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5章 互惠互利

作品:《活死人王朝

    剩下的,便是细枝末节的敲定。


    “贤侄若有所需,尽说无妨。”


    李铭说得兴起,大手一挥,竟是一不留神夸下了海口。


    还不等他回神找补,李煜已经顺杆而上。


    “如此说来,小侄确有所需。”


    李铭刚端起的茶杯顿在半空,热茶冒出的白气模糊了他脸上的笑意。


    他随即好似若无其事地放下,发出一声闷响,嘴上却还是忍着没往回收口。


    “贤侄请讲!”


    只是那语气,终究是带上了几分不易察觉的僵硬。


    “小侄需车马,驴子也能堪用。”


    李铭闻言,眉头微不可察地一皱,思虑片刻后问道。


    “贤侄,欲迁民几何?”


    临了,他下意识瞧了一眼李云舒,然后还不忘多解释几句。


    “丑话说在前头,沙岭堡至多再纳入百人。”


    “至于全数南入,非老夫不愿,实是无处安置。”


    这确是实情。


    可不是他铁了心把李煜拒之门外。


    李云舒抿了抿嘴,这次倒没有帮腔,显然也明白其中的难处。


    谁知李煜却摆了摆手。


    “非也,非也。”


    “铭叔误会了。”


    他紧跟着解释。


    “小侄所需车马,非为迁民,是为运粮。”


    人自有两条腿,危难关头大可一同奔逃,求个紧急避险。


    可粮食却不会自己跑,没人搬运,最终只能烂在库里,或便宜了鼠辈。


    若不趁现在运出,真到了大厦将倾之时,这些活命的粮食,怕是一粒都带不走。


    李铭点头,想到了当初李煜所谈及的高石堡千户所,库房内的存粮。


    “莫非,贤侄自高石堡内运出了很多吗?”


    李铭好奇道。


    对于周千户的为人,他是清楚的。


    买了官的人,都是一副德行。


    雁过拔毛,油水刮尽。


    不能把本钱捞回来,甚至再翻上几番,又何必买官?


    正因为清楚,所以他才对高石堡的存粮没什么想法。


    估摸着那周扒皮倒卖之后,高石堡剩下的那点儿粮库结余,也就跟个百户堡的存余没甚区别。


    里头的,还不一定是新粮。


    李煜点头,“前岁秋粮,余了不足四成。”


    “近七千石。”


    说着,他手上还比了个数儿,给在扬的二人看。


    李铭轻‘噫’了一声。


    如此说来,顺义堡倒是肥得流油。


    算上他家历年存粮,岂不更多?


    起码八九千石,该是有的。


    “怪哉......”


    本着你的我的都没差的想法。


    李铭丝毫不觉羡慕,只是奇怪的看了一眼李煜,口中喃喃道。


    “这周扒皮,莫非转了性子不成?”


    这倒是李铭误会了。


    不是周千户他没敢卖。


    而是朝廷严令调粮,供应东征后勤,他没敢卖的太快。


    卖了一部分,交了一部分。


    可他总得再留着底子。


    随时准备,应付监军与巡察御史的突然袭击。


    以免被人打个猝不及防,抓了现行。


    可这些内情,旁人哪里能知。


    官扬沉浮,谁没几个暗地里的对头?


    有时候,甚至当事人自己都不一定知道。


    他究竟因为哪桩不起眼的事情,就得罪了哪路神仙。


    就比如近在咫尺,犹自怀怨的百户李铭。


    要是他能提前收到高石堡贩卖官粮的确切消息,想必就很乐意做个举报不留名的‘好心人’。


    帮助某些急于建功的巡察御史,小小的捞上一笔功绩。


    ......


    现如今,高石堡的库内余粮,付了定金的买家还没来得及取货,这世道就已经彻底变了味儿。


    全都便宜了当初胆大冒进的李煜。


    ‘转性?’


    李铭转念一想,随即哂笑一声。


    ‘这周扒皮的性子怕是到死都改不了。’


    姓周的可不像他们李氏武官一般,在这辽东根深蒂固。


    有人升了职,主家年年分利自然也水涨船高,看人下菜。


    是故,李氏族人外有余财,治民才能细水长流,不必贪图一时的竭泽而渔。


    因为,就连治下军民,都逐渐被他们视为宝贵财产。


    自然就有所不同。


    李铭思来想去,更大的可能……


    这反倒更让李铭坚信了早先所想。


    否则就说不通!


    ‘这娃娃……’


    李铭的目光再次落在李煜那张年轻却沉静的脸上。


    ‘和他爹,真是一模一样的狠角色。’


    可,五十步何必笑百步。


    李铭自嘲一笑,索性不再多问。


    若是给他这个近水楼台先得月的机会,他也会宰了那姓周的。


    正是有此误以为‘夺堡抄家’的先例打底。


    李铭才会对李煜所言智计夺城,抱有十二分期待。


    否则,他凭什么会信了毛头小子的一面之词?


    乱世斗狠,何尝又不是优点!


    ......


    “好!”


    互惠互利的好事,李铭自然点头。


    “堡内牲畜,车架,任凭贤侄差使。”


    “老夫绝不说个不字!”


    如此一来,双方便互掐命门。


    沙岭堡阻着李煜退路自不必说。


    李煜征调所有车具牲畜,也就绝了沙岭堡军民离堡的路子。


    双方,已然是不得不同生共死。


    但,李煜仍未说尽。


    “另外,小侄还需要厚颜向族叔借人。”


    李铭皱眉道,“府内家丁,至多只能出五人,与你相助。”


    李云舒也是连忙插话。


    “煜哥儿,前些日子死了那些人,族中的叔伯们怨气大。”


    “我父亲也是不敢懈怠,唯恐有人生乱。”


    李煜了然点头,这都是意料之中。


    家里死了人,换做是谁,也得心怀怨念。


    恐怕不止是对族长李铭的,更有对他李煜的。


    一个,断了那几十人的后路,只能硬着头皮往东。


    另一个,带着他们奔向死地,死于他乡。


    十三条人命,换回来主支的一个女子。


    若是口说不怨,那也必是笑里藏刀。


    李煜继续道。


    “小侄所需,乃斥候!”


    “此行甲兵之数,难堪大用。”


    “真想成事,离不开斥候们以身犯险。”


    李铭稍加思索,确认道。


    “贤侄,老夫麾下斥候本就不多......”


    “甲士四人,斥候三人,这是老夫当下能拿出的极限了,足否?”


    除了留下一个必要的巡堡斥候,李铭麾下也不剩什么斥候了。


    武库、粮库、前后堡门、府邸,光这五处,就至少要五个亲卫盯着。


    剩下一个,但凡出些意外,也得有人能去应对不是?


    李铭当下对沙岭堡的内外把控,都离不开亲卫们的尽忠职守。


    “有此七人,足矣!”李煜颔首,适时提起一事,“小侄此来,不光携民运粮,更带有兵卒。”


    “流民所编新卒,今日所至一什,明日另有一什。”


    “其家眷尽数随同南迁,如此,皆可任由铭叔差遣使唤。”


    “小侄另留一家仆,唤作李义,可听命于族叔,节制新卒。”


    这番话放在此刻,似是示之以诚,也是解了李铭用人上的燃眉之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