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霜刃悬颅,沸血焚心
作品:《我在大明炼石油》 裂解炉“炼水”成功的狂喜,
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
在工坊激起的涟漪尚未平复,
便已被更深沉的阴影吞噬。
巨大的陶铁怪兽沉默地矗立在沙坑中央,
泄压阀口残留的水渍在秋阳下泛着冷光,
像一只闭上的恶魔之眼。
可所有人都知道,
明日,当那滚烫粘稠的重油灌入它的腹中,
当烈火舔舐它的根基,
它睁开的,将是焚城烈焰之瞳!
工坊角落临时搭起的账房里,灯火摇曳。
徐文昭枯坐在堆满账册的破桌前,
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他手里紧紧攥着几张薄纸
——那是李烜出于信任,
部分公开的《万象油藏录》中关于【间歇式裂解】的图谱注解抄本。
纸上那些冰冷、陌生、却透着大恐怖的词汇,
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得他指尖发颤:
“高温…高压…密闭反应…裂解气体…
高度易燃易爆…泄压失效…后果:
釜毁人亡…”
每一个字,都在他脑海中幻化成那日泄压阀喷吐的恐怖白龙!
那尖啸声犹在耳畔!
“东家!”
徐文昭猛地站起,脸色苍白如纸,
手中抄本簌簌抖动,几步冲出账房,
奔向李烜所在的工棚。
李烜正俯身在一个粗陶盆前,
盆里是粘稠如墨、散发着刺鼻硫磺味的黑石峪重油。
他手里捏着一小块从朱明月铁匣里得来的奇异黑石,
正将其碎屑一点点撒入油中搅拌,
眼神专注而疯狂,
仿佛在调配某种禁忌的魔药。
识海中,系统对黑石与重油混合物的微弱能量反应分析正流淌而过。
“东家!”
徐文昭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崩溃的嘶哑,闯了进来。
李烜动作一顿,没有抬头:
“徐先生,何事?”
“不能点火!明日…万万不能炼油!”
徐文昭冲到桌前,双手撑住桌沿,
身体前倾,死死盯着李烜,
眼中布满血丝。
“那炉子…那炉子是个吃人的魔窟啊!”
他将手中抄本重重拍在油盆旁,
溅起几点黑油。
“您看看!‘高温高压’!
那是能把铁都熔化的地狱之火!
‘密闭反应’!
一旦有失,便是铜墙铁壁也关不住里面的恶鬼!
‘裂解气体’…那是什么?
是阴火!是毒龙!
遇一丝火星,便能焚天灭地!
泄压阀…泄压阀今日能嚎水汽,
明日嚎的便是索命毒烟!
稍有差池,沙池埋的不是炉,
是咱们工坊上百条人命!
是您的心血!
是黑石峪的根基啊!”
他声音颤抖,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肺腑里挤出来的血。
李烜缓缓直起身。
他脸上没有怒意,
只有一种深沉的疲惫和…理解。
他拿起那几张被油污沾染的抄本,
指尖拂过那些冰冷的词汇。
“徐先生,你说的,我都懂。”
李烜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种金属摩擦般的沙哑。
“这炉子,是刀尖跳舞,
是虎口夺食。
它嚎的不是水汽,是催命符。”
他走到工棚门口,
目光投向暮色中那沉默的巨炉轮廓,
如同看着一头匍匐的洪荒凶兽。
“可你看看外面!”
李烜猛地回身,
指向堆积如山、散发着恶臭的重油桶。
“这些‘黑金水’,是油砂矿的毒血!
它们堆积如山,占着地方,耗着银钱!
处理它们,比开采新油砂还贵!
沈锦棠的船在运河上等着装‘疾风’轻油!
安远侯的军需官在边关等着‘磐石油’润滑炮闩!
王守拙的弹劾折子,怕已摆在皇帝的御案上!
弹劾我们什么?
‘污溪染河、聚众山泽’!
工坊的脖子,被几把刀同时架着!”
他抓起一把粘稠的重油,
任其在指缝间拉出乌黑的丝线,
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孤狼般的狠厉与无奈:
“缓行?我也想缓!可工坊等不起!
边关等不起!
敌人更不会给我们喘气的机会!
这裂解炉,是绝境中唯一的生门!
是能把毒血变成黄金、
变成我们立足之本的唯一法门!”
李烜的眼神灼热如岩浆,
又冰冷如深渊:
“我知道风险!比谁都清楚!
那泄压阀一旦失灵,铁脑壳崩开,
喷出来的就是焚城毒火!
可徐先生,开弓没有回头箭!
这炉子,是咱们用血汗和沙坑堆出来的!
不点这把火,工坊迟早被这堆‘黑金水’拖死!
被军需拖垮!被弹劾压塌!
点了这把火,或许九死一生,
但…尚有一线生机!”
徐文昭看着李烜眼中那近乎燃烧的决绝,
看着他手上淋漓的污黑重油,
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如同冰水,
瞬间淹没了他。
他踉跄后退一步,
靠在冰冷的土墙上,
仿佛被抽干了所有力气。
引经据典的劝谏,
在生存的绝境面前,显得如此苍白。
“东家…”
徐文昭的声音干涩,
带着浓浓的悲怆,他抬起颤抖的手,
指向北方灰暗的天空。
“《易》曰:‘履霜,坚冰至。’
见微霜而思寒冬将至,
是为防患于未然!
今日炉炼水汽,泄压阀虽嚎,
然水汽温顺,岂能与那沸油裂解之凶戾毒气相提并论?
这微霜已现,
寒冬…便在眼前啊!”
他的声音带着读书人最后的倔强与绝望。
“文昭…并非畏死!
工坊存亡,便是文昭存亡!
然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当谋万全!
能否…再等等?
待泄压阀万无一失,
待防护再周全些?
哪怕…先炼一小釜?”
“等?”
李烜嘴角扯出一抹苦涩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