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恐是儿媳之过

作品:《清穿四福晋她体弱多病

    除了各院粗使仆妇在洒扫庭除,昨夜忙碌了一宿的下人们多已歇下补眠。


    而福州城内的其他府邸,却远没有这般平静。


    昨日赴宴的人家,许多正厅的灯火彻夜未熄。


    各家掌事之人皆在焦急等待消息,尤其那些当时在扬的小姐们,更是被家中长辈反复盘问,那扬“意外”,自家可曾插手?当时可有任何异常之处?


    唯恐自家不谙世事的姑娘,被人当了枪使还懵然不知。


    福州巡抚府邸,昨日寿宴的喜庆早已荡然无存。宴席后的狼藉虽已收拾干净,府内看似如常,主院前厅的气氛却凝重得能拧出水来。


    福建巡抚董大人闭目端坐于主位,似在假寐。巡抚夫人林氏面色铁青,端起手边的凉茶猛灌一口,却丝毫压不下心头的焦躁。下首坐着几房人,或心事重重,或漠不关心,或面无表情,或隐露不耐,却无人敢出声。


    厅堂中央,身着湖蓝色锦缎衣裙的少女董芷妍直挺挺地跪在冰冷的青砖地上,双眼红肿,身子因压抑的抽泣而微微颤抖。


    “蠢货!我怎会生出你这等没脑子的东西!”林氏刚压下的火气,被女儿这声抽泣瞬间点燃。


    一个青花瓷茶盏脱手而出,划出一道弧线,“咚”地砸在董芷妍前方厚厚的地毯上,滚了几圈才停在脚边。


    董芷妍吓得浑身一哆嗦,却不敢躲闪,只抬起泪眼,语气带着几分委屈与羞恼:“娘!女儿已知错了!您好好训斥便是,何必……何必拿东西砸人?”


    “知错?一句知错便想了事?你可知自己闯下了多大祸事?!”林氏面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攥着帕子的手指节泛白,手背上青筋暴起。


    她原以为女儿不过是娇蛮些,大体还算知礼,此刻才惊觉,这竟是个只知窝里横、毫无城府的草包!


    “女儿……女儿当真不知那链子会突然断开……”董芷妍低下头,声音发颤地辩解。


    “呵!”林氏怒极反笑,脸上反而显出几分异样的平静,声音却冷得刺骨:


    “那串上好的珍珠,你素来珍爱,心心念念要镶成头面,怎会舍得串成链子缀在裙上?”


    “你的画工几斤几两自己不知?往日宴上作诗作画的圈子你何曾凑过?为何偏生自家设宴,你倒撺掇起各家千金比试调色来了?”


    “还有,寿宴前我早有安排,园中各处,尤其湖边亭榭这等险要之地,暗处皆有人手听候差遣。为何将军夫人遣人寻管事,竟能一刻钟都寻不到?”


    林氏越说越气,猛地一拍桌案:“你这脑子里装的都是稻草不成?行事不密也就罢了,还处处都是破绽!


    穆尔泰是什么人?你娘我一眼便能瞧出的蹊跷,你以为他查不出来?!这事,你让董家如何给将军府交代?把你捆了送去赔罪可好?!”


    董芷妍紧咬下唇,眼泪扑簌簌滚落。


    林氏深吸一口气,强压翻腾的怒火,声音压低却更显严厉:“你老实告诉娘,为何要害将军夫人?你与她素无往来,这也不像是你能想出的手段!”


    “娘,我……”董芷妍嗫嚅着,目光不自觉地瞟向侧位上首。


    林氏敏锐地捕捉到女儿的目光,也随着看了过去。


    坐在那里的,正是林氏的大儿媳郑氏。只见她先是面露迟疑,随即起身,满面愧疚地走到堂中,在董芷妍身旁盈盈跪下:“父亲,母亲,此事……恐是儿媳之过。”


    她轻轻拍了拍董芷妍的手背以示安抚,继而柔声细气地解释起来:


    “前些时日,我娘家小妹过府探望,言谈间提起穆尔泰将军,满满的仰慕之意。儿媳便顺口说了一句,若父亲觉着合适,或可从中牵线试探,若能成,嫁入将军府做个侧福晋也是好的。毕竟,满人家与咱们汉家不同,福晋与侧福晋,除却名分,尊荣相差不多……”


    她说着,拿起帕子轻轻拭了拭眼角,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哽咽:“母亲是知道的,我家小妹,容貌端丽,性情也最是温婉恭顺,是个极好的姑娘。


    先前那桩婚约告吹,实非她的过错。是那男方在未婚之时便弄出外室子,非但不加遮掩,竟还放言,若小妹容不下那对母子,便是善妒失德,有失大家闺秀风范,家中长辈在小妹哭求下这才退了亲。


    小妹并非气性大,她向来孝顺,旁人如何说她都忍得,只是对方辱及父母教养,这才愤而同意退婚。偏生后来祖父祖母又接连仙逝,小妹守孝,这才耽搁了花期,一时难觅良配。”


    郑氏语气顿了顿,不经意间扫过大堂众人若有所思的面色,嘴角微勾又极快隐去。


    “后来,穆尔泰将军骑马回府,小妹在街上偶遇,自此便倾慕这般顶天立地的英雄男儿,情根深种。


    也是儿媳糊涂,只道自家妹子这般品貌,合该配世间最英伟的男儿,这才……这才在母亲面前提了试探之意。未曾想,将军夫人她……”


    郑氏恰到好处地停顿,面露难堪,“将军夫人她言辞甚为激烈,斥责小妹当多学学礼义廉耻,莫要觊觎有妇之夫……”


    她语速不急不缓,仿佛要将每个细节都剖白清楚:“家母回去便气病了,直言便是养小妹一辈子,也绝不让她嫁入将军府受此折辱。我家小妹又气又悔,既恼自己连累母亲病倒,又悲自身姻缘多舛,在我面前不免多抱怨了几句……不巧,被芷妍听去了几句。”


    郑氏声音愈发哽咽,泪珠大颗滚落,比起董芷妍的低泣更显情真意切。


    “母亲明鉴,那不过是我家小妹伤心时的糊涂话,绝无他意,更无半分唆使芷妍去为难将军夫人的心思啊!都怪儿媳当时只顾宽慰妹子,未曾留意芷妍竟将这些话听进了心里,甚至……甚至为了我这个嫂子,莽撞行事……”


    她抬起头,泪眼婆娑,语气决绝,“母亲,千错万错都是儿媳的错!儿媳这就去将军府磕头认罪,将一切罪责揽下,断不会让芷妍的名声有半分受损,更不会让穆尔泰将军因此怨怪我们董府!”


    说罢,她侧过身,紧紧揽住身旁的董芷妍,泪中带笑,情真意切:“芷妍,嫂子谢谢你这份心!虽说是你一时冲动,可这份情意,嫂子记下了!嫂子没白疼你,我家芷妍,是个重情重义的好姑娘!嫂子绝不会让你为难的!”


    董芷妍被郑氏这一番话触动,原本心底那点怨怼瞬间被感动取代,仿佛找到了唯一的依靠。


    她再也忍不住,抱着郑氏的脖子放声痛哭起来:“嫂子……呜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