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锁凤仪殿！今日之事，严禁外传！对外只称皇后旧伤复发，需要静养。给朕查！彻查！从饮食、药物、熏香、接触过的所有人，每一个环节都给朕查清楚！朕倒要看看，这皇宫大内，到底被渗透成了什么筛子！”


    “是！”巫咸心中一凛，立刻领命而去。


    ——


    阳城。


    雪夜，房内寂静，只有窗外簌簌的飘雪声。


    徐敬意感觉自己像是从一场极为漫长的噩梦中挣扎醒来，睁开眼，惊觉自己记忆最后停留的画面是像条死狗一样瘫在地上，五脏六腑剧痛无比，还有郑遂那张写满嘲讽的脸。


    他……不是应该死了吗？


    钦犯徐敬意，勾结逆党，罪证确凿，已于麟德殿就地正法，曝尸三日。


    这是天下皆知的事情。


    为何还会有知觉？


    而且……这知觉并非是内脏腐烂的痛苦，反而是一种极为诡异的、像是在麻沸散中泡久了的麻木感。


    他猛地抬起头！


    映入眼帘的是陌生的客栈房梁，空气中弥漫着草药的苦涩气息。


    他挣扎着想坐起身，却发现身体虚弱不堪。


    “我劝你最好别乱动。”一个慵懒的女声在一旁响起。


    “刚把你从阎王爷那儿抢回来，如今你身体里余毒未清，动作太大气血上涌导致毒发，我可就没那么多好东西再浪费在你身上了。”


    徐敬意浑身一僵，这个声音……


    他艰难地扭过头，看向声音来源。


    窗边的软榻上，斜倚着一个女子。


    她身穿着色彩浓艳繁复的异族服饰，裙摆层层叠叠，如盛放的毒花。


    肌肤是健康的蜜色，五官深邃明艳，眼尾微微上挑，瞳仁是罕见的深琥珀色，看人时带着几分凉薄，像是天生如此。


    看起来不过二十七八的年纪，但徐敬意知道，她的实际年龄远非如此。


    时间似乎格外偏爱她，亦或是她那些诡谲的毒术药方真有驻颜之效。


    徐敬意的瞳孔骤然收缩，脸上血色霎时褪尽，比刚才更像一个死人。


    竟然是她？！


    那个二十年前，在西南边境，将他扣押了十余日，如同玩弄猎物般将他囚禁，手段刁钻狠辣，时而温柔缱绻时而冷酷暴戾的女人！


    西蜀毒凰，风微！


    她怎么会在这里？！


    这里是大齐！


    她是西蜀女帝，怎能轻易潜入他国腹地？！


    而且……是她救了自己？


    这怎么可能？自己明明已经被处决……


    无数的疑问和巨大的震惊冲击着徐敬意的神经，让他一时失语，只是死死地盯着那个女人，如同青天白日见了鬼。


    风微似乎很满意徐敬意的反应，红唇勾起一抹戏谑的弧度，缓缓坐起身，踱步来到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怎么？徐公子？哦不，现在是钦犯徐敬意了。”


    她轻笑：“见到老朋友，不高兴吗？若不是我，你现在早就被那妖孽蛊师下的毒腐蚀的连骨头都不剩了。”


    徐敬意猛地回神。


    他一点没有重新新生的欣喜，脑中反而单独回荡着二十年前那段被完全掌控、失去自由和尊严的记忆。


    终于，他声音嘶哑的开口了。


    “是……是你救了我？你怎么可能……那是皇宫，你怎么做到的？！”


    “这世上只要我想，很少有做不到的事。”风微语气轻描淡写，仿佛从大齐皇帝眼皮底下偷梁换柱换走一个死囚只是小事一桩。


    “更何况，你这颗棋子还有点用，死了未免太可惜。”


    棋子？


    徐敬意的心猛地一沉。


    二十年前，她将自己带入西蜀皇宫，逼他服下古怪的药物，想让自己给她当男宠。


    后来见自己不从，不杀他反而莫名其妙改变主意，将一个冰冷的青铜盒子塞进他怀里，命令他带回京城，交给一个年轻商人……


    那时他只觉得受尽屈辱，只想尽快脱身，于是毫不犹豫的答应。


    回来后对那段经历讳莫如深，将那诡异的盒子交出后便竭力忘却。


    如今看来，自己从那时起，就不知不觉成了她棋盘上的一颗棋子？


    “你……你到底想干什么？！”徐敬意挣扎着。


    “二十年前你逼我做的，我都做了！如今我已是个死人！对你还有什么用？！”


    风微俯下身，纤细的手指捏住徐敬意的下巴。


    “别激动，徐大人。”风微笑容不变，眼神却冷了下来。


    “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不仅救了你，还顺便……替你报了仇呢。”


    “报仇？”徐敬意一愣。


    “是啊。”风微直起身，慢条斯理地把玩着自己涂着蔻丹的指甲。


    “那个背叛你的徐妙晴……我已经送她上路了。用的可是我最得意的紫髓枯，死得相当干净利落。”


    徐妙晴死了？！是她杀的？！


    徐敬意彻底懵了。


    徐妙晴不是被郑遂关在天牢吗？风微的手竟然能伸进天牢杀人？


    她还知道多少？


    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风微轻笑一声。


    “我知道的远比你想象的多。比如，鬼师那个老怪物是怎么利用你们徐家，怎么算计那个小皇帝和他的皇后，哦不对，准确来说，徐妍的真实身份，是前朝……算是小郡主吧？哦，还有你那可怜的四弟，一直被蒙在鼓里，替别人养了这么多年女儿，啧啧。”


    她每说一句，徐敬意的脸色就白一分。


    她说的很多事，自己竟然一概不知！


    “哦，对了。”风微像是忽然想起什么，故作恍然。


    “还得谢谢你那个好侄女，徐妍。若不是她体内的同息蛊与徐妙晴相连，徐妙晴死了，她那边立刻生出感应，气血逆冲吐点血，吸引了小皇帝全部注意力，我救你的行动，还没这么顺利呢。”


    徐妍也出事了？！还是因为徐妙晴的死？！


    徐敬意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信息量巨大得让他无法消化。


    “这…这都是什么鬼话！”徐敬意嘶声道。


    “就算是真的，可你搅动风云，挑起纷争，对你西蜀有什么好处？！你就不怕引火烧身？！”


    “好处？”风微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笑声更加愉悦。


    “看着你们大齐自己乱起来，内斗不休，不就是最大的好处吗？至于引火烧身……”


    她忽然凑近，深琥珀色的瞳孔紧紧锁住徐敬意。


    “你以为，我现在是在哪里和你说话？”


    徐敬意被她看得浑身发冷。


    是啊，她人在大齐，天子脚下，却如入无人之境，杀人、换囚、下毒……嚣张至极！


    “至于你。”风微的手指轻轻抬起他的下巴。


    “怎么说二十年前也有过一段露水情缘，我怎么会眼睁睁看着你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