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尽量用徐妍能理解的方式解释：“你可以理解为……借尸还魂，但又不是那种阴司鬼怪，更像是一种我们也无法理解的机缘巧合，灵魂跨越了漫长的时间，落在了这里。”


    徐妍彻底愣住了，红唇微张，久久说不出话来。


    这个消息太过震撼，完全颠覆了她的认知。


    陛下……不是原来的陛下？是来自数千年后的人？


    但是想一想，徐妍又没有那么惊讶了。


    是啊，那一天郑遂忽然就变得不一样了，那个原本在她眼里懦弱无能的小皇帝像换了个人，原来不是因为他从前在装柔弱昏庸，而是不再是从前那个人了。


    郑遂继续说道：“其实林小雨说的也不完全是错的，那个现代，的确和这里完全不同。那里没有皇帝，人人平等，女子可以读书、工作、自主婚嫁，确实大多是一夫一妻，之前在我们的国家是这样的。”


    徐妍从一开始的大脑一片混乱，变成了慢慢的听的如痴如醉。


    她在脑中幻想着郑遂所说的那个，有能载人飞天铁鸟，有能千里传音瞬息可达的小盒子，有能照亮黑夜如同白昼的电灯的世界。


    “所以……所以陛下您才会知道那么多新奇的东西，才会有那么多……与众不同的想法和规矩。”她喃喃道。


    “是的。”郑遂点头。


    “我并非故意瞒你，只是此事太过惊世骇俗，我不知从何说起，而且，这涉及到一国的安宁。没有任何一个国家的百姓臣子，能够接受他们的君主，是一个‘怪物’。”


    徐妍却猛地摇头，牢牢地拉住了郑遂的手。


    “不……陛下就是陛下，怎么可能是怪物。无论您从何处来，您就是臣妾的夫君。”


    郑遂愣住，可随即，心中一片柔软。


    当他睁开眼睛，见到徐妍的第一面时，他只觉得这个女人很特别，也很胆大。


    他威胁、利用过徐妍，却从未想过有一天她能真正成为自己的知心人。


    “谢谢你。”郑遂发自内心的说道。


    “那……陛下这几日所纠结的，与您说的那个……现代，有关吗？”徐妍问道。


    郑遂深吸一口气：“这就是，我要说的最关键的地方了。”


    林小雨的突然出现，似乎代表着两个世界之间可能存在某种通道，或许，用心钻研，就有回去的可能。


    徐妍的身体缓缓僵住了，良久，她有些艰难的问道。


    “回去？陛下您……您想回去吗？”


    “我也不知道。”


    郑遂叹了口气。


    “那个世界有我熟悉的一切，有我的亲人、朋友、我未完成的事业和责任。听到有可能回去，我本能地会去想那种可能性，这是人之常情。但我更多的纠结在于……我若走了，这里怎么办？”


    这个国家初定，内外未靖，郑遂若突然消失，或是变回原来那个过于根本无法担此重任的郑遂，不禁朝堂会大乱，天下更会再度陷入动荡。


    百姓何辜？那些忠心耿耿的臣子何辜？


    “我对那个世界有眷恋，也有责任和回忆。而在这里，我有你，有我们的孩子，有我身为帝王的职责，有我需要守护的江山子民。”


    这些羁绊，早已深深扎根在郑遂心里。


    所以，就注定了难以抉择。


    “林小雨她一心想回去，她无法理解我为什么会犹豫，为什么会考虑留下。她觉得这里落后、封建、压迫女性，她认为我应该毫不犹豫地选择回归文明，这就是我昨日纠结的原因。”


    故人重逢，却道不同，她逼郑遂做出选择。


    面对性命之忧，和江山覆灭的危险之时，郑遂都不曾慌张。


    但此刻，他却不得不承认，这个抉择真的很艰难。


    徐妍听着郑遂诉说他内心挣扎，久久无言。


    她垂着眼眸，心中天人交战。


    良久，她缓缓抬起头，轻声开口。


    “陛下，臣妾只问您一句，请您不要想大齐，不要想臣妾，也不要去想任何责任与羁绊，只问您自己的心。您，想回去吗？”


    郑遂浑身一震，对上徐妍的眼睛，也沉默了。


    这一次，他尝试着按照徐妍的想法，没有去考虑江山社稷，没有考虑徐妍和孩子，而是真的遵从内心，去感受那份最原始的渴望。


    对故乡的思念，对事业的遗憾，对熟悉世界的归属感……


    这些被他强行压抑的情感汹涌而来。


    半晌，他艰难的叹了口气。


    “想。妍儿，若只论本心……我确实想回去。”


    那里有郑遂半生的印记，有放不下的牵挂，如对待大齐一样，难以割舍。


    他以为，自己说出的真心话会让徐妍崩溃，以为她会哭，但徐妍的反应却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她竟然如释重负般的笑了。


    “好，那陛下就回去。”


    郑遂愣住，好半天才发出声音：“妍儿，你……”


    徐妍伸出手，轻轻抚平他龙袍上的褶皱。


    “作为您的妻子，徐妍自私，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您走，恨不得将您牢牢捆在身边，哪里也不许去。”


    她抬起眼，泪光在眼中闪烁，却倔强地没有落下。


    “但作为大齐的皇后，臣妾，支持陛下的决定。”


    徐妍微微一笑。


    “陛下，是您教会了臣妾，人立于世，各有其责。您来自那个世界，那里有您必须承担的责任，就像您在这里，为我、为百姓撑起这片天一样。您不能对那里的至亲好友不闻不问，不能对您曾为之奋斗的事业置之不理。若您真的那样做了，您也就不是臣妾心中那个顶天立地、重情重义的陛下了。”


    她深吸一口气，在郑遂震惊的目光中，继续说道。


    “况且，陛下既能来此，便说明两界或有通道。您能回去，未必就意味着永别。或许将来某一日，机缘巧合之下，您还能再来呢？又或者，能找到两界往返之法？世事无绝对，只要心存希望，万一还有再相见的时候呢？”


    这番话，说得她自己都未必全信，但却说得无比认真，


    像是在说服郑遂，也更像是在说服自己那颗有些摇摇欲坠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