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青碑融霜雪,匠册纳薪传
作品:《我在大明炼石油》 凛冽的寒风卷着细碎的雪沫,
抽打在裂解区洼地入口那方巨大的青石碑上。
碑身冰冷如铁,
碑顶“工坊禁律碑”五个阴刻大字,
在深冬惨淡的日头下泛着幽冷的光。
下方,《十则》铁律字字如刀,
深陷石中,
尤其那“杀”、“诛连”、“自裁”等字眼,
刺得人双目生疼。
碑文末尾,
李烜那句朱砂添注的“此律非为束缚,实为护生!
守之,工坊存,万民或利;
破之,修罗现,玉石俱焚!”,
更像一道血色烙印,
重重刻在所有人心头。
黑压压的人群跪在碑前,
寒风呼啸,雪沫沾湿了破旧的棉袄,
却无人敢动,连呼吸都放得极轻。
肃杀之气凝结如冰,
只有陈石头粗重的喘息和枣木棍杵地的闷响,
敲打着死寂。
李烜一身靛青布袍,
立于碑前,身形挺拔如崖边青松。
他目光扫过一张张惊惧、茫然或敬畏的脸,
声音不高,却似闷雷滚过冻土:
“规矩立了!血印按了!
这碑上的字,是用命换来的教训!
是含烟背上的疤,
是石头刀口舔血守住的根基!
更是悬在咱们头顶的刀!
有功必赏!有过必究!
越线者,老子亲自执刀!”
他话音落下,
沉重的气氛几乎令人窒息。
就在这时,徐文昭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
顶着李烜话语的余威,
一步踏出,走到碑侧。
他从怀中取出一卷新誊写的素白棉纸,
展开,声音带着书生的清朗,
却异常坚定地穿透寒风:
“《禁律十则》已立,乃护生之基!
然工坊欲存续,欲光大,
光靠严防死守,如同抱薪救火,薪尽火灭!”
他目光扫过跪着的匠人,
尤其在孙老蔫等几个老师傅脸上顿了顿。
“故,文昭斗胆,增补一条,为第十一则!”
他朗声诵读:
“凡工坊所出利器奇物,
其法当录于《匠册》,
择心正志坚、技艺精湛者传之。
禁私相授受,更禁敝帚自珍!
技艺流传,方为活水;
固步自封,终成死潭!”
此言一出,
如同在冰封的湖面投下一块巨石!
跪着的匠人队伍里,瞬间起了波澜!
尤其是几个白发苍苍、
以手艺为命根子的老匠人,
猛地抬起头,
浑浊的眼睛里充满了难以置信和本能的抗拒!
“录于…《匠册》?传…传人?”
孙老蔫干裂的嘴唇哆嗦着,
下意识攥紧了藏在袖子里、
磨得油光发亮的小凿刀。
这是祖传的吃饭家伙,
也是他压箱底的绝活!
把手艺写到书上,传给外人?
这…这祖宗传下来的规矩不是这样的啊!
“徐先生…这…这不合行规啊!”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木匠忍不住低呼出声,
脸上写满了焦虑。
“手艺是命!是吃饭的碗!
哪能…哪能写到书上,谁都能看?”
“是啊!教会徒弟,饿死师父!”
“祖传的秘法,哪能轻易示人!”
低低的议论声在人群中蔓延,
带着根深蒂固的惶恐。
李烜冷峻的目光扫过骚动的人群,
最后落在徐文昭身上。
徐文昭迎着东家的目光,毫不退缩,
眼中是破釜沉舟的清明:
“东家!工坊欲强,
非一人一技之功!
裂解之威,分馏之精,皆需众人合力!
若人人藏私,技艺如何精进?
如何应对钱禄、王振之流?
此乃自缚手脚,自绝生路!
《匠册》非泄密,乃有序传承!
择人而授,心术不正、志气不坚者,
纵有巧技,亦为祸端!
唯有开诚布公,集思广益,
工坊方能如薪火相传,生生不息!”
寒风卷着雪沫,
吹动徐文昭额前的乱发,
他站在森然的石碑旁,身形单薄,
话语却如金石相击,
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
几个原本激烈反对的老匠人,
看着他那因激动而微微发红的脸颊,
听着那“集思广益”、
“薪火相传”的话语,
紧握工具的手,
竟不知不觉松了几分。
就在这时!
一个身影猛地从匠人队伍前排站起!
是柳含烟!
她脸色依旧带着大病初愈的苍白,
深蓝的粗布衣裤在寒风中显得格外单薄,
后背那道被滚油灼烧留下的狰狞疤痕,
隔着衣衫仿佛仍能感受到灼痛。
但此刻,她那双总是专注在器械上的明亮眼眸,
却燃烧着一种前所未有的、
近乎滚烫的光芒!
她死死盯着徐文昭手中那卷写着第十一条的铁律,
胸口剧烈起伏,仿佛有什么东西即将破茧而出!
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
柳含烟几步冲到徐文昭面前!
她没有说话,
而是猛地从自己贴身的、
打着补丁的衣襟最深处,
掏出一个用层层厚油纸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小包!
油纸边缘磨损得厉害,
泛着陈年的黄褐色,显然被珍藏了无数岁月。
她颤抖着双手,
一层层剥开那浸染了汗水和体温的油纸。
动作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庄重。
终于,一本巴掌大小、封面破烂不堪、
用粗线装订的薄册子露了出来。
封面用劣墨写着四个歪歪扭扭的字:
《柳氏工诀》。
纸页焦黄卷曲,
散发着淡淡的霉味和汗渍混合的气息。
扉页上,一行更潦草的字迹映入徐文昭眼帘:
“吾儿含烟谨记:
此诀乃柳家立身之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