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晏宁每一句话，都像一把尖刀，毫不留情戳破这些兵油子心底最隐秘念头。


    台下，多数人极为难堪，低下头不敢看冷晏宁。


    “可惜，”冷晏宁嘴角勾起一丝冰冷残酷弧度，“要让大家失望了。”


    “我冷福既然来了善无城，就没打算活着回去。”


    “不是死在狄人弯刀下，就是带着你们这群烂泥扶不上墙废物，一起死在军法之下。”


    “轰！”如同平地惊雷。


    台下一片哗然。


    无数道震惊、愤怒、难以置信目光瞬间聚焦在冷晏宁身上。


    死？！这个疯子。


    他竟然，他竟然把话说得这么绝？！


    “觉得我疯了？”


    冷晏宁手中军棍猛地顿地，发出沉闷“咚”一声，瞬间压下了骚动。


    她眼神锐利如刀，带着一种破釜沉舟决绝：


    “没错，我就是疯了。”


    “我疯到要带着你们这群别人眼里废物、渣滓、边军之耻，在这善无城，在这句注山下，杀出一条活路。杀出一片让狄人听见‘善无营’三个字就腿肚子转筋的赫赫凶名。”


    “我疯到要告诉所有人，靖王没有看错人。他封的云麾尉，不是废物。他划拨给善无城的一营兵，不是垃圾。”


    她猛地踏前一步，声音低沉，带着一种撕裂一切颓废悍然力量，狠狠砸在每一个兵卒心头：


    “告诉我，你们是愿意像滩烂泥一样，烂死在这臭水沟里，等着被狄人割了脑袋当球踢？还是愿意跟着我冷福——”


    话声末落，冷晏宁手中军棍猛地指向校场尽头低矮布满伤痕的城墙，指向城墙外那片苍茫肃杀边关大地。


    “用狄人血，洗刷你们身上耻辱。用狄人骨头，垫高你们站直了的脊梁。用一场又一场胜利，告诉那些看不起你们的人。”


    冷晏宁声音陡然拔到最高，带着一种穿云裂石激昂战意，响彻云霄：“善无营——”


    “在！！！”


    最后那一声如同灵魂呐喊般嘶吼，仿佛带着某种魔力。


    台下一个离得最近年轻兵卒，被这狂暴战意和绝境般宣言彻底点燃了。


    他下意识地、用尽全身力气，跟着嘶吼出来：


    “在！！！”


    这一声，如同投入干柴堆的火星。


    “在！”


    “在！！”


    “在！！！”


    起初是零星几个，随即如同燎原之火。


    越来越多被激发出最后一丝血性的老兵，红着眼睛，梗着脖子，用尽胸腔里所有空气，嘶哑且疯狂地吼了出来。


    吼声起初杂乱，渐渐汇聚成一股虽不整齐却充满狂野力量的声浪。


    风百个被遗忘灵魂，在这一刻，被台上那个看似单薄却如同烈焰般燃烧的身影，强行唤醒。


    声浪滚滚，冲破颓败营区，冲上善无城低矮城墙，在句注山苍茫轮廓间隐隐回荡。


    冷晏宁站在点将台上，心中热血沸腾。


    眼前台下一张张被激怒被点燃，重新焕发出凶悍气息脸庞，虽不完美却充满力量，她知道，第一步，成了。


    这滩死水，被她用最极端方式，搅动了。


    她缓缓抬起手，压下震耳欲聋吼声。


    校场再次安静下来，但这一次，空气中弥漫的已不再是颓废和恐惧，而是一种压抑不住如同火山即将喷发般躁动，和战意。


    “吼得再响，杀不了狄人。”


    冷晏宁声音恢复冰冷，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铁律。


    “从今日起，收起你们那套混日子把戏。”


    “卯时三刻，校场集结！披甲，持械！”


    “队列不整者，十军棍！”


    “号令不明者，十军棍！”


    “操练懈怠者，十军棍！”


    “违令不遵者——”


    冷晏宁蓦地话锋一转，目光如炬，冷冷扫过台下每一个人：


    “斩！”


    一个“斩”字，带着凛冽杀气，让刚刚被点燃的热血瞬间又凉了半截。


    所有人都激灵灵打了个寒颤。


    “现在！”


    冷晏宁将军棍重重顿地，“解散！各自先回营区，把你们身上那股馊味给洗干净，明日卯时，我要看到一群像点样子的兵，而不是一群溃散无能之辈！”


    冷晏宁瞬间目聚冷光，呯！


    军棍被她扔到一边，代之而起手中一把长刀，长刀闪着寒光，隐隐龙吟不绝，仿佛随时都会杀意顿起。


    兵卒们面面相觑，在冷晏宁冰冷目光逼视下，如同受惊鸟兽，轰然散开，逃也似的冲向各自营房。


    空气中那股浓烈颓败气息似乎被冲淡了些许，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茫然、紧张，以及一丝被强行注入名为“规矩”的铁锈味。


    冷晏宁独自站在空旷下来的点将台上，夕阳余晖将她身影拉得细长。


    她看着那些仓皇逃窜背影，看着这片依旧狼藉校场，缓缓吐出一口带着血腥味的浊气。


    淬火，才刚刚开始！


    卯时三刻善无城，天光未透，寒气刺骨。


    城西校场，几百多善无兵卒在冰冷黑暗中汇聚。


    没有号角，只有赵铁柱，昨日被冷晏宁鞭笞的络腮胡汉子，如今被冷晏宁点名为临时队正，带着宿醉未消的嘶哑吼声和皮鞭抽打空气的爆响。


    “列队！列队！他娘的腿脚都冻僵了吗？！”


    “说你呢！帽子戴正！”


    “把腰给老子挺起来！跟个娘们儿似的！”


    兵卒们呵欠连天，骂骂咧咧，在赵铁柱粗暴推搡和皮鞭威胁下，勉强排成歪歪扭扭几列队形。


    这些士兵衣甲依旧破烂不整，兵器握得松松垮垮，眼神里混杂着困倦和不耐烦。


    虽说昨日被冷晏宁强行激起些许战劲，但恰如微弱火苗般，随时都有熄灭态势。


    士兵队列里，弥漫着浓重隔夜酒气和汗酸味。


    冷晏宁昨夜劳乏之后，寅时才息了几眼，卯时一刻准时出现在点将台上。


    她依旧穿着那身半旧黑色皮甲，身形在黎明前微光中显得愈发单薄，但脊背挺得笔直。


    她手中没有军棍，只有一柄普通制式长矛。


    善无兵卒是一盘散沙，如果想聚成重要棋子，必得狠、残、酷。


    冷晏宁主意打定，也懒得废话，一凛星目扫过台下睡眼惺松众兵卒，悍然出声：


    “持矛！”


    “第一式！刺！”


    声音清冷，穿透晨雾。


    命令简单直接。


    她率先做出动作，长矛前指，动作标准而迅捷，带着一股凌厉杀伐之气。


    台下兵卒茫然看着这位新“云麾尉”，心想这种简单招式有什么练头，简直是白费力气。


    有人懒洋洋跟着比划了一下，动作软绵无力，如同驱赶蚊蝇。


    更多人则是面面相觑，没有行动。


    “再说一遍，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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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冷晏宁声震校场，带着萧杀之气，一张俏瘦少年脸庞，遽然暴云密布。


    “违令者，逐出善无！”


    在冷晏宁看来，为兵者，若无半点战气，便不适合呆在军队之中，战争随时会来，与其半死不活耗着，不如选择离开。


    冷晏宁眸中隐溢寒光，放出狠话之时，她手中长矛亦同时闪电般迅疾刺出，破空之声尖锐刺耳。


    动作一气呵成，力量感十足。


    她是一个说到做到之人，长矛刺出，堪堪将足下一枚碗口大石块击出火星，砰然一声，石块顿时碎成数瓣！


    力量感超级强，这得益于系统带来的福利。


    下一秒，冷晏宁收了长矛，扫视全场一周，她要找一个突破口，再次上演杀鸡给猴看，以敬效尤。


    不用她有所动作，赵铁柱立刻会意，手中皮鞭毫不留情抽在一个动作最懒散兵卒背上。


    “啪！”


    “嗷！”


    兵卒惨叫一声，背上皮开肉绽。


    “给老子用力刺！刺出去！刺穿狄狗心窝子！”赵铁柱咆哮着，如同监工。


    恐惧是最好鞭策，在皮鞭呼啸和同伴惨叫声中，兵卒们终于慌乱动了起来，动作僵硬笨拙，毫无章法，长矛刺出，七歪八扭，如同群魔乱舞。


    校场上响起一片混乱呼喝声，皮鞭声、痛呼声和兵器胡乱撞击的哐当声。


    冷晏宁面无表情，在点将台上重复着最基础刺杀动作。


    刺！收！再刺！


    每一个动作都精准有力，如同不知疲倦的机器。


    她目光冰冷扫视着台下，将每一个懈怠，每一个错误动作都收入眼底。


    她没有再亲自下场鞭笞，有赵铁柱狂暴制约，眼下兵卒们还算配合。


    即便偶尔有人想偷懒，但瞥见冷晏宁一脸寒气站在那，便立刻重新加入训练。


    汗水，血水，泥水混杂在一起。


    先前那些抱怨声渐渐消失，场上只有兵器磕碰声。


    善无兵卒们如同在泥泞中挣扎困兽，机械地重复着单调刺杀动作。


    黎明渐起，阳光悄无声息钻了出来。


    那微弱战意，在严苛到近乎残忍训练下，被强行压榨、锤炼、扭曲，渐渐向着一种麻木服从转变。


    【群体服从度提升：5%，累积：20%】


    【群体基础战力提升：2点，累积：15】


    【警告：宿主精神力消耗加剧，过度疲劳将影响判断。】


    系统提示音在冷晏宁脑中响起。


    这也意味着，从她嫁入北境成为王妃之后，体能虽有增长，但连日劳累，也消耗巨大。


    而20%服从度，15点平均战力，这点微末提升，在真正狄人铁蹄面前，不堪一击。


    所以，万事万物，都亟待长进，也就是说，唯有战斗力大幅提升，她才能统领善无兵卒。


    对付虎狼之狄，也才能游刃有余。


    朝阳渐升，原本寒冷塞外边关，略有了些罕见暖意。


    训练依旧在残酷进行着，当此之时，只能进不能退。


    队列稍有松散，立刻迎来赵铁柱咆哮和皮鞭。


    动作稍有懈怠，冷晏宁冰冷视线便如影随形。


    校场上，除了单调刺杀呼喝，便是风声啸鸣。


    就在这令人窒息沉闷中，一个穿着破旧驿卒服、满身风尘的身影，踉跄着冲进校场，直奔点将台！


    “报——！紧急军情！”