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第二十一章

作品:《她不想再做掌心娇

    冷。


    刺骨的冰冷从四肢百骸蔓延开来,仿佛连血液都已冻结成冰碴,每一次微弱的心跳都碰撞在沉重的冰面上。


    这时,痛反而远了,耳边的声响都渐渐褪去,沉入冰面之下,变得沉闷而不真切。


    深秋已经这么冷了吗?


    沈卿弥留的意识冒出这个想法。


    深秋,该是桂花的季节,不该这么冷的。


    她得出结论。


    正应了她的想法,一丝熟悉的又若有若无的暗香飘来,她沉重的眼皮似乎被一只温柔的手轻轻拂开。


    “卿卿,你输了。”女人的声音响起。


    沈卿循着声音,视线从眼前黑白棋盘上挪到女人脸上。


    “母亲,我不想下棋了。”她感觉好累,真心实意道,可说话的声音似乎不是她的声音,不,是并非现在的她。


    她恍然想起小时候似乎有过这么一段经历,然后母亲会说……


    “好,不想学就不学,我们卿卿只要自在就好。”她说着,笑了起来,病弱单薄的身躯微微颤抖,如蝴蝶羽翼。


    “夫人。”外面父亲在唤。


    秦春晓站起身,沈卿原先动弹不得的眼这才得以随着她的动作转动。


    “母亲,我也要去。”她道,语气小心哀求。


    秦春晓没有停下脚步,沈卿浑身僵硬,追不上去,只得又喊道:“母亲,带我走吧。”


    这次,她眼里已经泛上泪花,秦春晓停了脚步。


    “我已经没有留恋的东西了。”沈卿无力道。


    她不可能逍遥自在,因为她放不下沈氏,而且,最致命的是,她已没有心气了。


    当初救下裴云程,替他送得虎符是为了沈氏,为免圣上忌惮,隐瞒身份躲着裴云程也是为了沈氏,阿念寻亲上门,自请离家也是为了沈氏。


    长久以来的规训,曾经引以为傲的步步为营,现在都成了报应,脱离沈氏,不必为家族筹谋的话,她便不知道该做什么了。


    一滴泪落下,她忽然能动身了。


    她忙站起来,要追上秦春晓的脚步,可两人之间突兀横出条河,她不管不顾涉身水中,喊道:“母亲,等等我。”


    冰凉的河水刺痛她裸露在外的皮肤,她本只是低头摸索渡河,却忽然注意到自己的手背正在流血。


    她意识模糊,想不起自己什么时候受的伤。


    伤口兀自淌着鲜血,几乎染红了河流,她鬼使神差地顺着逆流回头望去,看见连绵的山脉。


    手背上的伤口好痛,所以她忽然想起来裴云程左肩的箭伤。


    他的箭伤愈合了吗?


    水滴落在她的脸上,她还以为是溅起的河水,抬头看才发现下雨了。


    他那里也在下雨吗?


    她慢了脚步。


    秦春晓浅笑,又继续往前走,这次,沈卿没有再追上去。


    沈卿只感觉心跳愈发猛烈,几乎要震碎那无形的冰面。


    她还有留恋,她只是……有些累了,稍微休息一下就好。


    手背传来的疼痛愈发明显,她被涌来的河流推着后退,意识也随之清醒,光线试图穿透她紧闭的眼睑,周围越来越亮。


    她睁开眼,屋子开着窗,外面正是晴好,阳光照进来,并不冷,反而有些暖意。


    沈卿涣散的眼逐渐聚焦,陌生的床顶帷幔轮廓让她迟疑了片刻,视线右转,她看见裴云程。


    他没有发出声音,垂着头。


    没有抽泣,没有哽咽,只有那宽阔的双肩无法控制地细微颤抖着。


    如利剑般气势凌厉的人,原也会有这样的时候。


    泪珠不断从他眼眶落下,下了一场最小的雨。


    喉咙干涩灼痛,沈卿发不出声音,只动了动手指。


    裴云程猛地怔住了,他几乎是一寸一寸僵硬地抬起头,正对上沈卿半阖的眼。


    他下意识地靠近,想拥抱她,他怕她如留不住的秋天,一个眨眼便又消失不见。可紧跟着他反应过来,僵了一瞬,立马起身要去喊人。


    沈卿的手却捏住他的衣摆,她的动作很轻,可他注意到了,立刻又回身问道:“怎么了?我去叫人。”


    沈卿作势要支起身,裴云程忙揽上她的脊背,要将她扶起。


    可他一俯身,却感觉脸庞一凉,沈卿的手抚上他的脸。


    紧跟着靠过来的是唇。


    近到呼吸都纠缠在一起,可裴云程却倏然偏过头去。


    沈卿难免诧异滞了一瞬,裴云程略略后退,可二人的距离仍旧很近,他几乎能听到她微弱的呼吸声。


    “沈卿,我恨你。”他蹙起眉,嘴唇颤抖,说着恨的话,眼睛却又开始下雨,“……恨死你了。”


    说到后面,连声音都变得细碎。


    沈卿默了片刻,哑着嗓子道:“……对不起。”


    裴云程侧过身为她倒茶,恰好让她看不见他泛红的眼。


    他背对着沈卿,只将手中茶水盲着送去,嘴里仍喋喋不休:“我呢?沈卿,你有没有想过我怎么办呢?”


    沈卿接过茶杯,啜饮两口只感觉久旱逢甘霖,方才被裴云程拒绝的无措尴尬都消去些,她玩笑道:“那我下次死的时候把你带上。”


    裴云程没有回答,他站起身,准备去外面叫人,可手搭上门把,他忽然停了脚步低低说一个字。


    沈卿没听清,轻声问:“什么?”


    裴云程这次声音大了些,一字一顿,说得清晰:“我说,好。”


    话落,他立刻拉开门,抬脚就要出去,却正见早就站在门外的裴聆琅。


    她倒没有偷听被抓包的慌张,揶揄笑笑,侧过身就迈进屋来。


    “醒了?”她脚步轻浮,姿态妩媚,毫无大家闺秀的样子。


    沈卿确实曾做过她的伴读,但那已是十年前的事情,而当时的裴聆琅还是个乖顺有礼的孩子。


    裴聆琅不指望沈卿能认出自己,她走近,斜斜往她床边一靠,却听见沈卿笑叹:“聆琅,好久不见,你居然长这么高了,好羡慕。”


    裴聆琅的笑僵了一瞬,再开口时语气里的轻薄已经淡去了:“难为你还记得我。”


    裴云程叫来被蒙上眼的府医诊治一番,确认了沈卿的脉象已经平稳,美中不足的只是手背上的疤注定要与她相伴余生了。


    不过沈卿对此并不在乎,她披着袄子,与裴聆琅相对而坐,而崔子明和裴云程各自立在她们身后。


    “原来我察觉到的暗卫是你的人。”沈卿带着浅笑,视线从崔子明身上移回,与裴聆琅对视。


    “能注意到他,你算第一个。”裴聆琅并不掩饰自己的赞赏。


    二人沉默片刻,沈卿忽然开门见山,说了句石破天惊的话:“你想当女帝?”


    裴聆琅端起茶杯的手顿了一瞬,并不回答,动作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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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旧,浅浅啜饮。


    沈卿便自顾自说下去:“你从很早就布局了,不只是通风报信让裴云程不顾圣旨逃出宫来救我,裴云程会被圈禁应该也有你的手笔,你做了什么?”


    裴聆琅笑起来,不再是先前娇媚的假面,她神情郑重地打量着沈卿,回道:“只是宣扬好人好事罢了。”


    “你还记得吗?愚弟为救你,杀了顾言玉的一个心腹,姓张,而那姓张的本是杀人放火罪无可赦的死囚,早就该死了,是顾言玉偷梁换柱将他救出来的。”


    “听到风声的人不知道你的存在,都说愚弟是为民除害,反倒惹了权贵,被挤兑去了偏远乡镇,寒心离京。”


    沈卿略略颔首:“你为裴云程博了些好名声,恰也让他因此惹了圣上不爽,圣上多疑,又加之火药一事,原来如此……”


    “好妙。”她给出赞叹。


    “而后,又是一出阳谋,彻底让裴云程失去夺帝的可能,一箭双雕,又让我们与顾言玉鹬蚌相争。”


    “好妙。”沈卿再一次道。


    裴聆琅竟感觉有些脸红,她许久没得过赞赏了。


    “还,还行……”她有些结巴道。


    “而你自己,现在正是假痴不癫,本就因为是公主而非皇子,众人都会对你降低防备心,加之你似乎只喜好玩乐,便更是不惧你。”


    “眼下,圣上三位适龄子嗣,裴云程已然出局,圣上壮年,不敢让太子太过得势,那就只剩下你,眼下便是你趁虚而入的时候了。”


    裴聆琅怔然地看着她,眼睛轻阖,再睁开,儿女情谊都消失不见,她冷然道:“你看得这么清楚,可知我为什么又要救下你们?”


    “拉拢。”沈卿给出回答,不卑不亢,“圣上不死,我与裴云程便只能东躲西藏,太子继位,深得父皇真传的他一样不会放过裴云程,至于狼子野心的顾言玉对于我们,那更不用说了。”


    “眼下,我们只能扶持你上位。”沈卿总结道。


    “不,还有一种办法。”裴聆琅主动道,一时气氛几乎都凝滞,她左眼微眯,试探道,“让裴云程谋权上位,或者沈卿,你来,你来做女帝。”


    裴聆琅原本只忌惮裴云程登帝这一种可能,现在看来却是恰恰相反了。


    这几日,裴云程两耳不闻窗外事,只候在沈卿窗边,这样的人,若是沈卿死了还有可能发疯谋权,而现在沈卿还好好的,他不会愿意冒险的。


    她现在反而担心沈卿了,沈卿比她想得锐利,她竟有些怕她了。


    “我不想,聆琅,我已经有些累了。”沈卿真心实意道,“待扶持你上位,我该去过逍遥自在的生活。”


    “我也不想。”裴云程在后面闷闷附和道。


    裴聆琅怔愣一瞬,见沈卿的神情不似作假,她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


    沈卿望着她,眼神期许,笑道:“聆琅,你长大了,会为自己谋划了,我真看好你。”


    这句话太耳熟,裴聆琅听过好多次,她恍然想起自己的母妃。


    这句话,这些夸赞,这些期许,母妃都经常同自己一母同胞的哥哥裴知珩讲,她这时细细回忆起来,才发现自己竟一次也没听过。


    哪怕是你长高了这句简单的话。


    “沈卿。”裴聆琅看着她,笑意褪去,郑重道,“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她没有意识到,不知不觉间她们二人的地位已经发生了转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