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站在医务室门口,满脸狐疑地看向陈奇。


    这位新来的医生脸色阴沉,拳头还抵在桌面上,似乎压抑着某种愤怒。


    “陈医生?您......怎么了?”林晓燕小心翼翼开口询问道,轻手将粥轻放到桌上。


    随后看着敞开的药柜,又看向陈奇紧绷的脸庞。


    陈奇深吸一口气,勉强压下自己的情绪,他不能直接告诉林晓燕自己发现了药柜的药有近一大半是假药,而且他也不知道,这件事究竟牵扯到了哪些人。


    他只得扯出一丝笑容,端起粥碗,“没事,就是身体还有点不舒服......”


    林晓燕听到陈奇回答后,松了口气,笑道:“那就好,那您先吃点东西休息一下,我这边先给您去整理下宿舍。”


    她刚转身要走,但却又被陈奇拦住。


    “林同志,稍等。”陈奇斟酌着用词,“平时医务室的药品,是由谁负责的?”


    林晓燕一愣,随后压低声音对着陈奇开口道:“是许大茂,他管后勤呢,药品、器械这些都归他经手。”


    她顿了顿,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似的,眼神闪烁了一下:“陈医生,是药品出了问题吗?”


    陈奇没有正面回答,只是轻轻敲了桌子,抿了口粥回道:“这些药以后还是得好好检查下才行,毕竟咱们后面还得给厂子里大家伙看病,过期的药物就得清一下了。”


    林晓燕的目光在敞开的药柜和陈奇脸上来回游移,指尖无意识地绞着衣角。


    方才陈奇敲击桌面的力度虽轻,却像锤子敲在她心尖,她在医务室帮工多年,怎会不知药柜里藏着猫腻?


    只是许大茂手眼通天,谁也不敢多嘴。


    “清过期药是该的。”


    她忽然从围裙口袋里摸出块皱巴巴的手帕,掩着口低声对着陈奇道:


    “前阵子三车间的老王头,吃了这里的止咳糖浆反倒咳得更凶,后来去市医院查,说是里面掺了劣质酒精。”


    陈奇握着粥碗的手指骤然收紧,瓷碗边缘硌得指节发白。


    他没想到竟已有工人受害,此时胸口总像堵着团火。


    “那瓶糖浆,是上个月新到的货?”他刻意放缓语速,让自己的语气平静些。


    “那天许大茂送糖浆来时,特意让我在签收单上按了手印,说这是厂领导特批的紧俏货。”


    她忽然攥紧手帕,指节泛白,“后来老王头家属来找过,许主任和之前的张医生把责任全推给天气,说‘秋风燥邪伤肺,药效得慢慢显’。”


    陈奇将粥碗重重顿在桌上,粥汁溅在蓝布桌布上洇出深色圆点。


    他盯着敞开的药柜,双眼突然泛起一阵刺痛。


    第三排最右侧的棕色药瓶上,淡蓝色字迹正丝丝缕缕往外渗:


    “链霉素(掺假):含土霉素残渣 35%,有效期篡改至 1963年”。


    这能力竟在此时突然清晰起来。


    他不动声色地移开视线,指尖在面前摩挲着,脑中不断思索着对策。


    很快,陈奇忽然扯出抹温和笑意,“林同志,麻烦你帮我找本台账来,我得核对下药品批号。”


    趁林晓燕转身翻找的功夫,他迅速扫过药柜,将链霉素的位置与方才感知到的阿司匹林、止咳糖浆位置在脑中连成三角。


    许大茂敢在这三个药品动手脚,绝不是临时起意。


    林晓燕抱着积灰的台账册回来时,见陈奇正对着药柜出神。


    此时夕阳透过窗棂斜斜照进来,落在陈奇的侧脸上。


    看着眼前的人,林晓燕心头一顿,不由得呆住,片刻后才回过神来。


    “陈医生,这是近半年的进货记录。”她把册子往桌上放了后朝着陈奇推了推,忽然想起什么,“对了,上周二库房盘点,许大茂让我把过期的盘尼西林都给了他。。”


    “哗啦”一声,听到林晓燕的话语后,陈奇翻开台账的手指停在3月12日那页——上面赫然记着“盘尼西林二十瓶”,签收人处是个模糊的红手印,看着倒像林晓燕的指型。


    他忽然想起之前闪过的画面,许大茂弓着腰走进的办公室,墙上似乎挂着“后勤科”的木牌。


    “这些台账我得仔细看看。”陈奇合上册子时,笑着说道:“你先去忙吧,晚点我再找你。”


    林晓燕刚走到门口,就撞见许大茂揣着手进来,两人差点撞个满怀。


    “慌慌张张干什么?”许大茂斜睨着她,目光却像探照灯似的照向坐在医务室内的陈奇。


    “陈医生,这粥可合胃口?”


    陈奇正往嘴里送粥的动作一顿,舌尖尝到的米粒突然带着股苦涩。


    他抬眼时,双眼又泛起熟悉的刺痛。


    画面中,许大茂胸前口袋里露出半截纸角,上面隐约印着“上海医药公司”的字样,与柜子里有问题的药品包装字迹如出一辙。


    “许主任有心了。”陈奇放下粥碗,指节叩了叩桌面,“刚看了下药品,发现有些批号对不上台账,想请教下您这进货是从哪里来的。”


    许大茂脸上的笑僵了一瞬,随即从口袋里摸出烟盒:“陈医生是大城市来的,不懂咱们小厂的难处。这年月药品紧俏,能弄到就不错了,哪顾得上那么多规矩?”


    他弹出根烟递过来,“听说陈医生是医科大学高材生?怎么不去协和享福,反倒来咱们这轧钢厂?”


    这话像根针,扎得陈奇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没接烟,只是盯着许大茂的眼睛:“能为工人同志看病,在哪都是一样的。”


    话音未落,窗外传来傻柱的吼声:“许大茂你给我出来!食堂的白菜全是烂心的,你是不是又扣了菜钱?”


    许大茂的脸“唰”地白了,刚准备点燃的烟卷从指间滑落。


    陈奇眼角的余光瞥见,他口袋里的半截纸正随着急促的呼吸上下颤动。


    “傻柱那边还有点事,我过去看看哈。”许大茂撂下话就往外冲,经过药柜时,胳膊肘“不小心”撞在柜门上,第三排的药瓶哗啦啦晃了一阵。


    陈奇迅速起身扶住药柜,他猛地转头,只见许大茂的背影在走廊尽头拐了弯,跟傻柱的骂骂咧咧混在一起,渐行渐远。


    陈奇思来想去,刚刚许大茂的举动还是有些莫名其妙。


    随即陈奇对着第三排药瓶逐瓶查看了起来,很快指尖便沾了层薄灰。


    此时双眼突然针扎似的刺痛起来,陈奇看向那瓶链霉素药瓶。


    淡蓝色字迹在棕色瓶身浮出涟漪:


    「土霉素残渣42%淀粉填充」


    「有效期:1935.081966.12」


    看着淡蓝色的字迹浮现后,陈奇一股冷汗顺着脊椎滑下。


    这已经不止是假药了,万一开给病人吃了,简直就是谋财害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