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沉吟道：“陛下，离夙所言，虽听起来匪夷所思，但细究之下，确有其道理。徐敬意罪大恶极，死不足惜。若能以其残躯为引，破此邪阵，救天下苍生，亦算是他死得其所，赎了万一之罪。”


    影巫也点了点头，虽然觉得此法太过诡异，但眼下似乎也没有更好的选择。


    徐敬意，无疑是那个最“合适”的祭品。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郑遂身上，等待他的最终决断。


    郑遂面色沉静，心中却波澜起伏。


    用徐敬意的命和魂？


    于公，此人罪恶滔天，百死莫赎，能用他解决心腹大患，可谓物尽其用。


    于私，想起他对原主、对徐妍的所作所为，郑遂心中毫无怜悯。


    但这“换魂法”本身……实在太过邪门，代价未知。


    若换不回来了，助长了徐敬意的气焰，岂不等同于放虎归山。


    而且，这离夙本身，不是什么好对付的。


    沉默了许久，郑遂终于缓缓抬起头，目光如炬的看向离夙。


    “朕可以答应，用徐敬意作为换魂的载体。但是离夙，朕要确保，此法定要万无一失！”


    他顿了顿，语气间忽然带上了几分威胁的意味。


    “若是失败，或是让朕发现你有任何不轨之举，徐敬意下场如何，朕便让你比他凄惨百倍！”


    离夙闻言，竟丝毫都没有恐惧，反而激动得浑身颤抖。


    扑通一声再次跪下，连连磕头：“谢陛下！谢陛下！离夙必定竭尽全力，与两位大人精心筹划！绝不敢有负陛下所托！”


    郑遂冷冷地看着他，心中并无多少喜悦。


    为了破除邪阵，他不得不与离夙这等小人做交易。


    前路，依旧吉凶未卜。


    定下以徐敬意作为“换魂”的载体后，巫咸这边并再次忙碌了起来。


    郑遂下令将天牢深处的徐敬意秘密转移到一处与偏殿相邻、经过严密改造的密室中，严加看守，防止他自尽。


    大量补品被送了进来，为他保养身体，免得扛不住这换魂之法。


    三人开始了不眠不休的研究。


    大量的古籍被送来，各种稀奇古怪的材料在殿内堆积如山。


    为了做实验，还去御膳房抓了几只活鸡过来。


    然而进展却极为缓慢。


    因为巫咸当年所看到的那本古籍也是孤本，而且随着岁月的流逝，古籍已然丢失。


    现在只能凭借着自己的回忆，来大概还原出当时自己所看到的方法。


    然后一遍一遍的去试验，然后再进行改良。


    偏殿内抱怨连连。


    “不对…气息连接上了，但魂魄无法稳固剥离！”


    “朱砂的比例错了？还是桃木的年份不够？”


    “影巫，这符文绘制时的心境要求极高，稍有杂念便前功尽弃，你太急了！”


    “又失败了！这鸡魂飞魄散了！”


    几乎每一次，都只差那么最后一步。


    郑遂虽然表面镇定，每日照常上朝处理政务，但内心同样焦急万分。


    如今前往龙虎山救援的大军已经抵达，陆陆续续好几封军报送过来，目前情况还好。


    但是谁也不能保证这阵法会不会突然之间爆发。


    时间拖得越久，变数就越大。


    是夜，郑遂早已心力交瘁，在乾清宫榻上辗转难眠，直到后半夜才迷迷糊糊睡去。


    不知是否冥冥之中自有安排，郑遂竟然又在梦中进入了那个山雾弥漫的山谷之中。


    无忧**依旧背着药篓，笑吟吟地站在不远处，仿佛早已等候多时。


    “小子，眉头紧锁，所困者，可是那偷天换日之术？”**悠然开口，一语道破了郑遂的心事。


    郑遂又惊又喜，连忙上前恭敬行礼：“**慧眼！晚辈确为此事困扰。巫咸等人已竭尽全力，然换魂之法玄奥异常，总是差之毫厘，谬以千里。还请**指点迷津！”


    无忧**抚须轻笑，并未直接回答方法。


    而是缓声道：“老夫此前与你讲包容，讲因果，讲万物运行之理。那你可知，这换魂之术，亦在此理之中？”


    他随手从药篓中取出两株不同的药草，一株生机勃勃，一株略显萎靡。


    “你看这两株草，形态各异，禀性不同。若强行将彼之枝叶嫁接于此之根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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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多半难以存活，因其本源排斥，运行之理相悖。”


    接着，他又取出一捧清澈的溪水，浇灌在两株草的根部。


    “但若有一物，能为其沟通调和，顺应二者原有的生机流转之势，稍加引导，令其自行交融…虽非同根，未必不能暂共生息。”


    无忧**目光深邃地看向郑遂：“魂与魄，虽虚无缥缈，亦有其理。强抽硬塞，自是逆天而行，必遭反噬。尔等如今所缺，并非力量与材料，而是那一点调和与引导之机，一个能顺应双方魂灵特质、让其自愿完成交替的引子。”


    “引子？”郑遂若有所思，“请问**，这引子为何？”


    “此引子，非固定之物。”无忧**微微摇头，“但须与欲换之二者皆有关联，能同时触动其魂灵深处最执着之念。或为至爱，或为至恨，或为至憾，或为至愿。以此为桥，勾勒通道，方能在不剧烈违背魂灵本性的前提下，完成短暂的互换。”


    **说着，目光似乎无意间扫过梦境中虚幻的草木。


    “譬如，执着生念者，可用其求生之欲为引。深怀仇恨者，可用其复仇之火为引。其中尺度，微妙难言，需仔细揣摩。”


    郑遂听得似懂非懂，但隐隐感觉抓到了什么关键。


    “**的意思是，关键在于找到徐敬意和离夙他们灵魂中最强烈的执念，并利用这个执念作为交换的媒介和通道？”


    “看来你悟到了。”无忧**颔首。


    “然强行窥探执念，亦是干扰。最好能寻一物，此物本身便承载着他们的共同记忆与强烈情绪，以此为器，事半功倍。”


    郑遂脑海中瞬间闪过一个念头。


    徐敬意和离夙二人，都与风微有极深的关系。


    风微之物，或是能强烈提醒他们之间仇恨、或欲望、或恐惧的东西！


    “多谢**点拨！”郑遂豁然开朗，连忙躬身拜谢。


    无忧**受了他的礼，身影开始在雾气中渐渐变淡，最后在虚空中留下一句缥缈的话。


    “切记，此法终究是权宜之计，有伤天和。用之需慎，事后需了却因果，否则必生后患…好自为之…”


    话音未落，梦境已然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