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微凉，他低头看了眼手机——20:15，距离许小满放学还有15分钟。


    来得及


    他跨上车，戴好头盔，扭动车钥匙瞬间，脑子里却还是会议上周凛的那句话——


    “按你平时的方式打就行。”


    不是“按Kings的战术”，不是“听指挥”，而是……相信他。


    许昭咬了咬牙，油门一拧，电动车冲出基地大门。


    夜风呼啸着掠过耳畔，许昭的银发挑染被头盔压住，只留下几缕不听话的碎发在额前晃动。


    路灯的光晕在眼前连成模糊的线，城市的霓虹在余光里晕染成片，像是被水洗过的颜料，斑斓却不清透。


    他骑得很快，但手指始终稳稳扣在刹车上。


    ……按我平时的方式打？


    许昭的指节无意识地在车把上敲了敲，节奏像极了突击枪点射的间隙。VOID那几个ID还在他脑海里盘旋——Eye的冷静，Havoc的狂躁，Wraith的阴险。他们一定会针对他，一定会用最脏的战术逼他出错。


    可周凛说……交给他。


    红灯亮起，他猛地刹住车，单脚撑地。旁边一辆汽车的副驾驶窗摇下，一个小男孩正趴在窗边，眼睛亮晶晶地盯着他的车。许昭下意识抬了抬下巴，手指在头盔边缘轻敲两下，算是打了个招呼。


    小男孩兴奋地拽了拽身旁大人的袖子，指着许昭说了句什么。


    “……啧，该不会认出我了吧？”


    他别过脸，假装没看见。但胸腔里那股莫名的躁意却突然淡了几分。


    绿灯亮起，他拧动油门，拐过最后一个路口。附中的校门已经能看见了，暖黄色的灯光下，三三两两的家长正站在门口等待。许昭减速滑行，精准地停在了校门旁的树荫下。


    他摘下头盔，甩了甩被压得有些乱的头发，目光扫过校门口——


    许小满还没出来。


    这小丫头，又磨蹭。


    他摸出手机，屏幕亮起的瞬间，一条微信通知跳了出来。


    周凛：[图片]


    许昭皱眉，点开——


    是张战术板的照片，上面密密麻麻全是笔记，但右下角被人用红笔画了个歪歪扭扭的鲨鱼，龇牙咧嘴地叼着一行小字：


    “别想太多，打爆他们。”


    许昭盯着那个丑兮兮的鲨鱼看了两秒，突然嗤笑出声。


    ……这他妈谁画的？程愈？阿杰？总不可能是周凛自己——


    “哥——！”


    清脆的喊声打断了他的思绪。许昭抬头，看见许小满背着书包，像颗小炮弹一样冲了过来，栗色马尾辫在脑后一跳一跳的。她身后还跟着几个同学，正凑在一起窃窃私语，时不时往他这边瞟两眼。


    许昭单手接住扑过来的小满，另一只手把手机塞回口袋。


    “慢点，”他弹了下她的脑门，“摔了别哭。”


    小满笑嘻嘻地躲开，小手扒拉着他的外套口袋：“周凛哥哥给我手表发消息说你会来接我！他还说……”她突然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凑近，“他说你要是心情不好，就让我给你看个东西。”


    许昭挑眉：“什么东西？”


    小满从书包里掏出一张折叠的纸，献宝似的展开——


    是张Q版画。


    画上的许昭站在领奖台上，银发张扬，笑得嚣张。而台下，周凛仰头看着他，眼神温柔得不像话。角落里还写着一行小字：


    “你赢的时候，他比你还高兴。”


    小满眼睛笑成弯月继续补充道，


    “字是周凛哥哥建议的哦”


    许昭盯着画，喉结动了动。


    夜风突然变得很轻。


    远处，校门口的灯光晕开一片暖色，而他的手机在口袋里微微震动。


    周凛又发来一条消息：


    “接到人了？冰箱里有草莓蛋糕，别让小满吃太多。”


    许昭深吸一口气，把画折好塞进小满的书包。


    “走了，”他跨上车，把备用头盔扣在小满脑袋上，“回家。”


    小满爬上后座，小手环住他的腰，声音闷在头盔里：“哥，你心跳好快哦，扑通扑通的，隔着衣服都震到我啦！”


    “……闭嘴。”


    电动车驶入夜色，而许昭的心跳，比引擎声更吵。


    电动车在夜色中穿行，许小满的脑袋靠在许昭背上，小手揪着他的外套，嘴里还哼着不成调的儿歌。红绿灯的倒计时在眼前闪烁，许昭瞥了一眼后视镜——小丫头已经昏昏欲睡，眼皮直打架。


    “……回去得让她早点睡。”


    他放慢车速，拐过街角时，一家体育用品店的灯牌突然闯入视线。


    「电竞护具限时折扣」


    许昭的手指无意识地捏紧了刹车。


    ……护腕。


    周凛的手。


    修长，骨节分明，握鼠标时绷起的青筋，剥虾时沾上的水光，还有——


    ……还有他藏在袖口下的，那道浅色的疤。


    许昭猛地拧转车头，电动车一个急转，稳稳停在了店门口。


    “哥？”小满被晃醒，揉着眼睛抬头，“怎么了？”


    “买点东西。”许昭单脚撑地，摘下头盔，“两分钟。”


    店里冷气很足，玻璃柜台里整齐陈列着各种护具。许昭的视线扫过一排排护腕，最终停在一款深蓝色的款式上——透气材质，腕部有缓震设计，边缘绣着极细的银色暗纹。


    ……像他衬衫的颜色。


    “这款是新品，”店员热情地凑过来，“职业选手同款，适合高强度训练，尤其保护腕关节……”


    许昭没听完就指了指：“就这个。”


    扫码付款时，小满扒在柜台边，眼睛亮晶晶的：“给周凛哥哥买的？”


    “谁说是给他的？”许昭耳根一热，把包装袋塞进车筐，“……我用不行吗？”


    小满歪着头，笑得像只偷到鱼的小猫：“可你从来不用护腕呀。”


    “……”


    回程的路上，许昭骑得很慢。夜风拂过脸颊，车筐里的包装袋沙沙作响。小满趴在他背上，声音闷闷的：“哥，你是不是……”


    “闭嘴，睡觉。”


    “哦。”


    电动车驶入基地车库时，许昭一眼就看见了训练室的灯光——还亮着。


    ……这家伙，又在加练吗？


    他停稳车，单脚撑地。后座上，靠着他背的许小满被停车动作惊醒，揉了揉眼睛，声音带着浓浓的疲惫：“哥…到了？”


    “嗯，到了。”许昭熄火，拔钥匙，动作利落。他长腿一跨下了车，顺手接过小满递过来的头盔挂好，又去拿她的书包，“下来，活动一下。”


    小满“哦”了一声，慢吞吞地爬下车，脚步还有点飘，显然没完全清醒，站在车边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许昭。”


    低沉的声音突然从车库入口的阴影处传来。许昭和小满同时抬头望去。


    周凛从墙边的阴影里走出来，车库顶灯的光线落在他身上。他穿着简单的T恤长裤，双手插在裤袋里，姿态放松，似乎已经等了一会儿。他的目光先是扫过睡眼惺忪、头发被头盔压得有点乱的小满，然后落在许昭身上。


    “这么困？”周凛走近，声音放得很轻，带着夜色的微凉。


    “嗯，她学校晚自习刚结束，接她回来。”许昭解释了一句，下意识地把手插进外套口袋——护腕袋子的硬角抵着指尖。


    周凛的目光在许昭手里的书包扫过，又落在小满强撑精神却难掩倦色的脸上。“期末压力很大？”他语气里带着一丝了然。


    “嗯……”小满像找到了宣泄口，小嘴一瘪，声音都带上了点委屈，“快累死了！数学卷子做不完，语文要背的课文像山一样，英语单词它认识我我不认识它！我们班主任还说这次期末考关系到分班……”她一股脑地倒着苦水，又指了指许昭拿着的书包，仿佛那真是压垮她的重担。


    许昭皱眉，刚想说“哪个学生不这样”，周凛却先一步开口，声音沉稳温和：“上周给你整理的长方体积应用题解题思路。对这次复习有帮助吗？看你在朋友圈说证明题是老大难。”


    许昭一愣，看向周凛，眼神里带着惊讶和探究：“你怎么知道她应用题题不行？还知道是上周？” 他记得小满只提过周凛教过她题。


    周凛从裤袋里抽出手机，点亮屏幕，点开小满的朋友圈，递给许昭。最新一条是两天前发的：


    【长方体体积应用题杀我！[裂开][裂开] 还好有周凛哥哥救命笔记！[合十][合十]】


    下面配了张照片，是周凛用清晰字迹写的证明思路和关键步骤。


    许昭：“……”


    这丫头朋友圈到底发了多少？！周凛居然每条都看？！


    一股说不清是“妹妹依赖别人”的微妙酸涩还是“周凛竟如此细致”的强烈悸动猛地撞上心头。他按在口袋里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捏住了那个护腕袋子，指节微微用力。


    “有用有用！”小满立刻点头如捣蒜，“周凛哥哥你那个思路比我们老师讲得清楚多了！我哥就知道说‘这题套模型不就完了？’，模型在哪儿啊我都找不到！” 她精准地吐槽了自家亲哥的“教学方式”。


    许昭被自家妹妹当众“控诉”，脸上有点挂不住，但对着小满疲惫又带着点狡黠的眼神，那点凶根本攒不起来。


    他只能无奈地瞪了她一眼，伸手轻轻弹了下她的额头，声音是强装的严肃，却没什么威慑力：“行了，就你话多。题做完了？错题订正了？赶紧上楼睡觉！黑眼圈都快掉地上了。”


    小满缩了缩脖子，吐了下舌头，又对周凛露出一个甜甜的、带着浓浓困意的笑容：“周凛哥哥晚安！笔记真的救了大命！” 然后，脚步虚浮地往宿舍楼方向挪去。


    许昭赶紧跟上，刷开门禁。他回头看了一眼，周凛还站在原地，目光平静地看着他们，身影在车库的光影下显得格外挺拔。那目光似乎带着某种穿透力，让许昭感觉口袋里那个小袋子存在感更强了。


    “早点休息。”周凛的声音在安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嗯。”许昭低低应了一声，声音有些发紧。他几乎是有点仓促地转身，快步追上小满，用自己的身体为她挡了下门，两人一起消失在楼道的光影里。


    口袋里的护腕，隔着薄薄的口袋布料，紧紧贴着他的大腿，像一块烧红的炭，热度源源不断地传递过来，烫得他心跳都有些失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