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凤仪殿，郑遂便径直去往了关押离夙的偏僻院落。


    离夙正靠坐在冰冷的墙角，眼神空洞地望着唯一的小窗透进来的微弱天光。


    听到铁门被打开的哗啦声，他猛的抬起头来。


    看到郑遂来了，他死寂的眼中竟然猛地爆发出光亮。


    随即扑到栅栏前，声嘶力竭的问道：“你来了！你是不是答应了？！你找到我孩儿了？！”


    郑遂站在栅栏外，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状若疯魔的样子，冷冷开口：“你的交易，朕不会答应。”


    离夙心中的希望瞬间破灭，随即更加撕心裂肺的朝着郑遂吼了起来：“为什么？！为什么？！你不答应…你们都会死！全都得死！！”


    郑遂任由他嘶吼发泄，只是平静地看着。


    直到离夙吼得声嘶力竭，瘫软在地剧烈喘息。


    郑遂才缓缓道：“因为，朕已有他法应对龙虎山之局。你的要挟，落空了。”


    离夙猛地抬头，难以置信的疯狂摇头。


    “不可能！那是风微耗尽心血布下的绝阵！除了我，没人知道核心关窍！你不可能有办法！”


    “世间之法，并非只有你一人知晓。”郑遂轻声说道。


    “朕自有朕的手段。”


    离夙顿时瘫在地上，发出阵阵自嘲的笑声。


    他疯癫地笑了好一会儿，才渐渐平息下来，颓丧地倒在地上，望着黑黢黢的屋顶。


    忽然异常平静的说道：“可是…郑遂，你的方法，就算暂时救得了那十万大军，也只是疏通，并非根治，对不对？”


    郑遂目光微凝，没有回答。


    离夙仿佛看穿了他的沉默，继续幽幽地道：“那阵法只要还存在一日，汲取天地怨煞之气的根源未断，就像一棵毒树的根系还深埋在地下。你今天能挡住一波血祭，明天呢？后天呢？只要阵法还在运转，它就会不断吸引灾祸，你大齐的子民，终究要活在这片阴影之下，永无宁日。你救得了一时，救得了一世吗？”


    他这话正好击中了郑遂内心深处最隐秘的角落。


    他确实没有完全之法能彻底摧毁那邪阵，巫咸和影巫的策略也以拖延和干扰为主，郑遂的确担心。


    看到郑遂细微的神色变化，离夙知道自已猜对了。


    他挣扎着坐起身，目光复杂地看着郑遂。


    “你…当真愿意为了你的子民，付出任何代价？”


    郑遂迎上他的目光，没有丝毫犹豫：“只要于国有利，于民有益，朕，无不可付出。”


    离夙心中猛地一震。


    他只觉得难以置信，可偏偏事实就摆在眼前。


    这种为了他人而甘愿牺牲的决然，是他这种一生都在仇恨和利用中打滚的人从未接触过，甚至无法理解的。


    他沉默了良久，脸上疯狂之色竟然渐渐褪去。


    忽然，他猛的跪在了地上。


    咚的一声闷响，明显让郑遂一愣，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


    随即眉头紧锁，警惕地看着他：“你又想耍什么花样？”


    离夙抬起头，那双满是算计的回眸，李静难得的出现了一丝坦然：“事到如今，我还能耍什么花样？我只是…只是想报仇，想找到我流落在世间的唯一血脉而已…我已经一无所有，连最后的要挟也失败了…”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终于下定了决心。


    “如果我…如果我告诉你一个有可能…只是有可能彻底毁灭这个阵法的法子…陛下…您能不能…试着帮我找一找那个孩子？无论生死…我只求一个答案。”


    郑遂心中一动，却并未立刻答应。


    离夙这人诡计多端，不能轻易相信。


    只是沉声问道：“什么法子？”


    离夙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换魂法！这或许是唯一的出路！”


    “换魂法？”郑遂眉头皱得更紧。


    这名字听起来就极其诡异。


    “何来换魂之法？”


    离夙却急切的说道：“这是我得知风微布下这绝户阵后，暗中研究的，只是还没来得及完善，我就被迫来了大齐。所谓换魂法，其实顾名思义，就是让两个人的灵魂互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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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微的阵法，锁定的是血脉和肉身下的蛊。


    蛊毒种在肉身里，而不是灵魂上。


    只要能够找到合适的载体，进行灵魂互换。


    让离夙的灵魂进入新的身体，旧的肉身留在原地，阵法依旧会认为“他”存在，且会因为肉身仍在而正常启动。


    但内核，却已经变了！


    “父子蛊的连接是基于原身血肉灵魂的完整性的，一旦灵魂剥离，这种联系就会出现裂痕！这就相当于在那个铁桶一般的阵法规则上，硬生生撬开了一个口子！只要口子一开，就有了彻底瓦解它的可能！”


    这法子未免太过匪夷所思，骇人听闻！


    郑遂第一反应便是荒谬：“荒唐！灵魂岂是儿戏？如何能随意互换？”


    离夙却猛地指向郑遂，语气激动：“荒唐？陛下您本身的存在，不就是最大的荒唐吗？！一个异世的灵魂，占据了本朝天子的躯壳！连这等匪夷所思的事情都能发生，我提出的灵魂互换，又有什么不可能的呢？！”


    郑遂竟然一时语塞。


    是啊，他自己就是超越常理的存在，又凭什么断定离夙所说的“换魂法”绝对不可能呢？


    他沉默下来，心中飞速权衡。


    离夙的方法虽然听起来疯狂至极，但细想之下，却隐隐暗合某种逻辑。


    尤其是点出了“蛊锁肉身而非灵魂”的关键，这倒是一个郑遂从来没有考虑过的破局之法。


    看着陷入沉思的郑遂，离夙再一次急切地补充道。


    “当然…这法子我只是刚有了初步构想，具体如何操作，如何确保成功，还需要…还需要大量的研究和试验…我一个人做不到…”


    他抬起头，目光恳切地看向郑遂。


    “如果…如果陛下能允许我与巫咸、影巫见面…我们三方，一方精通古老秘术，一方深谙蛊毒本质，一方了解阵法核心…或许…或许集合我们三人之力，能真的研究出一个可行的办法来呢？”


    郑遂缓缓皱了皱眉，分辨着离夙的话中究竟有几分真几分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