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油样烫手,暗影窥墙

作品:《我在大明炼石油

    鬼见愁峡谷入口,乱石堆旁。


    陈石头带着十几个精壮汉子,如同蚂蚁搬家,正汗流浃背地拖拽着沉重的油桶。


    粗麻绳深深勒进肩膀的皮肉里,脚下是湿滑的腐叶和棱角分明的碎石。


    沉重的杉木桶压在滚动的圆木上,


    发出沉闷的“嘎吱”声,每一次滚动都伴随着汉子们粗重的喘息和低沉的号子。


    桶身摇晃,随时可能从滚木上滑脱,滚下陡坡。


    “稳住!左边!左边抬高点!他娘的!脚下有石头!”


    陈石头吼得嗓子冒烟,脖子上青筋暴起,


    亲自顶在一根滚木后面,用肩膀死死扛住桶身倾斜的趋势。


    一个汉子脚下一滑,身体猛地一歪!


    他肩上的木杠瞬间脱力!


    沉重的油桶立刻失去平衡,朝着陡坡方向歪去!


    “啊!”


    汉子惊恐大叫。


    “抓住!”


    旁边的同伴目眦欲裂,拼命伸手去拽。


    千钧一发!


    陈石头如同蛮牛般冲过去,用整个身体狠狠撞在即将倾倒的油桶上!


    咚!一声闷响!


    油桶被撞得晃了几晃,勉强稳住,几滴粘稠的黑油从桶口溅出,砸在石头上。


    所有人都惊出一身冷汗,大口喘着粗气,如同刚从鬼门关爬回来。


    “不行…东家…这样不行啊!”


    陈石头抹了把脸上的汗水和油污,喘着粗气,看向一旁眉头紧锁的李烜。


    “滚木是省点力,可这路太陡太滑!


    兄弟们力气都耗在稳住桶上了!


    稍不留神就是人桶俱毁!


    一天下来,抬回的油还不够塞炉子牙缝的!”


    李烜看着汉子们疲惫不堪、带伤挂彩的样子,


    又看看那几桶如同从血汗里捞出来的“黑金”,


    心头如同压着万斤巨石。


    沈锦棠那张精明算计的脸和那份倒赔三倍定金的契约,


    像烧红的烙铁烫在他心上。


    时间!效率!


    运输成了勒死工坊的绞索!


    “加人!再拓宽路!滚木铺密!”


    李烜咬着牙,眼神发狠,几乎是在榨取最后一丝可能。


    柳含烟站在稍远处,深蓝粗布衣裤上沾满了油污和岩粉,手臂上几道新添的刮痕渗着血丝。


    她没说话,秀气的眉毛紧紧拧着,


    清澈的眼睛死死盯着汉子们拖拽油桶的动作,


    看着那沉重的木桶在滚木上艰难的、危险地移动,看着滚木在乱石间颠簸、打滑。


    她的眼神,从焦虑,到专注,最后变成一种奇异的光亮,仿佛穿透了眼前的困境,看到了别的东西。


    “东家…”


    柳含烟突然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压过了汉子们的喘息和号子。


    李烜和陈石头都看向她。


    柳含烟没看他们,她的目光依旧定格在滚动的木桶和滚木上,手指无意识地在旁边的岩石上划拉着,仿佛在勾勒什么:


    “俺…俺今早去镇里河边,看码头卸粮船…”


    她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眼睛越来越亮:


    “那漕船大,粮包死沉,码头台阶又陡又滑。


    可人家…不用像咱这样死抬!”


    “他们咋弄的?”


    陈石头下意识追问。


    “用木头!”


    柳含烟猛地抬起头,眼中迸发出惊人的神采,声音也高亢起来。


    “不是滚木!是两条…两条长长的硬木头!


    并排架在陡坡上!木头朝上的一面,被凿出一道浅浅的凹槽!像…像水渠!”


    她越说越快,兴奋地比划着:


    “粮包放在一种带轮子的小板车上!


    板车的轮子,正好卡在那两条木头的凹槽里!


    人在后面拽着绳子!


    那小车就顺着木头凹槽往下滑!


    又快!又稳!还不怕跑偏翻车!


    跟…跟传说中的‘木牛流马’似的!”


    木牛流马?


    李烜的脑中如同划过一道闪电!


    前世模糊的记忆碎片瞬间被点亮!


    轨道!原始的木制轨道!


    他猛地看向脚下崎岖的山路,看向那些费力滚动的圆木,再看向柳含烟兴奋得发红的脸颊!


    一股巨大的惊喜如同岩浆般冲上头顶!


    “凹槽!轮子卡在凹槽里!”


    李烜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发颤。


    “不是滚木!是…是轨道!木头的轨道!”


    他识海中,《万象油藏录》匠造之章关于【材料加工】的符文微微闪烁,


    俨然也在印证这“土法轨道”的可行性!


    “含烟!好!好个木轨!!”


    李烜猛地一拍大腿,缠着布条的手掌拍得生疼也顾不上,眼中精光爆射。


    “此乃破局之匙!”


    陈石头还有点懵:


    “木…木轨?凹槽?那…那咱们还得做带轮子的小车?可咱没轮子啊!”


    “不用小车!”


    李烜的思路瞬间被彻底打开,如同江河奔涌。


    “就用油桶!直接放在凹槽里滑!”


    他语速飞快,指着山路最陡峭、最危险的那几段:


    “就在这几处最要命的陡坡!


    砍最硬的木头!榆木!枣木!都行!两根并排!


    在朝上的那面,用斧头凿子,给老子凿出半指深的凹槽!槽口要光滑!像水渠!”


    “油桶!把油桶横着放!桶身箍上几道粗麻绳,留出绳头!


    人就在坡顶和坡底拽着绳子!


    油桶顺着凹槽往下滑!


    槽卡着桶,桶跑不偏!


    绳子控制速度!省力!省人!还他娘的稳当!”


    李烜的描述如同在众人眼前展开了一幅清晰的画卷!


    汉子们面面相觑,疲惫的眼睛里渐渐燃起希望的火苗!


    “妙啊!”


    陈石头第一个反应过来,激动地直搓手。


    “这法子!这法子比滚木强一百倍!


    桶卡在槽里,滑得稳当!


    省下稳住桶的力气,全用在拉绳子上!还能一次滑俩桶!”


    柳含烟看着李烜瞬间理解并升华了她的想法,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用力点头:


    “对!就是这样!东家说得对!”


    “吴老爹!”


    李烜立刻大吼。


    “在!东家!”


    一个干瘦精悍、沉默寡言的老木匠立刻从人群里站出来,他是工坊手艺最好的木匠头儿。


    “听见没?带你的木匠班!现在就干!”


    李烜指着那段最陡峭的坡路,斩钉截铁。


    “用最硬的木头!最快速度!


    给老子凿出第一段‘木轨’来!


    凹槽要光滑!接头要平整!今天日落前,老子要看到它能用!”


    “东家放心!”


    吴老爹话不多,眼神却锐利如刀,重重点头,转身就吆喝起几个徒弟。


    “栓子!二狗!抄家伙!砍榆木去!斧头凿子磨快!”


    ***


    峡谷入口那片最陡峭的坡地,瞬间变成了喧闹的工地。


    粗壮的榆木被放倒,剥去树皮,露出坚韧的木芯。


    吴老爹带着几个徒弟,抡起沉重的斧头,精准地劈砍出大致的凹槽轮廓。


    然后换上锋利的凿子和刨子,伴随着“梆梆梆”的敲击声和“刺啦刺啦”的刨削声,木屑纷飞!


    汗水顺着吴老爹沟壑纵横的老脸流下,滴落在新凿的木槽里。


    他眼神专注,布满老茧的手稳如磐石,每一次凿击都力道均匀。


    徒弟们在他指挥下,接力刨削着槽壁和槽底,力求光滑。


    柳含烟也没闲着,她挽起袖子,露出纤细却有力的胳膊,蹲在一旁仔细检查每一段凿好的凹槽。


    不时用手指摩挲槽壁的平滑度,或用带来的水平小木尺比划着,确保两条并排木轨的凹槽深度一致,走向平顺。


    “吴伯,这里,槽边有点毛刺,再刮刮,省得刮坏桶箍。”


    “栓子哥,这两根轨的接头处,榫卯再敲紧点,不能有高低差!”


    她清脆的声音在嘈杂的工地上格外清晰,指挥若定,俨然一个小工头。


    吴老爹偶尔抬眼看看这个干活比男人还拼命的丫头,布满皱纹的眼角露出一丝难得的赞许。


    夕阳的余晖给山林镀上一层金边时,一段长约五丈、斜斜铺设在陡坡上的简易“木轨”终于成型!


    两条凿出光滑凹槽的硬木并排固定,如同两条沉睡的黑龙,直通坡下相对平缓的路段。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这里,充满了期待和紧张。


    “上桶!”


    李烜下令,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两个沉重的杉木油桶被小心翼翼抬上坡顶,横放在木轨的凹槽起点。


    粗麻绳牢牢捆在桶身上,留出长长的绳头。


    “坡顶!拽紧了!听我号子!”


    陈石头亲自站在坡顶,双手死死抓住两根主绳的绳头,几个壮汉在他身后拽住副绳。


    “坡下!准备接桶!稳住!”


    柳含烟站在坡底,带着另外几个汉子,张开双臂,紧张地盯着。


    李烜深吸一口气,手臂的伤口似乎也不疼了,他站在坡中段,目光锐利如鹰:“放!”


    “放!”


    陈石头一声大吼,双手微微松力!


    沉重的油桶在自身重力作用下,沿着光滑的凹槽,缓缓向下滑动!


    桶身的麻绳瞬间绷紧!


    没有颠簸!没有摇晃!


    油桶如同被无形的轨道束缚,稳稳地、匀速地向下滑行!


    速度远比人力拖拽滚木时快!


    而且极其平稳!


    桶里的黑油甚至没有剧烈晃荡!


    “稳!太稳了!”


    坡下的汉子们又惊又喜。


    “慢点放!再慢点!”


    柳含烟指挥着坡顶控制速度。


    油桶顺滑无比地滑过五丈陡坡,稳稳停在柳含烟脚边!


    整个运输过程,比之前快了数倍!


    省力了数倍!安全了数倍!


    “成了!真成了!”


    短暂的寂静后,工地上爆发出震天的欢呼!


    汉子们激动得互相捶打肩膀,脸上洋溢着劫后余生般的狂喜和疲惫尽去的兴奋!


    陈石头从坡顶冲下来,看着稳稳停在平地上的油桶,激动得狠狠一拳砸在旁边树干上:


    “他娘的!神了!含烟妹子!你这脑子!比诸葛亮的木牛流马还神!”


    柳含烟看着自己的“奇想”变成了现实,


    看着油桶安稳落地,脸上终于露出了连日来最灿烂、最放松的笑容,


    汗水混着煤灰,却掩不住那双亮晶晶眼睛里的自豪光彩。


    李烜走到木轨旁,蹲下身,手指拂过那光滑的凹槽,感受着这凝聚了柳含烟巧思和工匠汗水的简易奇迹。


    他抬起头,看着欢呼的人群,看着远处鬼见愁峡谷的方向,一股前所未有的信心涌上心头!


    有了这“木轨”,鬼见愁的“黑血”,就能源源不断地淌出来!


    沈家的单子,有戏了!


    ***


    夜色再次笼罩青崖镇。


    通往鬼见愁的崎岖山路上,黑皮带着四个泼皮,如同鬼魅般潜行。


    他们已经摸清了李烜工坊的人手活动规律,知道下半夜是守卫最松懈的时候。


    “黑皮哥,看!那是什么?”


    一个泼皮指着峡谷入口方向,那片白天喧闹的陡坡。


    借着微弱的月光,可以看到坡上并排铺设着两条粗大的、形状怪异的木头。


    “妈的,姓李的小子又搞什么鬼?”


    黑皮凑近了些,借着月光,看清了那木头朝上一面的凹槽。


    “槽?弄个破槽干啥?”


    “管他干啥!”


    另一个泼皮啐了一口,拔出腰间的短斧,眼中凶光毕露。


    “牛老爷说了,只要是李烜弄的玩意,统统砸了!把这破槽给他劈烂!”


    “对!劈了它!”


    几人纷纷亮出家伙,铁棍、柴刀寒光闪闪。


    黑皮狞笑一声,举起手中的铁棍:


    “动手!利索点!砸完就走!”


    五条黑影如同恶狼,悄无声息地扑向那新铺好的木轨!


    手中的凶器,在冰冷的月光下,反射出森然的杀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