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妍从未听过如此离经叛道、直白粗鲁的言论，一时竟愣住了。


    但隐约感觉，这女子话语里似乎有那么一丝丝与陛下平日偶尔流露出的想法相似，想来她应该也不是有什么坏心，便温和地解释道。


    “姑娘误会了。本宫并非被困于此，近日身体不适，是因有孕在身，需静心养胎……”


    “有孕就要静养？”林小雨像是听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猛的打断了她。


    “你和一个你不爱的男人生孩子，本就是对自己身体和精神的双重摧残，是封建制度对女性最大的迫害，你竟然还觉得有孕了就哪里都不能去是理所当然？”


    徐妍脸上的笑容彻底挂不住了，被这诛心之言气得眼前发黑，猛地咳嗽起来。


    外面守着的影巫立刻推门进来，迅速将一枚药丸递到徐妍手边，低声道：“娘娘，含服。”


    林小雨见状，非但没有收敛，反而更加激动地指向影巫。


    “这又是什么人？一个男人随意进出你的寝宫？你们这封建后宫不是最讲究男女大防吗？在我们现代，异性朋友交往都要注意分寸，更别说这种……”


    “姑娘！”徐妍猛地打断她。


    “你口口声声说现代，本宫不知那是何处，但在此处，影公子是陛下亲信，更是本宫的救命恩人！他此刻入内是为送药，何来逾矩之说？”


    她强撑着坐直身子，冷冽的目光落在林小雨身上。


    “你说你们那里一夫一妻，很是公平。好，本宫问你，若你口中的公平制度下，你的伴侣心另有所属，或行为不端，你当如何？立法就能拴住人心吗？就能保证一生一世绝无背叛吗？”


    林小雨一噎：“你……”


    “你不能！”徐妍直接打断。


    “人心若变，纵有千条律法万般制度，该走的留不住！你将自己置于道德高地，指责本宫是金丝雀，是被迫害，可曾想过，或许本宫与陛下就是两情相悦，就是他亲口许了本宫一生一世一双人？你什么都不知道，仅凭臆测就在此大放厥词，这就是你所谓的高尚？”


    “他不可能……”林小雨难以置信，下意识的摇头。


    “他是皇帝！三宫六院是天经地义，他怎么可能……”


    “为何不可能？”徐妍彻底气笑了。


    这女人满口的仁义道德，可实则心里全是男盗女娼。


    徐妍到现在都不明白她到底要表达什么，只是觉得她脑子应该有点问题。


    “陛下金口玉言，既许了我，便是真的。你如此笃定他做不到，究竟是不信他，还是不信这世间真有男子愿守此承诺？你口口声声为女子说话，可你此刻的言行，究竟是更在意女子是否真的幸福自主，还是更固执于你脑中那个绝对正确却不容丝毫例外的规则，甚至不愿相信一个女子确实得到了她想要的尊重与爱情？”


    林小雨本想反驳，可被徐妍怼的哑口无言，竟都不知道要从哪里说起才好。


    然而徐妍丝毫没有放过她的意思，继续说道，


    “你质疑一切，否定一切，是否只是因为，你所见所闻，超出了你那个时代教给你的条条框框？”


    林小雨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那些准备好的理论，在徐妍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一旁的影巫已经听不下去了，指间寒光微闪，杀意已动。


    这女人竟敢口口声声说什么他们那个时代？


    这岂不是在昭告天下，郑遂并非这个时代的人？


    她要置郑遂于不义之地？


    徐妍却微微抬手，止住了他的动作。


    她看着屡次冒犯的林小雨，心里虽然很生气，但终究念及这是郑遂的故人，深吸一口气，疲惫地挥挥手。


    “影公子，送她回去。看牢了，在陛下发话前，别再让她出来生事。”


    影巫冷冷瞥了林小雨一眼，躬身领命：“是，娘娘。”


    林小雨失魂落魄地被带离凤仪殿，来时那股兴师问罪的气焰此刻已经彻底熄灭，脑中只反复回荡着徐妍的话。


    难道自己坚信不疑的，不一定是全部真理吗？


    郑遂几乎是跑着来到凤仪殿的。


    一下朝，王喜就战战兢兢地禀报了林小雨闯宫以及她说的那些惊世骇俗之言，且重点强调了林小雨提到了有关于现在的事。


    郑遂听闻，心瞬间沉到了谷底，他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他进了凤仪殿便直奔内殿，正看到徐妍正靠在榻上，已经慢慢红润起来的脸色明显苍白了几分，大概是被林小雨的话扰乱了心神。


    “妍儿！”郑遂快步上前，握住她的手，“你怎么样？她有没有……”


    徐妍回过神，勉强笑了笑，反手轻轻回握他：“陛下放心，臣妾无事。只是……那位林姑娘，言语实在惊人。”


    她顿了顿，有些困惑的抬眼看向郑遂。


    “陛下，她口中的现代……究竟是何处？为何她的想法如此奇特，却又似乎与陛下偶尔提及的某些念头，有几分模糊的相似？”


    郑遂的心猛地一紧。


    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他看着徐妍满脸的疑惑，心里已经知道自己不能再隐瞒下去了。


    林小雨的出现太突然，让所有人都一点准备也没有。


    她给的惊吓太多，如若连自己的枕边人都要隐瞒，那日后的事便真的无法应付了。


    郑遂沉默了片刻，命影巫关上了门，才终于开口。


    “妍儿，接下来我要说的话，可能远超你的想象，甚至听起来过于荒诞，但你相信我，每一个字都是真的。”


    徐妍看着他严肃的神情，也不由自主地坐直了身子。


    “臣妾相信陛下。”


    郑遂深吸一口气，开始了他穿越以来，第一次正式的对这个世界的人坦白真相。


    “林小雨说的现代，确实存在。但那不是一个地方，而是一个……时代。一个距离现在，或许有数千年之久的未来时代。”


    徐妍的眼睛微微睁大，满脸难以置信。


    但是这是郑遂说的，所以，她相信。


    “我和林小雨，我们都不是这个时代的人。我们来自那个叫做现代的未来。我是治疗中陷入了沉睡，醒来时，就已经在了这具身体里，成了太子，成了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