正式开业,有些激动,毕竟自己穿越至此也一个多月了,每日起早贪黑的,总算是将食肆开起来了。


    次日一早,天不亮林书晚就起床了。


    今日是林记食肆开业的头一日,姜家小院四人,除了谨哥儿年岁小睡得香,其他三人昨夜都没怎么睡好,故而林书晚一起,其他两人也跟着起床了。


    苏娘子今日送了不少个头极大的河虾来,林书晚临时打算在朝食里头加上一道虾饺,虾饺做起来不难,但有些费功夫,好在这些时日,青芜跟着自己也学了不少,如今处理起鱼虾来十分熟练。


    林书晚盯了青芜一会,便去将一早泡好的粳米倒入锅中煮上,趁着煮粥的功夫,她又手脚麻利地将面揉好,今日的朝食有不少面食,除了一直在卖的鸡蛋饼,还有虾饺,生煎包等等。


    生煎包同虾饺的肉馅早早就调好了,这会姜婉正在帮忙包着生煎包,不过一小会儿功夫桌上便摆了好些小巧精致的生煎,摆在她特意寻了铁匠定制的平底铁锅中。


    三人在灶房中忙得脚不沾地。


    等到林书晚将预备好的虾饺放入蒸笼中,外头天边已经泛起一层青灰,此时谨哥儿也闻着香味醒了,他自己穿好衣服,揉着眼睛推开灶房门。


    “谨哥儿醒了?”林书晚笑着从锅中捏起一颗晶莹剔透的虾饺塞到谨哥儿口中。


    瞧着他鼓起腮帮子的模样可爱极了,将他扯到身旁,用红绳替他绑了两个丸子头。


    绑好后,林书晚瞧着谨哥儿圆滚滚的模样满意极了,这样的娃娃谁瞧了不喜欢,“阿娘一会儿开业,你领着谨哥儿去柜台那处坐着……”


    母女俩正说着话,忽而门口传来敲门声,紧接着周婶娘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晚娘,今日你食肆头一日开张,我来瞧瞧有没有要帮忙的。”


    林书晚快步走到门口,将周婶娘迎了进来,笑道:“您来得正好,我方才还在同阿娘说要是今日人多,我们仨,忙不过来该如何是好,您便来了。”


    “你赵婶娘原本也想来,不过她家中开着面馆,实在走不开。”周婶娘跟着她往前头食肆走去,远远瞧见摆在门口的两个炭盆与一捆竹子,笑道,“原本还想提醒你准备爆竹,如今看来倒是我多虑了。”


    “这还是昨日钱婶娘提醒我的,若她不说,我哪里晓得,这两日多亏两位婶娘帮衬着,我这食肆今日才能顺利开张。”


    外头天色大亮,周婶娘帮着林书晚将炭盆搬到外头,一左一右摆在门口,大约是这两日她在集市宣传有效,林记食肆外头早就围了不少人,仔细一瞧里头大多都是熟客,比如在码头做活的丁卯,日日在集市寻自己买鱼的江阿婆。


    “林娘子开业大吉。”


    “生意兴隆。”


    ……


    在众人的恭贺声中,林书晚将挂在牌匾上的红布揭下,露出底下林记食肆四个大字,随着爆竹声的响起,林书晚笑着将食客迎入食肆中。


    不一会儿林记食肆便坐了不少人。


    “小娘子今日食肆有何吃食?”丁卯寻了一处空位坐下,笑着问从自己身侧路过的青芜。


    闻言,青芜扫过四周,瞧着边上几个食客眼中皆是期待,笑着开口,“郎君可算问着了,今日朝食推出新品有美味营养的鱼片粥,菘菜瘦肉粥,新鲜出炉的虾饺,焦脆美味的生煎包,您要吃些什么?”


    “价格几许?”


    “鱼片粥一碗十文,瘦肉粥一碗十五文,虾饺一笼十个二十文,生煎包一碟四个十五文。”


    丁卯琢磨片刻,“那便给我来上一碗鱼片粥,外加一笼虾饺。”


    “好勒,您稍等。”青芜刷刷记下丁卯要的吃食。


    “小娘子,我也要一碗鱼片粥,一笼虾饺,对了,昨日林娘子说的凭票据免费领取小菜一碟,是哪种小菜?”


    【作者有话说】


    来了来了,卡文,回头估计还要修文


    第25章 水晶虾仁饺


    ◎满满的一口,肉汁充盈在口齿之间◎


    此人也是林记小食摊的常客, 早在头一日他就抢了张票据在手中,就等着林记食肆开业来兑换那免费的小菜。


    他方才瞧了许久,都不曾拥有瞧见有跑堂递上菜单, 心中不觉有些奇怪,暗道那免费小菜莫不是林娘子为了吸引食客上门弄出来的噱头?


    “郎君, 您往那处瞧。”青芜将方才食客点的吃食记下,指着东侧墙头那张南北走向的窄长桌子。


    长桌靠近的那处墙壁上挂满了一块块小巧的木牌, 木牌底部缀着红绳,瞧着就十分喜庆, 最上头两排贴着朝食区,木牌上面写着菜名,底部标着价格, 下面几排便是暮食区, 那木牌的数量是朝食区的数倍,还有好些空着没写菜名。


    再往下桌子上头摆了五只个头极大的陶瓮, 每只陶瓮上都描着不同的花色, 那人正猜测里头装得何种吃食,便听青芜笑着解释, “您瞧, 最南边的那只陶瓮里头装得是凉拌荠菜, 自南往北依次是酸辣菘菜,凉拌莴笋丝,雪菜拌笋丝, 凉拌干巴菌, 一共五种小菜, 郎君凭票据可任选一种。”


    除了雪菜是寻了钱婶娘买的, 其他的蔬菜都是李郎君一大早送来的, 春菜鲜嫩,用来凉拌再合适不过,若是能配上一碗热粥,这一顿朝食就实在满足不过了。


    青芜话音才落,就有几人迫不及待站起身子,大步朝陶瓮那处走去,冲在最前的丁卯抬手取过陶瓮旁的瓷碟,正打算夹上一碟凉拌莴笋丝时,察觉到自己的衣摆被人拽了几下,下意识低头,就瞧见自己脚边站着个玉雪可爱的娃娃,白嫩的脸颊鼓鼓囊囊,像存了不少吃食的松鼠,乌黑的头发用两根红绳绑在头顶,乌黑圆亮的眸子正盯着自己。


    这娃娃丁卯认得,正是林娘子家的谨哥儿,他瞧着谨哥儿似乎有话要说,顺着他的力道蹲下身子,笑着问道:“谨哥儿可是有事寻我?”


    “郎君,阿姐说了免费领小菜,要先把票据给我。”谨哥儿仰着头,脆生生地开口。


    闻言,丁卯下意识从腰间取出票据递到谨哥儿手中,就瞧见个头才到自己大腿的娃娃,从自己肉乎乎的腰间摸出一支木炭,往票据上画了个一,又将票据还到丁卯手中,“等暮食的时候,郎君再凭票据来买八折鱼丸。”


    对于此法丁卯有些新奇,但瞧着自己后头还排了三五人,只好快手快脚夹了一碟莴笋丝,回到桌前坐下。


    方才点的吃食还未送上桌来,丁卯夹起一筷子凉拌莴笋送入口中,芝麻油的香味瞬间在口中炸开,伴随着香油的滋味,随之而来的是茱萸的辛辣,莴笋清脆爽口,酸辣开胃,原本就腹中空空的丁卯这会子更饿了。


    好在他没等多久,周婶娘就端着鱼片粥同虾饺从后门绕进来了,随着她大步走近,浓郁的米香中混杂着鱼肉的香味,顺着穿堂风飘在食肆里所有人的鼻尖。


    香,实在是太香了!


    “郎君,您的鱼片粥还有虾饺,小心烫。”周婶娘将吃食摆在丁卯跟前,扭头之际瞧着铺子里头的食客,都在不停地吸着鼻子,不自觉挺直腰背,心道我们家晚娘做得吃食味道就是好吃。


    丁卯自是不晓得周婶娘心中所想,只直勾勾地盯着面前的粥碗,刚出锅还蒸腾着热气,白嫩的鱼肉同米粥混在一起,不分彼此,浓郁的香味似猫爪勾动人心,他吞了吞口水,有些挣扎。


    片刻之后,打算遵循本心,飞快抄起一旁的勺子,挖了一勺都来不及吹凉,一口塞到口中,烫得丁卯斯哈喘气,都舍不得将口中鲜美的鱼片粥吐出来,太好吃了,他从未想过鱼还能炖粥,粥中的鱼肉与平日里吃的红烧鱼,椒盐鱼全然不同。


    鱼肉鲜甜带着一点花椒微麻的滋味,格外美味,再配上一筷子凉拌莴笋丝,那滋味真真是美上天了。


    还有那虾饺,青芜连着蒸笼一块儿端上桌来,薄韧的外皮包裹着一整颗大河虾的虾仁,筷子一夹,底部肉馅的油脂从口子溢出,丁卯舍不得浪费,在油脂即将滴到桌上的瞬间,飞快将虾饺塞入口中。


    满满的一口,肉汁充盈在口齿之间,尤其是林书晚还在肉馅里头夹了笋丁,河鲜的鲜与春笋的鲜完美融合在了一块,鲜得丁卯都想连着舌头一块吞了。


    “劳烦,再给我来一笼,不对,两笼虾饺,太好吃了,我得带回去给我家那口子尝尝。”丁卯坐直身子喊道。


    “真有这么好吃?那给我也加一笼虾饺。”丁卯邻桌点了生煎包,见此,当即又再加了一笼虾饺。


    最后食肆里头几乎人手一份虾饺。


    周婶娘来来回回忙得脚不沾地,青芜将撤下的蒸笼洗干净,送回灶房,林书晚快手快脚把包好的虾饺摆在蒸笼中,上锅蒸熟。


    食肆里头不管哪种朝食,都十分美味。


    一碗鱼片粥配上一碟凉拌莴笋,再加一笼鲜嫩多汁的虾饺,这一顿朝食吃下来,丁卯都来不及说话,只顾着不停地往嘴里塞着吃食,当真是酣畅淋漓。


    临走时,丁卯从腰间荷包数出七十枚铜板递给坐在柜台后头的姜婉,“掌柜的,往后那鸡蛋饼可还会再上?”


    虽说今日这顿朝食吃得满足,但价格相对高了些,偶尔吃上一顿不成问题,但日日要这么吃,他的荷包是承受不住的,加之鸡蛋饼价格实惠,又可以直接拿在手上吃,十分方便,最适合他们这些要去码头做工的伙计。


    姜婉记好账,收拢着柜台上的铜钱,抬头笑着开口,“郎君莫急,鸡蛋饼明日就会重新上架,明早您就能吃上,对了,郎君您莫忘了您手中的票据还能再买一份八折的鱼丸。”


    “那便好,林娘子的鸡蛋饼味道实在好吃,又方便。”丁卯应声,今日他休息不用上工,拎着两笼虾饺匆匆往家赶去。


    大抵是食肆头一日开业,来捧场的大多都是以往林书晚相熟的食客。


    三三两两人相熟之人围桌而坐,唏哩呼噜一口米粥配上一口小菜,再加上精致的虾饺生煎,吃得畅快。


    蒋娘子来时瞧见的便是这幅场景,她手中捧着只精致的木匣,身后跟着蒋珠,远远瞧见姜婉坐在柜台后,愣了半晌,忽而想起昨日蒋大壮同她所言,当即对姜婉的身份有了猜测,“掌柜的开业大吉,我家夫君是林娘子的熟客,今日有事走不开,特让我来登门祝贺。”


    闻言,姜婉抬头,身前的妇人一身烟粉色竖领对襟长衫,乌发用金簪挽起,面上带着和善的笑意,手中捧着一只雕花木匣,瞧着就价值不菲,身后跟着的少女,身形窈窕,面容清秀,正满脸好奇地四处环顾打量。


    “多谢娘子,可要吃些什么?我家有虾饺,生煎包,鱼片粥,瘦肉粥还有甜咸两种口味的豆浆,以及豆腐脑,外加笋丁肉包,鲜肉锅贴。”猜出两人身份,姜婉笑着起身。


    “听着倒是丰盛,我便要两碗瘦肉粥加一笼虾饺,两个笋丁包子。”蒋娘子瞧着挂在墙上的吃食,顿了顿,扭头望向姜婉,“对了,这是家夫备下的一点薄礼。来庆贺林娘子开业大喜,还请掌柜的代为收下。”


    蒋娘子将手中的木匣放在柜台上,往里头推了推,便领着蒋珠寻了处靠窗的座位坐下。


    落在身后的姜婉,瞧着柜台上的木匣,宛如一只烫手山芋,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沉吟片刻,唤过坐在长桌旁,啃着锅贴的谨哥儿,弯腰在他耳边低声道:“快去后厨找你阿姐,就说蒋府来人了,还带了礼。”


    谨哥儿点了点头,将手中剩下的半个锅贴塞到口中,拍了拍身上的碎屑,小跑着往灶房去了。


    “阿姐,姑母说蒋府来人了,喊你去瞧瞧。”谨哥儿推开门喊道。


    林书晚正好将一笼虾饺蒸上,闻言心中略有些疑惑,转念一笑,蒋大壮算是自家吃食的忠实粉丝,估摸着来给自己捧场来了,“晓得了,你去同阿娘说,我一会就过去,还有你慢些跑。”


    “知道啦。”谨哥儿应着声,就往前面跑去,同姜婉说了一声,又捧着装满林书晚给他做的小零嘴,坐回了长桌旁的宝座上,吃得脸颊两侧鼓鼓囊囊,像个囤食的小仓鼠,可爱极了。


    食肆里头的食客光瞧着谨哥儿那副模样都能多吃两碗饭。


    “阿娘,这食肆修缮的不错,收拾得还干净,而且方才我听见一旁吃朝食的食客,对着这食肆厨子的手艺赞不绝口呢。”两人才坐下,蒋珠就凑到蒋娘子跟前。


    蒋大壮宴请崔判官那日,正好蒋珠同自己的好闺友在逛街,不在家,错过了林书晚,直到归家后尝了她做得花胶鸡惊为天人,又听闻她同自己差不多年岁,心中好奇,这不昨日蒋珠听闻蒋娘子要来,说什么也要跟上,美其名曰,对能做出此等美味之人实在好奇,想见见林娘子究竟是何模样。


    蒋娘子被她闹得实在没法子了,只好将她带上。


    蒋家母女俩等着吃食的功夫,就听邻桌的食客不停地夸赞着林记食肆的朝食。


    “这生煎包也太香了,也不晓得林娘子是怎么做到的,底部酥脆,表皮却十分柔韧,咬下一口,里头还爆汁哩。”


    “还有这豆腐脑,味道真不错,我原是不爱吃豆腐脑的,总觉得里头有股子难闻的豆腥味,好在今日尝了口,不然就要错过此等美味了。”


    ……


    片刻之后,周婶娘就捧着瘦肉粥同笋丁包子来了,“夫人,您的虾饺还要等上片刻,这是瘦肉粥同笋丁包子,您先吃着,那头有配粥的小菜,两文钱便可随意吃。”


    说罢,周婶娘撤去其他几桌的空碟子空碗,快步朝后院走去。


    【作者有话说】


    晚点还有一更


    第26章 香酥鲜肉锅贴(二更)


    ◎好似瞧见了在发光的财神爷◎


    一刻钟后, 锅中的虾饺蒸熟了,林书晚原本打算让周婶娘帮着送去,转念一想, 蒋大壮也算是自己的贵人,自己也正好借此机会, 询问一番廉州那些达官贵人的喜好,免得半月之后在崔府的花宴上出了岔子。


    林书晚用抹布取下一笼虾饺, 想着自己也算是有求于人,又取出一个瓷碟, 生煎同锅贴各夹了四个,用她自己熬制的辣酱,清酱汁调了一份蘸料, 叮嘱着身旁忙前忙后帮着收拾食材的青芜, 看着炉子里的火,就端着托盘匆匆往前面赶去。


    掀开后门门帘, 林书晚探头往里头张望, 却未瞧见蒋大壮,心中疑惑, 捧着吃食走到正在记账的姜婉身旁, “阿娘, 你不是说蒋府来人了吗?我怎么没瞧见蒋郎君。”


    闻言,姜婉抬头,点着靠墙的那对母女, 低声道:“那两位便是蒋府的人, 她们还带了一份礼, 我实在拿不定主意, 才让谨哥儿去将你唤来。”


    姜婉把手边的雕花木盒往林书晚面前推了推。


    “晓得了, 我先将吃食给她们二位送去。”林书晚瞧了眼木匣,端起桌上的托盘就朝蒋娘子两人走去。


    行至几个熟客身旁,几人笑着同林书晚打招呼,“林娘子,你这食肆的吃食味道实在不错,尤其是那几种小菜,清爽开胃,今日我等凭票据领了一份,日后要吃该如何是好?”


    “诸位喜欢便好,那小菜啊,往后日日都有,两文钱一位,敞开了吃,不过因时令问题,小菜的种类会有差异。”林书晚应道。


    两文钱一位,敞开了吃,这价格自然是不贵的,不过她那小菜成本也不高,都是李郎君从山里挖的,如今李郎君也不去别的地方做工了,一家子每日都是侍弄自己地里的蔬菜,抑或是跟着李郎君进山挖笋捡菌子。


    如今林记食肆的小菜,吃得就是个春味,再过几日便是初夏,到那时荠菜,春笋便都没了,也该换些其他新鲜的吃食。


    谈笑间,林书晚便停在蒋娘子桌前,“二位娘子,这是您的虾饺,小心烫。”


    “多谢。”蒋娘子笑得和善。


    倒是一旁的蒋珠,柳眉微挑,圆润的杏眸中满是好奇,她上下打量着身侧的林书晚,“你就是林娘子?”


    “正是,娘子可是蒋郎君家的千金?”林书晚瞧着正好奇打量自己的少女,笑道。


    话音一落,蒋珠就极自来熟地拉住林书晚的胳膊,将她往自己身边带,一边嘟囔着,“原来年岁真的同我差不多。”


    林书晚瞧着食肆不忙,又想问问木匣的事,便顺着蒋珠的力道孙坐在她身侧,朝对面的蒋娘子行了一礼,“娘子上门照顾生意,我便十分感激,何苦破费送礼。”


    “鄙姓郑,今日来此除了恭贺林娘子开业大喜,主要还有一事相求。”郑娘子的目光扫过林书晚多送的生煎与锅贴,心道难怪夫君如此高看林娘子,年岁不大,做事却十分妥帖,她原本来时还有些迟疑,如今尝过林书晚炖得瘦肉粥,当机立断。


    毕竟那瘦肉粥米香浓郁,味道鲜美,比平日里自己在宝德楼吃过的粥美味许多。


    闻言,林书晚心中疑惑,单愣片刻,心道莫不是又要请自己上门做菜?


    大约是瞧出林书晚心中的疑惑,郑娘子笑着解释,“我娘家是廉州郑家,家中有一祖母今年八十高寿,家中便想着大办一场,但我祖母如今年岁大了,不说牙口不好,连胃口都差了许多,这几日一直病恹恹的,我实在忧心,今日吃着林娘子熬得粥,觉得味道不错,可否劳烦林娘子每日替我祖母备上,我让家中仆从来取。”


    “自然是可以的,老夫人可有什么忌口?”闻言,林书晚心中大喜,瞧着郑娘子的眼神也多了几分热切,心道他们蒋家当真是自己的财神爷。


    “倒没什么忌口,就是胃口不大好。”郑娘子回忆了片刻。


    两人定好每日上门的时间,那头蒋珠已经吃了两个锅贴,那外皮酥脆,内里鲜嫩多汁的口感瞬间将她征服,纠结地瞧着盘中仅剩的两个锅贴,忍得实在辛苦。


    忍了又忍,总算忍到林书晚同郑娘子说完话,蒋珠毫不见外的一手挽着林书晚的胳膊,空余的另一只手指着盘中仅剩的两只锅贴,开口,“林娘子,那种吃食还有吗?”


    “这是锅贴,蒋娘子可是觉着好吃?”林书晚眉眼一弯,蒋珠的口味倒是同谨哥儿差不多,相较于生煎,两人都更喜欢锅贴。


    “锅贴实在是太好吃了,皮薄馅大,肉汁充盈,尤其是那层酥脆的外皮,嚼起来咔滋作响,我还是头一回瞧见这种吃食。”蒋珠毫不吝啬自己的夸奖。


    那捧着脸感叹的模样,也同谨哥儿一模一样,倒是个真性情的姑娘,林书晚对蒋珠多了几分好感,“蒋娘子若是喜欢,等走时,我再给你打包两份,要是冷了,用家中的铁锅,刷上一层油,将这生煎摆在里头煎热就好,味道虽比不上我这刚出锅的,但也不差。”


    蒋珠大喜,“多谢林娘子。”


    那贪吃的模样逗笑了一旁的郑娘子,点了点她的头道:“你这馋丫头,光顾着自己,你阿爹还没吃上朝食呢。劳烦林娘子今日就给我再打包两份瘦肉粥,两笼虾饺,生煎跟锅贴各要两份。”


    “好勒,您稍等。”林书晚此刻望向郑娘子的眼神,好似瞧见了在发光的财神爷。


    方才来时瞧着食肆里头食客不多,原以为今日准备的朝食要卖不完了,没想到郑娘子一人就买了许多,林书晚正打算去后院准备打包的吃食,门口传来一声响动。


    片刻之后,一位身着黑色交领窄袖外衫外头罩着一件无袖对襟外头的男子从外头踏入,那模样瞧着有几分眼熟,直到林书晚目光落在那男子腰间佩戴的灰色狐尾上,骤然灵光一闪,这人似乎就是那日跟在江世子身后的侍卫。


    思索间,惊鸿已然走到柜台前,他瞧着柜台空无一人,曲起指节轻敲两下,朗声道:“林娘子可在?”


    林书晚匆忙走到柜台,乌黑圆润的杏眸满是笑意,“郎君需要点什么?”


    惊鸿视线扫过菜单区,回忆着方才自家世子的模样,说什么今日没什么胃口,想到集市瞧瞧有什么吃食,怎料世子逛着逛着就停在了林记食肆的门口,他这才晓得,世子哪里是没什么胃口,单纯就是馋林娘子的手艺了……


    “郎君?”林书晚瞧他许久未说话,又轻声唤了一句。


    回过神来的惊鸿,扫了眼食肆内其他几位食客桌上的吃食,“劳烦林娘子除了豆浆,其他的每种吃食打包三份。”


    话音一落,林书晚两眼放光,今日是什么好日子,来得竟都是大单,她赶忙唤来谨哥儿,让他把在后院帮着收拾的姜婉喊来。


    “郎君且坐一会,喝杯热茶,我这就去给您打包吃食。”若说方才林书晚瞧郑娘子,是在瞧闪闪发光的财神爷,那么她如今瞧惊鸿就像是在看一只会下金蛋的鸡。


    林书晚匆匆回到灶房,粥都是现成的,一直在炉子上温着,虾饺方才也整了五笼,刚好够郑娘子同那侍卫的,豆腐脑也方便,料汁都是她一早调好的,只要让青芜帮着淋上去就好。


    剩下比较费时间的便是锅贴和生煎,毕竟这两种吃食都是刚出锅的最香,稍微放上一会,底下那层焦脆的酥皮软化之后,味道便不香了,好在她先前找铁匠定制的平底锅够大。


    一刻钟后,林书晚身后跟着青芜,两人捧着打包好的吃食走到前面。


    与此同时郑娘子同蒋珠也吃好了,付好银钱,郑娘子接过食盒,抬脚就走,临出门前,扭头同林书晚道:“林娘子午后,我让仆从把食盒送回。”


    “林娘子,明日我再来寻你。”原本已经踏出食肆的蒋珠,又折返回来,从腰间摸出一枚香囊塞到林书晚手中,这原本是她买来送给外祖家的表姐,但如今她觉得送给林娘子更好,反正表姐也不喜欢自己,林娘子还能给自己做美味的吃食。


    “蒋娘子若想来,随时都能来。”林书晚攥紧手中的香囊,有些开心,毕竟这是她来到异世,收到来自家人以外的头一份礼物,虽不贵,但里头的心意极好。


    “林娘子,我的吃食可备好了?”林记食肆的香味太浓了,惊鸿早就闻饿了。


    “好了,自然是好了,郎君拿好,这食盒若是送回来的话,便不要钱,但要付十文钱押金,若是不送回的话,再加三十文即可。”林书晚将食盒递到惊鸿手中,细细说着打包的费用。


    惊鸿琢磨片刻,举着自家世子日后估摸着还会来,当即付了十文押金,“林娘子,下回再来买吃食,把这食盒给你带回来。”


    “好勒,您慢走。”


    拎着吃食,惊鸿匆匆踏入林记食肆斜对面的茶馆,他才推开包间门,忽而从房梁上跃下一人,劈手躲过他手中的食盒,甚至都不等江昱枫开口,就自顾自打开了食盒。


    取出颗晶莹饱满的虾饺顺手一抛丢入口中,略嚼了嚼,端着碟子就翻身跃上屋顶。


    “世子,您瞧掠影是愈发没规矩了。”惊鸿帮着江昱枫把吃食摆好,一边同他告状。


    江昱枫摇了摇头,也懒得管自己两个侍卫之间的小打小闹,低咳了两声,端起鱼片粥尝了一口,又夹起一颗生煎,不一会儿就将惊鸿买来的朝食尝了个遍,发出声满足的喟叹,“你再去买上两份,带回去给江伯尝尝。”


    朝食到巳时末就没了。


    林书晚累坏了,瘫在椅子上瞧着姜婉记账,唤了正给自己捏肩的谨哥儿去把门关上。


    四人把锅碗瓢盆还有前面食肆打扫干净后,随意对付着吃了口午食,下午要煮的鱼丸,青芜已经帮着准备好了,剩下的就是杀鱼处理肉类,林书晚打算歇息一会再弄,今日也多亏了周婶娘,不然就单单她们几人实在有些忙不过来。


    日落西山,巷子里炊烟袅袅,林记食肆炸鱼丸的香味顺着夜风飘出好几里地,吸引了不少食客上门。


    第27章 荔枝排骨


    ◎排骨还带着荔枝独有的香味◎


    不一会儿, 林记食肆便坐满了食客。


    甚至那些拿了票据的食客,早早就门前排起长队,生怕自己抢不着那限量的炸鱼丸, 毕竟昨日林娘子说了,炸鱼丸每日供应五十份, 先到先得,卖完为止。


    他们虽还未尝过炸鱼丸的味道, 但想着先前吃过的椒盐九肚鱼,那酥香的滋味, 想来炸鱼丸的味道也不差,更何况前三日凭借票据还能享八折优惠,有便宜不占是王八蛋。


    巷口的赵婶娘都看傻了眼, 从自家柜台抓了把瓜子, 溜溜达达往钱婶娘家的面馆去。


    “那丫头做的吃食真有这么好?这么多人在门口排队?”赵婶娘嗑着瓜子,胳膊肘戳了戳身旁的钱婶娘。


    面馆生意忙, 钱婶娘也懒得搭理她。


    赵婶娘等了片刻, 不见钱婶娘理她,翻了个白眼, 朝门口走去, 瞧了片刻都不见有人往食肆里头走, 自以为发现了林书晚的秘密,扯出嘲讽的笑意,打着嗓门道:“钱家的, 这些人莫不是这丫头故意搞得噱头, 雇了人在外头排队来吸引食客?”


    正排着队的食客闻言立刻回头, 顺手从腰间掏出一张单据, 甩了甩开口道:“你可别胡说啊, 我们在外头排的是炸鱼丸,林娘子在食肆外头摆了个小食摊专门卖小食。”


    被当众下了面子,赵婶娘暗骂一声没见识的土鳖,扭着腰往自家走去。


    才走了两步,青芜就推着小车出来了,身旁还跟着个圆乎可爱的谨哥儿,穿着身红色对襟短衫,下头搭着一条白色衣袂,整个人显得可爱又喜庆。


    青芜将推车停好,排着队的食客就瞧见谨哥儿搬着张矮凳摆在推车旁,哼哧哼哧爬到凳子上,叉着腰,老气横秋道:“我阿姐说了,凭票据八折购买鱼丸,一份八文钱,将票据给我,再去寻阿芜姐姐,拿鱼丸。”


    那模样逗笑了排队的食客,排在最前头那个正是日日带着自家小孙子买鱼的孙阿婆,她笑着从荷包中取出叠得整整齐齐的票据,递到谨哥儿手中,“小郎君瞧瞧这票据可有问题?”


    谨哥儿认认真真瞧了遍,点了点头,将票据放入木匣,“没有问题,劳烦阿芜姐姐给这阿婆一份鱼丸。”


    青芜笑着应声,接过孙阿婆递来的八枚铜钱,用油纸将那鱼丸包好,“阿婆小心些烫。”


    孙阿婆接过鱼丸,就牵着腿边的小孙子走到一旁,鱼丸鲜香的滋味顺着油纸的缝隙溢出,她低头瞧着小孙子眼巴巴的模样,苍老的面皮上扬起一抹笑意,小心翼翼打开油纸包,刚出锅的炸鱼丸外表金黄,鱼肉油炸过的鲜香中掺杂着一点花椒的味道,那香味直冲脑门。


    “阿婆,我想吃。”小娃娃拼命吸着鼻子,扯着孙阿婆的衣摆,乌黑的眼中满是渴望。


    “哎,阿婆马上给你吃。”孙阿婆捏起竹签,戳了颗饱满的丸子吹了吹,递到小孙子跟前。


    那香味愈发浓郁了,小娃娃吸溜着口水,下一秒嘴角挂上一抹晶莹,他嗷呜一口咬下鱼丸,瞬间眸子瞪大,“阿婆,好次。”


    不过两口就将那整颗鱼丸吞吃入腹,大约是瞧着小孙子吃得香,孙阿婆也忍不住了,咽着口水戳起一颗送入口中,花椒独有的麻味在口中弥漫,“咔滋”一声咬破酥脆的外皮,鱼丸鲜美的汤汁在口中炸开,这味道实在太好了。


    祖孙俩很快就将手中那份鱼丸分吃干净。


    “阿婆,我还想吃。”小娃娃舔着手指,意犹未尽地瞧着还在卖鱼丸的摊位。


    孙阿婆赶忙领着他又重新排上了队。


    青芜同谨哥儿在食肆门口卖着鱼丸,林书晚在灶房中准备着暮食。


    暮食的种类比朝食要多上许多,大约十余种,除了一直在卖的红烧鱼,椒盐九肚鱼之外,还有荔枝排骨,荔枝肉,玛瑙肉,荔枝虾仁等等,她打算将荔枝做得菜作为林记食肆的招牌菜,毕竟她来廉州的这些日子,还从未见过有人用荔枝入菜。


    如今五月初,天气转暖,廉州已有不少早熟的荔枝,吃起来口感不如六七月份的好,但用来做菜正好,她前些日子同李郎君提了一嘴,他今日给自己送来两筐个头不大,皮还泛着青色的荔枝来。青芜帮着林书晚早早将荔枝剥了壳泡在水中备用。


    还有一道春饼,正是将李郎君送来的野菜洗净焯水,配上她特意调配的酱料,裹上饼皮,一口下去是春日满满的鲜味,这算是道时令菜,估摸着到五月中旬春饼就要下了。


    林记食肆暮食的价格要比朝食贵上不少,红烧鱼依旧是一份三十文,荔枝排骨价格贵些,一份要一百文。


    “这荔枝排骨是什么东西?”


    “是啊,还有荔枝肉荔枝虾仁,莫不是用荔枝入菜?”有人猜测。


    “不能吧,这个时日的荔枝,甜不甜酸不酸的,落到地上都没人捡,还能用来做菜?”有人满脸不解,荔枝这东西廉州随处可见,到了六七月的时候压满枝头,都没人去摘,任由这些荔枝落在地上。


    “姜掌柜,你家这荔枝排骨究竟是何种吃食?”下了值,带着几位同僚从府衙赶来的程辉实在好奇。


    姜婉方才听了许久,点着头先说出用荔枝入菜的那人,笑着解释,“方才那位郎君说得不错,那荔枝排骨便是用去了核荔枝与排骨一同炖着,这样炖出来的排骨清甜可口,还带着荔枝独有的香甜,格外美味,这可是我们林记食肆的招牌,郎君可要尝尝?”


    程辉听着姜婉所言,倒是对荔枝排骨有了几分兴趣,他瞧着墙上的木牌,沉吟片刻,打算点份尝尝鲜,“那便来上一份荔枝排骨,荔枝肉,春饼,香椿炒鸡蛋,再加一份椒麻鸡。”


    “好勒,您稍等片刻。”姜婉记下菜名与桌号,交到周婶娘手中。


    中午休息时,林书晚便同周婶娘商量,以后若有空,日日来食肆帮自己,她每月给周婶娘二两银子的工钱,往后青芜同谨哥儿暮食在门口帮着卖炸鱼丸抑或是其他小食,姜婉帮着记下菜名,周婶娘传菜。


    闻言,程辉点了点头,便回到同僚身侧,在等菜的工夫,与同僚说着近几日府衙中的案子,三日前,江世子勒令廉州官员彻查前些日子钦差大人死于青峰山一案,这几日光是查看卷宗,就忙得脚不沾地,难得今日得空,他便邀了几位私交甚好的同僚来给林娘子捧场。


    林记食肆热热闹闹宾客满座,而此时京中林家。


    林志昌瞧着跪在自己跟前的宠妾与庶女,又想着茵姐儿日日哭哭啼啼,心中一阵烦闷,抓起桌上的镇纸就朝莲姨娘砸去,到底还是心疼她那张姿容出色的脸,手偏了偏砸在莲姨娘肩头,骂道:“瞧你教出来的好女儿,竟爬了自己姐夫的床,害得我被同僚耻笑也就罢了,还害得我今日早朝被圣上责骂,如今你还有脸带着这不孝女来见我?”


    跪在地上的莲姨娘忍着痛,面色惨白,眼中泪水要落不落,哀声道:“老爷,如今湘姐儿的名声已毁,不如就让钱公子纳了她,往后在钱府,她们姐妹俩也能帮衬着,更何况湘姐儿心思缜密,她可帮着茵姐儿拿下钱家主母的位置。”


    话音一落,林志昌怒意渐消,指尖点着桌面,若有所思地瞧着自己的庶女,到底是随了莲姨娘,模样俏丽,那低垂着头,眼眶通红的模样令人怜惜,“也好,因着老二家那臭丫头,让茵姐儿错失钱家正妻的位置,茵姐儿实在冲动,让湘姐儿一同加入钱家还能帮着她出谋划策。”


    原以为此事只有三人晓得,却不想着两人的谋划刚好被来商谈婚事正头夫人孙氏听得清清楚楚,孙氏眼底划过阴狠,她难得心善想饶过湘姐儿一命,没想到莲舟这个小贱蹄子竟还把主意打到这上头来了,两女共事一夫,亏她想得出来,也就林志昌这个色令智昏的东西能同意。


    且不说林家这头各怀心思,廉州林记食肆正是忙得热火朝天的时候。


    不到一刻钟的工夫,周婶娘就将吃食送到程辉几人桌上,琥珀色的荔枝排骨中藏着几颗白玉般的荔枝,程辉先尝了尝排骨,大约是炖得时间久,舌头一卷肉就从骨头上脱落,软烂入味,果真如姜掌柜所言,排骨带着荔枝独有的香味,咽下去后还口齿留香,让他忍不住又夹了一块,一连吃了好几块,才停下,口中的那股香味还未散去,程辉不由开口夸赞,“李兄,成兄别光顾着吃饭,快尝尝这荔枝排骨,味道着实不错。”


    说罢,程辉又尝了口椒麻鸡,又麻又辣的滋味实在过瘾,还十分下饭,三人吃得十分畅快,都比平日多吃了半碗米饭,原本还打算在吃饭的时候聊一聊青峰山的案子,谁料从上菜到吃完,就程辉说了一句,此后便再无人开口,一心埋头干饭,生怕自己抢不过同僚的筷子。


    待到月上枝头,姜婉送走最后一位食客,捶着自己酸痛的后腰,将门关上,几人将桌椅碗筷收拾好后,林书晚就着今日的鸡汤煮了一锅面疙瘩汤,几人吃饱喝足后,林书晚便让周婶娘回去休息。


    自己唤了青芜烧水洗澡,毕竟今日忙了一整日,出了一身汗的,再不洗个澡,林书晚都觉着自己要臭了,沐浴过后,两人一前一后回到屋中,不过片刻就瞧着姜婉手中捧着两只木箱推门而入。


    原是姜婉担忧前头食肆无人看门,怕钱箱放在那不安全,便抱了回来,另外一只便是今日郑娘子带来的。


    林书晚听着钱箱里头银钱晃动的声音,瞬间全身的疲惫一扫而空,两眼放光地接过姜婉递来的木箱。


    她先是打开了郑娘子带来的雕花木匣,打开一瞧,霎时眼睛一亮,里头竟是一座财神像,林书晚心道郑娘子果真会做人,这礼实在是送到自己心坎上了,当即寻了一处亮堂整洁的地方把财神像摆好,拜了拜,打算明日买些水果,做些糕点供上。


    姜婉瞧着她那财迷的模样,无奈地笑了笑。


    几人对着姜婉记得账本,数着钱箱中的银钱,差不多是三十八两银子。


    青芜喃喃道:“今日一日就赚了三十八两,娘子可太厉害了。”


    姜婉笑道:“哪有三十八两,还得去掉食材那些成本,才算今日赚到的银钱。”


    闻言,林书晚算了算,今日食材差不多用了五六两银子,外加那些香料调料,今日一日的成本大约是十二两银子,扣除这些今日自己便是赚了二十六两,除了这些,她还得给阿娘,青芜还有周婶娘开工资。


    她是打算给周婶娘一月二两银子,阿娘做掌柜,要记账帮着食客点餐,比较累便给她开一月六两银子,还有青芜,三两银子一月,这样算下来还得扣除十一两银子,想着想着,忙了一整日的林书晚打了个哈欠,昏睡了过去。


    【作者有话说】


    来啦,今天有点事,来的有点晚,明天开始努努力能不能争取日四


    第28章 林记食肆


    ◎不仅食肆开起来了,甚至还入了崔判官的眼◎


    日子过得极快, 林记食肆开了也有十余日了,日日爆满,甚至他们还学会了拼桌, 只为吃上一口林书晚做的吃食。


    林记食肆每日的收入大多稳在三十两左右,这里头还多亏了郑娘子日日遣了仆人上门取餐, 原本只订了朝食,三两日之后, 郑府瞧着老夫人胃口好了许多,连暮食都派了小厮来取。


    三日前, 郑娘子领着蒋珠又来了一趟,言语之间,都是对林书晚的感激, 原来先前郑家老夫人生了场重病, 大夫直言最多再能拖上一个月,如今吃着林书晚特意做的吃食, 身子骨硬朗了不少, 都能下床走动,前些日子大夫复诊, 都大吃一惊。


    林书晚给郑家老夫人准备的吃食清淡且有营养, 里头用的都是上好的食材, 比如羊肚菌,山药板栗红枣之类的,故而价格也极高, 一道羊肚菌排骨汤便要半钱银子, 板栗乳鸽汤价格就更贵了, 小小一盅就得一辆银子, 毕竟乳鸽不同于普通的家禽, 价格昂贵,一只两斤左右的乳鸽就花了林书晚两百文比鸡足足贵了四十文一斤。


    好在郑家十分大方,一口气就在自家食肆存了五十两银钱,用作老夫人是饭钱,林书晚这才敢放开了手脚买食疗的食材,除了每日的药膳汤,她每日还换着法子的给老夫人准备养生茶,比如陈皮姜枣茶,桂圆莲子茶等等。


    郑老夫人吃了不过三五日的样子,脸色都好了许多,大抵是有了这么个活招牌,林书晚便顺势推出健康定制食谱,专门面向城东那些达官贵人。


    不过眼下还没什么生意,毕竟这定制食谱价格实在太贵了些,普通人吃不起,那些望族家中自有府医。


    正当林书晚一筹莫展之际,同崔家约好的赏花宴就快到了,她提前一日在食肆门口摆了“明日有事,歇业一天”的牌子,便开始准备明日到了崔家要用的东西。


    而此时的廉州城东的一处小院中,江昱枫坐在书房中,桌案上摆了一张廉州地图,青峰山那处被朱笔圈出,他指尖点着桌面,“惊鸿,掠影去青峰山打探可有回来?”


    青峰山易守难攻,前些日子探子来报,上头藏了一窝土匪,那架势瞧着与普通的草莽不同,似是军中之人,这廉州的局势倒是越来越有趣了,林侍郎死在青峰山脚下,他的妻女如今又在廉州,姜氏的兄弟母亲又被司户参军的侄子所害。


    而林侍郎之女又在廉州开了间食肆,他原以为司户参军会去寻林娘子的麻烦,抑或是林娘子会替她舅舅外婆寻个公道,可如今瞧着竟成了相安无事的局面。


    “世子,掠影还未回来。”惊鸿怀中抱着一柄长剑,规规矩矩站在江昱枫身后。


    江昱枫点了点头,顺手抽出一本廉州地理志,想瞧瞧这山上的匪贼究竟是何时出现的,清晨带着些许寒意的风顺着窗子进来,他不自觉轻咳几声,惊鸿赶忙替他倒了杯热茶,“世子,喝口水歇息一会吧,您今日也瞧了许久了。”


    “廉州的官员应有同那青峰山土匪勾结之人,你派人去盯着这些人。”江昱枫接过热茶,抿了一口,指尖盯着纸上的几个名字,眼中划过暗芒,他虽为岭南世子,但自幼长在京中,在岭南的声望到底不如他那庶兄来得高,这样也好,那些人瞧不上自己,才不会对自己设防,正好能瞧上一处完整的好戏。


    “是。”惊鸿应声,片刻他瞧着江昱枫合上手中的地理志,又道:“世子,明日便是崔府的赏花宴,您可去?”


    “不去,那赏花宴有什么看头,别以为我晓得崔宏那匹夫心中打得什么主意,不就是想将他女儿嫁我。”江昱枫摆了摆手,嗤笑一声。


    惊鸿闻言,脸上露出一抹促狭地笑意,“可是属下听闻,明日那赏花宴,崔家请了林娘子上门做菜。”


    闻言,江昱枫动作一动,藏在袖中的指尖动了动,触碰到被他藏在袖带中的平安扣,他也闹不明白自己心中所想,明明他有好几次机会将这平安扣交还给林娘子,可不知为何,到如今这平安扣还在自己手中。


    他摩挲了两下,沉默不语。


    林书晚自然不晓得在不经意间错过了自己的平安扣好几回,眼下她正煎锅贴生煎,这几日生意实在太好了,来得食客大多要点上一份生煎亦或是锅贴,虾饺是每桌必点,这几日苏娘子送来的河虾都不够用,只好限量售卖,每日一百份,卖完结束。


    周婶娘端着吃食匆匆赶到前头客堂,就听好几位相熟的食客在问姜婉,“姜掌柜,怎的明日要歇业一天?”


    “明日晚娘有事外出,不在家中这才要歇业一天。”姜婉笑着解释。


    “你晓不晓得明日崔府办赏花宴?”丁卯凑到同自己拼桌的食客耳边,面露神秘之色,低声道。


    那人闻言,面露不解,崔府的赏花宴,他自然是晓得的,名为赏花,实为崔判官替女择婿,可这与林娘子明日歇业一天有何干系。


    “自然是有关系的,赏花宴不就是宴席吗?宴席不就要厨子做菜?咱们林娘子明日是要去崔府做菜的。”原来那人不知不觉说出心中疑惑,丁卯听着赶忙说道。


    “你是如何知晓的?”那人上下打量着丁卯,瞧着他一身粗布麻衣,显然是做力气活的。


    大约是瞧出那人眼中的怀疑,丁卯怕了拍胸脯道:“我们城西码头的管事,蒋郎君同崔判官交好,这可是蒋郎君亲口所言,必不会出错。”


    话音才落,恰好蒋大壮从门口进来,大步走到丁卯旁边,照着他的脑袋就是一巴掌,“你这臭小子,又在外头编排我什么呢?”


    “哪能呢,这人怀疑您的话,我这同他解释呢。”丁卯摸着后脑嘿嘿一笑,三言两句解释了方才的情况。


    在那人怀疑的目光中,蒋大壮点了点头,“确如他所言,明日林娘子要去崔府帮着弄赏花宴。”


    话音一落,食肆发出几声惊呼,那可是崔判官,除了知州通判下来便是他了,说他是廉州城的二把手也不为过,林娘子竟这般厉害,分明一个多月前还只是在城西码头摆着摊,如今不仅食肆开起来了,甚至还入了崔判官的眼。


    蒋大壮瞧着这些食客呆愣的模样心情大好,毕竟那日他听此消息也十分震惊,他冲着周婶娘招了招手,“劳烦娘子给我来一碗鱼片粥,若有虾饺来上两笼,若没有要一份生煎一份锅贴,要辣酱。”


    “好勒,您稍等。”周婶娘憋着笑匆匆往灶房赶去。


    而身后的食客,仍旧如梦似幻,心中暗道往后他们再来林记食肆,便能同那些没来过的人说,他们开始吃过崔府赏花宴同款吃食的。


    才踏入灶房,周婶娘就迫不及待将方才的所见所闻描述给林书晚,尤其是将那人震惊的模样,学得活灵活现,逗得林书晚同青芜险些笑岔气。


    好不容易缓过神来的林书晚,拉着周婶娘的手,脸上还是方才未散去的笑意,“婶娘等崔府赏花宴后,食肆的生意恐怕会更好,劳烦您明日帮我招上几个帮工。”


    “识得喇。”周婶娘虽有不解,但仍是应下。


    “娘子,为何赏花宴后,生意会更好?”


    为何?自然是名人效应,从古至今名人效应就是个极好的宣传手段,这也是她接下崔府赏花宴的第二个原因,对于廉州的百姓来说,在一家小小的食肆中,花上几百文银钱就能吃上崔府赏花宴同款,那可是前所未有之事,自然趋之若鹜。


    听着林书晚的解释,青芜懵懂地点了点头,只觉得自家娘子真厉害。


    次日一早,林书晚才收拾好东西,崔府的马车就招摇地停在食肆门口,先前到集市寻过她的仆从站在马车旁,远远见她除了,行了一礼,“娘子,可能走了?”


    “周家的,你日日在这丫头食肆做活,你可晓得她这是搭上了哪家的公子?”赵婶娘瞧着那乌木马车,满眼艳羡,溜达到周婶娘身旁,压低着嗓音道。


    周婶娘觑了她一眼,“你这人莫不是瞧不得旁人好?晚娘是去崔判官府上做赏花宴的,怎的到你嘴里就成了乌七八糟的事情。”


    “你如今在她食肆做活,自然同她一条心,那臭丫头不过十七八岁的年纪,能有什么好厨艺,也就是你们这些没见识的才乐意捧着她。”赵婶娘屡次因林书晚被人驳了面子,心中不快,冷哼一声就回了家中。


    留下落在身后的周婶娘暗骂一声不可理喻,不过这人贯会掐尖要强,以往姜家大爷还在的时候,教巷子里头几个小子酿酒,唯有她家大郎手艺最好,那几日她成日在巷子里头炫耀,邻里邻居的估摸着也就嘴臭了点,人倒是没什么坏心。


    两位婶娘之间的争执,林书晚自是不晓得,这会她正带着青芜坐在崔府的马车上,穿过热闹的集市,晃晃悠悠朝崔府赶去。


    崔府离长安街不远,穿过集市,大约又走了一盏茶的工夫,马车便停下了。


    崔府仆从撩开车帘,笑着同林书晚道:“林娘子,崔府到了,西侧门离后厨近些,您随奴从西侧门进去。”


    主仆二人从马车下来,心中不由发出一声惊叹,单就一个西侧门,就抵得上他们林记食肆的大门,往里是用一整块石头雕刻的拱门,穿过花廊走了好一会才走到灶房门前,这宅子比京中林府还要气派。


    “林娘子,此处便是后厨,食材都备下了,您有什么需要只管喊奴便是,奴就在外头候着。”


    “多谢。”林书晚领着青芜踏入灶房,果真如那仆从所言,各种罕见的食材,摆在架子上头。


    林书晚同灶房的厨子厨娘行了一礼,便开始准备吃食,毕竟崔判官点名要的花胶鸡做起来极费时间。


    【作者有话说】


    对不起,卡文,我是小狗,明天我一定至少日4!!不然我是猪


    第29章 炭烤羊排


    ◎鲜香麻辣,羊排烤得恰到好处◎


    初夏时分, 蒋家那辆乌木马车缓缓停在崔家门口,一早候在门口的崔家仆从赶忙过来牵马,王三掀开门帘, 吴妈妈先从马车上跳下,随即伸出手稳稳当当将郑娘子扶下车来, 随之而来的还有蒋珠。


    母女俩随着崔府的仆从一前一后踏入屋中,穿过长廊, 曲径通幽,瞧着路线竟不是往待客的花厅去的, 而是行至庭院,入目便是一汪湖泊,湖心坐落着一只小巧的亭子, 清风拂过, 亭子周边的白纱随风而起,倒是多了几分趣味。


    郑娘子一眼瞧见庭院中那颗长得极漂亮的绿牡丹, 心中一阵惊叹, 不愧是名门望族之后,竟连这么稀罕的绿牡丹都能拿出来让人赏玩。


    “郑娘子, 快快入座喝杯热茶。”崔判之妻卢氏笑着迎上前来, 亲热地挽着郑娘子的手, 将她引到湖心亭中。


    两人略聊了两句,卢氏瞧着时辰不早了,便同郑娘子打了声招呼, 带着崔三娘出去迎接宾客, 不多时郑大娘子便搀扶着郑老夫人从不远处走来。


    “祖母近来身子可好些了?”郑娘子搀扶着郑老夫人坐下, 拎起茶壶替她倒了杯热茶, 细细端详着她的脸色。


    不待郑老夫人开口, 便听郑大娘子笑道:“好了许多,如今都能自己下床走动了,多亏了你日日让郑二日日送了吃食回来。”


    “那便好。”郑娘子点了点头,端起茶杯,忽而又想起一事,“阿娘,过些时日祖母大寿,我想请了林记食肆的林娘子上门做席,这些日子祖母的吃食便出自她手。”


    随着宾客陆续到场,林书晚崔府的灶房中忙开了,因着今日是赏花宴,又是为崔三娘寻觅夫婿所办,自然是要独特新颖,故而她同卢氏商量赏花宴的菜都做新菜,卢氏大约是听自家夫婿对林书晚的手艺赞不绝口,竟没有半点迟疑,当即拍板赏花宴的菜都由林书晚决定。


    不过她今日过来也起了一场不小的风波,到底是崔家不同于蒋府,厨子的脾气都比蒋府的脾气大了不少。


    她同青芜刚踏进灶房,崔家的厨娘早就将今日要用的食材准备好了。崔家的几个年岁不小的厨子,瞧见进来两个十来岁的小娘子,当即冷哼一声,面露轻蔑之色。


    其中那个年岁最大的厨子眯着眼,将两人上下打量了一番,阴阳怪气道:“林娘子请吧,今日主家为了备下这场宴席,用的皆是上好的食材,还特意购置了两斤胡椒,你可得小心些,若是弄毁了,这食材可是没地儿寻的。”


    青芜听闻当即面露怒色,撸起袖子就要上去同他争辩,却被林书晚笑着拦下,她虽面上带着笑意,语气却冷了下来,“我乃贵府崔大人特意登门请来为这赏花宴掌勺,可不是你崔家的仆从,既你觉得我会将这贵重的食材损坏,那我这便去回了崔大人,这席面便由几位亲力亲为如何?”


    说罢,林书晚带着青芜转身就走。


    原本还在一旁看戏的厨子,大惊失色,当即凑上前来拽住林书晚,连连劝说,笑话,若是真将林书晚赶走了,到时候他们几个谁也逃不掉责罚,说不准还会因惹怒主家被发卖出去。


    林书晚原本也没打算走,不过就是吓唬吓唬几人,毕竟今日这赏花宴不仅关乎崔家的脸面,还关乎她林记食肆日后的生意,更何况一会做席还得这几人帮着打下手,若是能将他们唬住,也能省了不少麻烦。


    于是她沉着脸冷冷地瞧了几人一眼,“奉劝诸位一句,我是你们主家特意请上门来的,莫要瞧不清形势,胡乱出头。”


    话已至此,竟还有不服气的,角落里头走出位头发花白的厨子,“既林娘子这般自信,何不自报家门,师从哪位名厨?”


    “我家娘子是从宫中御厨!”不待林书晚开口,忍了许久青芜掷地有声。


    一时间,崔府灶房中雅雀无声,那位给林书晚下绊子的厨子脸上一阵青,一整黑,眼中皆是不敢置信,还要开口,却听林书晚冷笑一声,“我师从何人与尔等有何干系,不如几位好好反思一下,若几位厨艺实在好,为何崔判官要特意请我上门做菜。”


    那两个仗着资历老的厨子,脸颊涨得通红,又怕林书晚扭头就走,只好在旁人的劝和之下,偃旗息鼓,再不敢多言。


    林书晚瞧着几人总算消停了,冷哼一声,抄起一把剪子从人群中挤过,方才被这几人浪费了好些时间,得赶紧将高汤吊上,不然这花胶鸡就来不及了。


    等到她将猪骨鸡架骨一同丢入锅中炖煮后,发现那几人竟还跟鹌鹑似的站在远处,气不打一处来,“都什么时辰了,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些将牛肉切好。”


    瞧着那几人总算回过神来,帮着做活,林书晚才松了口气,若真只有她一人做这整场席面,恐怕是来不及了。


    今日要准备的菜不少,她打算如后世般准备八道凉菜,十三道热菜,正好今日崔府备的食材齐全,还有不少名贵食材,比如牛羊肉,还有不少名贵香料,足以让她大展身手。


    第一道开胃菜便是糖醋脆爽萝卜,那是将白萝卜切成小块,用盐腌出水后,浇上她特制的糖醋汁。这道菜不难,最重要的是糖醋汁的调配,清脆爽口恰到好处。


    紧接着林书晚那边就开始做第二道菜捞汁大虾,采用的虾是个头极大的河虾,将它去掉虾线之后,倒入锅中煮熟,捞出放凉之后,倒入她调好的酱汁中腌制小半个时辰,捞汁大虾便做好了。


    待到一道道凉菜做好,便到了赏花宴的重头戏,林书晚方才瞧了灶房中的食材,除了牛羊肉以外,竟还有蹄髈,羊肉她是打算用来做炭烤羊排,将腌制好的羊排用铁网架住,放在炭火上烤着,烤到羊排两面金黄滋滋冒油之际,整个灶房都被荤香笼罩,尤其是方才还瞧不上林书晚的两个厨子,都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铁网上的羊排。


    林书晚唤了青芜看着火候,转头取过切好的牛肉,原本她是打算用牛肉炖上一锅汤的,可惜永宁朝不仅没有辣椒还没有土豆跟西红柿,这不只好退而求其次,在砂锅中加些腐竹炖个牛肉煲,牛肉的鲜香混杂着豆香,直冲脑门。


    原先还十分瞧不起林书晚的那些厨子,嗅着灶房里头丝丝缕缕的浓香,彻底被她的手艺征服,如今都不用她开口,皆是十分自觉的凑上前来帮忙。


    在一旁看着羊排的青芜瞧着几人前后态度的变化,嗤笑一声,心道她家娘子无论在哪一处都是极厉害的。


    于是在这几位厨子的通力合作之下,林书晚又飞快做出了赏花宴的几道主菜,松鼠鳜鱼,红烧蹄髈,酸辣汤,羊肉泡馍,肉夹馍等等……


    而她在灶房中忙得热火朝天之时,灶房也开始流水般的往外头上菜了。


    崔府的庭院中,宾客皆已入席。


    今日赏花宴,原本请的就是廉州的达官贵人,故而人不多,不过就几桌人,前头男人们三桌,后头女眷两桌,中间用屏风隔开,江昱枫坐在上首,苍白的指尖有一搭没一搭的点着桌面,偶尔应付崔宏两句。


    说来也奇怪,前些日子崔宏上门送请帖时,他分明是不愿来的,便随手将那请帖丢在一旁,直到昨日,惊鸿同他说,今日这崔府的赏花宴是有林娘子掌勺,他又将不知丢到何处的请帖翻出,赴了这赏花宴。


    “世子,您瞧我家三娘如何?”崔宏提起酒壶替江昱枫满上一杯,点着屏风后头,一身泥金绯罗褙子,发间簪着莲花金簪的崔三娘,笑着问道。


    “崔兄,你这赏花宴醉翁之意不在酒啊,我说呢,为何不年不节办起宴会来了。”坐在江昱枫左手边的顾知州举起酒杯笑道。


    江昱枫听着两人的调侃,转着手中的玉笛,轻咳几声,笑意盈盈道:“崔判的千金自然是貌美如花,当得良配,本世子瞧着知州家的公子就十分不错,性子温润,学识又好,你两家走得近,正是门当户对的良配。”


    话音一落,崔宏变了脸色,抬头瞧了眼江昱枫,却见他面上带着笑意,眼底却是一片冰凉,顿时心头一凛,这才想起眼前的这位少年,不单单是岭南世子,还是京中恶名昭著的锦衣卫少使。


    当即歇了攀附的心思,笑着端起酒杯,“世子殿下,方才是属下唐突了,还请殿下恕罪。”


    “无妨,本世子体恤崔大人的爱女之心,不过婚嫁一事,还得门当户对两情相悦才是上佳。”江昱枫端起酒杯抿了一口。


    “下官铭记。”崔宏应道。


    推杯换盏之间,这么个小插曲便过去了。


    不知谁先下筷子尝了一口,立刻就开口叫好,“这凉菜的味道也太好了,酸脆爽口,这萝卜就没半点辣味,开胃得很。”


    酸中带甜,白萝卜入口爽脆没有半点辣味,尤其里头掺杂的芝麻,嚼在口中满口生香。


    于是不少人也抄起筷子,尝了一口,夸赞声此起彼伏。


    郑大娘子面露怀疑,原因无他,实在是头几次这崔府的厨子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做得菜味道极辣,恨不得炒青菜里头也要加点辣椒,对于她这种吃不得辣的人来说,实在是难以下咽,这不来之前她还特意吃了些东西才来,这会听着那些人大肆夸赞,怀疑得很,原想寻自己闺女问问,可惜她被卢氏唤去了主桌。


    她瞧着旁人一筷接一筷的样子,最终还是将信将疑伸出了筷子,她先尝了一口糖醋萝卜,霎时眸子一亮,紧接着又将筷子伸向捞汁大虾,酸辣适中的滋味在口中炸开,随之而来的是虾肉鲜甜的滋味,郑娘子愉快地眯起眸子。


    奇了怪了,这虾做得也太好吃了,郑大娘子自己吃着,还替郑老夫人剥了好几颗放在碗中,虽说带着辣味,但酸味更浓,老夫人吃上几颗也不成问题。


    难不成这崔府的厨子换人了?郑娘子心中猜测。


    就在这时,一股子浓香顺着风飘来,郑大娘子下意识伸长了脖子,这味道也太香了些,随着香味靠近,她瞧见崔府的仆从手中捧着一只木托盘,上头摆着金黄酥脆还滋滋冒油的羊排,边上点缀着青瓜条,还有几朵萝卜花。


    崔府仆从将羊排摆在桌上,从腰间抽出一把匕首,银光一闪,随着“咔滋”声,酥脆的羊排被切成小块,那香味愈发浓郁了,里头还掺杂着胡椒霸道而浓烈的辛香。


    郑家虽也是廉州望族,但胡椒名贵,郑大娘子在家中也是难得能吃上一顿胡椒做得吃食。


    这香味勾得桌上的贵人全无半点矜持,只眼巴巴地瞧着那仆从分肉,好不容易分到郑大娘子跟前,她抄起筷子迫不及待送入口中。


    鲜香麻辣,羊排烤得恰到好处,咔嚓咬破外头那层酥脆的表皮,鲜嫩的肉汁涌入口中,似乎还带着一点荔枝的香味,香,实在是太香了,这羊排的味道比宝德楼卖一两银子的不知要好上多少,她三两口将炭烤羊肉塞入口中,暗自庆幸还好自己今日出门前吃得不多。


    郑大娘子自己吃完后,又将羊排撕成条状,送到郑老夫人唇边,让她尝尝味。


    “郑大娘子,你家老夫人瞧着身子骨硬朗了不少,可是宁大夫去瞧过了?”一旁的妇人瞧着据说原本还有一个月可活的郑老夫人胃口大开的模样,实在好奇。


    不等郑大娘子开口,郑老夫人就颤颤巍巍放下筷子,皱巴巴的脸颊上露出一抹笑容,“哪里是宁大夫去瞧过,是我家慧姐儿孝顺,从林记食肆订了吃食,一日三餐日日都送,我不过吃了三五日的光景,胃口就好了许多。”


    林记食肆她听说过,只是那食肆开在昌平街,那处是平头百姓的聚集地,像她们这些大户人家甚少会往那处去,可如今瞧着郑老夫人面色红润的模样,她对林记食肆倒是起了几分兴趣,打算赏花宴后寻郑娘子问问,毕竟她家婆母如今身子也不大爽利。


    说着话,仆从又端来一盘形状奇特的鱼,鱼身浇满特制的酱汁,香味浓郁,郑大娘子夹起一块,尝了一口,霎时眼睛瞪大,这竟还是酸甜口的,炸过的鱼肉鲜美多汁,裹着那酸甜的酱汁,浓郁醇厚,真的是太好吃了。


    第30章 酸辣汤


    ◎酸辣开胃,鲜香顺滑◎


    紧接着, 仆从又端上用小碗分好的浓汤,郑大娘子最先嗅到的便是那股浓郁的酸味,勾得她口中不停分泌着口水, 等到仆从将酸辣汤摆在跟前,她迫不及待舀了一勺浓汤入口。


    酸辣开胃, 鲜香顺滑。


    头一口是浓郁的酸味,郑大娘子下意识皱起眉头, 很快口中酸味褪去炖得软烂的牛肉醇厚浓郁,蛋皮酥软与清脆爽口的木耳相得益彰, 脆爽的嫩笋同这酸辣爽口的酸辣汤完美融合,上头点缀的两颗油面筋,吸满汤汁, 更是酸辣汤的点睛之笔。


    酸辣汤下肚, 郑大娘子满足地眯起眼睛,这汤味道实在太好了, 且不说她, 连她身旁的郑老夫人都等不及了,自己颤颤巍巍捏着汤匙, 舀了一勺热汤入喉, 绵软的绿豆粉条顺着喉咙滑下, 郑老夫人满足地发出一声喟叹,她年轻时口味就与旁人不同,就好这口酸辣的吃食, 奈何上了年纪后身子不好, 家中小辈便不再让自己碰这些吃食。


    郑老夫人偷摸瞧了眼身侧的郑大娘子, 只见她埋头苦吃, 没空搭理自己, 又舀了一勺塞入口中,这滋味实在太好了。


    不一会儿,郑家母女俩一碗酸辣汤下肚,还意犹未尽地含着汤勺,汲取着上头仅剩的滋味,不仅她二人如此,旁人亦然。


    吃食如流水般,一道接一道摆上桌子,在酸辣汤之后的便是开水白菜,名为开水,实则那汤汁是林书晚熬了整夜的高汤,将菘菜摆成含苞待放的牡丹,再将煮开的高汤从花苞浇下,花瓣层层打开,宛如一朵盛放的牡丹花。


    菘菜滋味清甜,高汤味道鲜美。


    紧随其后的便是那日崔判点名要的花胶鸡,才上桌,崔宏便拿起汤勺,替江昱枫舀了一碗,“先前在蒋府,下官瞧着世子对这花胶鸡情有独钟,今日特地让后厨炖了一锅,您快尝尝。”


    江昱枫接过青瓷汤碗,鸡汤上头浮着一层金黄的油脂,随着他手中勺子搅动,鸡汤里头的鸡肉贝柱起起伏伏,瞧着比那日蒋府吃过的料还要足些,花胶弹牙,贝柱鲜美,连那鸡肉都吸满了鲜美的汤汁,那一口下去,肉鲜,汤鲜,让人回味无穷。


    “崔大人有心了,味道确实不错。”江昱枫点了点头,慢条斯理地吃着。


    花胶鸡之后是炖得软烂入味的红烧肘子,那一整个肘子色泽红亮,肉质软糯,肥而不腻,尤其是外头那层肉皮一口咬下去是满满的胶质,甚至还有些黏嘴巴,里头的瘦肉鲜嫩多汁,瘦而不柴,味道香得人恨不得连着舌头吞下。


    更别提之后香浓鲜美的羊肉泡馍,油滋滋的的肉夹馍,还有那比肉还香的酥油煎松茸……


    暖风融融,水榭四周轻纱随风而动,台上戏曲早已过了一半,平日里崔府办宴,宾客总是一边看着戏,一边聊着公事,抑或是几位相熟的娘子聊着自家夫君,今日倒是奇了,除开先前崔宏想将自家闺女嫁江昱枫说了几句话后,便再无一人谈起公事,反而先是埋头苦吃,紧接着便同邻座夸赞今日的吃食。


    顾知州一碗花胶鸡落肚,目露好奇,放下筷子,便朝崔宏问道:“崔兄,你家这是换厨子了?”


    崔宏还未来得及开口,另一人坐直身子开口问道:“崔判官何处寻到手艺如此高超的厨子,快同我说说,日后我家设宴也好请上这位厨子。”


    此后亦有人靠在椅背上回味着方才酥油煎松茸的滋味,“那松茸起初还觉得简陋,可真的吃到口中香味浓烈袭人,似乎还带着一股特殊的酽香,实在是太好吃了,也不晓得那松茸是从何处来的,往日我可从未见过。”


    “诸位可知城西昌平街的林记食肆?”崔宏笑着开口,“今日这赏花宴便请了林记食肆的林娘子上门所做。”


    “女子?”闻言,有人面露怀疑,“崔兄莫不是诓我?我也算半个老餮,可从未见过有哪个厨娘手艺能这般好的。”


    “是啊,不是我们瞧不起女子,实在是从未在各大酒楼中见过厨娘。”


    质疑声阵阵,崔宏被吵得有些头疼,抬手挥了挥,仆从自身后而来,“去将林娘子请来。”


    不过片刻,花廊尽头,由仆从躬身引来一位女子。


    林书晚由崔宏的亲随引到庭院中,屏风后头的郑大娘子便听身旁的人议论道:“崔判官将今日做宴的厨子请来了。”


    “是吗?我听说是位女子,我也瞧瞧是哪位女子这般厉害?”


    “让一下,让我也瞧瞧,是何人手艺这般高绝,竟能将这些常见的食材做的这样好吃。”


    几人从屏风后头探出脑袋,那话勾得崔三娘也有些好奇,拽着一旁的蒋珠,两个小娘子躲在屏风后头,探出半个脑袋满脸好奇地朝庭院中张望。


    崔三娘一眼瞧见位身形窈窕的娘子跟在崔四身后款款而来,她穿着一身翠色窄袖褙子,底下穿着条鹅黄色长裙,挽起的发髻簪着枝素银簪子,眉眼弯弯带着笑意,格外和煦亲人。


    而且她长得格外好看,细长的柳眉下一双杏眼亮得惊人,小巧高挺的鼻尖下是一双微微上翘的红唇,更别提那盈盈一握的细腰,将她那身素色布衣都衬得好看了几分。


    崔三娘一时看愣了,不仅她,除了蒋府一家三口以外,其他从未见过林书晚的人宾客都愣在原地,半晌才回过神来,“今日的厨子当真是这小娘子?”


    “还以为是位年岁极大的厨娘呢。”


    连崔宏瞧见林书晚都愣了片刻,虽是他派人请了林书晚上门做席面,但都是家中仆从去沟通,抑或是自家夫人接见了她,算起来今日还是他头一次见林书晚,没想到竟是个如此貌美的小娘子,他站起身子,“这位林娘子便是今日我府中赏花宴的厨娘,也是城西昌平街林记食肆的东家。”


    话音才落,女客那处忽而传来一声惊呼,“林记食肆,老夫人您方才说的可是这个林记食肆?”


    “正是。”不待郑老夫人开口,郑娘子同卢氏从另一头过来,笑着应道。


    片刻,又听方才那妇人高声道:“竟是这家林记食肆,方才宴上,我还问郑大娘子,郑老夫人怎的身子骨比之前健壮了不少,郑老夫人同我说多亏了蒋夫人从林记食肆订了吃食,日日送去,吃了三五日的工夫身子便好了许多。”


    闻言,众人皆是面露怀疑。


    崔宏皱起眉头,打量着跟前的女子,有些不满,心道年轻人有本事心高气傲些也正常,可她怎的还扯胡话,不过是个厨娘还能给人治病不成,“林娘子,她所言可是真的?”


    “自然!林书晚站得笔直,圆润的杏眸中满是笑意,心中暗道,她原还想着要如何在赏花宴上推广自己食肆的定制食谱,没成想不等自己开口,竟有人帮自己打了广告,她自然不能错过这等机会。


    忽而人群中传来一声嗤笑,“你这厨娘做菜手艺确实不错,可你也实在太急功近利了些,难不成你比宁大夫还厉害,还能治病了?”


    林书晚循声望去,却见一位油头粉面的男子斜靠在椅背上,黏腻的目光上下打量着自己,令人厌恶,她正猜测那人身份。


    一道清润的嗓音从上首传来。


    “那人是司户参军的侄子王政。”


    江昱枫垂眸转动着手中的玉笛,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掌心,仿佛方才开口说话的不是他。


    一时庭院中鸦雀无声,林书晚眸色深深,原来这人就是害死舅舅同外祖母的人,她深吸了口气,压住心底的怒意,唇角勾起笑意,“郎君不信?那大可请了宁大夫来号一下郑老夫人的脉,看看身子是否有所好转。”


    “是啊,前些日子我还听我家那口子说,郑老夫人恐怕拖不过一个月,如今瞧着面色红润,分明健康得很。”


    ……


    私语声响起,王政还想开口,却被身旁的司户参军贾茂摁下,贾茂站起身子,冲着林书晚一拱手皮笑肉不笑道:“我家子侄酒醉酒了,多有冒犯,还请林娘子莫要见怪。”


    “奴家自然不敢。”林书晚低着头,模样瞧着有些可怜。


    见此,江昱枫心中莫名一阵烦闷,随着一声轻响,他将手中的玉笛磕在桌上,身子往后一靠,面露讥讽,“崔大人,林娘子今日为你这赏花宴也算是费尽心力,怎的宴会还没散去,你便要卸磨杀驴?”


    “是我思虑不周,林娘子今日多有得罪,崔四快去取了报酬来,送林娘子归家。”崔宏隐隐瞥见江昱枫不耐的神色,只觉他是嫌吵,瞪了王政一眼,赶忙收拾此前的烂摊子。


    崔四领着林书晚才走到花廊尽头,卢氏身旁的丫鬟追上前来,先朝林书晚福了福身,笑道:“娘子今日委屈了,原本酬金是三十两银子,我家夫人又做主添了五十两给娘子赔罪。”


    一共到手八十两,这是她食肆将近三日的利润,卢娘子实在太大方了些,林书晚面上的委屈一扫而空,捧着装着银钱的木匣,脸上堆满笑意:“卢娘子太客气了,若是往后再有需要只管到林记食肆寻我便是。”


    方才在灶房做菜时,林书晚便想了许久,除了推广自家的定制食谱以外,日后还能继续接取做席面的活,毕竟这酬金实在不少,方才瞧见王政更是坚定了自己方才所想,毕竟此举能同廉州的达官贵人打好关系,往后想要对付那王政来,也方便些。


    不过也不多接,差不多一月一单的样子,毕竟她那食肆都打算每逢十五休息一日,不然实在太累了。


    思索间,林书晚跟着崔四行至西侧门,马车早早就在门口候着,青芜一早就在车上等着了,她抱着木匣钻上马车,打算一到家便把这一百五十两银钱藏起来。


    到了家门口,林书晚心情极好地推开门,一眼瞧见正在小院中给菜地浇水的姜婉,她心中惦记着木匣中的银钱,匆匆与姜婉打了个招呼,就钻入屋中。


    谨哥儿在里屋睡得正香,小脸红红的,如今天气转暖,谨哥儿肚子上搭着一条小被子。


    小心翼翼从墙上抽出一块砖,露出里头狭小的空间,林书晚将手中的木匣塞在里头,又将砖塞了回去,这才拍了拍手从屋中出来,瞧着小院墙角打着盹的鸡崽子,她不知为何就想起那位面色苍白的江世子,算上今日,这是他第二次帮了自己。


    “晚娘回来了,今日可还顺利?”姜婉瞧了眼坐在石桌旁,端着茶杯就往口中灌水的青芜,心中猜测,莫不是崔府苛待了两人,怎么连水都没喝上一口。


    闻言,林书晚摇了摇头,她不打算将今日瞧见王政一事告诉姜婉,她快步走到姜婉身旁,揽着她的胳膊将头磕在姜婉肩头,“阿娘,你猜今日崔府给了多少酬劳?”


    姜婉摇了摇头,林书晚坐直了身子,冲着姜婉比了个八的手势,笑道:“八十两,对了,我去寻一下周婶娘,问问可有雇到人了。”


    说罢,林书晚风似的从门口出去,远远瞧见钱婶娘坐在门前,笑着同她打了声招呼。


    林书晚敲开周婶娘家的门,源哥儿躺在屋檐下,睡得摊手摊脚,还打着小呼噜。


    周婶娘挽着她的手走到里屋,替林书晚倒了杯茶,同她细细说着今日去牙行的事宜,原来她按照林书晚的要求,打算寻两个干活利索的女子,怎料这些时日牙行没有合适的人,人牙子只同她说让她再等上几日。周婶娘瞧着今日买不到人,便打算回巷子寻上几个干活利索的娘子帮衬几日,怎料走到半道上瞧见,一位年岁同林书晚差不多的小娘子被人围在中间欺负。


    周婶娘在旁边听了几句,那小娘子似乎在码头做吃食生意,家中父母病逝,她婶婶瞧着她生意不错,就想夺了她的菜谱去,周婶娘一时心善便问她愿不愿意来林记食肆做工,原以为自己会被拒绝,谁料那小娘子一听东家是林书晚,当即就应下了,过一会人就会来。


    “晚娘,可会怪我自作主张?”周婶娘心中忐忑,毕竟林书晚昨日同自己说要寻些可靠之人。


    听着此言,林书晚端着茶水的动作一顿,沉吟之间,周家门口传来阵阵敲门声。


    “应是那小娘子来了。”


    “劳烦婶娘去开门吧。”事已至此,林书晚打算先瞧过人再说。


    周婶娘拉开门,透过缝隙林书晚瞧见站在外头那人,心中大喜。魔.蝎`小`说 M`o`x`i`e`x`s. 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