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人各怀鬼胎的状态并没有持续太久，虽然他们现在正处于停顿状态，但FBI和警察可没有。满打满算三天半的准备时间，再加上现场走点缩圈，再排查不出来，他们就真的该被全部一块儿打包回去回炉重造了。


    该尊重还是得尊重，组织代号成员个人能力太强不代表日本公安和FBI就很弱，能在这个大舞台上登场亮相的都有几把刷子，更何况这次日本公安背后还要个零组。真要对比起来，他们算大劣。


    好几个头发没过耳朵的路人脸正在眼神锐利地扫视周围制高点，不知道耳朵上是不是挂着隐蔽通讯设备。人流量比预想中要大，人群边缘的移动路径不太符合常理。莱伊眯着眼看了片刻，突然伸手扯掉狙击镜上的遮光网，调整了一下枪体角度，让光线存在一瞬的反射。


    台下有人猛地按住耳机，脸上露出警惕与兴奋的表情。甚至还有人下意识伸手去摸腰间，随着大幅度的肢体动作，几个长相明显一看就来自欧美等地的人也在阳光底下一览无余——好极了，还不止一方，现在这里的势力就像沙丁鱼罐头那样拥挤。


    perfect，这下有理由名正言顺地跑路了。


    莱伊想。


    遭了，莱伊确实发现了。


    苏格兰想。


    直接放弃行动的话组织面子上过不去，干这行的又最讲究威信，议员A会更加肆无忌惮。就这样回去绝对要被某人挂起来叼，要是有人参上一壶，还能让他吃不了兜着走。继续行动的话无论成没成功，这枪要是开出去，他们就可以和FBI来上一场你追我逃的情趣小游戏，而这种小游戏一般都很不利于双方的身体健康。


    十几年来一直在应付组织一途上取得优异成绩的老油条莱伊当即在电光火石之间作出决定。


    行动继续但目标变更，第一优先级从狙杀转为威慑，精准打击但不爆头，子弹没必要直中要害，紧贴目标掠过就有的交代。核心目的是警告议员A和他的所有观望者，证明组织随时都能杀他。既然没有当众毙命，就还算不上公开挑战日本政府尊严，不至于把事情闹大到无可收场的地步。


    时间并没有过去多少，体感判断气温与风速相差不大，先前报出的参数依然有用，没有装消音器，但一千码的距离足以吞下绝大部分声响。他把枪重新摆正，在楼顶上冷静地扣下扳机。


    下一秒，所有人分别从不同角度看到议员A身前的讲台上有木屑炸开，弹孔离他扶着讲台的手只有不到十公分，再近一步，此刻中枪的便是胸膛。演讲戛然而止，他脸色瞬间变得惨白，难以置信地看着那个冒烟的弹孔。台下的人群愣了一秒，随即爆发出一阵惊恐的尖叫和骚乱。


    警笛声瞬间响起，周边的警察正疯狂地通过对讲机喊着什么，手指与人头都齐齐看向旧商业楼的方向，与刚打出一枪的狙击手对视片刻。混在里边的便衣也纷纷脱离人流，明确地直奔莱伊和苏格兰的所在地而来。


    与此同时，安室透接入他们频道：“立刻下楼，从商业楼侧门出去，向北连续左拐两次，找没拔钥匙的黑色丰田普锐斯。”


    AW总长一米二，不方便携带者进行一些高强度的灵活运动，莱伊正忙着卸枪管，而苏格兰已经把其余装备全部收拾完毕并塞入背包中。临走时他们把本该出现在厨房里的橄榄油倒在木箱上，然后莱伊动作迅速地划燃火柴，将其搁置在缓缓向下流淌的油旁边。


    乌鸦的口信已经送达，警察厅公安会被即将燃起的大火拦住，日本警方也被分去处理现场与安抚民众。他的目光最后扫过一片混乱的广场，议员A被一群保镖死死按倒护在身下，那张之前还充满决心的脸上此刻只剩下无边恐惧和震惊。


    每一场献祭，都需要牺牲你仅有的，来换取你奢望的。


    八分钟后，等气喘吁吁的日本警方玩命狂奔上楼顶时，他们面前只有即将蔓延成重大事故的火灾现场。


    但事情并没有到此结束，因为他们身后还追着FBI。官方势力的介入意味着对方指挥链里将存在熟悉组织作案手法的专业人士。莱伊不清楚他们什么时候收到的消息，按这个反应速度来看，一个小组是肯定有的，就是不知道来的人中最高是什么级别。


    考虑到FBI和莱伊是熟的不能再熟的老冤家，说不定还带了先进的反狙击探测设备。假如时间超过了四小时，那么广场周围可能就会出现声波狙击定位系统、激光探测仪、甚至是热成像扫描。假如超过了十二小时，那么最熟悉他的那批老对手肯定已经商量出来一整个对策。


    他们在小巷的阴影处找到安室透所说的那辆黑色丰田普锐斯，引擎没有熄火，车身停在一个巨大的绿色工业垃圾箱旁。莱伊动作迅捷如猎豹，几步就冲到车旁，拉开驾驶座的门，然后坐进去拉手刹。苏格兰将盒子扔进后座，自己也敏捷地钻入车厢，迅速拉上车门。


    狭窄小巷仅容一车勉强通过，两旁是布满污渍的水泥墙，上方交错着许久未换的防火梯和杂乱电线，锈迹十分明显。莱伊没有丝毫迟疑，右脚踩上油门，普锐斯如同一条黑色的泥鳅，悄无声息地滑出小巷，汇入大楼侧面一条相对宽敞的辅路。


    后座的苏格兰正在换装，他已经脱掉了自己的蓝兜帽外套，这个装束估计已经通过对讲机被传递给了所有人。座位上有提前预备好的衣物，他从里边飞快扯出鸭舌帽，将其盖在自己头上，然后又靠着对波本的了解从座位下摸出一个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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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包，开始快速更换外套。


    就在他们即将驶入主路的前一刻，莱伊从后视镜里看见一辆外貌毫不起眼的深灰色雪佛兰，它以违反交规的迅猛速度从侧后方插入车流，死死咬住他们的车尾，而在更远处，另一辆黑色的SUV正在强行挤过车流，试图与雪佛兰形成包围圈。


    两辆追踪车辆，一俩是灰色迈锐宝，另一俩是黑色福特探险者，性能和丰田不在一个档次上，车牌估计都是假的。频率扫描确认是FBI的移动指挥车，他们预判了莱伊和苏格兰的撤离方向，并且锁定了车上的两个人。


    莱伊把双手搭在方向盘上，目光锐利地扫过后视镜和侧镜，耳机里有从交通监控网络传来的实时信息。他的声音压得很低：“你给我们的情报里可没有这一茬。”


    “而你的目标现在还活得好端端的，有本事你来弄情报。”安室透的声音在两人耳麦中同时响起，环境内的嘈杂声音不小，估计是警方正在排查附近，他也不得不动身离开：“处境危险的可不是只有你们。”


    FBI的反应速度远超预期，并且还精准判断出他们的逃脱方向和可能使用的车辆型号。他先前的判断是对的。他们显然不止依赖地面巡逻警力，而是动用一个高度协调的追踪小组，并且很可能通过某种方式，也许是狙击点楼层的监控或者后门搜查，也许是因为高速摄像头捕捉到了莱伊或者苏格兰换装前的模糊影像。


    旧商业楼后边是东京拥挤嘈杂的巨大躯干，他们在它的一条阴暗血管中穿梭，空气中弥漫着的潮湿霉味和机油味正在大风里远去。因为活动缘故，附近车道的车流都十分密集，沿途监控与行人更是像锅里的汤圆一样密集，遏止了一场公路追逐战的诞生。


    但没法遏止太久，双方都在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趁青信号变为红灯的瞬间，驾驶座上的人猛地一打方向盘，直接强行闯过十字路口，普锐斯发出一声压抑的嘶吼，从一个公交车和一辆出租车之间几乎不可能存在的缝隙中钻过去，冒着风险强行插入车流汹涌的主干道。


    刺耳的喇叭声和刹车声瞬间在身后响成一片，暂时阻碍了FBI前头那辆迈锐宝的行驶路线。但黑色的福特探险者极其富有美国精神，凭借高底盘和强马力直接野蛮地冲上路肩，溅起一片污水，绕过混乱的车辆继续穷追不舍。


    大美自有国情在此，FBI培训项目中包含专业车技训练，总有几个天赋派在追车一事上不容小觑，说不定还有会pit的在。苏格兰回头看了一眼，终于对莱伊口中的没被抓住就不算犯罪有了实际认知。


    现在他们身后是被激怒的FBI和日本警方，他们身前是亡命奔逃。


    窗外是佛罗伦萨，桌上是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